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缀在叶尖，太阳还未升起
林家西厢房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方柳环顾被搬空的房间，恍惚间好似回到刚嫁给林同安的时候
林同安回房就见夫郎坐在床旁边，打醒来起方柳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他转头对着林同安悄声问：“东西都搬完啦？七零八碎的东西得放在竹筐里，到时候我背着，别放在板车上”
“都按你说的放好了，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漏下些什么”林同安被带动着有些紧张
闻言方柳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房间实际上也就几脚的地儿，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确认有没东西落下
眼神落回到林同安身上，脚步轻盈的走过去，“咱们真的要搬出去啦？！”
林同安见他咬住双唇，笑意浸满双眼，颇有要手舞足蹈的意思，殊不知自己也嘴角上扬
床上的鼓包动了动，林枣扫视完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迟疑，坐起来看见阿爹阿姆才安心
“枣哥儿醒了”
他捕捉到阿爹阿姆掩不住的喜悦，虽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对阿姆扬起甜甜的笑容
今日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午饭，方柳煮了几个白煮蛋，热了杂面馒头，不至于饿着枣哥儿
锅里还煮了一锅猪肉粥，夫夫俩都没吃呢，等人齐了再吃，舀了半碗晾给枣哥儿
“不要了”林枣把脸一扭，勺子里就剩半勺粥，“没了没了，最后一勺了，你看”，林枣见阿爹把碗往底下扣，这才又吃了一口
半碗粥吃光了也没几粒米，怕他饿着，林阿爹还给了一小块馒头让他自己吃
还抓着一块热馒头，脑袋跟着阿爹阿姆转，看得眼花缭乱，这时候门外响起声爽朗的声音
是林进喜和林进德进门来了，林同安赶紧迎上去
半月前林同安提着一坛酒搭几包糕点跟着林阿爷找里正改地契
里正就在隔壁村，人瞧着就好说话，林家父子俩规规矩矩把礼递上，里正推辞一番收下了
里正见两人礼数周全，父子改契也不难，当场就办好了
前几日把林大勇一家，也就是林同安的大伯喊来见证，掰扯半天，家当都分明白了
林同安跟大伯一家还算亲近，逢年过节没落下礼
林大勇问好侄子几时打算搬家后，林大伯当下就叫自己儿子去帮帮手
两兄弟跟林同安说笑，方柳打了声呼就拉着林枣到两人跟前
林枣还没怎么会认人，方柳蹲下搂着他，“来，快叫人，这是你进喜伯伯”，他不是胆小的性子，大大方方喊人“伯伯好！”
“哎！”林进喜为人豪爽，也有几个孩子，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乍一见到林枣这款乖仔样就喜，直夸道：“枣哥儿让你俩教的好，真系听话”
在林同安跟林进喜互夸的间隙，林枣也喊了林进德，方柳拿出板凳招呼人坐着先，进屋里倒水给人喝
“来来来，先吃完粥再搬，不急”招呼进喜两兄弟吃东西
“不了，我们吃过才来的…”，林同安拉着林进喜的手臂往灶房走，“我们也还没吃来，一碗粥不占肚”
林同安跟进喜，进德一起长大的，一家人就没那么客套，推辞几下就坐下一起
林进德疑惑地看着林枣，也没多想，只是微微一笑就要跟着一起进去喝粥了
林枣极力仰头，嘴巴微张，在他眼里他阿爹已经很高了，没想到这个伯伯比阿爹还要高
林进德的笑好像给了他一个可以靠近的信号，“伯伯，抱抱！”
瞧着这个娃娃向自己靠近，林进德下意识退了几步，那个小娃娃又追上来不说，还伸手要抱
林同安看了林进德一眼，搞不明白
谁的孩子谁知道，他家枣哥儿不认生，但也不怎么要别人抱他
反应过来的林进德蹲下就把人抱起来了，软乎乎的身子让他有些紧张，僵硬得像木头
除了自己家的娃娃，他还没抱过其他孩子呢，他自知身量高，人也木讷，吓得孩子不敢靠近
视角一下就开阔起来，这个视角看阿爹阿姆很新奇，“哇～阿爹阿姆！看我！！高高的”
嗓音清脆，感染了在场的大人，孩子的快乐总是纯粹的
舀好粥的方柳招呼大家趁热吃，过去解放动作僵硬的林进德
回到阿姆怀里他还有些失落，好在他是个有礼貌的小朋友，没有闹着继续要抱，窝在阿姆的脖子里说“谢谢伯伯”
没忍住摸摸那毛茸茸的脑袋，林进德对他的好感加了不少，笑的更真心实意“等下次伯伯还抱你”
“好～”
林家人也都起来了，跟着舀粥喝，林阿奶这几天安静的有些反常，应了兄弟俩打招呼外就没做声
德喜两兄弟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卯足劲将东西往自家到来的板车上面塞，家当说多不多，带床装了两板车
林同安跟林儿推一辆，方柳的背筐也压得沉甸甸的，他拉起林枣先走在前头
“吧嗒”脚上踹出去一颗小石头，他拉着阿姆的手已经缀在阿爹后面了，一开始他们还领头
林家旧房就在村尾，上个大坡，经过一户人家，再过一小片竹林才算到了，汉子们喘了口气，没多耽搁就动手搬物件进屋
林进德给装好床，别的活计也没了，方柳见人要走，从背筐提出来一些东西就跟着跑出去
“大哥！东西没拿！”
林同安送人到门口，闻言也停住脚了，一拍头，接过夫郎手里的东西，“瞧我这记性，发包都忘”
他们这一片的规矩是搬新家都要买发包，送给亲朋好友沾沾喜气，虽不是新家，夫夫俩也没落下这好意头
油纸包领着沉甸甸的，里头不仅有发包还有发糕，还有一挂猪肉
林进喜眉毛一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而爽朗大笑，拍了一下他肩膀，“得，大家都一起发发”
林二手上手上也有东西，向来跟小弟没什么话的他，沉默片刻后对着林同安说，常回家看看，林同安都应下了
“得了得了，就这几步路，不用送，回去吧”林进德向两夫夫挥手示意，转身跟上大哥步伐
风穿过竹林，竹叶飒飒飘落
“就在门口玩昂，别乱跑”
阿爹阿姆经常来这里干活，他跟着来了挺多回，对新家已经没有新鲜感
一只蝴蝶款款飞来，他伸手去接，蝴蝶不会为没有花蜜的人类停留，又扇着翅膀飞向竹林
他匆匆跟上，直到再也追不上为止
“汪汪！”一条大黑狗狂吠不止，朝林枣冲来，林枣拔腿就要跑，惊慌下绊倒在地
大狗还算通人性，见他没有威胁，改成低吼，没有张嘴就咬
林枣不敢动，大狗不肯走，一人一狗僵持不下
“大黑！”
家里的大黑倏地冲出去，还不停叫唤，陈水生跟着出来，就看见大黑冲一个小哥儿叫，陈水生赶紧挡在林枣前面
大黑吐出舌头，凑近陈水生，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趴坐在地上，尾巴摇得飞快
“去，”陈水生用脚踢了一下皮粗肉厚的大黑狗，大黑走两步又停下来后头看，直到陈水生用脚跺地才走
林枣还瘫坐在地，愣愣直视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小孩
陈水生把人拉起来后，林枣才反应过来，眼眶蓄满一泡泪，扁嘴就哭
“你别哭别哭，大黑是不是咬你了？”，陈水生慌乱地用袖子帮他抹掉金豆豆
他手上也没个轻重，把人皮都蹭红了几分，林枣甩甩头，呜咽着回答：“没——没有，呜呜呜”
漂亮的小脸哭得乱七八糟，陈水生觉得他心晕晕的，不想看见这个小朋友哭，“我家有糖，我给你吃糖，你别哭了好不好呀？”
林枣摇摇头，他不想吃糖，“我要阿姆，呜呜”
闻言陈水生赶紧答应他，“行，你家在哪？我带你回家”，见林枣手一指，就在不远的老房子
可那不是没有人住吗？陈水生虽怀疑，手上却轻轻牵起林枣的手，他觉得林枣像包子，香香软软的
走到门口恰巧碰到要出门找人的林同安，林枣可委屈，松开陈水生的手投入阿爹怀抱
握了握手，手心的柔软触感还在，陈水生抬头盯着林枣圆圆的后脑勺
林同安问他是哪家的小孩儿
陈水生认认真真回答：“叔叔你好，我叫陈水生，我爹叫陈志荣，家就在竹林那儿”
他小脸板着，很严肃地替他家大□□歉，“叔叔对不起，我家狗吓到弟弟了”
林同安一听那还得了，赶紧检查枣哥儿身上有没有伤口，再抬头陈水生已经跑了
填了家当的房子看起来没那么磕碜，方柳一听枣哥儿被狗吠也明显慌了
“我瞧过了，没被咬”林同安补上一句
方柳这才作罢，忙活了一上午肚子空空的，灶上只有油盐，沉吟一番问林同安，“早上热的馒头没吃，鸡蛋也有两个，切点猪肉，煮个米粉吃，行不行？”
“行，你想煮什么就煮什么”
捞粉过水，再煮滚水，切好的猪肉片一滚，滴上几滴油，酱油浇上，一碗热腾腾的生料粉就好
小桌不大，放三个人的碗还是够的，林枣嚼着鸡蛋，阿姆立刻给了粉汤让顺下去
“呼噜噜”一碗粉嗦得人冒热汗，夫夫俩一对视，噗嗤一声笑了，笑声畅快又满足
家里现在空荡荡的，耐不住两人心里有股热劲，搬出来后，吃饭都香了
方柳喂着枣哥儿，突然想起来，“哎，隔壁是陈家，他家是不是卖猪肉的？”
林同安点头，“对，他们家一直都住这儿，这猪肉还是去他家买的，那小孩儿我只是眼熟，还真不知道是陈屠子家的”
傍晚，林同安才担着一把柴回家，蹲在院子里洗手擦脸，旧家有一口井，当年林阿爷是花了大钱建的这房
后面儿子都大了住不开才重新起的房，当年是想扩建的，隔壁老吕家也没搬家，两家离得近，实在是建不开才搬家
“有人在不？”林同安抬头瞧见一个高个子夫郎，寻思是来找方柳的，“阿柳，有人找——”
方柳从灶房里头出来，“哎——谁找我？”
打眼一看是个生面孔，林同安倒是想起来了，“你是陈屠子的夫郎吧？”
白芷拉着陈水生朝走来的方柳一笑，“是是是，今天的事对不住了，我家水生都跟我说了”
方柳没成想隔壁还特意来道歉，连忙摆手，“别这样说，孩子没事”
白芷是个大大咧咧的哥儿，看向跟着出来的林枣，“这孩子长得真水灵，被狗吓着了吧？今天让你阿姆给做豆腐吃昂”
说着把手里端着的一碗花生豆腐递给方柳，方柳哪能要，“不成不成，孩子没啥事，你留着自家吃”
“呐，别这么客气，这豆腐吃着香着呢”白芷手上有一把力气，把碗推到方柳手上也不看他，撒手跟枣哥儿说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林枣含着糖块回答他，
“我叫林枣～”
“哪个早？”
………
陈水生好不容易等插进话，从兜里面掏出三块蜜饯，“林弟弟，我家没有糖了，这个是梅子干，也好吃”
林枣馋的口水口水直流，却还记得抬头看着阿爹，见阿爹点了头才拿走，“谢谢哥哥”，拿到好吃的，他眼睛都微微发亮
而陈水生看着林弟弟笑眯眯的小模样，比他自己吃蜜饯还要开心
目睹一切的白芷想起自家儿子一直叫自己先别来林家，闹着家公要了几块蜜饯才罢休，现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方柳把豆腐倒在自家碗里，又放了好几个发包进去，才端着碗还回去
看着碗里的发包，白芷一挑眉，也没客气，他见着灶房里飘出烟了，这是正做饭呢，不想当那没眼力见的
“家里快开饭了，等你有空了我再找你聊哈”
说完拉起还在跟林枣黏糊糊的儿子就走，风风火火的，留下不知所措的方柳
林枣倒是开心得不得了，含着甜滋滋的蜜饯
陈水生也快活得不得了，原来他叫林枣……
而且就在他家隔壁，以后每天都能见着他，陈水生越走越快，跟个小牛犊一样，连白芷都撵不上他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但我会一直写完的[亲亲][亲亲]
发包就是面包上面点个小红点，我们这边办酒都会给发包，也祝看到的读者发发发，发大财[发财][发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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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