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几人结束完工作,周五晚上一起开车到Carefree放松。
热络的萧纲招呼着同事彼此就坐,等大半天的张晗赶忙上来伺候。
几人点完吃的喝的,开始唠闲嗑。
难得张晗这个公子哥能与办公室的人聊成一团,萧纲和几名同事都是很会耍嘴皮子的人,平静的气氛被他们活跃起,一群人笑笑闹闹,谈笑风生。
关牧坐在窗边,耳朵里听着他们神侃,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吧台。
实木质感的吧台边缘嵌着暖黄灯带,她正用银色长勺搅拌冰咖,冰块碰撞杯壁的脆响混着磨豆机的嗡鸣。
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她的眼睛只落在票签上,全神贯注。
关牧不禁想起大学时候的郑滢。
“晚上我到咖啡馆等你下班……”
“郑滢郑滢……”
“你听到了吗?”
郑滢没课的时候常去校园内的咖啡馆兼职,那时关牧总是跟着她跑,一个人带着笔记本电脑在她兼职的店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咖啡馆的老板总是打趣他们,问他们感情那么好,是不是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当时的关牧傻笑着点头。
呵!
那时候啊!
“老牧,你不说话在看什么?”萧纲凑过头来,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一眼就看到了正俯身与吧台前客人交谈的女店员。
“怎么?”萧纲打趣道:“看不上卫健委的陈小姐,喜欢这种类型?”
张晗闻着狗味凑上来:“你也知道前几天他相亲去了?”
萧纲挑眉:“那可不,谁不想知道这位黄金单身汉最终花落谁家?”
“只不过可惜咯。”萧纲摇摇头:“妾有情郎无意。”
张晗鄙夷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副德行。”
两人胡侃时,关牧的视线仍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牢牢锁在郑滢身上。
萧纲感觉不对劲,只见先前的那名女店员正和一个年轻男顾客交谈,偶尔抬眼笑着点头。
“怎么?还真看上了?”萧纲问。
“怎么可能?”张晗也看到了郑滢,笑道:“这我新招的员工,人家外地的,就一普通店员。”
“也是。”萧纲戏谑地点头:“咱老牧可是连卫健委一枝花都看不上的男人。”
其他人心里也是一样想法,倒是其中一名女同事察觉出不同。
桌上妙语横生,她反而一本正经,开口问:“牧哥,认识?”
关牧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这话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他镇定地抬眼望向郑滢:“睡过。”
张晗双目圆瞪,差点惊掉下巴。
“在大学。”关牧不紧不慢。
萧纲的嘴角僵在半空,疑惑的目光看向张晗:“她是谁?”
张晗还在震惊中:“我怎么知道?”
“你不说这是你新招的店员吗?”萧纲不相信,说:“连人家的背景都没打探清楚?”
张晗一时百口莫辩:“我、我……”
“你等我一会!”
说完人离开餐桌。
一会儿张晗小跑回来,顺带带上了本次话题的女主——郑滢。
待郑滢一走近,一帮人直截了当地打量起她来。
个子中等,脸型偏圆,下颌线不清晰。
素颜不算好看,也绝不难看,是那种扎进人堆里就容易被忽略的长相
总结,一般。
郑滢一脸茫然地环视桌上的一群人。
当然,特意避开了坐在角落的某人。
萧纲察觉到她这一细小举动。
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一定不对劲。
他轻轻咳了一声,帮她找个凳子:“先坐。”
郑滢坐下后,疑惑地眼神望着张晗:“老板,您找我有事吗?”
张晗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关牧:“阿滢,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郑滢呆了一呆,而后答:“京山大学。”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些震惊,京山大学的高材生怎么会来咖啡馆当个小店员?
这话激起萧纲的好奇心,他接着问:“那真巧了,你和老牧竟然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大家都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向关牧,奈何当事人始终保持沉默。
“嗯……是吧。”郑滢说:“之前在学校公告栏有见过关同学的介绍。”
“那你们认识?”萧纲接着乘胜追击。
郑滢愣住,突然意识到老板叫她来这一趟的原因。
她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关牧。
她该怎么说呢?
说他们从前亲密无比,现在已经形容陌路?
“……算认识吧。”郑滢扯了扯嘴角:“在之前的社团活动中见过几面。”
张晗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那你认识老牧在大学时谈的女朋友吗?”
嗯哼?
萧纲不可置信地望向关牧。
这家伙大学谈过女朋友?
“呃……”郑滢想了想:“认识。”
张晗继续问:“那你知道当年他被甩了的事吗?”
萧纲又是一个震惊。
老牧还被人甩过?
郑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萧纲一本正经地询问:“是不是因为你和关牧睡了,他前女友才和他提的分手?”
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郑滢。
她?小三?
郑滢也呆住,事情怎么被扭曲成这样?
“没有,不是这样的。”
见他否认,萧纲追问道:“你是不是和老牧睡过?”
郑滢震撼,话可以这样说吗?
她刚想辩解,但被张晗打断。
“我知道了!”经萧纲一点拨,张晗回过味来,兴奋道:“阿滢!!你就是和老牧谈了四年的前女友!毕业后把他甩了的那个!!”
郑滢愣住。
萧纲眼睛睁大,手里的水杯 “哐当” 砸在地板上。
啥?四年?竟然谈了四年?!
餐桌上一片静默。
半晌后,郑滢讷讷地开口:“我们当年确实在一起过。”
“原来如此!”萧纲一下子明白,茅塞顿开:“怪不得老牧你这些年清心寡欲,原来是为爱守身如玉!!”
关牧刀子一般的眼神撇向萧纲:“你这嘴要是歇会,世界都清净了!”
“怎么?我说的戳中你了?急着让我闭嘴?”萧纲反击道。
“睡过?”张晗嘟哝:“原来你小子大学就开荤了。”
“大学暑期三下乡,农村住宿条件有限。”关牧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剜向张晗:“我和她一起睡过同一个房间,这很奇怪?”
“天地良心!”张晗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杯子差点脱手:“你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郑滢想说点什么结束这个混乱的局面,可关牧却无视众人,拉起她的手:“张晗,借你员工一天。”
张晗抬头 “啊” 了一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怔怔地目送他们远去。
两人离开咖啡馆的大门,在走了几步之后,郑滢忍不住问:“关牧,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以前的事?”
“哦。”关牧态度冷漠,无所谓地说:“是我说起的,怎么?我偶尔回忆一下从前荒唐的自己,你也有意见?”
郑滢僵在原地。
荒唐的过去吗?
原来你已经这样认为了。
郑滢低下头:“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
郑滢说:“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确实不该耽误你。”
大学毕业后,郑滢顺利进入大厂工作,为了两人步伐一致,关牧也随之留在京山。
那个时候,毕业季的喧嚣还没散尽,两个单纯的人就一头扎进城中村狭窄的出租屋里。
郑滢每天挤着早高峰地铁去大厂工作,回来时总能看到关牧坐在吱呀作响的旧电脑前,反复修改着那封已经投过十几次、却始终没等来回音的简历。
出租屋的墙太薄,隔壁的电视声和楼上的脚步声总是清晰可闻。
郑滢和关牧蜗居在狭小的一房一厅里,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了生活最具体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我乐意?”
“那也不是你放弃个人前途的理由。”郑滢低低地说:“比起让你为我牺牲,我更宁愿分开。”
“所以你就那么干脆?”关牧说:“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
直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两年前,他刚踏上回淇州的高铁手机就响起。听筒里传来她异常平静的声音:“关牧,我们分开吧。”
他愣在原地,急着问她能不能见面再谈,可电话那头只有冷漠的一句 “不必了”,随后便是忙音,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给他。
“可这在当时确实是对我们两个人都好的选择。”
“选择?”关牧说:“你给过我选择吗?你那样做,让我所有的坚持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那样的坚持值得坚持吗?
郑滢还能想起那天下午的情景。
两位老人特地从淇州赶来京山,约她在一家茶楼见面。
“阿滢啊,今天我们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聊两句心里话。”
“你看小牧在外面,我们老两口总免不了惦记,压力大,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连顿热饭都不一定能按时吃。”
“其实家里这边我们已经帮他打听好了,有个挺合适的单位,离家近,我们也能帮着照拂点。”
“你是他最亲近的人,能不能也帮我们劝劝他?不是想绑着他,就是觉得一家人守在一起,踏实。”
她看着两位风尘仆仆、鬓角斑白的老人,再多的话,也全数咽进了喉咙。
她不能那么自私,也不想亏欠任何人。
“可有些坚持本来就没什么意义。”郑滢一阵沮丧涌上心头。
“那你呢?”关牧大步上前,锐利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脸上:“我不相信你放弃你大好的前程来淇州没有我的原因。”
“我不管从前怎样,既然你来到了淇州。”
他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它低沉又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刻意压下去的狼狈:“那能不能不要离开,重新和我在一起?”
郑滢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可以原谅从前的一切。”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