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个事情早都过去了,我就没有给您说!”
张天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惭愧地低头。
他有些后悔瞒着爷爷。
现在爷爷什么都知道了,心里肯定觉得自己和他生分了。
“你这娃娃呀,有啥事都得给爷说啊,爷就算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拼了老命,也绝不能让那个尹扒皮欺负你!”张秀才激动说道。
“那个尹扒皮再没有来过,应该木事了...”
张天盛顿了顿,又说道:“爷,我现在跟着师父师娘,有他们照顾着,您就不用再操心了!”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张秀才眉头紧锁沉吟道:“那个尹扒皮我听说过,是凉州城里出了名的坏怂,平常没事都要想坏主意害人呢,他上次没有讹诈到钱,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我刚才和你师父说了一会,觉得尹扒皮肯定憋着坏水,还要来找事呢!”
“是啊,这事情,我一直悬着心呢,所以才让天盛把您请来,给您说一声,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
刘瞎仙对张秀才说道:“常言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事情看起来好像完了,但尹扒皮肯定背后一直找机会害天盛呢!”
“我不怕他!”
张天盛说道:“大不了,我就去找马百万,当面和他说清楚,要是马百万不知道这事情,肯定会收拾尹扒皮!”
“你想得太简单了!”
张秀才摇头:“要我看,这事情肯定不是马百万指使的,就是尹扒皮狐假虎威,趁机讹诈...
尹扒皮应该就是怕你把事情说破,才一直没有找你的麻烦...
你要是去找马百万,想把事情拆穿,尹扒皮可就要狗急跳墙,说不定你还没有见到马百万,小命就先没了!”
“不错,尹扒皮心狠手辣,无恶不作,逼到头上,他啥事都能做出来呢!”
刘瞎仙点了点头,说道:“张先生,天盛现在虽然跟着我,但这事情有些麻烦,万一出事我可担待不起,还得您做主,看怎么办好?”
“我也没有啥好法子,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秀才叹道:“这兵荒马乱的,我们穷人有理也没处说去...
好在尹扒皮现在还投鼠忌器,不敢轻易胡来,暂时不会对天盛怎么样...
我们先听探着些,看尹扒皮有没有啥动静,要是听到啥风声,大家再一起想办法!”
“也只好这样了...”
刘瞎仙喟然长叹。
大家都忧心忡忡,油饼子卷糕和韭菜盒子也没有那么香了。
...
春残夏尽,秋去冬来。
转眼,张天盛已经在刘瞎仙家里大半年了。
只要天气好,张天盛就牵着师父的盲杖,一起去凉州城西门出摊唱贤孝。
要是刮风下雨,张天盛就帮师娘干活,家里地里的活都干。
师娘把他当大人使唤,张天盛从来没有怨言,咬着牙硬撑,慢慢也就适应了农村的活计,身子长高了很多,力气也大了不少。
师娘几乎没有让张天盛有闲的时候,却也不吝啬,每顿饭宁可自己吃不饱,也要紧着让张天盛吃饱。
当然,这也是因为张天盛能帮师父多挣钱。
张天盛跟着刘瞎仙唱贤孝,学会敲双响、捣碟子、打快板,每次都扭着十字步,为师父伴奏,引得看客们喝彩丢钱。
刘瞎仙又开始教张天盛吹笛子,拉二胡,弹三弦...
二胡和三弦比较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不过,张天盛有灵性,肯吃苦,每次师父教一段,他回到自己房里总要练到深夜,没几天就练会了。
刘瞎仙话不多,教张天盛的时候也是简短讲述,做几遍示范,就让张天盛自己去练。
但张天盛跟着师父唱贤孝,耳濡目染,慢慢也就看出了师父拉二胡和弹贤孝的技巧门道,学得非常快。
笛子入门比较简单,张天盛不到半年就能完整地吹奏几段小调,还吹得像模像样。
有时候刘瞎仙唱累了,或者嗓子哑了,就让张天盛单独吹一段笛子,也能引得看客纷纷丢钱。
闲暇有空的时候,张天盛就去东门看爷爷。
张秀才每次见到张天盛,就拉着他,抓紧时间教算命的本事。
爷爷说的好多张天盛都不懂,但他还是牢牢地记住,等将来慢慢领悟。
爷爷的掐八字算命的本事,可比一般瞎仙强多了。
马百万再没有音信,尹扒皮也没有动静,但端午节大家商量后,都觉得尹扒皮不可能善罢甘休。
这事就像悬在大家心头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尹扒皮阴毒奸诈,一旦出手,肯定不是小事。
唯一能打听到马家消息的,只有秀英。
秀英自从上次被姐姐马喜梅训斥后,也不敢常来,只是偶尔中午下学跑来看看张天盛,听一小段贤孝,就急匆匆走了。
张天盛也曾经套问过秀英,想打听马家的情况,可秀英每次只说马百万出门去拉骆驼运货,从来不说尹扒皮的事情。
尹扒皮在马家只手遮天,秀英也怕他,总是讳莫如深。
秀英每次来,都逼着张天盛叫姐姐,张天盛却只是闷头傻笑,不肯叫。
临近腊月,城里的人多了起来,每天都有不少人听贤孝。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张天盛穿上了破旧的棉衣,戴着收钱的破毡帽,还是冷得直流清鼻子。
师父刘瞎仙也好不到哪里去,长棉袍早就是补丁摞补丁,棉絮也堆成了一坨一坨的。
师娘早就称了棉花,扯了粗布,忙着给张天盛师徒俩缝制新的冬衣,准备过年。
今年张天盛帮着师父唱贤孝,多挣了不少钱,家里比较宽裕。
更何况,还有马百万给的十块大洋呢。
虽然那十块大洋一直没有动过,但家中有粮,心中不慌,所以师娘便为张天盛师徒俩赶制新衣服。
张天盛很感激师娘,想给她打下手,师娘却说,针线活是女人的事情,男人干了没出息,不让他插手。
张天盛跟着师父唱完贤孝回家,就忙里忙外地担水劈柴,烧火填炕,喂牲口干杂活...
进入腊月,晚饭后师娘坐在炕上缝制衣服,动不动就愣愣地说:“说话就过年了...强子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他能回来过年吗?”
师父刘瞎仙却不回答,只是闷头抽烟。
张天盛也不敢搭茬。
强子是师父师娘的儿子,名字叫刘强,自从被抓了壮丁,就春天回来过一次,还是偷偷跑来的。
这都大半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瞎仙曾经让张天盛带着他,去刘强他们部队驻扎的雷台观打问,却被门上的大兵举着枪轰得老远,连门都不让靠近。
要是李强过年回不来,师父师娘这年肯定是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