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国律令,夫妻一方死亡,另一方可另嫁或是再娶。但傅凛属于特殊情况,他是兵卒,身为他的娘子必须要为他守两年,方可另嫁。
不过也有例外,只要得到夫家的同意,女方便可离开夫家。
就凭傅家人宁可把她弄死,也不愿让她离开,对方绝不会给她和离书,因此,她只能在村长身上下点功夫了。只要村长同意,傅家人自然没办法强留她。
傅大勇皱眉反驳道:“不行!小栀,别冲动,离开傅家,你一个人怎么办啊?你娘就那脾气,她是长辈,你多包容包容。”
薛栀:“村长,我的情况你也知晓内情,恳请村长,让我和离。”
薛栀说得真诚和坚决,村长努了努嘴,犹豫道:“你…你要不再考虑考虑?这不是小事,别冲动行事。
当年,你和你娘因战乱逃亡至此。如今,你娘早已去世,和离后,你一个女子如何生存?”
一旁的傅大勇附和道:“是啊,小栀。凛儿虽然死了,但你放心,我和你婆婆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薛栀深吸一口气,“村长,这些事,我暂时没法考虑。我只知道我若还留在傅家,怕是没命活。”
停顿了一瞬,又道:“倘若村长觉得为难,我也不会勉强。不过为了我的性命,只好去县衙一趟,问问县令能不能…”
不等薛栀把话说完,村长急匆匆打断道:“衙门就不必去了。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做主让你同傅凛和离。从此婚嫁各不相干。”
他可不想把此事闹到外面去,若是传了出去,知晓他们傅家村有这种人,那村里的小伙子还怎么娶媳妇?外村的人又怎么敢说村里的姑娘?
思来想去,两害相较取其轻。
和离就和离吧。
不过是早了两年而已。
傅大勇顿时震惊,反驳道:“不行!我不同意。村长,薛栀是我家凛儿的娘子,是我儿媳妇。我不同意他们和离。”
村长微微蹙眉,安抚道:“咳咳咳,大勇啊,你婆娘刚刚那架势,你也都看到了。唉,我也不想说什么。
薛栀一个小妇人,害怕也是在所难免。
何况,傅凛已经…已经去世,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年纪轻轻,总不能守一辈子寡吧。
既然薛栀想离开,你们就成全她。”
傅大勇看着村长似是警告的眼神,心里莫名开始慌张,他知道村长这是在不满了,今日这事不仅把傅时樾牵扯了进来,甚至让村子名声扫地。
傅大勇再三考虑后,点头应道:“既然村长都开口了,那就按村长说的办。”
村长眉眼含笑,“薛娘子,你公公…傅家答应和离,只是这和离书一时半刻还没发给你,等我改日去镇上,找人写…”
闻言,薛栀紧蹙眉头,没拿到和离书,总觉得不放心。
就在这时,傅时樾开口,“村长,我来写吧。”
傅时樾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对方是秀才,自然能写和离书。
村长:“好!那就麻烦时樾了。大勇,薛娘子,还有时樾,你们跟我走。其余的人,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挡路。”
在村长的震慑下,村民们即便想看,也没办法。
到了村长家,傅时樾迅速写好三份和离书。
和离书不同于休书,和离书要一式三份,男女方各保管一份,剩下一份要到衙门登记。
傅大勇拿了其中一份,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看到手里的和离书,薛栀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一个劲地感谢道:“谢谢村长。”
“不用谢。”村长摇了摇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和离书道:“明日我就去衙门登记,薛娘子尽管放心就是。
离了傅家,你可有何打算?”
“我…我想先回老宅,至于剩下的事...再说吧。”薛栀想了片刻回应。
薛栀的娘——薛婉是从外地逃荒来的,一路上,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母女两人相依为命。
村长见其可怜,便让母女俩落户傅家村。
四年前,薛婉因风寒离世。
薛婉死后,薛栀孤身一人生活,时常遭受流氓地痞的骚扰,若非如此,薛栀也不会因傅凛帮过她一次,就心生爱慕,嫁给对方。
李红花也是仗着她没有家人,无依无靠,才肆无忌惮地随意欺辱。
和村长告别后,薛栀便和傅时樾一同离开。
说来也巧,薛栀和傅时樾是邻里,只是两家不曾交往过深。傅时越的娘早逝,只剩下傅时樾父子俩,两家人生怕被传些谣言,因而,很少来往。
傅时樾和薛栀两人隔着些距离,一起往村尾走。
薛栀侧头看了眼对方,认真道:“今日的事,多谢傅秀才。”
“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傅时樾随口应了一声,观察到对方瘦弱的身形,不禁开口提醒道:“薛娘子,河水清洌,回去还是喝些姜茶,以免感染风寒。”
“谢傅秀才提醒,只是...”
剩余的话还没说完,傅时樾猛然一愣,想起眼下薛栀的情形,说,“待我煮好姜茶,给你送去。”
听此,薛栀没有拒绝,爽快答应,“那就多谢傅秀才了。”
她还要复仇呢,绝不能因风寒这点小事,阻扰了她的步伐。
何况多和未来的首辅接触,打好关系,对她也有利。
就在两人快抵达村尾时,薛栀只觉眼前模糊,下一秒便晕倒在地。
傅时樾见此,神色慌乱,想都没想,快速将其抱起,大喊道:“薛娘子?薛娘子?”
薛栀被傅家人虐待,没日没夜地干活,吃不饱,穿不暖,整个人瘦骨嶙峋,身子骨本就弱,今日又出了溺水一事,坚持到如今,已然是耗尽了全力。
傅时樾没想那么多,把人迅速抱到薛家,只是还没看着眼前破败的土房,暗道:这种地方...如何住人?
傅时樾犹豫了半晌,把人抱回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