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找到小狗的尸体到埋下,已经过了三个小时,雨还下个不停,狠狠打在屋檐上面,声音急促,她的鞋边被雨浸湿。
金吉拉看到主人走过来,拉长嗓音“喵”了一声。
贺舟迟抬眸,敞开衣怀婉拒,意思是他身上很脏,抱不了你。
于是金吉拉还窝在姜煦怀里。
她看着远处平坦的土地,有一只无辜的小狗伤痕累累埋葬在里面,周围无声无息。
贺舟迟呼吸沉了些。
“走吧,回节目组。”
两人的头发都已经湿透,外面的大雨没有停的趋势。
贺舟迟把灰色大衣脱下来,将衣服翻了个身,内里朝外,递给她。
姜煦:“?”
“披在你和荳荳身上,大衣里面没沾脏。”他解释。
贺舟迟里面只穿了一件薄款毛衣,羊毛的,淋过雨后不易处理。
她果断拒绝:“你穿上吧,我把荳荳藏怀里。”
说着,姜煦敞开大衣,虚虚将金吉拉捂在大衣里,向他证明,不会让荳荳淋到的。
贺舟迟耷拉着眼睫,没什么情绪:“那你怎么办?”
姜煦愣住,神色为难。
他侧过身子,看了眼天,没等她拒绝,将大衣披在她的头上。
虚虚揽过她的腰,拉她走进雨里。
姜煦低着头,厚实的大衣裹在身上,能闻见他身上清冽的香味。
“我到了。”她说。
姜煦急匆匆跑到医务室,将大衣脱下,拿了把伞,连同金吉拉一起,递给贺舟迟。
“你回去注意休息,别感冒了。”
一路走过来,贺舟迟的头发被淋湿,他抹了把头发,将额前碎发都撇到后面,露出额头和剑眉来。
“谢谢。”
贺舟迟一手接过金吉拉,一手撑开伞,走进雨里。
姜煦把大衣挂起来,打算洗干净再给贺舟迟送过去,她也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接了杯热水喝。
节目一周录制一次,今天的录制任务完成,有的嘉宾当日就离开,贺舟迟和姜煦家都在湘市,不着急离开。
临睡前,她给贺舟迟发了条消息。
【今天麻烦你了,谢谢你陪我一起去找小狗,今天早点睡,明天要收拾行李回家了。】
短暂的录制即将结束,姜煦在脑海里清点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遇见贺舟迟、荳荳、棕色小狗......
想着,贺舟迟便发来消息:【你也早点睡,睡前吹干头发。】
姜煦不自觉摸摸自己微湿的头发,脖颈一凉,有些心虚的起身,拿起吹风机吹干。心中疑惑着:他怎么知道自己没吹干头发?
和贺舟迟道过晚安,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
一早,姜煦忙着收拾行李,又路过贺舟迟的黑色大衣,将它放进防尘罩里,整整齐齐叠进行李箱。
她看见临去节目组前给小动物们拿的零食玩具,有些送出去了,还有的孤零零放在包里。
姜煦想起昨天那条惨遭人杀害的小狗。
姜煦出了民宿,来到昨天贺舟迟埋葬小狗的地方。
他把小狗埋在了一颗桃树底下,那棵树正冲着民宿的大门,姜煦对此有印象,她走的很快。
今日天晴,阳光微微透过树叶,地下的土壤却还没有完全干燥,一脚踩下去有鞋印存留,而地下已经有一圈鞋印了。
越走近,她的脚陷得越深,姜煦皱眉,感到这边的土明显比那边的更厚。
姜煦终于走到昨日埋葬小狗的地方,不寒而栗。
离她三米之地,一名陌生男子在鬼鬼怂怂的摆弄着什么,莫名挥拳。
姜煦心一跳,默默蹲在墙边,盯着他看了会。
接着,她从角落里出来,对着他扬声大喊。
“你在干什么?!”
男人终于发现附近还有别人,手一松,小狗都落在地上,麻溜快跑。
“站住!”姜煦跟上去。
到了桃树底下,埋在地下的小狗被重新翻出来,上面还徒生了新的血迹。
男人跑得快,姜煦在身后拼命地追,就在男人跑到面包车前,打开车门时,贺舟迟恰时出现,用右手撑着车门,防止男人上车。
“你干嘛?好狗不挡道!”男人冲着贺舟迟恶狠狠的说。
他手里捏紧一把水果刀,刀锋正冲着贺舟迟。
贺舟迟眼神轻飘飘看过去,随手一抬。
“啊!”男人痛苦呻吟出声,手里的水果刀咣当掉在地上。
贺舟迟紧紧抓着男人,男人试图挣扎,无果。
这时候,姜煦也跟上来。
他问:“他怎么着你了。”
姜煦冷冰冰看着男人,没说话。她还不确定男人是否有同伙,她和贺舟迟能否打赢他,所以按兵不动,避免激怒他。
男人看看姜煦,又看看贺舟迟,努力表现自己的无辜:“我咋了?我干啥事了?”
姜煦突然停住了,直勾勾盯着男人。
“你干嘛?怪吓人的。”男人见她的眼神,竟然涌上几分惧意。
姜煦呼吸急促,逼问道:“你刚才在挖什么?”
“挖?我给桃树松松土。”男人耸肩,无辜道。
提到桃树,贺舟迟微顿,也意识到了什么,手劲加大。
“给桃树松松土,然后挖出来了小狗的尸体?”姜煦蹙着眉,反问。
“谁知道下面有条狗?”男人一脸无赖的摊开手。
“哎呀行了行了,快点放开我!”他不耐烦了,推搡着贺舟迟,没推动。
三人站在车前,僵持不下,男人嘴里嘟嘟囔囔着说着脏话,被贺舟迟又一压,闭上嘴了。
姜煦手指摩挲着,在等一个时机。
*
没过多久,警察来了,停在男人和他俩面前。
男人瞬间失了神色,到底还是心慌,使劲挣扎。
“你们干什么呢!?”两名警察走过来,大喊。
贺舟迟放开男人。
男人还欲逃跑,警察接着拦下制服他,道:“跑什么?”
巡视一圈,看见姜煦,问:“你报的警?”
姜煦正过身子,把手机里的录像交给警察,神色正起来:“警察同志,有人对小狗进行虐杀。”
“你血口喷人啊!”男人冲着姜煦大喊,唾沫星子一地。
他没想到姜煦还有这一手,死死瞪着姜煦,贺舟迟不动声色的挡在她面前,避免两人眼神接触。
警察接过录像,皱起眉,又打量起男人,接着摆了个手势:“走一趟。”
给男人拷上手铐。
贺舟迟和姜煦同样被带过去做笔录,两人详细讲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姜煦轻咳一声,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说道:“警察同志,我今天在去看小棕狗的路上遇见了一名陌生男人,以防万一,我录下了这段视频。”
视频开始播放。
男人将小狗的尸体挖出来,嫌弃的随手摔在地上。
他甩甩手上的泥,又蹲下掰掰手腕,重新摆弄着小狗的尸体。
男人勾唇一笑,掏出手机来,开始对着小狗的尸体录像,恶狠狠的踹了两脚。
还不够解气,他便又拿出一把水果刀,冲着小狗的脖子捅过去,血水淋漓。
画面截止,视频停止播放。
不久,警察从拷问室出来。
“我们查了民宿附近的所有监控,根据监控和你的录像,可以证实,此人就是昨天在民宿门外的虐狗者。”
姜煦握紧拳头。
“放心,他会受到该有的惩罚的。”
“警察同志,我怀疑他不是第一次对小狗进行虐杀,在虐待小狗尸体的时候,他还用手机录了像,说不定手机里还有其他小动物的。”
警察抬起头,沉思片刻,接着拿出对讲器:“把那人的手机拿过来。”
姜煦松了一口气,很快,另一位警察把男人的手机拿过来,解锁,打开相册。
入目的便是棕色小狗的尸体,血肉模糊。
姜煦不忍直视。
往上翻,除了棕色小狗遇害,还发现了男人对近几十只小狗的虐杀过程。
打开男子的社交软件,便会发现,他还对这些视频进行了传播,在社交媒体大肆宣扬自己的“成就”。
真相大白,男人是狗肉店老板,专挑流浪狗下手,经过一番惨绝人寰的虐杀,发到网上后,在将狗尸卖给人们。
两人临走前,还见了男人一面。
男人背着光,手上拷着手铐,一脸无所谓:“我告诉你们,我就是杀狗了,怎么了?”
说着,男人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警察见状,怕男人和他们再起冲突,连忙劝导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辛苦了,先走吧,把他交给我们。”
对于这种无赖,只能靠法律。
姜煦和贺舟迟走出警局。
“走吧,把小棕重新埋了。”贺舟迟道。
姜煦抿唇,提议:“要不火化了吧,那老板太可恶了,害狗害人。”
“好。”
贺舟迟找了一家宠物殡葬馆,两人登记了信息,为小棕做了最后的告别仪式。
小棕最终葬在了殡葬馆安排的狗狗陵墓,旁边有无数不同种类的小狗陪着它。
姜煦停在一处狗狗坟墓旁,认真看主人为它写的墓铭,对贺舟迟说:“这条狗狗比我的年龄还大。”
贺舟迟抬眼,上面写着爱狗五岁死于肺结核。
五岁,相当于成年人的36岁。
姜煦也为小棕狗写了墓铭,但她不是它的主人,不知它的来历,墓铭写的简单:萍水相逢,愿来世幸福。
姜、贺两人祝。
弄完这些,两人上了车,姜煦躺在副驾驶,舒了一口气,想起小棕的可怜身世。
活着被人虐杀,死了还被人捡尸。
如若发现的不及时,小棕现在会在哪?
被垃圾车带走?还是被人卤成狗肉?还是尸体慢慢风化,变成白骨?
闭上眼,她便看见小棕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窝在竹林里。
又念及什么,姜煦扭头,赞美贺舟迟:“你很厉害。”
贺舟迟不认同,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你才是很厉害。”
见她心情不佳,贺舟迟慢慢开导她:“别多想,小棕在另一个世界会更幸福的。”
是的,小棕的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它被人摆布的生平结束了,接下来会幸福的。
他打开音乐播放器,问她:“可以吗?”
姜煦对歌曲没什么研究,只点头。
舒缓轻松的音乐传来,突突跳的太阳穴也安静下来。
在这样静谧温暖的空间,姜煦望向窗外,树叶已经黄了,泼泼洒洒落在地上。
今年秋天来得早,大多数的流浪动物都要去挨冻、挨饿,有些不幸的,甚至羊入虎口,惨遭人虐杀。
回想起虐狗老板和他手机里残忍的虐杀视频,姜煦心绪飞起,感到一种巨大的可悲。
或许她该做些什么,能让流浪动物顺利度过一个秋冬,度过第二个春夏,过完这一生。
车子熄了火,姜煦回神。
“去拿行李箱吧,我送你回家。”
她抬眸,纠结道:“顺路吗?”
贺舟迟单手握着方向盘,微微歪头,说:“顺。”
姜煦抿嘴,解开安全带,贺舟迟接着跟下来。
“?”
他解释:“怕你东西多,拿不动。”
“……”
最终,贺舟迟提着她的26寸行李箱和一个大容量行李收纳袋,她跟在后面,提着背包。
节目组大屏播着昨日的新闻联播。
“幸福驿站将在11月全面实行,该驿站将为无法回家的人们提供住所和吃喝,保障其人身安全。”
姜煦脚步顿住,秋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和衣角。
思绪重新飞来,她也可以开一个动物流浪驿站。
“想什么呢?”贺舟迟停下前面,身姿修长,手搭在行李箱上问。
姜煦露出一个笑容,脚步轻快跟上他。
回:“我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建一个动物流浪驿站。”
将流浪的小动物聚集起来,成群结队的保护起来。
于是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它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
贺舟迟脚步没停下,神色却认真思考一番,点点头:“好,那我当合伙人。”
姜煦疑惑:“为什么?”
他用食指轻点着行李箱,说道:“因为这也是我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