夏华一脸的从容不迫:“既然郑家出不起我要的价钱,那我就去问问黄家、汪家、程家,总有一家出得起我要的价钱,至于郑三爷您说的‘只要想办法查探或者随着时间推移,这个秘方早晚泄露’,我不否认,但,您就慢慢等吧!不要被人捷足先登就好。很多事,一步慢,就会步步慢,这个道理,郑三爷您难道不清楚?”
郑元化的脸色开始变得有点难看了。
同行如敌国,如果市场被郑家垄断,夏华卖秘方就只有郑家一个选择,那价钱就是郑家随便开了,夏华完全被郑家拿捏,但在扬州,黄家、汪家、程家,都是郑家生意场上的对头,郑家不先下手为强抢占肥皂香皂生意,就会被别家抢占,
虽然郑家没有肥皂香皂生意带来的巨额利润照样是豪门,但,别家有了肥皂香皂生意后,就能赚到更多的钱,然后就会有更多的财力在生意场上对付郑家,郑家到时候只能追悔莫及。
夏华此举就像林平之公开拍卖《辟邪剑谱》,从一开始就让那些武林高手陷入了痛苦的别无选择:你不买、不练,别人买了、练了,你就倒霉了,所以,必须抢在别人前面买下和习练。
除此之外,郑元化想得到肥皂香皂秘方还有一个内在的原因:郑家现家主郑之彦已年迈,庞大的家业过不了几年就要移交给他的儿子继承,他的四个儿子里,四子郑侠如年少,二子郑元勋是个进士,志在官场仕途,对经营生意没什么兴趣,多年来一直是长子郑元嗣、三子郑元化协助郑之彦打理生意,二人都有资格继承家业,
如此,郑元嗣和郑元化自然是竞争关系,郑元嗣身为郑家长子,具有先天优势,郑元化身为郑家三子,想挤掉大哥,必须拿出结结实实的业绩,眼下的肥皂香皂生意对他而言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要是为郑家拿下这笔大买卖,必能在跟郑元嗣的家业竞争中压过郑元嗣。
“夏公子,”在微微恼愠了一下后,郑元化神情有点不友好地看着夏华,“不知你可否听过一句话,家贫而妻美,势弱而早慧...”
“无权却多财。”夏华点了点头,接过话茬,“此三事都会给人招来祸端,嗯,怎么了?”
郑元化凝视着夏华:“我郑家在扬州这方地界也算是举足轻重,夏公子以后莫非要离开扬州?”
夏华摇摇头:“不啊,扬州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呢?”
郑元化继续凝视着夏华,他知道夏华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明白夏华的意思。
夏华心头冷笑:威胁老子?可拉倒吧,十个月后,满清大军都打来了,你们这些平日里再怎么有权有势、人模狗样的所谓上等人,都会成为清军屠刀下的猪羊,你们之所以能耀武扬威、高高在上,只因你们是目前这个社会体制的既得利益者,可这个社会体制到时候会被满洲人用最原始的暴力摧毁得粉碎,你们还怎么继续作威作福、高高在上?
“明天来取银子。”郑元化语气很冷淡地道,“一百万两现银不是小数字,需要点时间。”
“等价的金子也可以。”夏华热心地补充道,“这样,我还能方便带走。”
“知道了。”郑元化低头继续品那杯已经凉透的茶,这是让夏华走人的意思。
夏华笑了笑,起身离去。
出了大门后,夏华看到外面正在等着自己的除了吴宜、绣春、谭东等人,还有十来个人,都衣着打扮气度不凡,一看就知是有钱人和有钱人的随从跟班,并且还是非常有钱的有钱人。
“夏公子,”那十来个人见夏华出来,齐齐上前,但他们不是一起的,“你和郑家谈得怎么样了?”几个带头的直奔主题。
夏华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要问:“敢问几位是?”
通过一番自我介绍,夏华确定了,这些人有的来自黄家,有的来自汪家,有的来自程家,都是要跟他谈肥皂香皂生意合作或想买断他的肥皂香皂秘方的。
“郑三爷已经用一百万两买断了我的独家秘方。”夏华实话实说,“明天就会签定契据,抱歉,各位迟了一步。”
夏华这么坦诚,当然不是因为他是老实人,他这是在故意给郑家的商业对头们制造压力,让他们“内卷”起来。
听夏华这么说,黄、汪、程三家的人都懊悔和失望不已,同时心里暗暗惊叹:这姓郑的居然一下子砸了一百万两?看来,郑家要有大动作呀!
“诸位切莫失望,”夏华微笑道,“在下天生一颗灵光脑袋,里面装了好几个发大财的金点子,肥皂香皂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只要诸位的主家出得起价钱,在下便会将别的金点子倾囊相授,保证都不逊于肥皂香皂。”
“哦?”现场众人都听得惊疑不定、面面相觑着,这姓夏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声称有不止一个发大财的金点子?他是财神爷下凡投胎么?但...如果他不是吹牛,那就万万不能放过了,否则,郑家靠着垄断肥皂香皂生意得以财势更上一层楼,我们几家岂不是要被郑家压下去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跟他好好地谈一谈!
心头主意既定,这些人当即个个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对夏华发出一个比一个热情的邀请。
“今日时辰已晚,”夏华示意一下天色,“诸位,明天再谈吧,”他特地友情提醒,“记得提前准备好银子。”钱嘛,当然是越早落袋为安越好。
黄、汪、程三家的人都满口答应,并跟夏华约好了次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
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
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
从回村的路上到进屋里躺下休息,夏华一直哼唱着这首后世的《奔跑》,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他第一次真正地欢喜开怀。
“好啊,用几个后世的发明金点子从这几个狗大户手里弄到几百万两后,我就可以正式招兵买马组建我的武装力量了!”夏华忍不住激动憧憬,“但光有人还不够,还要有精良的武器装备、保障有力的后勤补给供应、能训练新兵和指挥部队的专业军官、富有实战经验的老兵等等等等一大堆东西,
还得跟扬州的主要官员们打好关系,在扬州的官场上获得话语权,史可法是扬州之战时守城明军的最高指挥官,但他是在战事爆发前几天才仓促赶到扬州临危受命的,所以,整顿扬州的军务、战备、城防等大事不能等史可法来了才着手,要越快越好,唔,这是个大麻烦,我该怎么跟扬州的官老爷们搭上线、获得一官半职呢...”
“公子。”门外响起绣春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绣春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屋里放在床前。
夏华起身坐在床边,脱鞋泡脚。
绣春蹲下身想帮夏华洗脚按摩,被夏华阻止了:“不用,我自己来。”
“公子,这是我的分内事。”绣春伸手进水。
夏华握起绣春的手,温言道:“真的不用,我知道你每天都很辛苦、很劳累,不但要做很多事,还勤奋刻苦练武,看看你的手,满是茧和血泡,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既如此,我还怎么忍心让你再多做事?绣春,你虽然在名义上是我的婢女,但我心里是把你当家人看的。”
绣春鼻子一酸、眼圈一红:“公子,你对我真好,我能遇到你,肯定是积了十辈子的德。”
夏华笑了笑:“别那么拼,身体会吃不消的。”
绣春眼神坚定:“公子,我知你胸怀大志,我只是想做一个对你更有用的人,从而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夏华笑道:“但我肯定不会派你上战场跟鞑子或贼人拼命的。”
“吱嘎”一声,门再次被推开,吴宜慢慢地走了进来,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泪水涟涟。
“怎么了?”夏华看向吴宜。
吴宜攥着拳头、咬着嘴唇,脸色急剧变化,身体摇摇晃晃,在强忍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哭了起来。
夏华一边悠然地泡脚一边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吴宜,没劝,有啥好劝的?等她哭够了就行了,众所周知,女生哭的时候越劝就会哭得越凶。
“夏大哥...”吴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爹...我爹他...我今天在城里听到传言...说我爹...投降鞑子了,他真的投降鞑子了...就跟夏大哥你当初说的一样...”
夏华哦了一声,心如止水。
吴三桂是在农历四月二十一日正式降清的,现在是五月中旬,这近一个月的时间,肯定有小道消息传到了南方,夏华换算一下,今天是公历6月20日,唔,南明朝廷已经于昨天在应天府即南京成立了。
“我爹他太糊涂了!”吴宜声泪俱下,“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投降鞑子呢?鞑子都是吃人的畜生啊!他本该抵御鞑子、保国安民,怎么反而当了鞑子的走狗呢?这不是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为虎作伥吗?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么做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会遗臭万年吗?”
她越说越悲愤激动,泪如雨下,虽然她知道传言不一定就是真的,但因为夏华早就对她断言过吴三桂会投降满清,这个传言无疑重重地印证了夏华先前的预言,让她无法自欺欺人。毫无疑问,吴三桂卖国求荣的行为彻底地击碎了吴宜的某种精神支柱,让她陷入了信念幻灭。
夏华对绣春示意一下,绣春上前轻声劝慰吴宜并把她扶到一张椅子前坐下。
吴宜哭着哭着,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看向夏华:“夏大哥,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我要当面劝我爹悬崖勒马,阻止他成为汉家的千古罪人...”
夏华干笑一声:“算了吧,还悬崖勒马呢,你爹都已经摔到悬崖底了,这时候勒马早就迟了。吴宜啊,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爹投降鞑子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权衡利弊的结果,绝不是一时鬼迷心窍,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当汉奸、给鞑子当狗的,再者,他现在已经上了贼船,已经跟鞑子捆绑在一起了,还想下船?做梦呢!”
吴宜听到这话,浑身无力地又坐下,默默流泪,神游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