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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三章

作者:橘色小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温简突然伸手,把他作战服上的灰拍掉。指尖划过他锁骨时,江灼呼吸一滞。远处营地飘来烤羊肉的香气,炊烟缠着星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天……”温简刚开口,就被江灼打断:“明天一班跟巡逻队,去东边难民营。”


    “哦。”他蔫蔫地应着,突然又亮起眼睛,“那我能拍难民孩子们上课吗?昨天卫生组说缺粉笔,我想——”


    “可以。”江灼发动装甲车,履带碾碎月光,“但记住,镜头对准孩子时,先把防弹衣穿好。”


    风掠过车窗,把温简的笑声揉进沙堆里。她偷偷看了眼驾驶座的背影,作战服下凸起的肩胛骨,像座随时能依靠的山。


    早晨的风裹着沙漠的燥意钻进帐篷时,江灼正蹲在装甲车旁拧履带的螺丝。指尖沾着黑黢黢的机油,他额角的汗滴进衣领,痒得他想骂娘——昨天刚处理完边境的小规模冲突,今天又要跟温简去难民营送物资。


    帐篷帘被“唰”地掀开,晨光劈头盖脸砸进来。温简站在光影里,防风镜推到头顶,额前的碎发被吹得翘成小尖,手里攥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战术防弹衣,布料上还带着他怀里的温度。


    “江队。”他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哑,却把防弹衣往江灼怀里一塞,“卫生组说难民营三年级缺粉笔,我想跟着拍节课。”


    江灼的手指顿了顿。他想起昨夜温简蹲在医疗站门口的样子:举着相机拍护士给被流弹擦伤的孩子包扎,镜头里的娃缩在他怀里哭,眼泪把温简的衬衫领口都浸湿了,可他还在调整焦距,睫毛上沾着血渍都没察觉。


    “穿好。”江灼把防弹衣扔回他怀里,指节敲了敲护心镜的位置,“记住,枪口不对着你,你就站在我斜后方三步——别凑太近。”


    装甲车碾过沙地时,晨露还凝在车辙里。温简坐在副驾,看着江灼的手握着方向盘,指节上留着昨天拆弹时磨的茧,青筋像蚯蚓似的爬在手腕上。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江灼戴着全覆式钢盔,面罩拉到鼻尖,只露出紧抿的唇,却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相机,把他从流弹轨迹里拽进掩体。那时候江灼的呼吸喷在他后颈,烫得他半边身子都僵了。


    “前面就是阿法尔难民营。”江灼的声音打断回忆,“昨天送了五十袋大米,今天补粉笔和基础药品。”


    难民营的帐篷排得歪歪扭扭,像被风吹散的云。孩子们光着脚跑出来,围着装甲车转,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举着块缺角的饼干往江灼手里塞:“叔叔,吃。”


    “留给弟弟妹妹。”江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对温简抬下巴,“跟紧,别碰帐篷里的锅碗——有疟疾病菌。”


    教室是用木板和防水布搭的,门口挂着孩子们用蜡笔画的太阳。温简刚举起相机,个穿破T恤的男孩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角晃:“叔叔,我要学数学!我想算清楚爸爸留下的羊有多少只!”


    “可以。”江灼蹲下来,把男孩抱到木椅上,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但你得告诉叔叔,数学好玩吗?”


    “好玩!”男孩的眼睛亮得像沙漠里的星子,“老师说,学会了就能数清楚星星!”


    温简的手指按下快门。镜头里,江灼的侧影对着男孩笑,晨光穿过防水布的缝隙,落在他肩胛骨上——那两块凸起的骨头,像座沉默的山,稳稳托着男孩的重量。


    突然,外面传来砸东西的声响。江灼猛地站起来,把男孩护在身后。三个拿着砍刀的男人冲进来,为首的脸上有道从眉骨到嘴角的疤,指着温简的相机吼:“那是我们的物资!滚出去!”


    “冷静。”江灼挡在温简前面,右手按在腰间的橡胶警棍上,左手虚虚护着男孩的后脑勺,“我们是国际和平协作组织维和部队,送的是孩子们的粉笔和感冒药。”


    “少他妈废话!”刀疤男挥了挥砍刀,刀刃擦过江灼的战术背心,“把箱子打开,不然老子砍了你脑袋!”


    温简的心跳快得要蹦出来。他看见江灼的背绷得像块钢板,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却依然保持着谈判的姿态:“你要的粮食,我们后天再送两箱——但孩子们的东西,碰都不能碰。”


    僵持了十二分钟。刀疤男骂骂咧咧地抓了把粉笔塞进裤兜,带着人走了。江灼松了口气,转身用袖口擦了擦温简额头上的汗:“没事了。”


    “你刚才……”温简的声音有点抖,“真的不怕吗?”


    “怕。”江灼承认得很干脆,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塞给他,“但我不能让你受伤,也不能让孩子们没粉笔学数学。”


    温简捏着巧克力,突然笑了:“你刚才护着男孩的样子,像我爸当年在车臣。”他摸着相机背带,“我爸牺牲前,最后一句话是‘要把真相拍下来,让后面的人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战’。”


    江灼的瞳孔缩了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班长把他按在掩体里,说:“江灼,我们不是杀人机器,是挡在老百姓前面的墙。”


    傍晚回到营地,夕阳把沙地染成血红色。两人坐在帐篷外的沙堆上,吃着炊事班送来的烤羊肉。温简举着相机,对准江灼的背影:“我想拍你。”


    “拍我?”江灼回头,嘴里塞着羊肉,油光蹭在下巴上,“我脸上全是沙。”


    “就是要拍这个。”温简按下快门,取景框里的江灼歪着头笑,肩胛骨在战术服下凸起,“战地里的军人不是电影里的英雄——是沾着沙、流着汗,却依然把后背留给别人的人。”


    江灼看着相机里自己的样子,突然伸手擦掉温简鼻尖的羊肉渣:“你呢?你拍的那些照片,能让人记住他们吗?”


    “会的。”温简摸着相机,“我拍过被炸毁的学校,拍过抱着孩子哭的母亲,拍过你护着男孩的样子——这些照片会告诉世界,我们在守护什么。”


    远处传来骆驼的铃铛声。江灼望着远处的沙丘,轻声说:“昨天我妈写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娶媳妇。”


    温简的手顿了顿,指尖蹭过相机背带:“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江灼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沙地上的星光,“但我想,等任务结束,找个能陪我看沙漠日出的人。”


    温简的脸突然发烫。他想起白天在教室里,江灼抱着男孩笑的样子;想起装甲车上,江灼的肩胛骨像座山;想起刚才谈判时,江灼护着他的样子——所有的碎片突然拼起来,变成一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江灼。”他轻声喊。


    “嗯?”


    “我想跟你一起,看沙漠的日出。”


    江灼转头。温简的眼睛里全是星光,像他见过的最亮的星子。他伸手,把温简脸上的沙粒擦掉,指腹蹭过他的耳尖:“好。”


    风卷着烤羊肉的香气吹过来,裹着两人的影子。沙粒里藏着光,像他们的未来——温柔,坚定,带着沙漠里特有的滚烫温度。


    清晨五点的沙漠还裹着夜的余寒,江灼的战术靴碾过营地外的沙砾时,霜花在鞋底碎成细小的冰碴。他站在补给车旁,指尖反复摩挲钢盔侧面的划痕——那是三个月前在「红柳村」伏击战中留下的,当时温简举着相机扑过来,喊叫声比枪声还尖:“江队左边三点钟方向!”


    “江灼,温记者的装备检查完了。”小林抱着叠防弹背心跑过来,额角的汗滴砸在沙地上,“他说要跟车拍『补给线的最后一公里』。”


    江灼抬头,看见温简从帐篷里钻出来。他的防风镜推在头顶,刘海被晨风吹得翘成小尖,脖子上挂的UN记者证金属牌晃出冷光。不同于昨天的局促,今天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战术T恤,背着那台徕卡M10-R,镜头盖用红绳系在腕间。


    “上车。”江灼拉开副驾驶门,指节敲了敲仪表盘上的UN标志,“两条规矩:第一,不管发生什么,不许擅自下车;第二,我的战术动作别拍——会被敌对分子识别。”


    温简笑着系安全带:“学过《战地记者安全手册》,江队放心。”


    补给车的引擎轰鸣起来时,太阳刚爬上地平线,把沙漠染成淡金的绸缎。江灼坐在驾驶座旁,看着温简调整相机参数,镜头对准车外的沙丘——那些沙丘昨天还是平缓的波浪,今晚就会被风削成锋利的刃,像极了这场没有终点的战争。


    “这条路走了八次。”江灼摸了摸战术手套,指节处的布料磨得发亮,“上次来,红柳村的井被炸了,村民要走二十公里去河谷打水,有个老太太摔断了腿,我们用直升机送她去的医院。”


    温简的笔在笔记本上顿了顿,墨水晕开个小团:“你恨那些炸井的人吗?”


    “恨?”江灼瞥他一眼,指节敲了敲挡风玻璃,“恨的是拿枪指着平民的混蛋,还是恨战争本身?”他抬下巴指了指远处一棵歪脖子树,“看见那棵树没?去年我们救了个叫阿依娜的小女孩,她躲在树后面,被流弹打中胳膊。当时她哭着喊妈妈,声音比沙漠的风还尖。”


    温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枯树的树枝上挂着件破花裙子,风一吹就晃。“她现在怎么样?”


    “在医疗站学写字。”江灼的声音软下来,“上周我去看她,她举着作业本跑过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江叔叔』,旁边画了朵小红花——说是用井边的野菊花做的。”


    温简没说话,镜头对准那棵树,按下快门。快门声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江灼心里。


    中午十二点,沙漠的温度飙升到42度。补给车的空调早坏了,温简的T恤后背全湿,贴在背上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江灼把自己的水壶扔给他,壶身还带着体温:“喝两口,别中暑。”


    “你呢?”温简接过,喉结滚动着咽下两口。


    “我带了战术水袋。”江灼指了指腰间的水袋,“还有半袋,够撑到村子。”


    其实他的喉咙早干得冒烟,但他习惯了把水留给更需要的人——比如温简,比如后面跟着的五个队员。


    下午两点,远处的沙丘后突然传来爆炸声。


    江灼的手瞬间摸向腰间的95式步枪,指节扣住握把:“全体戒备!RPG!”


    话音未落,一枚□□擦着补给车右侧飞过,落在沙丘上炸开,白色的烟雾裹着沙粒冲上天。温简本能地缩了一下,却很快举起相机,镜头对准硝烟弥漫的方向,手指稳得像焊在快门上。


    “待在车里!”江灼吼道,推开车门跳下去。


    队员们已经散开,呈三角形防御队形。江灼趴在地上,眯眼瞄准远处的沙丘:“一组,投掷烟雾弹!二组,找岩石掩体!”


    三枚烟雾弹在沙地上炸开,灰白色的烟雾瞬间笼罩半个战场。江灼看见三个武装分子的身影,端着AK-47冲过来,他扣动扳机,橡皮弹击中左边那人的肩膀,对方惨叫着滚进沙堆。


    “江灼!你的左臂!”对讲机里传来小林的喊叫声。


    江灼低头,看见左臂渗着血,是被流弹擦的。他咬了咬牙,继续指挥:“三组,绕到他们退路!别开枪,用擒拿!”


    冲突持续了十二分钟。当最后一个武装分子被按在地上时,沙地上已经落了层厚厚的弹壳。江灼站在补给车旁,看着被打破的前轮,队员们的脸上沾着沙粒,却没有一个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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