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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后这个世界没变,我却难以照常运转。
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来不记顾客的名字和长相。不过有天晚上来了一位客人,穿的也是绿色,脑子里全是那天的你。
很好解释为何对你印象深刻。你是第一位约我的女人,而且是一个无限接近我对女性美的预想的女人,是我日思夜想的理想形态。那一晚美好的像做梦,你优雅的像梦中的人,我不愿醒来。如果不是再次见面,我一定会怀疑那晚是否真实发生。
如果说第一次是缘分是命运,那第二次是什么?
见到你说不惊讶是骗人的,这次相遇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以至于与你对视的那一刻,有些不知所措,感觉什么姿势都很别扭。
还是一身绿,想开玩笑问你是不是没有别的衣服穿了。不过比起这个,更好奇你这次来找我的理由是什么。
你不说话,是在等我开口吗?
“好久不见,小姐?”试探性地开场白,掩饰我其实在强装镇定。
“好久不见。“这次是你总闪躲我的眼神了。只回答我的问候,你到底是为什么来?
“小姐这次来是?”
“李清平,”她突然看向我,“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却被她的可爱逗笑。
“我知道啊。”这一刻似乎有什么隔膜被戳破了,气氛变得软绵绵。“所以呢,李小姐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可以吗?”
不可以吗,不可以吗……你的话把我噎住了。你总是一次又一次打破我对某些事的认知,它明明不符合常理,却被你说的理所当然。
“可以,当然是可以的。”我朝她轻轻笑了笑。只是我记得你说,我是很贵的,为何花如此大代价,来告诉我你的名字呢?知道又能怎样呢,我很难见到你,你要知道,我们之间差的可不止一个阶级。
你自然地躺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我们离着好近,我就在你的旁边,盯着你。
“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甚至没有父亲母亲。
“你知道吗,”为什么要突然扭过头来,“你长得很像我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我。
“是吗,那你姐姐长得还挺漂亮的。”
“的确挺漂亮的。”你说。看向我。
“姐姐。”
脑子凝固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你先我一步又开始说。
“其实我没有姐姐。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像我素未谋面的姐姐。“
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我觉得我不说话更好,你的话更像是一种独白。
“我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们都很好,我的母亲也很好,父亲也很好,侍女叫春花,对我也很好。但是我很累,每天都很累。”
我侧着头用一只手撑着听她讲。不少有顾客喝多了来我这里发泄情绪,诉说自己的“悲惨人生”,痛斥他的不被理解。我从来没有听过,感觉他们每个人都是高高在上者的无病呻吟,因为真正痛苦的人不会来找我。可是她不一样,她没有抱怨或者哭诉,只是用很平和很温柔的语气向我讲她的故事,在喧嚣世界的一隅,静静流淌。
“不论是父母告诉我的,亦或是我自己告诉自己的,身为长女的责任,不像是一块大石头突然压在你的肩上,而是每天给你加一层衣服,直到厚重到你承受不起,却发现早已无法脱掉。
“你说这是荣耀吗?为什么别人提起这个的时候总带有点自豪。理论来讲权利越大担子越重,但我为什么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权利?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太造作了,因为“责任”这两个字是很虚无缥缈的,很难真正体现在哪里,却像空气一样每天包围着我,挤压着我。
“总感觉未来会有很多未知的危险等待着我,我不仅不能停下,还要站在所有人前面。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也会站到最前面的,但是我好像并没有那么勇敢,而且特别害怕,却不得不假装坚强。
“他们把这一切的原因归结为我是长女。如果可以,我希望晚出生几年,为什么大那么几岁,要多这么多东西,少这么多东西。
“感觉妹妹们很快乐,起码相对快乐,我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被强制地要求读书写字,学琴棋书画,被每个人说教要端庄,要温婉,要听话,要懂事,要独立,要有个姐姐的样子,可是姐姐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他们说我做得很好,可我只是每天学着来,实际上只有自己才知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现在更弄不明白了,因为你和他们说的’姐姐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可是见到你就有一种想把你当姐姐的感觉。
“我今晚不想走了,能在你这里睡吗?”
“可以,当然是可以的。”也许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同样的话在一晚上说了两遍,但这一遍绝对有别于上一次,这句话我说的很轻很轻,轻的要飘起来了,仿佛用尽了我这辈子的柔情。
对你来说总是不够的,多少都不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话,你似乎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需要有一个人聆听。
你侧过了身,背对着我,大概是睡觉了。我不敢闭眼,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这样美好的时光,回味你刚刚说的每一句话。
很安静很安静的空气,我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你的绿色衣裳,你的发丝,连呼吸都放轻。月光在窗外不声不响,还是你更皎洁一些,我想。你突然发出声音:
“叫我清平,好不好。”
“好。清平。”
感觉这两句话很浪漫,是真实意义上的“浪漫”,海浪,一层一层的,漫过我。
从此不敢看绿色,怕会想到你,我又被淹没。
这一章只有李清平的视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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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