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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霜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41  ? 第 41 章 ◇


    ◎一边检讨一边收锦旗◎


    这周五的全校例会比之前热闹了许多。


    高三已经缩短为一个月休两天假, 可见时间宝贵,这种冗长又无聊的例会通常就是他们脑子放空的时候,高一高二急着休息回家反而会比较有精神一点, 校长讲话的时候还在底下小声聊聊天。


    但今天他们发现高三区的学生们讲小话的频率比他们积极。


    “发生什么事了?”有胆子大的低年级学妹伸长了脖子,问一个过道之外的高三学长。


    “有史以来第一次。”那学长声音都带着兴奋, “咱高三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一起做检讨。”


    “啊?”小学妹以为自己听错了, “年级第一不是牧若延吗?他做检讨?为什么?”


    “是啊怎么可能!”学妹前后几个座位上的人都不可置信的转头来问。


    “听说是违反学校纪律。”学长似乎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年级第二是因为逃课。”


    “嚯。”学妹更震惊了, “年级第二还逃课?”


    “这有什么?”学长说, “她以前经常逃课呢,老师都见怪不怪懒得管她了。”


    “啊这……”学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这的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在频繁逃课的状态下还把学习保持得这么好啊?学神吗?


    正说着,礼堂台上两侧的老师里站起来了一个, 正是高三部的年级主任,他走到讲台前往台下扫视了一圈, 地下嗡嗡嗡的讲小话的声音如同被按了静音键,一片一片的相继安静了下来。


    秋冷看的叹为观止。


    关主任的威慑力真是了不起。


    关主任简单说了几句, 讲到了正题。


    “……由于高三年级部分同学的行为,给全校学生造成了不良的影响, 他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所以今天站在台上面对所有人作出检讨, 即反省自己的行为,也给大家敲一个警钟。”


    关主任尽心尽责念完了校长写的致辞, 请秋冷上台。


    秋冷在台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上了台就镇静了。


    因为是下午, 大礼堂又朝阳, 帘子都被拉起来了, 只亮着四周的一圈小灯和台上的打光灯,她站到话筒架前,才想起来自己检讨书没拿出来,又从兜里掏出写检讨的纸展开。


    话筒把纸张窸窣响的声音传了出去。


    学妹看着台上整个笼罩在光里的“年级第二”,无师自通的明白了为什么学长说她以前经常逃课,老师却不管她了。


    要不是现在地点是学校的礼堂,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在了哪个女明星得奖的某某电影节上,灯光底下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对着她老师们怎么舍得骂嘛?何况她的成绩还是年级第二。


    秋冷的检讨似模似样,念完后鞠了个躬,下台的时候底下响起如潮的掌声。


    秋冷:“???”


    “咳咳。”关主任敲了敲话筒示意底下安静,“下一位。”


    牧若延走上台,和秋冷擦肩而过。


    然后他站在台上,半天没动。


    旁边老师:“???”


    底下学生:“???”


    秋冷:“???”大神你干啥呢?念你的检讨啊!


    牧若延看了眼站到旁边的秋冷才反应过来,兀自笑了笑:“对不起,没反应过来。”


    底下响起各种气音尖叫声,还有夹杂着“我的天他好帅”“怎么回事牧若延做检讨”“男神做什么了”“他不会以为是上台领奖吧哈哈哈”的声音。


    他没像秋冷一样拿检讨书,姿态淡然的脱稿做完了自己的检讨,然后走到秋冷身边站着。


    秋冷一脸“你再装”的鄙视,小声和他讲话:“牧老师你可以啊,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做检讨?”明明就很熟练的亚子。


    “不是啊。”牧若延说,“小时候经常写,早习惯了。”


    “小时候?”秋冷一下子没听明白。


    “在本家的时候。”牧若延笑了笑,“小时候要学各种规矩,错了就罚,小深的检讨还有一半是我帮他写的呢。”


    秋冷无语了。


    她对牧家本家的认识还是太少,每次都能被刷新三观。


    “你确定你们家不是什么皇族遗孤吗?”以后还等着夺取政权重新入主京城,有皇位要等着继承那种。


    “这话莫临小时候来本家做客的时候问过,刚好发现我被罚,他就不高兴的怼我父亲了。”


    “后来呢?”


    “后来啊……”牧若延转头看向秋冷,眼眸微垂,“我奶奶罚我跪祠堂跪了一个星期,他好一点,跪客厅,他爷爷来了才把他领回去,他说他回去被狠狠揍了一顿,但后来说漏嘴被我知道了,回家他全家心疼的不行,带他去度了个假。”


    秋冷也转过头看着牧若延:“……羡慕吧?”


    牧若延“噗”地笑了:“对啊,羡慕死了。”


    “那下星期不是正好放两天假吗,我们出去玩?”秋冷说,“然后就要一直上课到高考了。”


    “好。”牧若延点了点头。


    秋冷轻轻咂了下舌,朝牧若延皱鼻子:“就等着我这么说的吧,是不是?莫临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牧家家规严也不可能罚到别家的小辈身上。”牧若延转开了目光,看着在话筒前做最后总结陈词的关主任,嘴角却带着笑,“他为了在我父亲面前帮我争气,觉得不该随意罚我,自己去跪在我家客厅跪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家人赶到的时候他哭着告状的声音我在祠堂都隐约听见了。”


    那件事之后两家还闹了个不愉快,从此牧家老夫人就知道莫临这个小玩意儿不是个服管的,嘱咐牧若延少跟他学,但要保持好关系,毕竟本家内部群狼环伺的,和各世家打好交道也很重要。


    秋冷觉得牧若延确实是羡慕莫临的吧。


    羡慕莫临无拘无束的生活,羡慕他有个很温暖的家,有疼爱的家人。


    他的家人给他的爱大概更多的是强加的责任和要求。


    世间有千百种爱人的方式,有一种是“为你好”的绑架和剥夺。


    秋冷都不知道牧若延和牧深谁更不幸一些。


    她悄悄往牧若延那边挪了两步,伸手过去牵住了牧若延的手。


    “你也是个被罚以后可以有人安慰,可以和心疼你的人去度假的小朋友。”她小声说,“咱们叫上牧深和莫临吧,这样家人朋友都齐了。”


    牧若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


    其实他没怎么羡慕过别人。


    家人的话他有牧深,在本家的那些日子,弟弟全心全意的信任和陪伴让他觉得一点都不孤单。


    朋友他有莫临,为了他能和本家老太太起冲突,不管到了几岁,这都是值得牧深佩服的点。


    现在又多了个秋冷。


    好像,他就算好好活下去,也可以吧?


    曾经他觉得自己活下来是个错误,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能死在那场火灾里,换荣舒的哥哥活下来,她现在是不是可以活的更好,荣舒的爸爸不会死,她也不用家破人亡。


    如果他不在了,牧深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奶奶他们是不是会对他更好一点,至少不像现在一样,虽然本家对人好的方式也没有多让人开心幸福。


    他其实没什么活着的欲望,火灾是一场点燃引线的□□。


    知道这点的只有莫临,所以他经常拉着他出去玩,每次都叫上一大群朋友,说那些热闹的、鲜活的气氛和笑容,能拉起他不少的对于活着的乐趣。


    你得觉得活着不止是一种本能。莫临跟他说。


    他一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直到去年,他打开了门,被外面那张笑脸烫了一下眼睛,缠着他借钱,强势的挤进他的生活,后来他发现小深开始笑了,莫临和他聊天,说感觉他最近整个人都松弛了很多。


    上个星期牧深和秋冷失踪,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语气和表情去找的莫临,用什么心情叫手底下的人去查禹盛的消息,总之他讲话的时候觉得心底止都止不住的涌上来的愤怒和害怕。


    接到禹盛电话的那天,他说回来以后必须狠狠教训牧深和秋冷,省得他们俩以后不知天高地厚尽闯祸。


    莫临很高兴,说他居然也会考虑“以后”了,那就代表他不再是依靠活着的惯性而活着,他开始有期待和动力去活着。


    心理学的人讲话就是让人听不明白。


    牧若延的手指反过来握住秋冷的手,小声说:“现在就能让小深跟着你瞎跑,我要是不在你还不把他卖了,我得看着你们。”


    “啊?你要去哪?”秋冷虽然没搞懂话题怎么跳到这的,但她很不服气,“是他自己跟着我跑的,我根本管不住他,你惯的你弟。”


    “不惯了,交给你惯。”


    “我才不惯他。”


    “那你早上别陪他吃早点。”


    “……那不行,长身体呢。”


    他们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被校长察觉到了,丢了个眼刀过来,秋冷立马站直了,惹得年级第一对她又是一通笑。


    呵呵,黑月光,腹黑的本性暴露了吧。


    例会即将结束,校长讲完话,底下响起来掌声。


    大礼堂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下午斜照的阳光争先恐后涌进来,被照到的学生就像在照妖镜下伏法的小妖怪,纷纷捂着眼睛一阵惨叫。


    随后一位老师带着几个人民警察走了进来,学生们的神经立马绷了起来,救命,难道是学校里混进了什么不法分子?


    有同学眼尖,看到了警察叔叔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锦旗吗?我们学校做什么好事了?”


    旁边的学生松了口气:“吓死了,以为是来抓人的。”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居然第一反应是以为来抓你?”


    “屁啊你好好听我讲话!老子什么时候说是来抓我的?”


    学生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三位警察一直把锦旗送到了台上,其中一位和校长讲了一会话,目光转向台子边上站着的秋冷和牧若延,对他们笑了笑。


    他走到礼堂中央拿起话筒:“同学们,很抱歉打扰了,占用你们的时间几分钟,我们要表彰一位女同学,因为她提供的线索,我市这周查处了一个传销窝点,顺藤摸瓜牵出了好几条背后的势力人员,对我们打击违法犯罪行为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然后秋冷就被稀里糊涂的请到了台上,接受了那面警察叔叔亲手递过来的锦旗,和三个规范的军礼。


    警察走后整个礼堂都要被学生们的欢呼掀翻了。


    有的人上一刻还在台上做检讨,下一刻就成为了人民小英雄。


    校长非常无语,早知道就不做检讨了,搞得好像他们学校是非不分,记过当然也不能处分了,还得出个简报全校表彰一下。


    这么好的事,必须让整个市的学校都同喜一下,市一中这学期不止有模范学生,还得出一批重点大学的毕业生。


    丰收啊。


    热闹过后,学校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高三这边依然备战苦读,高考前夕仿佛空气中都是硝烟味,再热闹的新闻都过不了三天就会被埋进厚厚的书本和习题册里,八班的学生们差不多算是学到了两眼一抹黑的程度。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闭上眼睛都在做题,这话在家长会上被他们父母听到,有几个妈妈差点当场就哭了。


    这帮曾经被放弃过的孩子,现在也认真站在了高考的起跑点上。


    不管他们考成什么样,将来都不会后悔这一年的光阴。


    大家学得焦头烂额,秋冷这个本年底市一中最强黑马却在高考前最后的休息天伙同着年级第一外出旅游去了。


    当飞机冲上云霄,秋冷眼睛一眨不眨的趴在窗户上看着山峦一样的云,开心得让坐在她旁边的牧深以为她看到了什么稀奇东西。


    “我第一次坐飞机!”秋冷说,眼睛亮亮的。


    “以后坐的机会多着呢。”莫临从后座探出只手在秋冷脑袋上揉了一把。


    秋冷不乐意了:“你干嘛?”


    “摸一下啊,阿延都可以摸,我为什么不可以,也算你半个哥哥嘛。”


    “那你摸牧深。”秋冷想也不想就把牧深卖了,


    “我不敢。”莫临说。


    秋冷:“……”是我不够酷吗?


    秋冷起身作势要换位置:“要么你来和弟弟深入接触一下,毕竟他亲哥说过,某些人看着表面上一副不可接近和倨傲骄慢的样子,其实近距离接触了才知道不是那样的。”


    “说的谁?”牧深掀起眼皮看了秋冷一眼,又看向他哥。


    牧若延眼睛一闭:“我睡一会儿。”


    秋冷顶着牧深转回来的目光:“是我,说的是我,我以前不是非常的倨傲骄慢吗?”


    “那我可以作证。”莫临举手。


    然后他们三个为老不尊的就眼睁睁看着牧深弟弟一张俊脸冻成了冰,怎么逗都不理人了。


    这段旅途很短,两天一夜,本来莫临还说要带他们去圣米歇尔山堡看日落,直接被牧若延一票否决。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巴黎,再到圣米歇尔山得三四个小时,去看一眼就走么?”


    “那去哪?”


    “迪士尼吧。”牧若延看了一眼牧深,“小深想去吗?”


    “不想……”牧深干净利落拒绝。


    “想去!”秋冷抢答。


    “……不想去圣米歇尔山。”牧深补充了一下。


    莫临:“……”你们一家三口,我就是个凑数的行了吧。


    然而迪士尼的门票好贵,一张就是秋冷一个月的生活费。


    还好她已经不是刚穿过来那个身无分文的不良少女了,这几个月和山南出版社的合作非常愉快,有几次她发现几个翻译稿里的句子可以更好,就写了便签贴在旁边,被主编看到了,夸她翻译的信达雅。


    后来就试着把一些简单的稿子给她翻译,发现秋冷不仅语言懂得多,文字能力也一骑绝尘,来往了几次后现在已经放心的把一些重头采访稿交给她来做了。


    虽然钱不多,但秋冷手头宽裕了不少,到了就抢着去买了四张门票,掏空自己的钱包,好歹机票是牧深定的,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只花钱呢,又不是貔貅。


    “好了,从现在开始的花销我包了。”莫大少非常暴发户的说,“感谢秋冷妹妹请我们来迪士尼玩。”


    进了迪士尼秋冷才知道里面吃的东西有多贵,还有各种周边小玩意儿,跟抢钱差不多。


    但身边三个大少爷,一个个花起钱来毫不手软,反正每次买什么她只负责说喜欢不喜欢,价钱还没听明白呢东西已经到手了。


    玩了一天下来,秋冷手里抱着个硕大的毛绒熊,牧深也不情愿的抱着一个,两个人站在日落时分的城堡面前,等着莫临和牧若延去买吃的。


    “开心吗?”牧深问她。


    “嗯嗯嗯开心。”秋冷越看牧深抱着个粉色的兔子越有趣,掏了手机出来要给他拍照,牧深用玩具挡了脸,伸手来抓她的手机,捏着手不让她乱动。


    “拍一个嘛。”秋冷逗他,“当纪念也好啊,我跟你一起拍。”


    牧深这才放开她的手。


    秋冷调了手机镜头,以背后的蓝天和颜色鲜艳的城堡做背景,按下拍摄键的时候牧若延和莫临举着冰淇凌跑了过来,四个人一起对着镜头大喊了一声“一”!


    相片定格,留下抱着两个毛绒玩具的秋冷——牧深最后一刻把自己的兔子塞给了她,侧过脸看着他的牧深,跑太快冰淇淋球差点掉了所以表情有点夸张的莫临,以及一只手搭在牧深肩头,笑得温和又舒展的牧若延。


    晚上在餐厅吃饭,楼下夜景灿烂,窗外的夜空透过玻璃,好像有无数星星在闪耀。


    “提前恭喜了。”莫临端起杯子,“阿延,冷冷,马上就是大学生了。”


    “敬广阔的世界。”秋冷也拿起杯子。


    “同上。”牧若延偷工减料,“小深也马上就是高中生了。”


    牧深更简洁:“嗯。”


    四个装着橙汁的玻璃杯碰在一起,碎冰撞在杯壁上当啷响。


    “我们还约好以后每周都碰面呢。”秋冷说,“对吧男神?”


    “我尽量。”牧若延笑着给她端了个樱桃冰淇淋甜点,“万一你特别忙呢。”


    “啊?你们什么时候约的,为什么没有我?”莫大少现在以秋冷的哥哥自居,闻言十分受伤。


    “你又不是我们高中同学。”秋冷说。


    “早知道晚生一年了。”莫临开玩笑。


    “那你叫我哥。”牧若延见缝插针地揶揄他。


    牧深默默喝着一碗意式海鲜汤,听着秋冷讲她在翻译稿子时候看到的好玩的事,说编辑告诉她,将来他们有可能拿到西班牙作家Alfonso的新稿翻译版权,要是真的实现了,她一定帮牧若延要一个签名。


    他哥喜欢的东西,她都记得。


    他心底忍不住升起和莫临一样的想法,要是他早生三年就好了,那他也可以跟哥哥一样,和秋冷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和其他同学聚在一起讨论问题,一起拥有属于十七八岁的回忆。


    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去了,三年的间隙在中间,他去读高中,秋冷和哥哥已经去读大学,等他考大学,秋冷大四已经准备在找工作,她那么向往这繁盛的世界,以后也不会在某一个地方停留。


    他会离她越来越远,他们永远都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像这半年来这样,每天都能见到。


    就算是她喊弟弟的声音,以后也很少能听到了。


    “弟弟。”秋冷喊了他一声,服务员来上菜,往他面前放下一份烤肉拼盘,辛香的味道让人闻上去就很有胃口,“给你点的烤肉。”


    “……”牧深看着面前一大盘,“我吃得了吗?”


    “我帮你分担啊。”秋冷说,叉了一大块放在盘子里递给他,“你就只喝了一份汤,烤肉总要吃点吧,每次出去玩,就只有吃烤肉那几次你吃的多点,哦还有火锅,咱俩口味相近。”


    她吃了口烤肉:“嗯,好吃,不过没有你烤的好吃。”


    牧深心情突然好了一些。


    原来她不只是看着我哥。


    “好愁啊。”秋冷叹了口气,“我们走了你会不会好好吃饭?”


    “为什么不会。”牧深把刚才秋冷给他的烤肉切开递过去,把秋冷面前的盘子拉到自己面前。


    “可是我不盯着你你都不吃早餐。”秋冷说。


    莫临好奇的抬头:“哦?”


    牧深:“……”把这茬忘了。


    秋冷一点自觉都没有的把他卖了:“这小子老是不好好吃饭,我和牧若延不是早上去学校的早吗,他说没人陪他他不想吃早餐,真的是很金贵的小少爷。”


    莫临:“……哦~确实很金贵。”


    牧深:“……”


    牧若延笑得拿不稳叉子。


    秋冷低头要吃烤肉,盘子被牧深拿回去了,没切好那份还给了她。


    秋冷:“咦?”


    牧深脸冻得五月飞雪:“自己切。”


    那天他其实在心里许了个愿。


    他从来不许愿,包括生日,从五岁那年生日他许愿想要妈妈和爸爸在一起,后来他就被送进了牧家开始,他就知道越是心底渴望的东西,就越是会消失的猝不及防。


    所以他很少表达自己想要什么,希望什么。


    可他还是在心里煎水作冰地奢望,如果他能和秋冷做一次同学,他不贪心,同校就可以,放学后等着她,一起走一遍回家的路。


    他没想到这个愿望会实现,也没想到那会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绕不过去的梦魇。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眼盲心不盲 40瓶;临渊不羡鱼 6瓶;苒苒苒苒苒 5瓶;


    谢谢小可爱~rua一下~


    42  ? 第 42 章 ◇


    ◎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教室后面的高考倒计时翻到了最后五天, 硕大的5字像个钩,不紧不慢的钩住所有应考生的神经。


    学生们这几天都不拼命刷题了,老师们指导大家把自己最好的科目拿出来反复过, 只要发现遇到自己不自信或者焦虑的时候,就去复习最得意的科目。


    还挺有效果, 起码大部分人的情绪都得到了缓解。


    然而这大部分人里并不包括秋冷。


    “喂。”牧若延敲了敲秋冷面前的习题册, 已经停留在同一个题上快十分钟了, “发什么呆?”


    “走神了。”秋冷回过神来, 揉了揉眼睛。


    “太累了?”牧若延在她头上扒拉了一下, “之前叫着说高考要发挥比我厉害的人是谁啊,自己状态都没调整好?”


    “也不是……”秋冷拍了拍脸,继续开始做题。


    牧若延看她精神不好的样子,皱了皱眉。


    因为临近高考, 各班老师都根据自己班学生的情况来安排最后几天的时间。


    一班是模范班,学生根本不需要老师操心, 八班很特殊,也不怎么需要老师操心, 所以两个班的学习小组就从下午挪到了早上,早上精神好, 一起学习劲头足, 下午就在各班教室自习, 累了的就可以在位子上休息放松。


    下午自习快结束的时候白迁手机“嗡”一声,有消息进来了, 他一手刷着题, 一手伸进课桌里划开手机锁屏, 有人发了条微信给他。


    点开进去, 备注名是大神。


    【大神:出来一下, 有话问你】


    嗨,白迁当即就精神了,什么意思大神,这语气是要跟我单挑吗?虽然学习赶不上你但是打架你不一定能赢我。


    白迁揣着手机偷偷溜出教室,走廊里很安静,路过七班的时候他往里瞄了一眼,一半的同学奋笔疾书,还有一半都趴在桌上等放学。


    牧若延在拐角处等他,上来就问到:“秋冷最近状态不好吗?”


    白迁懵了一下:“没有啊,挺好的,刚还教我做题呢?”


    “不过,”他想了想,“昨天我跟她说话说了好几遍她都没听进去,心不在焉的,大神,我怀疑……”


    白迁喘了口大气:“我怀疑老大谈恋爱了。”


    “放你的屁。”牧若延还没说话呢,白迁被人在背后踹了一脚,回头一看发现是彭向晨。


    “大晨你怎么出来了?”


    “我以为你悄悄溜出来吃独食,赶紧跟来看看。”


    “老子是那种人吗?”


    他俩扯了几句闲,彭向晨认真的转向牧若延:“大神,你就不该问白哥,他脑子里没神经的,我也发现老大这个星期来都有点没精神。”


    “难道临近考试紧张了?”白迁猜测。


    “早饭也没怎么吃,吃几筷子就说饱了。”


    “怎么不早说。”牧若延这才开口。


    秋冷居然连吃饭都不香了,那就肯定是出什么状况了。


    “行,我知道了。”他说,“你们回去自习吧。”


    “你知道什么了?”白迁问,“我也想知道知道,老大怎么了。”


    “不清楚。”牧若延往楼下走,“不是说她没吃早饭,等下下课带她来阶梯教室,我去给她买点吃的。”


    “我跟你去。”白迁也要下楼。


    “不复习了?”牧若延站在楼梯下回头问。


    “这话说的,你不也没复习吗?”


    “你跟我比?”牧若延看着白迁。


    白迁:“……”大神你侮辱性好强。


    彭向晨:“……”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也要被牵连侮辱?


    牧若延从教学楼下来,边走边琢磨。


    想来想去都没想到秋冷到底怎么了,只能归结于学校食堂太难吃,以及她一路从年级吊车尾的名次冲刺到年级第二,可能是终于看到了终点,所以精神有些疲惫。


    给她买个麻辣拌吧,她爱吃。


    他走到学校门口,门卫大叔认得他,毕竟他的照片每年都贴在门口的成绩光荣榜最前面。


    “身体不舒服?”门卫大叔关心的问。


    “不是。”牧若延笑了笑,“食堂吃够了,想吃点好的,出去买个饭。”


    大叔被他的实诚逗笑了,给他开了侧门出去,还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要是白迁和彭向晨看到,肯定要大骂门卫大叔双标对待。


    上次他们中午想溜出去喝个冰,被门卫大叔逮到关在门卫室里,还跟李俊生告状,冰没喝成,反倒被教训了一顿。


    牧若延出了校门,轻车熟路的去了隔壁街,拿好食材本来想给秋冷要个加辣,但想想就那么几天就考试了,还是把口味改成了微辣。


    等考完牧深肯定要在家做好吃的,到时候再让她吃辣吃个够。


    他边等边翻了翻手机,彭向晨给他发了个信息:“大神,老大在说待会儿叫你一起吃饭呢,我们没告诉她,等下给她个惊喜。PS:能不能帮我和迁子带个冰汤圆,就学校旁边门脸花里胡哨的那家,跪谢。”


    牧若延不禁有些好笑。


    白迁和彭向晨口口声声叫他大神,但态度上是把他当朋友的。


    这俩跟他说话和跟秋冷说话是两个画风,跟他就客客气气,跟秋冷就亲昵又放松,不愧是亲生的小弟。


    现在跟他说话也不客气了。


    “阿延,你该多交点朋友。”这是莫临曾经跟他说的话。


    可他不知道怎么交朋友,跟所有人他都能处得愉快,但不会想要近一步,也没有人想要跟他特别亲近,大家就像一开始的白迁和彭向晨一样,客客气气的保持着距离对待他,双方都不会去打破那层壁垒。


    虽然他没有去奶奶安排的学校读高中,但到了这里好像也差不多。


    秋冷算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她主动来接近他,积极的靠近他,每次喊他的称呼都在变,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欣赏和喜欢。


    虽然那喜欢和他以前认知的都不一样,她就是纯粹的喜欢他这个人,没有任何企图和打算,像一束温暖但不刺目的光,强势的进入了他的生活。


    买完麻辣拌,回去的路上他又去买了几份冰汤圆。


    提着一大袋食物走到校门口,他正要敲窗户请门卫大叔给他开门,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阿延。”


    牧若延如遭雷击,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缓缓转过头,学校门口的街这个时间人很少,虽然才五点多,但日头已经偏西,斜斜的阳光透过交错的电子门,在地上拉出一个个扁塌的四边形。


    高大的树木下站着个打扮朴素的女孩子,黑色齐肩的头发,浅色的休闲装,看着他笑得温柔好看。


    她变了很多,但依然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笑容。


    荣舒。


    牧若延攥紧了手里袋子的提手,想抬脚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有千斤重,还是荣舒先小跑了过来。


    “你们学校放学铃声还没响呢,你怎么在外面?”


    “有事出去一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


    荣舒走了过来,端详了一下他。


    “阿延,你长高啦。”


    牧若延嗓子发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对不起。”荣舒说,“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们断了联系的,只是心情不好,想静一静。”


    “……你还好吗?”牧若延觉得自己总算熬过了最初那一阵灵魂抽离般的感觉。


    “嗯,还行,人总要往前看。”荣舒轻轻甩了甩头发,“我剪头发啦,好看吗?”


    “你什么样都好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荣舒开心的笑起来,“马上就高考了,我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声加油,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来市一中念书了,不然可以早点来看看你。”


    “你提的什么?”荣舒看了看他的袋子,“好香啊。”


    “帮同学带的饭。”


    “是吗?”荣舒很惊讶,“看来你现在过得很不错,看起来也比之前……更有朝气,哎我不是说你以前很老气的意思啊。”


    看着眼前的笑脸,牧若延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荣舒的手腕:“我请你吃饭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所以你们叫我来阶梯教室干嘛?”秋冷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等了五分钟,十分疑惑。


    白迁和彭向晨也十分疑惑。


    大神你人呢!咱们的惊喜呢!


    “吃饭去啦。”秋冷站起来,“我饿死了,你们快去食堂占位置,我去叫牧若延。”


    “啊那个,其实……”彭向晨只好把牧若延来找他们的事告诉了秋冷,“再等会儿呗老大,大神肯定给你买好吃的了。”


    “说实话。”秋冷眯了眯眼。


    “好吧,他还给我们带了冰汤圆,就学校门口那家。”白迁说。


    “……那我愿意等等。”秋冷坐回去了。


    然而二十分钟后,还是没有等到牧若延。


    “今天人这么多呢?排队排这么久?”


    “给他打电话。”秋冷突然不安起来。


    “打了,没接,发信息也没回。”白迁埋头又发了一条过去,“大神不会自己跑去吃好吃的了吧。”


    “我去找他。”秋冷一边拨电话一边朝教室外跑,“他有没有说他去买什么?”


    “可能是有什么事吧。”白迁和彭向晨追出来,不明白秋冷怎么这么紧张,“之前还给我发信息问冰汤圆要不要加糖,那就是已经买东西回来了,会不会是老师把他叫走了?”


    “我去他们班问问。”彭向晨调头去了教学楼。


    秋冷跑到学校门口张望了一下,没有牧若延的身影,她冲进门脸花里胡哨的小饮品店,问店主有没有人来买过冰汤圆。


    “哦,高高帅帅的一个男生是不是,买了好几份呢,早就走了。”店主对牧若延印象很深,秋冷才简单的形容了一下,她马上就想起来了。


    “几点左右走的?”


    “哎哟那我可记不清,大概五点十几分左右吧。”


    现在五点四十,就算是蜗牛也爬到学校了。


    秋冷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从店里出来,现在是放学时分,整条街都是穿着校服的一中学生,她茫然四顾,只能拿出电话打给牧若延。


    电话是通着的,但是一直没人接。


    她想到牧若延出车祸的情节,心脏被猛地攥紧了。


    “老大你没事吧?”白迁注意到她不对劲。


    “没事。”秋冷勉强开口,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心里有点怪自己。


    每天下课她都去找牧若延一起吃饭,晚上下自习也一起回,晚饭时间比较紧张,所以这两个星期她们这群人都默认了一起去吃饭这个模式,谁先下课谁就去食堂占位子,大部分时间去占位的都是牧若延,毕竟一班自习时间比较自由。


    今天她也觉得是牧若延先去食堂了。


    要是她早点知道他出去买东西……


    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


    “秋冷,怎么还没去吃饭啊?”放学高峰期一过,门卫大叔关了大门,出来把侧门打开,看到秋冷站在外面就问了一句。


    他对秋冷可是印象深刻,而且经历过那次逃课染头发被他逮到,后来小姑娘随时出进都笑容灿烂的跟他打招呼,门卫对她的印象渐渐好了起来。


    “门卫大叔,你有没有看到牧若延?”秋冷几步跑了过来,“他出去买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


    “看到啦。”门卫大叔说,“提了一兜东西呢,早回来了。”


    回来了。


    秋冷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腿有点软,还好刚才想起来问了门卫大叔一声,一开始怎么就忘了。


    “不过没进学校,我看他在门口和一个女生讲话,后来两个人一起走了。”


    “我们学校的女生?”白迁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不是,没穿校服,外校的吧,看着也是个高中生,挺漂亮一个小姑娘。”


    “不会是大神女朋友吧。”白迁眼睛歘地亮了。


    他没看到,旁边的秋冷脸一下子就白了。


    荣舒,一定是她。


    原著里也有这个情节,高考前她来找过牧若延。


    她想和过去的生活彻底说再见,最后再见一见牧若延,可她没想到之后再听到牧若延的消息,他已经去世了。


    从此牧若延成为了她心底的白月光,和她曾经的过往一起埋葬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你和大晨一直给他打电话。”秋冷对白迁说,“在学校等着,如果他回来,一定要把他留在学校,打电话等我过来。”


    “你去哪啊老大?”白迁对着她往外跑的背影喊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秋冷挥了挥手:“不用管我,晚自习还没回来就帮我跟班头请个假!”


    白迁还在身后喊了什么她没注意听,跑到学校这条街的尽头拐出去,她才慢了下来,强迫自己在心里慢慢数了十个数,冷静下来之后先给牧深打了个电话,他周五晚上不上课,应该已经在家了。


    “牧深,你哥回家了吗?”她抱着侥幸的心理问。


    “没有,你们不是要上晚自习?”牧深立刻意识到了秋冷的声音不对,声音沉了下来,“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我……我在学校。”听到牧深的声音,秋冷刚刚骤然发紧的心脏奇异般地平静下来了一些,她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下,“你一定要留在家,万一他回去了呢,只要他回家就不要让他出门知道吗?”


    “……”牧深那边沉默了一瞬,很快回过来,“好。”


    秋冷知道他为什么沉默,虽然之前莫临说过荣舒和牧若延的事,但没有人像她一样知道牧若延之后会出事。


    不一定是在今晚,但万一呢。


    她守了牧若延那么久,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他还有很长的未来,只要挺过这一关……


    挂了电话,秋冷又马上打给莫临。


    “怎么了秋冷妹妹?考试前紧张啊?”莫临似乎在哪里玩,周围闹哄哄的,男男女女笑闹的声音很大。


    “荣舒来找牧若延了。”


    “……知道了。”莫临过了半响才出声,应该是换了地方,那些嘈杂的声音都低了下去,“知道荣舒见过他就行,明后天我会过来,你别紧张,阿延不一定会跟荣舒说那件事,他……”


    “不行。”秋冷打断他的话,“莫临,你有没有办法现在找到牧若延?他的手机打不通,你知道荣舒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你想想别的办法,帮我找到他们在哪里,拜托了。”


    “……能告诉我理由吗?”莫临问。


    秋冷不说话了。


    她说不出来理由,难道告诉莫临我知道他可能会出车祸,可能会死,可能就是今晚吗,莫临会认为她疯了。


    莫临也不说话,电话那边只有秋冷的呼吸声。


    半分钟后秋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但很坚定:“我有不好的预感,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没有道理,但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我现在必须知道他在哪,你帮我吗?”


    她说完几乎屏住了呼吸。


    莫临那边似乎叹了口气:“帮,怎么不帮,等着,十五分钟。”


    等待的时间里秋冷也没闲着,一会儿给白迁和彭向晨发信息,一会儿回牧深的消息,再不济就在脑子里背一篇英语演讲稿。


    她觉得自己不能闲下来,哪怕只是脑袋放松一点一点,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象牧若延出车祸的样子。


    他是不是跟荣舒说了什么。


    或者荣舒跟他说了什么,他们谈了些什么。


    荣舒知道火灾里另一个活下来的人是牧若延了吗,她会怎么想。


    牧若延是不是因为这样才精神恍惚出了意外。


    不能想。


    不要想。


    好像她每想一次都在把这件事往现实里拉。


    人总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所以她不敢想。


    过了二十多分钟,莫临的电话打了回来。


    “他们在静雨路的柒味咖啡馆,离你们学校差不多六七站。”


    “好。”秋冷没有问莫临怎么找到的牧若延,她匆匆跑到离得最近的公交站等了一会儿,等的心焦气燥才想起来可以打车,刚好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她招了招手,说了地址。


    “你要过去?”莫临问。


    “嗯。”秋冷关上车门,别着手去拉安全带扣子,“我就是过去接他,不会跟他说什么,也不会跟荣舒说什么,我在门口等。”


    莫临不知道是被她神经兮兮的感觉弄得也紧张了起来,还是怕秋冷这样的状态去找牧若延反而弄巧成拙,在电话里说了一声我也过来就挂了。


    在车上秋冷就紧紧盯着计时器上跳动的数字来分散注意力,搞得出租车司机有点紧张:“我的秒表有问题吗?”


    “啊?没有。”秋冷目不转睛,“师傅,加油门,开快一点,我着急!”


    “着急也没用啊,这市内呢,又不是高速。”司机是个很健谈的小胡子,和秋冷小区里的小胡子叔叔很像,自顾自的说这说那,反而让秋冷在车上的时间过得不那么焦急了。


    “我就在这停吧。”司机在路边一个临时停车位停下,“你从这下去,前面那个天桥上去往北走,下来再往前直直走几百米就到,不然我拉着你得往前绕好多路才能转到那边。”


    他看小姑娘着急得一路上都不说话,好心的给她指了个短程的路。


    “谢谢!”秋冷扫了钱下车,两步并做三步的往前跑。


    天色已经暗下来,路边的灯也开始亮了,她在天桥上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拉着一个行人问了路,闷头冲下楼梯,照着司机给的指示直直往前走。


    这里不算闹市区,两边都是充满文艺气息的店,橱窗里映出各色灯光,咖啡和甜点的香味扑鼻而来,连路过的车声都显得不那么聒噪。


    荣舒挑这样的地方,应该只是跟牧若延叙叙旧吧。


    秋冷找到了柒味咖啡馆,跟她隔着一条街,门店是英式设计,有人进出的时候门口的小铃铛叮铃铃清响。


    她看到了牧若延。


    他没有在店里,而是坐在咖啡馆外面不远处的街边长椅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肩膀微微塌着,像个孤单的剪影。


    荣舒呢?


    秋冷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哪个女生有女主气质。


    牧若延站了起来,他依然微微垂着头,慢悠悠的沿着路边往前走。


    秋冷正要过去,背上被人拍了一下,随机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莫临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来:“我开着车就看到你上天桥了,喊都喊不答应,车丢一边就追过来了,怎么样找到了吗?”


    他问完就看到对面的牧若延了,语气里顿时带了笑:“看吧,人好好的,别瞎想,走,让他请客喝咖啡,看给我们小秋妹妹急得。”


    他抬起手挥了一下:“阿延——”


    下一秒秋冷就冲了出去。


    莫临愣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牧若延不对劲的时候秋冷已经跑到了马路中间。


    疾驰而来的车瞬息就到了眼前,牧若延不避不让迎了上去。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天旋地转的倒在马路上。


    刺耳的刹车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他脸上。


    牧深匆忙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牧若延浑身是血的坐在地上,秋冷躺在他怀里,嘴一张就涌出一口血,顺着下巴流到脖子,又顺着衣服流了进去。


    他抖着手去擦她嘴角的血,手指被秋冷死死的扣住了。


    秋冷有点庆幸自己曾经忍受过极致的身体上的痛苦,所以当这种类似的剧痛再次出现的时候,她能够很好的保持清醒。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手,盯着牧若延的惊慌失措又充满恐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的命现在是我的,别……”


    一口血涌到喉间,后面的话被呛了回去。


    然后她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牧深踉跄着跑过来的身影,满脸都是泪。


    完蛋,意识散开前秋冷最后的念头是,牧若延她还能挟救命之恩让他不能生气,小的这个可怎么哄。


    大概要冻着脸好长时间不理她了。


    作者有话说:


    不会虐的宝们,我是甜文选手!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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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临渊不羡鱼 6瓶;


    谢谢鱼鱼~抱


    43  ? 第 43 章 ◇


    ◎我不能死◎


    秋冷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 意识弥留将散未散,还能听到周围的声音,是她听惯了的医院里轮子摩擦地板、医生们小声讲话、仪器运转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她一瞬间有点分不清, 她是被车撞了之后在抢救,还是因为身体机能下降维持不了呼吸功能在被插管, 两辈子的情景都混在一起了。


    反正都一样疼得她想叫又叫不出来。


    折磨人的感觉也不知道维持了多长时间, 久到她都觉得自己再次习惯了那些疼痛, 开始有点困了。


    睡着吧她想, 睡着了应该就不疼了。


    然后在半梦半醒间, 她看到了牧若延。


    他坐在咖啡馆里,手背搭在雕花镂空的椅子扶手上,微微倾着身和旁边的人讲话,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目光却不敢往旁边看,轻轻瞥一眼就转开了。


    荣舒低头翻着饮品单, 最后点了两杯Cortado,然后转头向对面笑着问了一句:“小深想喝什么?给你点个冰淇淋行吗?”


    “橙汁。”牧深的声音淡淡的, 抬眼跟侍应说。


    “不要加冰。”荣舒补充了一句,“晚上就别喝冰了, 对胃不好。”


    她的声音很好听, 温柔却不强硬。


    “嗯。”牧深应了一声, 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卡座的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下来:“哥, 我去那边, 你们聊。”


    说完就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侍应跟过去开了灯。


    牧深就坐在橘黄色的光晕里, 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王子。


    秋冷快要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


    不苟言笑还爱冻着脸的小王子。


    “阿延你居然也会帮朋友跑腿呀?”


    秋冷转过身, 发现另一边也出现了牧若延和荣舒,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这边不同,桌上放着个和咖啡馆氛围十分不搭调的袋子,里面是一大份麻辣拌和几碗冰汤圆。


    她想起白迁说让牧若延帮忙带校门口的冰汤圆。


    秋冷愣了一下。


    她像是站在了两个时空的交界处,有冰汤圆这边就是她现在的世界,另一边是原书里的世界。


    两个差不多相似的时空一左一右,像镜像般呈现在她面前。


    她听着两边的牧若延和荣舒差不多的谈话内容,大部分时候是荣舒在说,牧若延在听,都是回忆他们小时候的各种趣事,荣舒说得笑了起来,牧若延就目光温柔的看她一眼,再不动声色的转开。


    他很想一直看着她,看看她这几年的变化,但他又害怕又歉疚。


    秋冷看的有些难过。


    左边的荣舒笑着捧了一碗冰汤圆出来:“我可以吃一份吗?看上去味道不错。”


    “嗯。”牧若延帮她打开盖子,“这份加了糖,我记得你爱吃甜的。”


    “我哥就不爱吃甜的。”荣舒笑了笑,“小时候还老是吓唬我,说吃多了糖牙齿会掉光,吓得我一个月没敢吃甜的。”


    牧若延拿着盖子的手僵了一下,很快放了下去。


    荣舒想到哥哥,笑容也淡了些。


    “小深,你的橙汁。”右边的荣舒小声喊了一声,示意侍应生把橙汁端到角落的位置去,“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侍应端了盘子过去,一杯橙汁,还有一盘辣肉酱意面。


    “不要剩哦,好好吃完。”荣舒笑着说,“阿延给你点的。”


    “知道了。”牧深照例只是应了一声,慢吞吞的用叉子数着意面吃。


    秋冷简直想过去给他脑袋上一呼噜。


    意面就是要大口卷起来才好吃啊臭小子!好好吃饭怎么就那么难,要是她在就把他面抢完,让他饿着肚子体会一下社会的险恶。


    荣舒笑着转向牧若延:“你弟还和小时候一样,不过现在更帅啦,也更酷了。”


    “他不挑食,就是不爱吃饭。”牧若延无奈的看了牧深一眼,“我盯着他还算乖一点,平时我都怕他把自己饿死。”


    荣舒顿时笑得趴在桌上,半天才止住,轻轻叹了口气:“我哥小时候也特别愁我吃饭,说我挑食。”


    牧若延的笑顿了一下,慢慢消散了。


    两边的对话都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秋冷觉得她能理解荣舒的感受,好不容易见到了过去的故人,还是青梅竹马,这些年压抑的感情总算有了个出口,她大概一直不愿意提起过世的哥哥,只有这种时刻,面对着知道她所有往事的牧若延,才能把悲伤和难过撕开一个口子释放一些出来。


    可是她希望荣舒不要再说了。


    她被残忍的真相隔绝在外,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却确确实实的往前走了,可她身边那个人已经困在同一天反复折磨了好几年,他还没有走出那场火灾,没有放弃过责备自己。


    还没有办法像荣舒一样用“过去”的口吻诉说这些。


    可秋冷无法插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管是原书的情节,还是她干涉后的未来,她居然都没有办法让牧若延避开这场让他彻底丧失活下去的欲望,平静的迎接死亡的会面。


    “阿延。”荣舒吃完了一碗冰汤圆,用勺子慢慢喝着碗里剩下的糖水,“我其实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以后大概不会见面了。”


    牧若延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些年不是不想找你们,就是我心情不好,而且我家现在的情况,再跟你们在一起,你们都会不自在吧。”


    “不会。”牧若延犹豫了一下,握住了荣舒拿着勺子的手,“我不会变,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知道阿延你总是对我这么好。”荣舒笑了笑,轻轻抽回了手,“可我已经决定了,和过去彻底一刀两断,我妈妈现在精神不好,不想再听到和曾经的生活有任何一点相关的东西,我不想让她担心……”


    “对不起。”牧若延说。


    “阿延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荣舒看着他笑了一下,“跟你根本就没有关系啊,而且你们牧家不省心的事那么多,你老是这样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要担心你的。”


    “我爸以前就说过牧家不省心的事多,你这几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另一边的荣舒说,对牧若延扬了扬手里搅咖啡的小勺子,“别担心我,反而是我要担心你吧,阿延你总是自己一个人背负很多。”


    “不过还好,还有小深陪着你。”荣舒低头喝了口咖啡,嘴角沾了一点咖啡沫。


    牧若延下意识的抬手想帮她擦一擦,听到荣舒叹了口气:“至少他还有你这个哥哥,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能互相陪伴,我就不行了。”


    两个世界的荣舒好像合为了一体,说出的话重合起来,叠在一起,像混了声的双声道。


    “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哥哥没有出事就好了。”


    “要是他躲过了那场车祸,要是他更小心一点,要是他那天没有出门,要是他那天没有跟着爸爸去牧家的山庄,要是我陪着他……”


    荣舒声音越来越低,秋冷却听得越来越清晰。


    “要是——要是死的不是我哥哥就好了。”她抬头看向牧若延,眼睛里聚满了泪水,“阿延,我从来不敢跟人说这些,我怕别人觉得我恶毒,怕别人觉得我疯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为什么死的是我哥哥呢,他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最过分的事也不过就是吓唬我不要吃糖果,他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是他死了呢,凭什么不是别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是他。”


    “对啊,凭什么是他……”牧若延喃喃地说。


    “如果哥哥没有出事,我爸也不会离开,要是一切重来,死在那场车祸里的不是我哥哥该多好。”荣舒没有注意到牧若延的表情,她出神的看着眼前的咖啡,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这么想,想象他躲过去了,想象他现在还在我身边,才能支撑着我不崩溃。”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荣舒舒了一口气,把杯子里最后的一点咖啡喝掉,“我已经走出来了,想要努力往前跑了,最好能跑的快一点。”


    荣舒闭了闭眼,刚才涌上来的眼泪把她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所以她看上去依然有点悲伤:“我就是想跟你再说说话,阿延,我祝你以后越来越好,也希望我以后能越来越好,人总要活着,不是吗。”


    两个牧若延起身,一个提起手边的袋子,里面还装着他给秋冷买的麻辣拌,但已经冷了,酱料糊成了一块块的;另一个垂着眼站起来,笑着和荣舒说了几句话,越过她去结账,往角落的位置喊了一声牧深。


    他们一起推门,一起走出去,一起保持着笑容和荣舒说再见,一起走到咖啡馆外面,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小深,我想喝水。”牧若延对牧深说,“矿泉水。”


    牧深四周看了一圈,看到长街尽头有一个便利店,朝他哥点了点头,转身就小跑着去买。


    “小深。”牧若延叫住他,“面你又没吃完,以后要好好吃饭啊。”


    “……知道了。”亏他还专门坐到角落里,还是被发现了。


    不要去,牧深。


    求求你了,留在你哥身边。


    秋冷想上去阻止,却碰不到人,牧深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疾驰而来的车灯照亮了他睁大的双眼。


    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


    左边的情景陷入一片黑暗。


    右边却还在继续。


    牧深奔到牧若延面前,整个人跪在了血泊里。


    秋冷跟过去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却徒劳无补,牧深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刺得她心脏一阵一阵的疼。


    就是从那天起,牧深再也没有笑过,也没有哭过。


    包括在牧若延的葬礼上。


    原来他不是在书里出场后没有真正的笑过,而是十五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开怀过。


    他亲眼看着哥哥死在自己面前,亲手抱着他的身体感受着温度一点一点流失,明明前一刻还在操心他不好好吃饭,为什么转眼间就能说走就走。


    牧深似乎变成了第二个牧若延。


    他再也不抗拒本家的安排,再也不对父亲摆脸色,也不会在面对牧家老夫人的时候一言不发。


    他变得更加优秀,高中去了安排好的贵族学校,和那些世家子弟往来,他不再冷冰冰的冻着脸,每周都回家参加各种酒会和筵席,本家操办什么他都主动去学。


    流言四起,说牧家两兄弟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互相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说他成功除掉了自己的哥哥上位,是个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念亲情的白眼狼。


    这些话少不了传到牧深耳朵里,甚至被他亲自听到,说话的人心惊胆战的等着他发飙,他却连眼珠都懒得转过来,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和身边的人讲话,觥筹交错间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变。


    他藏起了所有情绪,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让他变的更加彻底的,是十七岁的时候。


    那年他在工作场上遇到了荣舒。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秋冷觉得牧深的呼吸一瞬间停止了。


    这么几年过去,他想要找荣舒其实很容易,但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打听过,当年她和牧若延最后见了一面,她走后不到半个小时,牧若延就选择了自杀。


    他说过好多次他会一直陪着牧深,但那一刻他什么都不要了,包括他这个弟弟。


    荣舒也看到了牧深,惊讶的小跑着过来。


    酒会的地上铺着地毯,她的高跟鞋崴了一下差点摔倒,伸手出去要扶的时候牧深却退后了一步,还好旁边是张高脚圆桌,她撑了一下才站稳。


    “小深,好久不见。”


    她看了看周围,微笑着问牧深:“你哥呢?阿延没来吗?”


    牧深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荣舒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笑容渐渐落寞了下去:“也是,太久不见了,快三年了吧,你……还记得我吗?你们还好吗?我今天是跟着学校的老师一起来的,做采访……”


    “不好。”牧深开口打断荣舒的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哥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吗,就在你跟他见完面的那天晚上。”


    荣舒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身体摇晃了一下。


    牧深朝她走近了一步,高高的个子落下阴影,微垂着的眸子冷如利刃,轻轻问:“那天你们说了些什么,我很想知道。”


    “我……”荣舒脑子一片混乱,她没有想到牧若延不在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怎么了,为什么……”


    “车祸。”


    荣舒愣住了。


    也是车祸。


    她当时说了什么呢?


    她努力的回忆着,从陈旧的记忆里翻出了那次见面,断断续续的把那些话说给牧深听。


    ——如果哥哥没有出事,我爸也不会离开,要是一切重来,死在那场车祸里的不是我哥哥该多好。


    ——为什么死的是我哥哥呢,他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为什么是他死了呢,凭什么不是别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是他。


    牧深几乎是麻木地听着这些话。


    再正常不过了,荣舒不过是说着每一个亲人离世后走投无路的人会说的话,就像他,他也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想,为什么要是哥哥呢。


    为什么继承本家的人是哥哥,他明明最讨厌那些尔虞我诈;


    为什么那天他要去买水,为什么他没有一直在牧若延身边;


    为什么是牧若延呢,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却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离开他。


    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


    那天回去,牧深去找了莫临。


    他和莫临也差不多三年没见,十七岁他生日的时候本家正好举办祭祀活动,莫临送了礼物,但没有到场,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交情,之前是有牧若延在中间,和莫临出去玩的时候走回带上他,但他没什么兴趣,全程就沉默不讲话,只有牧若延拉他进话题的时候会说几句。


    莫临也没想到牧深会来找他。


    牧若延不在之后他就不怎么和牧家打交道了,生意往来的时候也公事公办,他听过不少牧深的传闻,知道他有什么样的雷霆手段和狠戾心肠,觉得倒是和他以前的样子没什么不搭的。


    唯独听到公司的人说牧家两兄弟为了争继承权自相残杀的离谱传闻时会出声制止。


    “你大学学的心理学。”牧深说,“我记得,我哥时不时心理上有什么问题?”


    莫临笑了笑:“以前你不是问过,他有火灾创伤后遗症,你知道的。”


    “不是这个。”牧深顿了半响,轻声问,“那个在同一场火灾里,没有被救出来的人是谁?”


    然后他不等莫临说话,自顾自地说道:“是荣舒的哥哥,对吗?”


    如果是这样,那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荣舒说的那些话他听来正常,听在牧若延耳里却是声声急促的催命符。


    他一直都觉得那个更该死在火灾里的人是自己,他一直觉得对不起荣舒,现在债主来到他面前亲自讨债,他怎么能不还呢。


    他也确实还了。


    “为什么说起这个。”莫临皱起眉。


    “那天荣舒来找过我哥。”牧深一字一句的说,“她说,凭什么死的人是她哥。”


    莫临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许久之后他才艰难的开口:“荣舒不知道,她以为他哥哥是车祸死的,她不知道火灾的事,她绝对不是故意在阿延面前说这些……”


    “我知道。”牧深平静的说。


    他问完了想问的,起身离开。


    “牧深。”莫临叫住他,想要说点什么,似乎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牧深背对着他,语气依然没有什么波澜,“我知道,她很无辜。”


    他边说边走,出去后还带上了门。


    莫临看不见他的神色,秋冷却看见了。


    牧深的目光又深又沉,深到一点光都照不进去,他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话。


    “她无辜,我哥就活该么。”


    又不是善良温柔就会有好结果。


    那之后的牧深不止是不笑了,连脸上那种冷冰冰的情绪都看不到了,更多时候是漠然和冷淡。


    秋冷就那么看着他怎么一步一步,从十五岁到十七岁,从十七岁到二十岁,从那个面对哥哥的时候经常会笑,偶尔会撒娇,更多的时候是默默陪伴的少年,转眼间就拔节生长,培植自己的势力,架空牧家本家的权利,最后颠覆牧家如同反掌之易。


    他够狠,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年纪轻轻成为牧家掌权人,他脸上没有任何欢愉的神色。


    曾经那个困住牧若延的本家现在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父亲视他为唯一的儿子,什么事都交给他处理,老夫人退居休养,她不见牧深,牧深也不会去见她,只给她身边留了几个多年跟着的老人。


    那些觊觎本家的旁支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起码表面上全都畏惧他的势力和手腕,再是心有不甘,也没有人再敢对曾经这个视如敝履的私生子出言不逊。


    秋冷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狠。


    他已经没有在乎的人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他能安心信任,彻底放松的地方。


    那个和牧若延一起生活了一年的老旧小区,他交代了人每周都去打扫,但他再也没有踏进去过,哪怕有时候坐车路过,他让司机停在那条路上,最终也只是摇下车窗看一眼。


    他哥已经不要他了,他还怎么回去呢。


    他几乎不怎么吃东西,好像不会饿,遇到应酬会陪着吃一点,大部分时候被助理提醒了,就会随便塞点什么应付一下,尤其不碰意面。


    他就像一个工作狂,巴不得连睡觉都在办公室。


    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一张和牧若延的合照,是他亲自去洗出来,亲自装进相框,但从来没有摆在桌面上过,木质的相框永远反扣在抽屉里,他也从来不看。


    他确实从来没去找过荣舒的麻烦,甚至根本不打听她的消息,好像他确实知道她无辜,谅解了她的一无所知。


    直到他在某个生意上有往来的世家少爷身边看到了荣舒,她穿着精致的定制套装,依然和以前一样笑得温柔好看,端庄秀丽,那些过去的事情没有让她消沉颓废,只让她成长得更加坚韧。


    牧深脸上现出一个淡淡的浅笑。


    凭什么呢。


    凭什么荣舒可以一无所知的活着。


    就算活着,她也不该活的这么幸福,总要失去点什么最在乎的东西吧。


    毕竟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还是要多背负一些的。


    秋冷就是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她以为时间应该过去了很久很久,但她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医生们在头顶嗡嗡的说着话,仪器滴滴的响着,但她什么都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只感觉到处都是炫目的白光。


    “没有呼吸了……”


    “心脏除颤器准备……”


    “第一次……”


    “第二次……”


    “心跳还是没有恢复……”


    “没有意识……”


    “……很难……”


    我要死了吗,秋冷心想。


    可我不能死,我死了牧若延怎么办,连荣舒哥哥的死他都要觉得是自己的错,她这种亲自救了他就死了的,岂不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是因为你死的,是你害的。


    牧若延怎么活下去。


    还有牧深。


    想到牧深,秋冷感觉心脏似乎又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


    这一次绝对不要牧深变成她刚才看到的那个样子,不要变成原书里那个被迫成长,被迫背负了一切,被迫把仇恨当成唯一的目的,彻底扭曲了的牧家掌权人。


    她要活着,她绝对不能死。


    下一刻,耳边嗡嗡的声音骤然清晰起来,四肢百骸猛地涌上来的钻心般的疼痛,秋冷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炫目的白光慢慢聚焦成头顶刺目的无影灯。


    脉冲电流通过心脏,心电图滴一声,平直的线条出现了起伏。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有事,这几天我尽量努努力给大家加更哈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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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今天好多,谢谢小可爱们


    44  ? 第 44 章 ◇


    ◎班草他不爱说话◎


    秋冷的意识沉沉浮浮, 有时候短暂的清醒一会儿,大部分时候毫无知觉,但她知道自己大概不止被抢救了一次, 因为抢救室里的动静她太熟悉了。


    全凭一口求生欲支撑着,十天后她总算在ICU醒了过来。


    说是醒, 也不过就是能勉强睁开眼睛罢了。


    之后她也没什么精神, 通常都是醒个十几分钟就再次睡着。


    医生检查之后说生命体征大体算是平稳下来了, 但是身体多处器官受损, 要继续待在IC病房监控治疗, 探视的人只能在外面看看。


    但好歹,她挺过来了。


    秋冷想,这也就是我,要是是牧若延受这么重的伤, 他肯定醒不过来,因为他没有求生的欲望, 也不想活着。


    精神疾病的患者很多时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何况他受了那么大的刺激。


    再后来秋冷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身体的疼痛再也不是那种突如其来,在睡梦中都能让她浑身颤抖痉挛的刺客了, 变成了一种钝钝的疼, 无时无刻不在, 但总算不搞偷袭了。


    ICU病房里有时候会有人进来,她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但是好几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都会看到牧深守在床边。


    臭小子一看就没好好吃饭, 瘦了好多。


    还憔悴。


    白迁和彭向晨也来看过她, 彭向晨还好, 跟她说他们高考完了才知道她出车祸了,之前李俊生还瞒着他们,说她临时去参加了什么封闭式的集训,集训完直接进考场,他们居然给信了。


    白迁就不行了,秋冷第一次觉得白迁也就是长得凶,根本不扛事,来看她话都还没说一句呢就开始抹眼泪,搞得就跟在瞻仰她的遗容一样。


    要是能动秋冷保证揍他。


    他们也待不了多久,十多分钟护士姐姐就过来撵人了,秋冷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能眨眨眼睛,等病房里陷入安静,她很快就能睡过去。


    就这么脑子晕沉沉的躺了三十多天,她才从IC转进了普通的病房。


    病房很宽,就她一张床,靠着窗,能看到外面枝叶繁茂的树冠,床边两排小沙发,一个精致的茶几,外面还有个会客间。


    一看就是高级私人病房。


    从她能说话那天,病房里就热闹起来了。


    白迁和彭向晨几乎每天都来,都快成病房里的VIP了,几个负责秋冷病情监控的护士姐姐都认识他们了。


    刚开始这俩什么好玩的事都拿来跟秋冷说,上到新闻联播下到街边轶事,就是不说学校和高考的事,还是秋冷说起来,问他们考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白迁显然还是不想提。


    “考得不好?”秋冷几个字说的轻飘飘的,不能用力,一用力她不止嗓子疼,整个胸腔都跟着震着疼。


    她只好用凶巴巴的眼神看着白迁。


    他妈的带着你们复习了那么久,每天给你们单独出题,你跟老娘说你考的“就那样”?


    “估了下分,但也不太准确,好多题出来就忘了,谁还记得啊。”白迁说。


    秋冷想翻白眼,但她现在翻个白眼都是体力活,只好作罢。


    “我,明年,再考。”她说,“照样牛逼。”


    她知道白迁和彭向晨不想谈高考,她之前那么拼命的学习,结果被一场车祸撞到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不能动弹,小弟们肯定觉得她难过死了,哪还敢在她面前提。


    但秋冷一点都不难过也不遗憾。


    住院几个月加再读一年高三,换牧若延将来那么多年,简直赚翻了好吗。


    “我考得还行,等出成绩了来告诉你。”彭向晨十分懂事,立刻和白迁划清界限,“白哥脑子不太行,估不了分,老大你体谅体谅。”


    “我他妈是考虑老大心情!”


    “所以说你脑子不行,考虑方向都考虑错了。”


    “……老子英语绝对比你考得高。”白迁奋起反击。


    李俊生和关主任也来看过她,关主任倒是没说什么,就让她安心养病,说学校给她留了学籍,开学后直接去上复读班就可以。


    李俊生就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很多,班上那群人考的怎么样,谁谁谁估分情况特别好,虽然她和牧若延都没参加这次高考,但一中的总成绩应该能独占鳌头,今年重点上线率领先其他学校完全没问题,明年的复读班有了秋冷估计又是一次抢跑冲刺。


    说得秋冷就像一个成绩加速器。


    牧深也每天都来。


    但他不怎么说话。


    秋冷表示理解,弟弟本来就话少,没人逗可不就不说话了。


    但他每天在病房里呆的时间最久,不说话,就盯着秋冷床头的仪器,或者打针的吊瓶,沉默寡言的有点过分。


    某天秋冷就挣扎着说了好长一段话,让牧深实在没事干就给她找几本原文书来念了听她躺的都快忘了自己迷人的法语口音了,说完累得她喘了半天。


    要是屋里的是白迁或者彭向晨护士姐姐就进来骂人了。


    之后病房里就多了个小书架,牧深搬了好多本原文书,每天来只要秋冷醒着,就给她念了听。


    少年的嗓音正在经历变声期,带了些微喑哑,却不难听,有时候秋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都是这个声线独特的声音。


    这天牧深进来,和护士询问了她的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照例就去拿书:“接着昨天的念吗?”


    秋冷缓缓摇了摇头:“你哥。”


    牧深顿了一下,放下了书走过来床边。


    “你哥没有,去高考。”秋冷说。


    牧深只好点了点头。


    “你坐下。”秋冷偏了偏头。


    牧深伸手过来,手掌贴着她的脸,托着她的头起来了一点,帮她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才拉了椅子坐到床边。


    “为什么?”秋冷问。


    但她差不多也想到答案了,她受了那么重的伤,牧若延肯定不可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去考试。


    “他一直守着你。”牧深说。


    “……你呢?”


    “我回牧家去了几天,对不起。”牧深垂下眼。


    “不是。”秋冷快要被急死了,等她身体好了必定得和牧深增加点默契度,“你,中考,有没有去?”


    牧深迅速抬起眼睛看着她,半响才说:“去了。”


    那就好。


    秋冷舒了口气。


    牧若延可以跟她一起复读,牧深可不行,九年义务教育不保留学籍了吧,也不能留级?


    秋冷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


    最开始是说话没那么费劲了,后来她可以倚着床头坐起来坐一会儿,再后来可以在床上动一动手脚,坐着轮椅出去户外呼吸新鲜空气,再到可以站起来试着走路,虽然走几步就累的浑身是汗。


    她才知道这里是牧家的私人医院,上次她伤了脚就来过。


    她被抢救的那些日子里,用的是最先进的仪器和设备,牧家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生,吃的是最贵的药。


    跟她上辈子的待遇差不多了。


    “牧家老夫人也来看过你。”莫临说。


    他今天大清早就来了医院,陪着秋冷吃早点,亲自推着她去做了各项检查,又和医生打了招呼,推着她到医院外面的小道上散步。


    “什么时候?”秋冷震惊的问。


    “你抢救完在IC监护的时候。”


    “没说什么吧?”秋冷问。


    “我哪知道。”莫临笑了一声:“你不是应该问她为什么来看你吗?”


    “必须看看啊。”秋冷说,“这姑娘救了他的宝贝大孙子,差点就没命了,作为一个表面上慈祥温婉的大家族老夫人,不得亲自来慰问一下?她怎么不等我醒了再来啊。”


    “怎么你很遗憾吗?”莫临不解。


    “有一点。”秋冷点头,“你想啊,我可是牧家将来继承人的救命恩人了,万一我挟恩图报,要她孙子以身相许呢,毕竟牧若延那么帅,我就在重症病房走了一遭,就能以此为契机进牧家,她肯定觉得我这是血赚。”


    莫临笑得扶着轮椅的手都在抖:“你把牧家这位老夫人的心理拿捏的还挺准,厉害厉害。”


    “过奖过奖。”


    就冲她老是觉得牧深和牧若延之间是虚与委蛇,所有人都觊觎着牧家继承人那个位置这一点,她就不会把秋冷往好处想。


    上次叫秋冷去牧家也是,趁着吃饭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看看大家族有多么的注重礼仪和家世,看都懒得多看她这个普通人一眼,当然会怀疑这场车祸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这么活着不累吗。


    她不止自己要这么活着,还要本家的人祖祖辈辈都这么活下去。


    “那万一她叫你离开阿延呢?”


    “啊?”秋冷随口反驳,“我们也没在一起啊,这话得去和……”


    她本来下意识就想说荣舒,但这个名字到嘴边转了一下,被她咬烂了又吞下去了。


    不想提起荣舒,哪怕她知道她其实没有做错什么。


    她舌头打了个结,重新捋顺了:“那我终于可以用上那句经典台词了。”


    “什么台词?”莫临好奇的问。


    “我和阿延可是真爱啊老夫人。”秋冷双手抱拳举在胸口,虔诚的说,“您看您给多少钱合适?少了可不行,毕竟是真爱,得加钱。”


    然后她和莫临一起笑得仿佛一群大鹅跑出来了,还好私人医院病人少,没有引起侧目。


    “阿延没来看你,你怪他吗?”


    小道两侧枝叶不算繁密,八月初清早的阳光细碎的洒下来,晒得人很舒服。


    “我知道他之前一直守着我。”秋冷摇了摇头,“牧深告诉我了。”


    “不问问我原因吗?”莫临又说。


    “我等你坦白呢。”


    莫临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倒想听你猜猜看。”


    “这有什么好猜的。”秋冷叹了口气,“反正不是因为愧疚不敢来见我。”


    “是吗,何以见得?”


    秋冷想打人:“废话,我为了救他都差点死了,他还躲着不见说得过去吗?他知道我的,要是他故意躲着我,等我身体好了他就完蛋了!”


    “哦?怎么个完蛋法?”莫临如同在给她捧哏。


    秋冷终于有一天也体会到了牧深被逗到把脸冻上不想理人的感觉,简直想冲莫临龇牙:“我就把他宝贝弟弟卷进铺盖连夜带走!”


    莫临这次笑到捂肚子:“这个好,下次我可以试试。”


    “你不行。”秋冷竖起手指深沉的摇了摇,“牧深才不会跟你走。”


    “……都这样了你还找着漏洞怼我呢?”


    “就算我插着管也一样能怼你啊莫临哥哥。”


    “叫得好,再叫一声。”


    “你这样特别像纨绔在调戏良家妇女,有点油腻了。”


    “……”莫临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给你治疗的医疗器械、药物,医生,都是国内外最顶尖的,阿延回去本家求了人才调过来。”说笑了一会儿,莫临把话题拐回了牧若延身上,“他答应了老夫人的条件,接受安排去国外深造念书,也答应了不能来见你。”


    “嗯。”秋冷静静听着。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觉得阿延不欠你的,或者专门告诉你他也在背后为你做了很多,我只是把这些真实情况都告诉你,你怎么判断是你自己的事。”


    “这个月他就要飞美国了,走的那天我能去见他一面,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


    “去多久?”


    “起码两三年吧,他奶奶不会让他回来,也不会让他跟国内有联系的,包括用手机。”


    秋冷:“……”还监控联系方式,简直不可理喻。


    “有。”秋冷说,“等我整理一下。”


    莫临慢慢的推着她走到了小路尽头,转了个弯眼前忽然开阔,一大片草坪铺展开,风吹过来像小小的波浪翻滚起伏。


    “你跟他说,我现在的身份升级成他的救命恩人了,他的命有一半是我的,不关荣舒的事了,他不欠荣舒的,就算欠,也还清了。”


    “好。”莫临点头。


    “还有,他选择接受家里的安排去美国,我不会觉得他为我牺牲了什么,不会愧疚,不会用别的态度对待他,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他想好了将来要怎么走,走哪条路,我都支持他相信他。


    “但是如果他在这条路上走的不开心了,后悔了,我也支持他随时反悔,反正老太太又没用绳子拴着他。


    “最后一句,他奶奶是不是不让他见我?但没有不准我见他呀,你告诉他,我还没去过美国呢,等我以后有钱了就去美国找他,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还要带着我玩。”


    秋冷好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她说的慢吞吞的,莫临一直静静地听着,说完了把水杯递给她。


    她喝了口水,忍不住质疑:“你不记下来吗,要是讲错了怎么办?”可不要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啊。


    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吗,好好地一句话,经过中间人记忆模糊的传递,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莫临深受侮辱,清了清嗓子,学着秋冷的强调开口,差不多能把她的话复述的一字不差:“牧若延,你听着啊,秋冷说了,她现在的身份升级成你的救命恩人了,你的命有一半是她的,不关荣舒的事了……”


    “好好好,停。”秋冷听到一半忍不住叫停,“虽然一个字不差,但我语气不是这样的,你干嘛威胁他!”


    莫临比窦娥还冤:“姑奶奶,要么你托梦自己跟他说?”


    莫临推着秋冷回来,护士姐姐去门口接他们,觉得秋冷今天脸色很红润,大概是出去散散步心情好。


    “以后我经常推你出去走走。”护士姐姐对秋冷笑,从莫临手里接过轮椅推着,跟秋冷开玩笑,“还是得你哥哥来你才开心?”


    医院只有上头的院长和几个领导知道秋冷和牧家的关系,护士姐姐们看牧家小少爷和莫临经常来看她,还以为她是莫临的妹妹,莫大少被问了也不否认,点头点的十分镇定。


    秋冷瞥了莫临一眼。


    莫临咳嗽了一声,他可不敢告诉护士秋冷脸色红润是因为和他争辩争的,否则下次来就会被正义感爆棚的护士姐姐们拦在病房外。


    护士把秋冷推回房,扶着她小心地上了床,把药给了莫临,嘱咐他等水凉一些就盯着秋冷把药吃下去。


    “吃的的话等会儿会送过来,我们就没给你准备了。”食堂那边都习惯了,秋冷的吃食不用他们特意做,反正每天都是牧家那位小少爷亲自来送。


    她有一次进去换吊瓶看了眼,都是清淡有营养的菜式,专门搭配过,闻着特别香,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店做的,小少爷脸冷,她们也不敢问。


    莫临倒了热水放在桌上晾着:“吃药需要哄吗?”


    秋冷嫌弃的看着他:“就算要哄也不要你哄。”莫大少这张嘴估计能给她哄生气了。


    “那平时是谁来哄?”莫临问,“牧深?”


    “我不需要哄着吃药。”秋冷忍无可忍,“又不是三岁小孩。”


    莫临满意的把虚弱的秋冷逗得像只鼓起来的小青蛙,非常没有人性,他自己却觉得好玩极了。


    比逗牧若延的宝贝弟弟还要好玩。


    他等秋冷吃了药,扶着她躺下,大少爷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手脚僵硬得不行,生怕把秋冷哪里碰疼了,就那么一个动作差点让他出汗。


    “对了。”他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站在床头,“阿延前几天跟我说让我帮他推介值得信任的医生。”


    “心理医生?”秋冷把盖到嘴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嗯。”莫临轻声说,“他以前其实不怎么承认自己有心理问题,就是觉得对不起荣舒,认为是自己的错,我也只能多跟他聊天疏导。所以他跟我主动说起来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给他推介了我现在的老师的导师,他人就在美国,会跟阿延约时间。”


    秋冷轻轻点了点头。


    莫临扒拉了她头顶一下:“我有种感觉,好像你是冥冥之中老天爷派来的,看不过去阿延他就那么活着,被动的接受家里的安排,被动的去做继承人需要做的一切,被动的去背负不该他背负的东西。


    “现在虽然这个结果没有变,他还是接受了家里的安排,但不再是被动的了。牧家这塘死水,大概要开始改变了。”


    “我替阿延,跟你说一声谢谢,好好养病,早点康复,有消息我会随时联系你的。”


    室外阳光温暖,风声和缓。


    夏日正酣。


    *


    市一中。


    高一部,高一一班。


    今年降温降的慢,都十一月了,下午一点的太阳依然是火辣辣的,一点都没有让人感受到秋高气爽的凉意,反而都要被燥热的天气气爽了。


    “哎,哎哎。”


    坐在走廊靠窗位置上的男生正在趴着午休,被人不依不饶的怼了几下手臂,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正要发火,看到窗外满眼期待看着他的女孩子,顿时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转头就要继续睡。


    “别睡,我看见你睁眼了!”女生压低声音叫到。


    男生只好睁开眼睛:“又干嘛?”


    “啧。”女孩一咂嘴,“纪啸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让你跟牧深说的话你说了吗?”


    “说了。”纪啸用手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去不去?”女生紧张的问。


    “嗯……不知道。”纪啸说。


    “什么叫不知道?”女生震惊了。


    纪啸扒拉了一下头发,又打了个哈欠:“我说完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啊,就‘哦’了一声,我哪知道他去不去,要不你自己去问?”


    女生不说话了。


    纪啸换了个姿势趴桌上:“你看吧你都不敢去问,像我这种敢去跟他说话的人不多了,总不能我一次给他问烦了吧?就为了约他周末一起去爬山,把我牺牲了不划算。”


    “呸。”女生叹了口气,“是大家一起去嘛,咱们都当同学快三个月了,他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也不怎么跟人讲话……”


    “你们女生啊。”纪啸下巴垫在桌上,讲话的时候头一动一动的,“还不是看他长得好看,找什么借口,真要拉他参加集体活动,不如说服他参加我们篮球队。”


    “他长得就是比你好看!你们篮球队的事你不是去说过了吗?”女生红了脸,但坚强的怼回去。


    “对啊,他连篮球队这么棒的团体都不愿意加入,会跟你们去爬山?除非天塌下来,省省吧。”


    他说完自顾自的继续睡了,被恼怒的女生拿起桌上的练习本猛拍了一下头,本子很薄,声音很响亮。


    “牧深人呢?”女生说,“我这就去跟他说,不指望你。”


    “不知道。”纪啸的脸埋在手臂里,“我只是他同桌,不是你派来监视他的ok?”


    “……要你何用!”女生气鼓鼓的走了。


    纪啸好半天才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座位。


    课本和资料就整齐的码在桌空里,他这位沉默寡言的同桌平时这个点应该在看原文书,纪啸有一次凑过去看了两眼,根本看不懂那是什么文,由此对牧深升起了一股不可言说的佩服。


    后来他想让牧深加入篮球队未遂。


    下课企图分享零食未遂。


    自习课上问题目,牧深倒是给他讲了,但是讲完就完,一句废话都没有。


    开学到现在三个月不到,一年一班的学生已经全都清楚了,这个各科成绩排在第一的牧深就是朵高岭之花,没说他性格不好不近人情,是因为牧深的性格总的来说只是冷,但谁要是去找他问题或者主动说话,他都会搭理对方,讲题一遍听不懂他还会讲第二遍。


    他只是不爱说话,不爱和人来往。


    又因为长得太好看,女生们只要和他对视就脸红,根本不敢主动找他讲话,作为哑巴班草同桌的他,就成了女生们间接来看牧深的借口。


    他是个桥梁,宝贵的、没有尊严的桥梁。


    刚才来找他的女生是他们班班长宣冉,兼他小学六年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他实在没想到进了高中还能同班。


    孽缘啊。


    其实他知道牧深去哪了。


    他今天午休时候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一副有事要去办的样子,他走的时候纪啸随口问了一句要去干嘛,牧深说去接人。


    午休不能出学校,他也没搞懂牧深要去接谁。


    但他看牧深的样子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就觉得他似乎心情不错。


    哟嚯厉害了,他还能从同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看出心情。


    出息了。


    算了不想了,他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睡也睡不着了,出去找个地方背书吧。


    纪啸拿了本英语单词随手揣在校服衣兜里,溜达着往操场那边去,路过教师办公楼的时候看到了让他下巴掉地的一幕。


    他那个高岭之花的同桌,开学三个月没笑过、没露出过多余表情、从不主动跟人讲话的班草牧深,正在纠缠一个女孩子!


    那女生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头发应该是染过,阳光底下露出发尾浅粉的颜色,她走在前面,牧深跟在后面。


    不仅跟着,他还伸手去企图拉那个女生的手,被无情的甩开了。


    纪啸看的目瞪口呆,手里的单词本掉了出去。


    因为逆光,他看不清那个女生的样子,对方很快拐过楼梯口走上去了。


    牧深听到动静看了过来,纪啸和他面面相觑,确切的说是他一个人面面相觑,牧深根本没什么表情,两人对视了一眼,牧深转身就追着那个女生上楼去了。


    “别走那么快。”


    纪啸听到牧深的声音从楼梯间传出来,有点无奈,但和他在班里回答问题、讲题时候的声音都不一样,大概就是……很温柔,像解冻了的水。


    “不背。”女生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让我们班头看到你背着我进办公室,他会觉得我在压榨未成年!”


    “那我扶你。”


    “不需要,我自己能走。”


    “不扶就背着。”


    “……行行行,手过来,早知道就不告诉你我几点来报道。”


    “早餐吃了吗?”


    “……吃了。”


    “上次做不是说很好吃吗?今天没做好?”


    “连续吃七天了啊弟弟,我想换换。”


    “行。”


    “我想吃麻辣的行吗!”


    “还不行。”


    “……”


    纪啸捡起自己的单词本,觉得这个午休不仅睡不了觉,也背不了书了。


    谁能想得到高岭之花的班草其实是个姐控?


    原来他也不是不爱说话,纪啸忍不住想,而是要看对着谁。


    作者有话说:


    努力想给宝们日万,但是没有成功!


    我是个小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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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 30瓶;苒苒苒苒苒 15瓶;尤里里、猫眠槐树林、青衫 10瓶;韶岑.s 4瓶;临渊不羡鱼 2瓶;写意写意 1瓶;


    感谢宝们!啾咪啾咪~


    45  ? 第 45 章 ◇


    ◎传说中不良少女◎


    秋冷在医院待了快四个多月, 一直到她差不多走路没问题了才被院长批准回家,回家之后又被牧深摁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月。


    牧深早上帮她做好早餐和早饭再去上学,晚上回来再陪她吃完饭。


    秋冷一开始十分疑惑, 怎么贵族高中都不上晚自习的吗,每天六点就可以到家?


    后来才知道牧深居然没去家里安排的学校, 而是考进了市一中, 成绩跟他哥一样, 进去就牢牢霸占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更过分的是他还申请不上晚自习。


    高一晚自习是真的晚自习, 自己刷题,老师不上课。


    好死不死他们班的班主任就是刚从高三战线上退下来的李俊生,知道他家隔壁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邻居姐姐需要照顾,爽快的给他批了条子。


    是到了十一月初秋冷终于康复的不错, 去医院复查院长也说没问题了,她才催着牧深去好好上课, 恢复了他的晚自习作息。


    她去报道那天牧深刚下课就给她发了消息,问要不要回来接他。


    “你怎么接?中午学校不放人出去的。”秋冷作为学姐, 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不了解校规的学弟。


    牧深很快会过来:“我能出来,门卫大叔认得我。”


    “为什么认得你?”


    “门口荣誉榜上贴着照片。”


    秋冷不知道门卫大叔什么感受, 但她感受挺深的。


    年级第一就可以搞特权吗, 哼, 小心她去关主任那里告发举报!


    她一边喝着牧深给她炖的汤,一边单手打字:“不用, 我吃完饭慢慢散步来, 好久没走这条路了, 我要回忆一下我的青春。”


    “好, 出门的时候告诉我。”牧深回。


    虽然他回的挺快, 但秋冷都能想象他在电话那边有点无奈的样子,估计还会在心里吐槽一句她倚老卖老什么的。


    她换了校服,在镜子前照了照。


    之前在医院她瘦了很多,回家一个月又被牧深养胖了点,额头上的伤痕哪怕掀起刘海也不那么明显了,估计再过几个月就能完全消失。


    她拿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


    一条发在和白迁彭向晨的三人小群里,一条发给鱼听兰,一条给莫临,最后一条发给牧若延,哪怕他看不到。


    内容都一样:今天去报道,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三人群的对话框立刻就动了起来。


    千王之王:老大你怎么不早说啊啊啊啊!


    千王之王:我中午没课!可以开车去接你!


    这个方向不对:恭喜老大!礼花礼花礼花


    千王之王:晨哥你能不能有点诚意?老大你看他如此敷衍,是时候踢出群了。


    这个方向不对:??不要挑拨离间,我在上课呢,画图老师在瞪我……我为什么要习惯性坐最前排


    秋冷:专心上课!迁子你好好学学大晨


    千王之王:???


    这个方向不对:骄傲的挺起胸膛.jpg


    千王之王:老大你偏心……


    白迁和彭向晨高考考得不错,尤其是彭向晨,超水平发挥,擦着线进了邻省最好的理工科重点院校,忙的天天在群里晒作业,上个月国庆回来来医院陪了秋冷几天,还不忘带上彭妈做的菜。


    白迁上了本省的一本大学,学管理,说以后好接他爸的班,但跟他爸打电话的时候被秋冷听了个正着,白迁爸在电话那头质疑得非常明显:“凭什么你来接我的班?自己白手起家打拼不行吗?”


    白迁怒摔电话,准备寒假飞去英国让他爸见识一下他的本事。


    鱼听兰也很快回了消息过来。


    【太好啦!你路上要小心哦,要是走不动就打个车】


    “你怎么知道我走路?”秋冷问。


    【运动少女,至今一中女子三千米最好成绩保持者,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很喜欢走着去上学吗】


    “默契。”秋冷给她发了个大拇指。


    小兔子也考去了省外,一所全国医学专业最好的大学,比白迁还忙,据说下个学期要开始学解刨学了,秋冷想想鱼听兰解刨小白鼠的画面,肯定是边哭边稳准狠的下刀。


    莫临一直没回消息,可能是在飞机上。


    莫大少现在不仅要兼顾学业,还要操心远在大洋彼岸的牧若延,一有时间就往美国飞,他不经常跟秋冷说牧若延的事,大概是牧若延不让他说,怕秋冷担心,但是大体的治疗进展秋冷都会从莫临那里知道。


    牧若延之前情感压抑的太过,需要长时间的疏导慢慢疗愈。


    但他的学业依然完成的一等一,不愧是学神。


    秋冷一路慢悠悠的散着步,一边和手机里的白迁和鱼听兰聊天,彭向晨自从被老师瞪了之后就没再回过消息了,白迁在群里幸灾乐祸的发了一串表情包。


    “虽然不能聚一起庆祝你康复,不过明年老大你生日的时候咱们一定陪你好好过。”白迁说。


    秋冷躺在抢救室里的时候,她十八岁的生日就溜过去了。


    后来她也只能躺着,等到她能动了有点力气了,大家都去上学了。


    不过她从医院回家那天,牧深在家里给她做了一个小蛋糕,味道非常清爽好吃,吹蜡烛的时候她没许愿,而是真心诚意的感谢了一下上天,三番五次的救她狗命。


    “对了,去年过年我给你的十五岁生日礼物,你有没有拆?”秋冷才想起来去年自己做的那个生日礼物,虽然和牧深这个一看就练习了很久才能做出来的美味蛋糕没法比,但也是满满的心意。


    那个金纸她找了好久才找到满意的,还挺难剪碎。


    “拆了。”牧深点头,“我很喜欢。”


    他这么老实,秋冷反而被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个纸挺难收拾的吧,我之前剪不小心弄撒了,捡了好久才捡起来。”


    “是挺难捡的。”


    “扫一扫丢掉就行。”


    “唔。”牧深垂下眸,“……已经丢了。”


    “有没有许愿?”秋冷笑着问。


    其实这个生日的小礼炮是以前姐姐给她做的,说闪闪的金色碎屑落下来就是一场流星雨,许愿就会很灵。


    她也想送一场流星雨给牧深。


    听到许愿两个字,牧深睫毛颤抖了一下,半响才闷闷的说:“没有,我从来不许愿。”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牧深说,“有的愿望实现了也没什么好的。”


    少年你还挺叛逆啊。


    秋冷想了想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每天都在坚持许愿希望身体能多挨一段时间……等等,所以是她许的愿都被攒起来一股脑砸给她了吗?


    赶快双手合十再还一个愿,感谢老天。


    以后牧深的愿望她来许好了,希望他多笑,多交朋友,这一生都能得偿所愿。


    她刚走到学校,门卫室的侧门就开了,牧深小跑过来扶她,被她拒绝第一次。


    进门之后想扶她,被拒绝第二次。


    上教师办公楼得寸进尺想背她,被拒绝第三次。


    秋冷服气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当院长说的话都是逗你玩么?他叫我多走走动动才有益于恢复你忘啦。”


    “秋冷?”李俊生在办公室里听到声音,从窗口探头出来,看到她顿时不淡定了,“你怎么上来了?你们复读班教室在另一栋楼,你待会还要走下去?”


    不走难道跳下去吗。


    秋冷懒得吐槽他和牧深一样瞎紧张了,笑着打了个招呼:“班头,我来报道了。”


    “我现在不是你班头了。”李俊生说。


    对哦,他现在是牧深的班头了。


    “那我们班主任是谁?”秋冷问。


    “我。”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关主任今年负责复读班,待会儿他带你去教室。”李俊生拍了拍秋冷旁边的牧深,“和你们高一不是一栋楼,牧深以后辛苦点,秋冷最近上楼你都跟着些。”


    牧深点点头。


    关主任十分不赞同,板着脸:“你们别搞得太紧张,她又不是瓷做的,复健复建,就是要多动多锻炼。”


    秋冷这次举双手双脚赞成主任:“对对,你们搞得这么紧张我心理压力很大,还怎么好好学习。”


    李俊生:“……这就压力了?”


    “反正就不要特殊对待我。”


    “行。”李俊生笑起来,“但你自己还是注意,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老师说。”


    以前八班的老师们也看到秋冷了,全都过来和她打招呼,问她身体怎么样了,还跟她说以后午休时间不想吃食堂就去老师宿舍,有厨房,可以给她做吃的,或者她想吃什么自己做就行。


    秋冷立刻拒绝,开玩笑,她自己下厨万一把自己毒死了呢,她厨艺可一点都不比牧若延的好。


    “可以吗?借用厨房。”倒是牧深问了一句。


    现在高一一班好几个老师都是刚从高三班退下去的,刚开学的时候还调侃新一届高一的第一名和牧若延一个姓,不知道能不能和他一样从进校就承包每一年的年级第一。


    结果发现是两兄弟。


    牧深也没让他们失望,在年级第一的位子上坐的很轻松。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牧深和牧若延性格完全不同,曾经的年级第一温和有礼,现在的年级第一十分孤僻。


    老师们第一次见到他今天这个样子,脸上也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居然还主动问起能不能借用厨房。


    李俊生有点欣慰,秋冷来了,这小子就有了点鲜活气。


    “可以。”他笑着说,“要给秋冷热吃的是吗,尽管来用,做菜都行。”


    “谢谢老师。”牧深规规矩矩道谢。


    秋冷在办公室领了教材和资料,离下午上课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候关主任就提前带她去教室,牧深帮她抱着资料跟在旁边,关主任也没说什么。


    复读班一中只设了两个班,一个文科一个理科,秋冷这次选了文科,来报道前两天李俊生还劝过她,她理科已经复习的很好了,现在换还要从头学文科,会很辛苦。


    “不辛苦,这次我想学文科。”秋冷跃跃欲试,“我喜欢地理,文综卷我以前也做的,理综卷子做累了就转换下心情。”


    “……”李俊生只好闭嘴。


    他见识过秋冷学习得能力和努力程度,她要是想学文科也一定能学好,何况她还喜欢,由她吧。


    都是经历过鬼门关走一遭的人了,其实不需要大人帮她拿主意。


    文理科复读班在高三部楼上,两个教室就在隔壁。


    中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还没响,但教室里很安静,复读生们这会儿午休结束了,大部分都在低着头刷题,还有几个在低声聊天。


    关主任推开门,学生们的目光齐刷刷的扫了过来,讲话的几个学生吓了一跳,立刻正襟危坐,看着关主任的目光还有些恐惧。


    关主任指了指第一排靠墙的位置:“你坐那。”


    “谢谢主任。”秋冷走过去,所有学生对她行注目礼。


    牧深也走进来,把她的书和资料全部放在课桌上。


    “第一节自习课。”关主任对秋冷说,“你适应一下,资料看一下齐不齐,不齐找我。”说完就走了。


    他一走,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舒气声。


    关主任还是一如既往的积威甚重啊。


    “你就是那个生病请假没能高考,所以复读的小可怜?这位子给你留了三个月了。”秋冷的同桌是个短发女生,一开口就大大咧咧的问到。


    “昂。”秋冷说,“我的传说已经这么广为流传了?”


    “对啊。”女生笑起来,很江湖气的朝她伸出手,“我叫李邂。”


    “秋冷。”秋冷和她握了一下手。


    “小帅哥你呢?”李邂问牧深。


    牧深没说话。


    “我弟,叫牧深。”秋冷说,她轻轻拍了牧深一下,“你快回去上课吧。”


    “邻居。”牧深说。


    “对,邻居家的弟弟。”秋冷补充。


    “放学我等你,一起去食堂吃饭。”牧深说,等秋冷点了头他才转身出去。


    李邂十分不信的样子:“邻居家的弟弟?真不是亲生的?看着挺黏你啊。”


    秋冷笑的眼睛像月牙:“对吧。”


    啧啧,牧若延你听听,你弟弟快要成我的啦!哈哈哈哈。


    自习课的时候李邂掏出数学试卷刷题,刷的她一个头两个大,她最怕数学,这次考试就是数学考砸了,所有题跟天书一样,她把选择题蒙完就无从下手了。


    她做半张试卷就空了三分之二的题,内心绝望。


    拿水杯喝水的时候她瞥了一眼秋冷,发现这位新来的同桌在埋头看课本,政治已经看完了,她正在咬着笔头苦读历史。


    造孽啊,李邂心想。


    本来就是复读了,还错过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得急死了吧。


    她在自己桌空了翻了半天,翻出自己的文综三科的笔记递给秋冷:“喏,之前上课的重点都在上面,借你,哪里看不明白就问我。”


    “谢谢。”秋冷高兴的接过去,笑出嘴角一对小梨涡,然后她看见了李邂面前的数学试卷,投桃报李的询问,“要我给你讲数学吗?”


    李邂差点笑了。


    “不用。”她摆摆手,“你好好复习你的。”


    人家时间本来就紧了,她可不忍心再占用。


    而且文科班的嘛,数学都好不到哪里去,跟她估计也半斤八两。


    蹉跎了一节自习课,下课铃响的时候她做完的题加起来依然只占三分之一,选择题和填空题还有好几题是蒙上的。


    苍天啊!


    李邂简直想对着把数学划进三大主课的人摇领子咆哮,为什么,为什么我读了文科还要学数学!我不配啊!!


    “秋冷!”教室窗外有人路过,大喊一声,“你来报道了啊!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快来我抱抱!”


    然后一个女生冲进来和秋冷拥抱了一下。


    李邂才看清是隔壁理科复读班的。


    随着她一声叫唤,隔壁教室刷刷刷探出来几个脑袋:“秋冷来报道了!?”


    然后几个男生女生就张牙舞爪的过来了,都是秋冷以前八班的同学。


    “老大!”其中一个男生叫得差点都破音了,“你总算来了!”


    “你没事了吧?我们考完试才知道你出车祸了?”


    “身体养好了?”


    “没事了。”秋冷笑着说,“这么关心我啊?是不是另有企图。”


    “那可不。”差点叫破嗓的男生说,“咱们还等着你组学习小组呢,但关心你也是真的……等等你怎么在文科班?”


    李邂对他的后知后觉大为赞叹,你都冲到我们教室五分钟了才反应过来?


    “我想读文科嘛。”秋冷说,“不过还是可以组学校小组的,你们这次哪科没考好?”


    “数学。”


    “数学。”


    “语文,作文我给写偏题了……”


    “理综这次的化学好难。”


    “英语语法我还是不太行。”


    秋冷问了他们的分数,发现大家其实考的还可以,以他们高三一年成绩增长的水平来比的话,其中两个考出来的分数连李俊生都觉得考得不错,但他们觉得还不够,觉得自己可以再努力冲刺一把。


    “行。”秋冷说,“晚上我和关主任商量,反正复读班的自习课比较多,到时候组了学习小组一起学习,你们问问班里的人,我问问文科班,两边的三大主科可以互相补足。”


    上课铃响,休息时间结束,理科班的几个人才回去了。


    第二节是历史课,李邂几次想悄悄跟秋冷讲话都发现她听课格外认真,硬是没找到机会,活生生憋到下课,觉得自己脸都憋大了。


    “那个……”李邂开了口才发现不怎么开头,酝酿了半天,“为什么他们叫你老大?你怎么认识理科班的人?你之前不是文科班的?那你复读干嘛来文科班,来得及学吗?”


    她一口气问了一串,眼神灼灼的盯着秋冷。


    秋冷只好一个一个回答:“嗯,为什么叫我老大,就是,怎么说呢,我以前有两个小弟,然后其他人就跟着他们叫我老大。”


    李邂表情一片空白:“两个……小弟?”


    秋冷继续说:“我之前是理科班的,复读想读文就转过来了。”


    李邂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里:“小弟是什么意思?”


    “特别好的朋友。”秋冷说。


    “……”你他妈在蒙我吧。


    她这才留意到秋冷发尾露出来的浅粉色,麻木地开口:“你之前在一中的时候是高三几班?”


    “八班。”


    李邂点了点头,八班,不管在哪个学校都是吊车尾的班。


    但为什么吊车尾的班,疑似不良少女的人,同学来找她不是讨论今天去收拾谁而是组建学习小组?一中这么卷,八班的人都拼了命的学?


    然后她想起了一个传说。


    为什么她复读选择来市一中,是因为这一届他们学校考得最好,前面三个班基本都是重点线的成绩,所以他爸妈打听之后提前就给她报名了一中,发现今年报名的人很多,来筛选考试的时候她都怕自己考不进来。


    那为什么市一中这一届考得好呢,据说是这一届的老师教学有方,有一个之前不显山露水的学生,凭借短短一年的时间冲到了年级前三,并且今年市一中整体学生成绩都大幅度上升,吊车尾的班都有重点上线的。


    所以她父母才把她眼巴巴的送进了市一中复读班,希望她能沾沾仙气,让缺失的数学细胞活络起来点,起码别再考个四十五分拉低总成绩。


    秋冷不会就是上一届仙气的受益者吧!


    李邂为自己的推理能力点了个赞,立马开始推销自己:“你们那个学校小组,我可以进吗?我想补补数学,好多时候老师讲的我绕不过弯,八班之前是不是有个考进了年级前三的人,你和他一个班,传授点学习经验呗?”


    “可以啊。”秋冷点头,“我给你讲,我数学不错。”


    好吧,你也行,反正肯定比我强。李邂连忙点头。


    不过李邂对学习小组这个事持怀疑态度。


    一个是都复读了,谁有时间去帮助别的同学,自己啃书本都觉得时间不够。


    一个是关主任会同意?不,她光是想象秋冷去跟关主任讲话的画面都觉得窒息,她真的不会被关主任骂死吗?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复读班的学生们慢吞吞收拾着东西,吃饭丝毫不急,都已经经历过一次高三了,是成年人了,不会再去跟学弟学妹们挤食堂,反正复读班晚上也是自习课,晚点吃完进教室老师也不会说的。


    秋冷还在奋笔疾书,牧深已经在教室门口等她了。


    “小帅哥!”李邂朝他打招呼。


    秋冷探头看了一眼:“等我,马上好。”


    李邂看了她笔记本一眼:“你笔记没记完?”


    “记完了。”秋冷一边说话,笔下依然写的飞快,“我默一遍,马上就好。”


    李邂:“……”真的假的。


    牧深没进教室,就在走廊等秋冷,等她写完才进去帮她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资料:“想吃什么?”


    “门口的冰汤圆。”秋冷说,“我带你去吃,可好吃了。”


    “你……”


    “我不吃。”秋冷及时打断他,“你吃行了吧。”


    “嗯。”牧深点点头,听着她气鼓鼓的语气,忍不住笑了笑,“糯米你还不能多吃,等会儿可以给你尝两个。”


    “……我谢谢你。”更气了呢。


    “一起去吗?”秋冷邀请李邂,“我给你讲数学。”


    “好,我带上试卷。”李邂很爽快的答应了。


    很快她就后悔了。


    为什么她要跟秋冷和他弟出来吃饭?


    小帅哥明明十分酷,她两次打招呼,第一次他没理,第二次对她点了点头,一看就不是话多的人。


    但跟他姐在一起还挺……怎么说呢,话挺多的,也不是他说的话多,但秋冷说什么他都能接一句,虽然不爱笑,但眼神一直是柔和的,看上去很好相处的亚子。


    然而她一开口说什么,小帅哥就闷头吃自己的了。


    最多礼貌的点了头。


    怎么跟她说话是会中毒吗?


    李邂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不至于啊,她的侄子侄女啊堂弟堂妹啊都挺喜欢她的,也爱跟她一起玩。


    她是不是无意中惹这个小帅哥不高兴了,不然为什么对着她就脸这么冷?


    “牧深?”有人掀了帘子进来,看到坐在小桌前的牧深愣了一下,跟在她后面的人差点撞在她身上,跟着循声看了过来。


    牧深抬眸看了一眼。


    “你们班同学?”秋冷问。


    “嗯,我们班班长,宣冉,我同桌,纪啸。”牧深对秋冷说,然后朝进来的两个人点了点头。


    纪啸在背后戳了戳宣冉的手臂:“上啊班长大人,不是说要亲自问牧深吗?”


    宣冉咬了咬牙:“上就上。”


    她几步跨过来,紧张的把手背在了背后:“牧深,这个月底学校组织去爬山……你去吗?老师说要报名,你去的话我把申请表给你。”


    纪啸摇着头过去,被宣冉瞪了一眼。


    这女人就知道跟他横,明明是这周末班里有人组织去爬山想邀请牧深,居然不敢说,把学校这个月底的集体活动拉出来挡枪。


    怎么不把你面对我那点虎里虎气拿出来?


    纪啸心里吐槽,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笑着和牧深打了个招呼,等他回答。


    “爬山?全校都去吗?”


    牧深没回答,坐在他旁边的女生先说话了。


    纪啸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


    宣冉看了看秋冷,虽然不认识她,还是对她点了点头:“嗯,但是是自愿的,想去就找老师要申请表,家长签字同意就能去。”


    “去呀!”秋冷转头看牧深,“我要去。”


    牧深无语:“你能爬山吗?”


    “哪座山啊?”秋冷又转头问宣冉。


    李邂抢答:“西山森林公园啦,有台阶的,爬不动也可以坐缆车,这星期老师在班里讲过,你如果想去我帮你要申请表。”


    “要要要。”秋冷笑得灿烂极了。


    大自然,我来啦!


    她都多久没有出去玩了,必须去啊。


    学校万岁!


    宣冉也不懂他明明在问牧深,为什么和他旁边的陌生人聊起来了,这个小姐姐应该是他们学校的吧,好漂亮……啊不这不是重点!


    牧深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大概又是拒绝吧。


    下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活动可以邀请他参加了。


    “给我一张申请表吧。”牧深说。


    看吧,果然又是拒绝……嗯??


    “好、好的!”宣冉激动的差点咬到舌头,同学们,咱们班草终于被我的诚挚之心感动了,要加入我们这个大集体啦!!


    呜呜呜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的努力是有用的。


    纪啸看着激动的宣冉,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了。


    不就是在教师办公楼吗。


    所以这次牧深愿意参加集体活动,是因为他姐想去。


    作者有话说:


    纪啸:确认过眼神,是姐控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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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云(._.) 75瓶;郁宁 50瓶;山音 20瓶;步妩 6瓶;十五 5瓶;问风 2瓶;温染琉璃、61238795、起司酱 1瓶;


    谢谢宝们!抱抱抱抱~!


    46  ? 第 46 章 ◇


    ◎漂亮小傻瓜◎


    饮品店虽然店小, 但是顾客很多,每一张小桌子都坐满了人,宣冉环顾了一圈, 看了看表,觉得今天应该是吃不上冰汤圆了。


    她拉了拉纪啸:“没位子了, 走吧。”


    反正已经有个天大的意外之喜了, 这一趟跑的十分值得。


    “跟我们坐吧。”秋冷挪了挪椅子, “两个人挤一挤没问题。”


    她朝李邂那边挪了挪, 身边位子就空了出来, 勉强能坐一个人,但肯定得和旁边的人挤着肩膀才能坐下去。


    宣冉看了一眼牧深,没敢坐。


    不是她怂,是她想起来了开学后的一件事。


    那会儿大家只是互相认识, 各自也还不熟悉,正处在除了前后左右碰上其他同学还要重新做个自我介绍的时候, 全班人就知道牧深的名字了。


    他是这届考生里成绩排名第一的,有长得好看, 几乎是报道那天就让一班,也包括隔壁两个班知道了他的名字。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出了他性格孤僻倨傲, 除了上台领教材其他时间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 既不和人打招呼, 满脸还溢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刚开始那几天除了他同桌纪啸,没人敢去跟他讲话。


    某天午休的时候班主任来找宣冉, 让她叫几个同学和她一起去仓库领新到的校服, 宣冉叫上同桌, 又去叫纪啸。


    纪啸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睡得十分没规矩, 歪着身子把自己同桌快挤出座位了,手臂还搁在桌上伸得那叫一个长,一眼看过去整张课桌上都是他。


    牧深没有睡觉,靠着后排的桌子在看书。


    纪啸睡成那样,他也没有有任何不满的神色,也没有叫醒他换姿势重睡,反而是自己挪到了课桌边缘。


    宣冉从那天就知道,牧深绝对不是一个性格不好的人,但他也肯定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看到那个漂亮的小姐姐拍了拍牧深的肩膀:“挪一挪,给你同学让个位。”


    宣冉快要不能呼吸了。


    姐姐你别碰他,他要冻脸了!


    然而让宣冉没想到的是,牧深拉着椅子挪过去了一些,差不多半个肩膀都靠在旁边的小姐姐身上了,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看了一眼他们,示意他们坐。


    纪啸立马挤过去坐下了,肩膀挨着牧深。


    宣冉只好也跟着坐了下去,悄悄观察了一下牧深,发现牧深被纪啸撞了一下肩,眼皮都没动一下。


    所以她之前的观察是错的?是她过于敏感了过度揣测了??


    “介绍一下呗牧深。”纪啸开口,眼睛看着秋冷,“谢谢你给我们挪位置。”


    “不客气,你们好。”秋冷笑着朝他伸出手,“我是牧深的……”


    “邻居。”牧深抢先开口。


    “邻居。”秋冷只好把“姐姐”两个字咽回去,“我叫秋冷,复读班的。”


    这小子现在叛逆了,又不允许她叫他弟弟了,没人的时候还好,只要旁边有人,只准说邻居。


    搞得他们关系听上去十分生分。


    果然小孩子长大了就是不给逗了,啊,他她现在理解为什么牧若延怀念小时候的弟弟了,她也非常怀念十四岁的可爱牧深。


    又不是姐姐了?


    纪啸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琢磨明白了。


    估计不是亲生的姐弟,隔壁邻居关系比较好那种。


    那牧深对她的态度就很值得推敲了……


    秋冷他们先点的冰汤圆被端了上来,李邂一碗,牧深一碗,秋冷不能吃,就拿了李邂的数学试卷看,时不时拿笔勾画一下。


    “为什么这几题题号上画三角形,另外几题是圆形?”李邂看不明白,“画圆形这几题知识点也不一样啊?”


    “解题思路是一样的。”


    秋冷唰唰的勾画,很快就把整张试卷看完了,然后把卷子折起来还给了李邂:“先收着吧,吃东西,晚自习再给你讲。”


    “现在不讲吗?”她还带了草稿纸呢。


    “我整理一下。”秋冷说,“你空的题其实大部分是一个类型,虽然知识点不一样,晚上我帮你整理个习题本,思路会清晰点。”


    “哦,好。”李邂点点头,但持怀疑态度。


    不会是不会做在拖延时间吧?


    而且她刚刚看完一张试卷也没花多少时间,要是她,题目都还没搞明白呢,哪有那么快就连题型都能归纳好了。


    她觉得还是不能过于指望秋冷,不过秋冷人挺好的,以后文综、语文英语上她多帮帮忙,特别是英语,她高考时候差点就满分了。


    “给我吃一个。”秋冷看完了题想吃汤圆了,瞥到牧深碗里还剩几个,赶快凑过去,再晚点可能就要没了。


    牧深勺子举到一半,转了个弯喂到她嘴边,秋冷张嘴吃了。


    “是不是确实很好吃?”她笑着跟牧深邀功。


    “嗯。”牧深又喂了她一个,“就两个,你自己说的。”


    “再吃一个吧,三个,反正它这——么小。”


    “吃完第三个是不是还有第四个?”


    “没有了,你碗里就剩三个。”


    “……你只有两个。”


    宣冉看着牧深迅速把最后一个汤圆吃了,冲他的邻居姐姐露出一个浅笑,眼睛里还闪着点狡黠的光,整个人生动又好看,跟班上那个礼貌冰冷的班草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她震惊的转了转目光,看向纪啸。


    纪啸把刚端上来的冰汤圆往她面前一怼,自己埋头吃起来。


    你怎么还吃得下!!!


    宣冉心底惊涛骇浪钟鼓齐鸣,很想把纪啸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玩意儿,面对此情此景只想着吃。


    咱们班草一点都不孤僻,他只是认生。


    你看他和邻居姐姐就相处的很好,只要再接再厉,我们也能收获一个这样的牧深。


    吃完东西回去的路上宣冉在后面和纪啸咬耳朵,把自己的“惊天大发现”说了,纪啸也很想把宣冉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别白费力气了,他能参加这次爬山你就谢天谢地吧。”


    “啊?”宣冉有点茫然,“为什么?”


    “少操心别人。”纪啸推了她一下,“快走,上自习要迟到了。”


    等进了教室宣冉就有点明白为什么纪啸那么说了。


    一路上都在和邻居讲话的牧深进了教室就安静下来了,不止不说话了,连表情都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淡然,虽然他整个人身上好像有些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但那点不一样并不会在其他地方显露出来。


    除了在那个邻居姐姐身边。


    宣冉自习课上的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忍不住悄悄的看牧深。


    一个小时不到他就把所有的功课写完了,期间还给前桌讲了道化学题,后面半个小时就拿了书出来看,她问过纪啸牧深在看什么,纪啸说他连书名都没看懂,反正不是用英语写的书。


    她心情有点失落。


    原来牧深不是对谁都这个样子,他也会有笑得很放松的时候,也会眼神温柔的注视着某个人。


    一个东西打到了她的头,咕噜噜滚到她课桌上摊开的课本间。


    宣冉捡起桌上的小纸条,转头发现纪啸在位子上冲她指了指,做了个打开纸条的动作。


    她瞪了纪啸一眼,把纸条拿到桌空里打开。


    ——别看了,再看我们这边墙都要烧穿了。


    宣冉不敢再看了,纪啸这个二百五都察觉到了,牧深肯定也发现了。


    但他看都没有往她这边看过一眼。


    眼眶酸酸涨涨的。


    宣冉有点难受,想把纸条丢掉,反过来发现背面还有字。


    ——下自习请你吃烧烤,你选地儿。


    他妈的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宣冉揉了揉眼睛,决定化悲愤为食量,今晚就吃空纪啸的钱包来祭奠自己还没来得及告白就死在腹中的初恋。


    文科复读班教室。


    秋冷吃完东西回来就找李邂要了个本子,让她先做着自己的作业,她自己埋头就对着数学教材开始抄抄写写。


    半个小时后秋冷写完了,拍了拍李邂的胳膊:“我先给你讲试卷。”


    李邂从秋冷开始讲题的那一刻起都在怀疑她能不能行,等到她一口气听完了整张试卷上自己不会的题,并且全部都听懂了的时候,她才彻彻底底的服气了。


    “你居然讲的这么好。”不止好,简直简单易懂,好几个思路是她以前想都没想到的,但被秋冷一讲她却立刻就能听明白,“那刚才在外面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讲。”


    “我发现你学数学的思路跟我一个小弟差不多。”秋冷笑着说,“等他放寒假回来我让他把下学期的笔记和习题册给我,你跟着那个复习就行。”


    “还是算了。”秋冷自己说完又自己否定了,“我找时间教你整理吧,你数学基础比他好,就是容易把方法想的太复杂了,而且文科班的数学比理科班简单好多,他的笔记你可能不适用。”


    李邂:“???”


    为什么这么几句话里就那么多槽点?


    我在我们附中也是学霸级别的,虽然偏科严重,但你一个区区八班的小弟的数学笔记居然我不适用?


    你小弟到底什么人?


    文科班的数学简单?哪里简单?


    但李邂选择闭嘴。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秋冷一个理科班的学生,生病请假三个月,还敢转来读文科班了。


    人家有那个脑子和资本。


    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关主任巡查巡到顶楼,先去了理科班一趟,光是听隔壁瞬息间就噤若寒蝉的声音,文科班就知道是哪个阎王来了。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关主任就板着脸从后门进来了。


    教室里别说人声,连蚊子声都听不到了。


    “关主任,我有个提议。”秋冷举手。


    关主任看了她一眼。


    秋冷举着胳膊:“我说了啊?”


    关主任板着脸不说话,全班都静默了,所有人低着头狂刷题,谁都不敢出声,等着今天才来还不知天高地厚的秋冷被关主任提到办公室里去训话。


    然后秋冷就起身走到了讲台上:“同学们,我今天和理科班的人商量了一下,我们想组一个学习小组,互相帮忙补一补弱势的科目,想参加的就到我这里说一声,咱们一起约个固定的时间。”


    底下齐刷刷抬起来一片震惊的眼睛。


    你是不是虎啊新来的!!!主任沉默的意思是叫你闭嘴,不是默许你上台讲话啊!!!!!


    他们文科班今天注定要失去一位漂亮的小傻瓜。


    默哀,一路走好。


    偏偏漂亮傻瓜还嫌自己死得不够透,说完了还看向关主任:“阶梯教室还能用吗主任?”


    她当主任是她家亲戚啊,问这话总问题还能回答你?想什么呢。


    “不能了。”关主任说,“教师办公楼二楼倒是有一个空闲的会议室,要用的话去找你们班头拿钥匙,这学期是他管。”


    “好,谢谢主任。”秋冷喜滋滋的下台了。


    教师办公楼可是有空调的!这个冬天赚了。


    关主任在教室转了一圈就走了,他一走,安静的教室里立刻窸窸窣窣小声响动起来。


    “你真是牛啊姐妹……”李邂今天对秋冷刮目相看好几回了,现在几乎有点麻木,“你不怕关主任啊,我看到他都有点抖。”


    “我以前也抖。”秋冷说。


    李邂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对这句话存疑。


    前桌的男生转身扒拉他们桌子:“哎,新来的你胆子很肥啊,但我由此也看出你不是个凡人,学习小组加我一个,平时都干些什么啊?就刷题吗?”


    “什么叫新来的?”李邂纠正他,“人家叫秋冷。”


    “哎,新来的秋冷同学。”男生立马改口。


    “看情况。”秋冷笑着说,“哪科弱就练哪科,都是复读了,得意的科目保持好,把弱的都尽最大努力搞上去,你哪科不好?”


    “语文和英语。”


    秋冷和李邂同时表示佩服:“这两科都不好你还选文科?”


    “只是相对其他科来说这两科算弱。”男生说,“而且理科也学这两科啊,又绕不开。”


    “这两科是我强项。”秋冷想了想,“学习小组会分组,英语组我可以弄个晨读练习,跟我们以前高三时候一样,先把语感练上去。”


    “……”男生沉默了一会,“不是请个老师给我们加强吗?”


    “晨读比较早,太麻烦老师了。”


    “啊这……”


    “你之前在市一中年级排名能排多少?就英语这一科?”李邂问秋冷。


    她发现秋冷每次都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应该不是装逼,而是有真材实料的,不敢肯定,但就是这么觉得,至少秋冷数学很厉害,所以当她被质疑的时候李邂一阵不爽。


    她特意只问了英语成绩,就单科的话秋冷应该不错吧?毕竟都说是她强项了。


    “第一。”秋冷说。


    “什么第一。”男生追问。


    “年级第一啊。”秋冷丝毫不介意对方怀疑的态度,“语文也是,不过我数学和化学比不过牧若延,他成绩还是比我好,哦牧若延就是我们去年的年级第一,不过他没参加高考,出国去了。”


    男生猛地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秋冷:“卧槽?!!你不会是去年市一中那个出车祸所以没能参加高考的年级第二吧!据说只用了半年就从八班直升一班,然后一直在年级前三没掉下去过,是你吗!?”


    “啊。”秋冷说,“应该是我吧。”


    “卧槽卧槽卧槽。”男生激动的像个复读机,最后虔诚的看着秋冷,“大神,今年一定要带带我,求你了,我很认真的。”


    我也有被叫大神的一天呀。


    秋冷沧桑地想,牧若延你听到了吗,如果我是你徒弟,那你现在有徒孙了。


    然后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第二天文科班和理科班的联合学习小组就办了起来,成员不多,文科班包括秋冷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是被前桌的男生拖来的,理科班就以前八班的那四个,还有曾经一中其他班的三个,加起来也就十几个人。


    教师办公楼二楼的那个空闲会议室还挺大,他们去之前李俊生还特意请学校的保洁阿姨打扫过,钥匙直接交给了秋冷让她保管。


    李邂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理科班的几个人早就有经验了,指挥着大家分了组,很快就投入学习。


    开始的时候她还看到秋冷非常努力的在刷题,两个星期一过,除了有人去问题的时候讲讲题,其他时间秋冷就不刷题了,要么在看书,要么在拿着一叠纸写写画画。


    “你干什么呢?”她借着去问题的时候看了看秋冷摊在桌上的纸,发现是打印好的文稿,除了其中一份是英语的,一份是日语的,其他的她甚至分不清是什么语。


    “翻译。”秋冷在纸上画出来一个词,旁边写了个问号,“你要问哪里?”


    “这。”李邂把数学题指给她。


    秋冷看了几眼,拿了草稿纸过来讲给她听。


    李邂听完了题,还是很好奇。


    “你自己翻译着玩?”她问,毕竟她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不耽误学习吗?”


    “不耽误。”秋冷又划出来一个词,用清秀的自己在旁边标注,“每天要背要学的内容我头天晚上就整理好了,今天的已经完成了,文科也不用像理科一样刷那么多题。”


    “那这个呢?”李邂戳了戳桌上的一份稿子,“这是什么语啊,也不像法语?”


    “意大利文。”秋冷说,“正南出版社的采访稿,我帮他们做翻译。”


    “正南出版社!”李邂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了,连忙压低嗓音,“是我知道的那个正南出版社吗?我们省官方出版社那个?”


    秋冷忍不住笑:“还有别的正南出版社吗?”


    “没有了……”李邂觉得自己有点恍惚。


    所以她同桌到底是什么人物?


    她不仅有小弟,还在半年之内从吊车尾变成年级前三,一言不合从理科班转到文科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甚至还能给正南出版社译稿子。


    “大神……”李邂感觉自己很想给秋冷磕一个头,“我拜拜你今年应该能考个好分数吧?”


    “嗯,拜吧。”秋冷眯眼看着她,“每天来拜,拜完回去睡觉,什么都不干,绝对能考倒数第一。”


    “呸呸呸。”李邂连呸三下,“少乌鸦嘴,我就是表达一下我对你的景仰,你学习是不是不费劲啊。”


    “费劲啊,我去年刷的题能绕地球两圈,而且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背书。”


    ……行叭。


    李邂一分钟都不想跟秋冷讲话了。


    她决定从明天起六点就起床,也来参加英语晨读组,人家秋冷英语那么好都还在晨读,她有什么资格睡觉!


    好卷啊,去年一中的分数怎么搞上去的,她怀疑可能就是因为太卷了。


    而且其他学霸只是自己卷,秋冷是非要和他们一起卷,根本没有什么“我的时间很紧不想浪费在别人身上”,或者“要是把大家成绩都搞上去了会不会有人超过我”的焦虑,她状态很放松,同时又很努力,


    秋冷的“卷”不会让人有竞争意识,就是纯粹的想把不会的东西学会。


    李邂现在每天虽然都在拼命学,但不会像以前那样回家就焦虑,一分钟不看书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落下了很多,心态反而好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秋冷每次给她讲数学都在夸她这次思路更清晰了,给了她一种自己学习能力还能再提高,可以考得更好的自信。


    她想起来自己以前的班主任说过,学习也是需要一种盲目的自信的,一旦你开始畏惧和退缩,那学习能力也就到头了。


    十一月的月考正好卡在月底,周四考完试,周五就是学校组织的爬山活动,因为是自由报名,高一的学生基本都参加了,高二减半,高三基本没人,谁也舍不得浪费一天时间。


    复读班更是,除了秋冷,没有任何人报名参加。


    秋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了:“只有我?我一个人?”


    “对。”李邂点点头,“我们诚挚感谢你代表我们高三去参加这项运动。”


    “那你们明天干什么?”


    “我情愿睡觉。”


    “我也是,我要睡得昏天黑地。”


    “我要去大吃一顿海鲜自助。”


    “我回家刷题。”


    然后说回去刷题的人被大家按着暴打了一顿。


    “那我去啦,给你们带山上新鲜的空气回来。”秋冷深沉的说,“要懂得劳逸结合啊同志们,路还很长,身体可是本钱。”


    “你这个娇娇弱弱的样子,估计也就是坐缆车上去。”李邂语重心长的回复她,“否则回来还不躺三天?”


    秋冷:“??你知不知道去年高三部女子三千米第一名是谁?”


    李邂:“知道啊,没出车祸前的你。”


    秋冷:“……”我已经休养好了!


    晚自习快下的时候高一教室里已经开始躁动了。


    第二天要去爬山,学生们都在讨论要带些什么,约着人路上一起走,还有在讨论要不要带扑克牌去山上玩。


    李俊生赶在铃响前去了高一一班教室,学生们跟他关系很好,进去就有男生笑着站起来问他第二天能不能带哪些哪些东西。


    “自己决定,你们又不是小学生了。”李俊生说,“别带着锅去做饭就行。”


    教室里哄堂大笑起来。


    “牧深。”李俊生通知完集合时间和注意事项,点了班草的名,“高三和复读班那边只有秋冷报名了,让她和我们坐一个车,你明天带她到我们班集合。”


    “嗯。”牧深点点头。


    “路上多注意着点。”李俊生又说。


    “知道了。”


    “谁啊谁啊?”李俊生走了之后全班好奇的快要爆炸。


    纪啸被后座的人怼了好半天,为了保护自己的背不变成麻子,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自己问牧深啊,他就在我旁边。”


    于是一干人等就消停了。


    牧深跟本没留意周围人的举动,铃响了就开始收拾书包。


    也可能是他留意到了但是懒得解释。


    “哎牧深。”纪啸把他收落了的笔记本递给他,下午他和牧深借的,忘了还,“你要去高三教学楼接人?”


    牧深接过笔记塞进书包。


    纪啸已经习惯他不爱说话的性格了,但他看出来牧深现在心情还不错,于是凑过去了一些:“你邻居姐姐晕车吗,宣冉排位置,我让她明天排你们坐前面吧,大巴前面位子更舒服些。”


    牧深犹豫了一下。


    纪啸笑道:“悄悄的,不告诉她,也不算什么特殊待遇,她那么晚才来报道是不是生病了?就算大家知道也愿意让她坐前面的。”


    “好,谢谢。”牧深说。


    “你每天都去高三部接她,她生病……很严重吗?”纪啸试探着问,如果牧深不回答他就当自己自言自语。


    “现在已经没事了。”牧深说,“是车祸……为了救我哥哥。”


    纪啸愣住,一是没想到牧深会告诉他,二是没想到牧深和他那个邻居姐姐之间是这样的关系。


    “那你每天去接她是因为要替你哥哥报恩?”纪啸有点懊恼自己不该问,只好努力让话题轻松点,“田螺弟弟?”


    牧深垂着眸把笔袋收进书包,拉上拉链:“不是。”


    他站起来,垂着眸很浅很短暂的笑了一下:“我只有这一年能和她这样在一起,要抓紧时间。”


    “啊?”为什么只有这一年,不是说她已经没事了吗?


    纪啸没听明白,牧深已经背着书包出去了。


    虽然没听明白,但他刚才看的清清楚楚。


    牧深那个笑,明明又落寞,又难过。


    长得帅,成绩好,家里又有钱,原来也还是会有很多烦恼的。


    作者有话说:


    弟弟蹲在墙角画圈圈:一年后她上了大学肯定就找我哥去了,不找我哥也到处玩去了


    好恨自己还在读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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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昱 15瓶;锺 9瓶;临渊不羡鱼 3瓶;温染琉璃、LHY. 1瓶;


    抱住宝们蹭脸脸~


    47  ? 第 47 章 ◇


    ◎蛰伏◎


    因为要六点半就到学校集合, 秋冷五点多就起来了,洗漱完五点半。


    这个点早点铺也没开门,但是人肯定已经起来在忙活了, 她打算溜到小区门口那家经常去的早点铺看看,请人帮她提前煮几个馄饨, 吃完了顺便带一碗回来给牧深。


    刚出门, 发现隔壁已经亮着灯了。


    难道牧深跟她想的一样, 要起来吃早餐?


    这小子对吃根本没这么大兴趣。


    秋冷没去敲门, 万一他只是亮了灯起来喝水什么的, 她岂不是把人弄醒了。


    她掏出手机准备给牧深发信息,发现手机上已经有一条没读的微信了。


    【中华小当家:早上我做早餐,你醒了过来吃】


    发信息的时间是五点整。


    秋冷折回去敲门,牧深很快就穿着小碎花围裙来开门。


    “煮个早点不至于吧?”秋冷发现他围裙上沾了面粉, “大清早这么兴师动众呢。”


    牧深快步小跑着回去了。


    秋冷关了门进去,发现桌上放了好多食材, 牧深正在厨房里炸什么东西,进去就听到油裹上食物的窸窣声, 鼻间是清淡的香味。


    秋冷掀开半帘进去,发现牧深在炸可乐饼。


    盘子里已经放着好几个炸好了的。


    她伸爪子去拿, 被牧深拍了一下手:“烫。”


    秋冷只好老老实实去拿了碗和筷子, 可乐饼炸的外酥里糯, 土豆的口感沙沙的,里面还掺了些别的东西, 她唯一吃出来一个洋葱。


    反正比外面店里做的都好吃。


    她啃完了一个可乐饼, 牧深就端了两碗面出来。


    很清淡的阳春面, 味道照样棒极了。


    “你还要做什么?”秋冷边吃面边问, “这么多食材。”


    “做中午和下午的饭。”牧深说。


    “我帮忙?”秋冷跃跃欲试。


    牧深面瘫脸看着她。


    “好吧我进厨房给你递东西总行了吧!拿个碗啊盘子啊什么的。”


    主要是她出院以后都和牧深一起吃饭, 早点在家吃,午饭牧深提前做好,中午她拿到老师宿舍楼去热一热就行,晚饭牧深来高三教学楼找她,一起去食堂吃。


    开始她害怕耽误牧深的功课什么的,后来发现自己纯粹想太多。


    这小子课本从不背回家,问就说作业早就在学校写完了,秋冷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学习能力,给牧深讲讲题都不行。


    她的聪明才智派不上用场,就显得很像个压榨未成年的周扒皮,每天赖在牧深家里白吃白喝。


    于是她数次想在下厨的时候给牧深帮忙,或者自己也学一学,以后可以反哺牧深小朋友。


    牧深一开始也没拒绝,给了秋冷一线机会。


    最后还是秋冷自己放弃的,因为她连续三次做出了暗黑料理,又不忍心看着食物在自己手里白白浪费,强行吃了,胃疼了好几天。


    那几天牧深像个冰坨,秋冷都不敢跟他讲话,因为一开口就要被牧深弟弟瞪,还要被他用“就算出去捡地上的东西吃都不至于胃疼你到底做出来了什么为什么不丢掉非要吃了你是智障吗”的眼神谴责。


    话不多,眼神还挺复杂。


    牧深做了好多吃的,都是秋冷出院后念叨着每天都想吃,但牧深不让她吃的。


    她自己也知道,在医院的时候吃了几个月清淡的,一下子吃她爱吃的那些东西肯定不行,就她那个重口味,别说身体刚恢复了,就是身体鼎盛时期那么吃也得上火。


    但她就是想逗牧深玩,每天回家路上念菜谱,活生生把自己念饿了,然后回家去喝牧深炖的营养汤。


    “就这些吧。”牧深把吃的都装好,木质食盒装了八个才装下,他还单独装了几盒小的。


    “要么我们回来吃?”秋冷过去提了提,沉重的像是炸药包,“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你吃着别人过来问你能不给?”牧深说,“别担心,我也不背着上山,李老师说有老师提前坐缆车上山,交给他们帮我提上去就行。”


    难怪装了几盒小的,是给老师的谢礼吧。


    秋冷忍不住揉了揉牧深脑袋。


    牧深无奈:“发型乱了。”


    “哪有,很帅啊。”秋冷又揉了揉,笑了起来,“你长大啦弟弟。”


    “早就长大了。”牧深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手拉下来,“哪个小孩每天回家给邻居做饭?”


    “……”果真长大了,会绕着弯反呛她了!


    因为他们出门的做菜工程过于浩大,来不及走路去了,秋冷用软件打了个车,到学校的时候刚好六点半。


    学校操场上停的全都是大巴,每个大巴前面的窗户上贴了班级序号,整个操场上都是人,秋冷守着东西,牧深去找车,找到了又挤着出来接她。


    高一一班的大巴上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很准时。


    牧深带着秋冷上车,把她安顿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自己提着东西去找老师了。


    “你好啊。”后排座位上的男生伸了半个身子出来跟她打招呼。


    “你好。”秋冷记得他,就是那天和他们一起吃冰汤圆的牧深的同桌,“你叫纪啸,我没记错吧?”


    “没。”男生笑着说,“你们高三部真的只有你一个人报名啊?”


    “对啊。”秋冷点点头。


    “你坐车会晕车吗?”纪啸又问。


    “不会。”秋冷摇头。


    然后纪啸的尬聊就聊不下去了。


    他本来是担心牧深的邻居姐姐一个人来她们高一班会不自在,想着和她聊聊天缓解一下,让高三的姐姐体会一下高一一班的活力和热情,但没想到自己先把天聊死了。


    给一班全体同学抹黑了。


    要是宣冉在还能骂他几句缓解尴尬。


    他正在心里搜肠刮肚找话题,车窗外传来一声口哨声。


    “大神!”


    “老大!”


    操场跑道上走过来一群人,十几个,都穿着休闲装,远远的就朝他们的车挥了挥手。


    大神?老大?谁?叫我啊?


    纪啸有点茫然,但对方的目光又确实是冲着这边的。


    他很谨慎的没敢应下这两声,听到前排的窗户被打开了,清琅又有点软糯的女声给了这群走到了车前的人回应:“你们怎么来学校了?今天不是休息吗?”


    纪啸半天没回过神。


    所以大神、老大什么的,叫的是牧深姐姐?


    ……听上去好像很不简单。


    纪啸隔着窗子暗中观察。


    “休息屁。”李邂站在窗外抬手和秋冷拍了下掌,大大咧咧说,“咱们要趁着你休息放松悄悄学习惊艳所有人,让你在山上独自羞愧。”


    “哦,那你们要加油啊。”秋冷笑起来,“我努力羞愧一下。”


    “你身体真能爬山啦?”另一个男生问。


    “能,不过爬不动有缆车。”


    “大神你不恐高吧?我跟你讲西山森林公园的缆车不是那种车厢式设计的,是很老式的那种,像个长椅子,坐在上面升到高处,叫还能碰到树顶的枝叶。”


    “哦?”秋冷眼睛亮了,“这么好?”


    “……我重点是说很恐怖!”


    “我又不恐高,感觉很好玩。”


    “什么很好玩?”牧深上来了。


    底下的人七嘴八舌和他打招呼。


    “帅弟弟早啊。”


    “早。”牧深点点头,在秋冷旁边坐下,递给她一个保温瓶,“李老师让我给你的,拿着路上喝。”


    “班头靠谱。”八班几个立刻开始赞扬李俊生。


    “你们怎么没想到给秋冷带点啥?”李邂说。


    “你还不是。”被反唇相讥。


    然后一群人站在车窗底下搜遍了全身,最后珍重地递给秋冷一个巧克力,还要嘱咐她:“省着点吃啊,乡亲们最后的余粮。”


    高一一班全体人都对这个班主任专门交给牧深照顾的、唯一一个报名参加爬山运动的独苗苗很感兴趣。


    照理说就算有高三的要和他们一起,交给谁照顾也不该交给牧深,哪怕他们是邻居。


    牧深虽然看上去很靠谱,但沉默寡言的性格会不会让人家一路上如坐针毡?或者干脆被冻住。


    大家从秋冷上车就一直在偷偷注意着她,坐在窗边的已经听了半天她和车下面的人聊天了。


    忍不住被送余粮的队伍逗笑了,和车下一群人一起笑得嘎嘎的。


    然后他们都跑过来和秋冷打招呼,发现她和牧深画风不一样,班草冷冰冰的,这位邻居小姐姐却很活泼,笑起来元气又好看,重点是他们觉得今天的班草格外温柔,话也多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不得趁机和班草拉进一下关系!


    纪啸和宣冉倒是知道为什么,但他们也不敢瞎猜。


    到森林公园不远,大巴开过去也就一个多小时,路上秋冷一直在和牧深说话,后面好像还玩起了游戏,指着窗外的东西说一堆他们听不懂的外语。


    纪啸想起来牧深每天晚上做完作业都会看外文书。


    是……为了和邻居姐姐玩游戏?会不会过于大材小用了啊?


    车上一班的同学更是心灵受到不小的冲击。


    班草话挺多啊?


    也不是话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小姐姐在讲他在听,但是他这路上一个多小时讲的话已经比高一入学到现在还要多了。


    有时候在班上他可以一整天不跟别人说一句话。


    啧啧,双标,真是双标。


    到了森林公园后秋冷也没真的去坐缆车,背着包和大家一起走路,李俊生还在山脚底的铺子里给她买了个登山棍。


    一开始还一大群人边走边闹,没多久山道上的人就稀稀拉拉拉开了距离,快的已经往前跑了,慢的越走越慢,还有一群一群约着不走阶梯,去爬林间小道的。


    只有高一一班不一样,大家步调十分一致,整个班集体十分团结。


    “姐姐,吃零食吗?薯片。”一个女生快走几步,给秋冷递了包薯片。


    “谢谢啊。”秋冷收下了。


    “哎我这里有凤爪,要吗?”另一个女生递过来一小包泡椒凤爪。


    “这个味道我喜欢。”秋冷收下,“谢谢。”


    “那我……”一个男生也凑了过来。


    “行了。”牧深开口,“别给她投喂了,这儿好多了。”


    他拉开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全都是各种小零食,都是同学们时不时递过来的。


    他们一路爬到半山腰,全都出了一身汗,于是聚在一个观景台休息,周围也坐了好多其他班的学生,看着他们这没走散的一大班人十分震惊。


    秋冷打开自己书包翻了翻,拿出了一个盒子:“到我投桃报李的时候了,同学们,班草牧深亲手做的小饼干!”


    “真的假的?”


    “牧深你还会做饼干?”


    “我看看我看看。”


    “不敢想象咱们班草站在厨房里的亚子,感觉他是那种冷酷的对烤箱说‘命令你三分钟烤好’的人……”


    秋冷笑得差点拿不稳盒子,打开后给大家分,还好牧深烤的挺多的,勉强一人一个刚好分完。


    大家吃了饼干,被冷酷班草的手艺征服了。


    而且小饼干非常可爱,是一个一个的圆圆小熊脑袋。


    吃着饼干,再看把脸冻了起来的牧深,就有一种很魔幻的感觉。


    “他手艺好着呢,以后你们搞什么集体聚会一定要带上他啊,毕竟是中华小当家。”秋冷说。


    “少胡说。”牧深把盒子里最后一块饼干拿起来塞在秋冷嘴里。


    “真的嘛。”秋冷囫囵嚼着饼干,有点口齿不清,“牧深,你多跟同学出去玩呀,你哥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她见过他在原书里孑然一身的样子,很希望他成为被围绕簇拥的人,活得轻松快乐,像所有同年龄的少年一样,拥有很多朋友,无忧无虑的长大。


    “我……”牧深看着秋冷带着笑注视着他的样子,一下子失了声。


    最近过得太理所当然,他差点就忘了。


    秋冷心心念念的人是他哥哥,那个远在大洋彼岸,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跟她见面的人。


    再等等吧。


    再等一等,等这一年的时间过去,等我最后再贪恋一下你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然后我就把你还给我哥。


    牧深想,我不会让你们被迫分开的,我不想总是被保护,我也想保护你们。


    “放心。”纪啸凑过来大胆包天的把胳膊往牧深肩膀上一架,“保证每次出去玩都叫上他。”


    “鬼屋就算了吧。”


    “为什么?”


    “牧深怕鬼。”秋冷信口雌黄。


    纪啸不可置信的看着牧深,牧深忍无可忍:“我不怕鬼。”


    “那下次咱们班集体活动去鬼屋吧?”宣冉提议。


    “可以啊班长!”


    “牧深你不怕鬼就走前面啊,我要走中间!”


    “你怎么忍心让班草走前面!”


    “就是!这么帅一张脸便宜了npc啊!”


    “???重点是这个吗?”


    同学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牧深冻着脸,但这次谁也没有因为这样就小心翼翼不敢跟他讲话,纪啸搭在他肩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其他同学也围了过来,还有的来跟牧深讨教怎么做可爱小饼干。


    牧深隔着人群看向秋冷。


    秋冷悠哉悠哉的吃着小零食,冲他比了个耶。


    牧深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越是这样,他越舍不得。


    可他也不愿意就此抽身。


    他从小到大没有做过梦,好不容易沉入梦境了,只盼能晚一点醒过来。


    秋冷的身体是真的恢复得不错,除了中途休息一次,快到山顶的时候又休息了一次,她全程爬到了头。


    还是到了山顶观景台,大家去抢望远镜的时候牧深才发现她坐在亭子外的石阶上悄悄脱了鞋,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走过去,秋冷手忙脚乱的穿袜子,牧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她手里的袜子上两处血迹,一看就是脚被磨破了。


    秋冷使劲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动。


    “怎么不跟我说。”牧深脸又冻上了。


    “太久没有走这么长的路了,哎皮肤娇嫩啊。”秋冷开玩笑,“你豌豆公主的绰号今天归我了。”


    牧深根本不笑,放开她的手走了。


    没等一会儿他就拿着几个创口贴回来,在台阶上坐下:“脚。”


    “我自己来。”秋冷去拿他手里的创口贴,被牧深让开了,固执的看着她,她只好把脚伸出去。


    牧深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的贴上创口贴:“回去再消毒,另一只。”


    “没事了。”秋冷缩回脚飞快套上袜子,站起来想走被牧深按住了。


    “另一只我看一下。”


    “真没事了。”秋冷说,“我想去看望远镜。”


    “待会儿看。”牧深攥着她的手,“让我看脚。”


    秋冷抿着唇。


    “牧深,你刚刚借创口贴干什么——”宣冉拿着水果过来分,看到这一幕顿时住了口,站在旁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过去还是转身就走。


    “小宣冉!”秋冷马上看向她,然后从牧深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是我脚磨破了,没事。”


    牧深眼珠轻轻转动瞥了宣冉一眼,然后站了起来,沉着脸不为所动的说:“不给我看也行,等会儿下山我背你。”


    秋冷:“……”


    “姐姐脚怎么了?”宣冉立刻走了过来,“给牧深看看呀,他很担心你。”


    秋冷本来以为来了救星,没想到是牧深的帮手,有点无语凝噎。


    纪啸也跑过来了:“牧深创口贴够吗?我去隔壁班又借了几个。”


    然后三双眼睛一起看着秋冷。


    她只好认命的坐下,脱了另一只鞋和袜子。


    另一只脚没有磨破,但是脚踝明显是肿着的。


    “崴到了?什么时候?”纪啸有些着急的问。


    “没有。”秋冷笑着说,“可能是以前跑步崴过,今天走路多了就肿起来了,我也没想到。”


    “疼吗?”牧深问。


    “不疼。”秋冷说,只差要指天立誓了,“我都不知道肿了,刚刚才看到。”


    “我去找老师要冰袋。”纪啸说,拽着宣冉走了。


    小亭子边只剩下秋冷和牧深两个人。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牧深问。


    秋冷扶着他的手臂没站稳,跳了一下,牧深把脚伸了过来:“踩着我。”


    “哦。”秋冷把光着的那只脚踩在牧深脚背上,看着牧深。


    牧深板着脸,半响后神色才松动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说?”


    “怕你瞎操心。”秋冷说。


    牧深脸又冻回去了。


    秋冷笑起来:“好不容易出来玩,我要是早告诉你,你肯定要送我回去,你今天跟同学一起玩看起来很开心,我不想扫兴……结果还是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啊。”


    牧深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半响后“唔”了一声。


    出声那就算是哄好了。


    秋冷觉得自己现在哄弟弟的本事见长,开心的把手机掏了出来:“来来来,咱们合照一张发给莫临,他肯定会发给牧若延,让你哥羡慕我们,小可怜一个人在国外,孤单寂寞冷的。”


    纪啸和宣冉刚好要了冰袋回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焦急的李俊生,知道秋冷身体没出什么事顿时松了口气。


    “吓得我魂都飞了。”李俊生说。


    “不会吧,班头你这么脆弱啊,以前把白迁和大晨骂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的是谁?”


    “是你吧。”李俊生笑着说,“我后来都舍不得骂,怕把他们那点努力劲头骂没了。”


    秋冷和李俊生讲话,纪啸和宣冉就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牧深,发现他现在依然冻着脸,但是刚才身上的低气压没有了,于是跟着班主任舒了口气。


    说实话,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牧深那个样子。


    他在班上虽然话不多,但基本处于平稳的脾气状态,就是对人对事都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像个恒温制冷的电冰箱。


    但刚才电冰箱差点炸了。


    秋冷把冰袋敷在脚上,穿上袜子固定,还想原地走几步表示自己真的没事,被在场的四个人同时制止了。


    哎。秋冷叹了口气,看来身体还得再养养。


    哎,李俊生叹了口气,就不该让秋冷出来,还好没什么大事。


    哎,宣冉叹了口气,希望秋冷姐姐的脚真的没事吧。


    哎,纪啸也跟着叹了口气,叹气是会传染的。


    牧深……


    牧深听他们叹完不是很想叹了。


    秋冷情绪明显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好了,明明昨天出来玩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是秋冷扫了兴,是他扫了秋冷的兴。


    要是哥哥在这里,或许刚才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也不会让她不开心。


    “拍个照吧。”纪啸提议,“刚才是不是听见你们说要拍照?”


    “嗯嗯嗯,拍个照吧,第一次一起出来玩。”宣冉立刻附议。


    “老师给你们拍。”李俊生自荐。


    秋冷怀疑的看着他:“班头你行吗?”


    “质疑我审美。”李俊生接过秋冷的手机,“等着看啊。”


    秋冷伸手过去勾住牧深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拉过来,两个人头靠在一起,纪啸立刻挤过来把手搭在牧深肩膀上比了个剪刀手,宣冉笑着靠向秋冷,后面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拍合照啦”!一班的学生一窝蜂涌了过来,李俊生只好拿着手机往后退了好多步。


    “拍照说什么?”他大喊。


    “茄子——”所有人大喊起来。


    照片定格,背后是无垠广阔的蓝天,深浅颜色不一的山脉和苍天大树,一班全体加上秋冷,一共四十三个人,全都看着镜头露出了灿烂的笑。


    除了牧深,他笑的不明显,但也笑了。


    莫临横过手机看照片,手机又“嗡”地一声来了消息。


    【秋冷妹妹:没有跟我们高三班拍的大合照在牧深他们班get啦!我是不是一点都不突兀,依然可以冒充高一的小可爱?】


    莫临笑得不行,回她了一串“是是是是是你最可爱,就是姿势二了点,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勒死牧深呢”。


    秋冷愤怒得给他回了个滚蛋的表情包。


    里间的门被打开,他站起身,牧若延和一个儒雅的外国男人一起走了出来。


    “老师。”莫临走过去用英语说,“结束了吗?”


    “今天的谈话很顺利,我们下周见。”外国男人点了点头,对牧若延笑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你得相信未来,对吗?”


    “是。”牧若延笑了笑。


    从房间里出来,外面是光线温暖的走廊,芝加哥的阳光透过大楼的玻璃照射进来,被窗帘挡去了一半,另一半氤氲着铺在了地板和墙壁上。


    “阿延,秋冷给我发了照片,牧深和他同学一起出去爬山。”他拿出手机,“看吗?”


    牧若延摇了摇头。


    “真不看?”他微笑着问。


    “嗯。”


    两个人走到走廊尽头,牧若延按了电梯按键:“先不看,你存着。”


    “行。”莫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手机都没打开,又揣了回去。


    牧若延看着发光的电梯按键出了神。


    不看。


    他不敢看。


    不然他怕自己想要立刻飞回去。


    奶奶拿牧深威胁他,他只能先按兵不动。


    以前他只想按着规矩走,尽好自己继承人的责任,但他现在想通了,一样是走这条路,他不想一直活的受制于人。


    再等等。


    等他更强大,等他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等他能掌控牧家。


    作者有话说:


    冷冷给牧家两兄弟的改变就是,他们想要主动掌握命运了


    原剧情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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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陵 66瓶;暮与同酒 54瓶;安珂 20瓶;风声 10瓶;锺、步妩 5瓶;LHY. 4瓶;临渊不羡鱼 3瓶;温染琉璃 1瓶;


    这么多偷营养液养我的小可爱,感动(狗头


    48  ? 第 48 章 ◇


    ◎她好像什么都没能改变◎


    下山秋冷是坐缆车下去的, 还众目睽睽之下被牧深一路背到了风景区的缆车售票处,坐实了自己压榨未成年的周扒皮形象,引得一众一班学子侧目连连。


    啊, 她英明神武的大神形象,简直给祖师爷牧若延蒙羞。


    还好复读班的人没来, 不幸中的万幸。


    但坐缆车还是很快乐的。


    果然不是吊箱, 是那种像滑雪索道一样的简易缆车, 滑出去的时候脚还能碰到地面, 再慢慢的越来越高, 离开山顶的时候秋冷还伸手摸了摸树冠的叶子。


    有几个地方简直感觉自己是在林间御剑穿行,风吹过来都有种仙气飘飘的错觉。


    秋冷兴奋的不行,伸手去抓牧深的手,却抓到了一手的冷汗。


    “牧深?”她转头看旁边坐着的人。


    牧深的脸比平时冻得都厚, 她的手才伸过去就被紧紧抓住了。


    秋冷愣了愣:“你不会是……”恐高吧?


    “没有。”牧深明显在紧张,讲话的时候脸部肌肉都是紧绷的, “我就是……有点怕高,小时候从二楼掉下去过。”


    “从三楼掉下去?”秋冷看了一下脚下, 他们正在从两座山之间滑过,底下的丛林幽暗深翠, 如果是怕高的人, 看一下都要眼晕。


    她牵住牧深满是冷汗的手, 五指插进指缝中用力握住,帮他分散注意力:“怎么会从三楼掉下去?”


    “记不清了, 就是不小心, 我刚进牧家没多久, 也没人看着我, 我掉下去了保姆才发现。”牧深和秋冷五指相扣, 神色松动了一下,但浑身还是绷紧了神经,“还好楼底下草坪厚,我又轻。”


    “你那会儿五岁吧,多轻?”


    “三十斤不到吧。”牧深说。


    “那是偏瘦了,不是轻!”秋冷纠正他,“你还不爱吃饭,能长这么高是不是作弊了啊?”


    “你吃的多也没见长啊。”牧深说。


    秋冷:“……”


    嗯,很好,臭小子现在应该是不紧张了,开始欠揍了。


    “我哥怀疑是有人推我下去的。”牧深突然小声说。


    秋冷震惊的抬头看着他。


    “也没证据,大概是因为进牧家以后没有人对我表现出友善的态度,我哥那会儿也才八、九岁,还小,对我保护得有点过度紧张了。”


    牧深抿了抿唇:“后来我想起这件事,想起来我确实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但是我也知道了,哪怕我哥总是笑着,哪怕本家的人看起来都很疼爱他,但在他心里牧家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不然一个那么大的小孩子,怎么会怀疑自己弟弟是被人推下楼去的?他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牧深……”秋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原书里牧深出场的时候二十岁,已经是牧家掌权人,是让人惧怕又敬佩的存在,对于他怎么登上那个位置,怎么颠覆牧家,怎么一手清洗牧家黑暗中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只是一笔带过,寥寥数语。


    那些寥寥数语里藏着的凶险和诡谲,乍然间让她窥见了血雨腥风的一角。


    她前一秒还在高兴她改变了原书里的情节,救下牧若延,也就是救下了失去哥哥后彻底疯魔的牧深,哪怕现在还不能脱离牧家的钳制,但他们终会拥有更光明更广阔的未来。


    可她现在才意识到,牧家是个巨大的阴影,它早就把牧若延和牧深吞噬进去了。这里不是她上辈子接触的那些友好往来的商业世家,不是她在纸面上透过女主荣舒若即若离的视线偶尔瞥一眼的庞大的牧氏家族。


    那些藏在字里行间之外,她看不见的,死死拽着每一个人的那根线,不是命运,不是剧情,是现实。


    那是一张网,不是她一个举动就能彻底打破的。


    牧家还在,牧若延没有脱离他们的掌控,牧深也还是要走上那条老路。


    她好像什么都没能改变。


    好像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大概是她疏忽就低落下去的情绪太明显,牧深的手伸过来在她脸上轻轻擦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抓住了牧深的手指:“干嘛?”


    然后她才发现牧深手上湿漉漉的,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哭了。


    “别哭。”牧深看着她,眼眸很黑,却一点都不冷,“你和我哥一定还会再见面的,牧家不能困着我们一辈子。”


    “我……”秋冷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自己知道了剧情,以为自己站在必胜的局面。


    现实却突然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你很弱小,你那点力量,也就只能改变一点细枝末节罢了。


    她转头看向牧深,却发现他站了起来,安全绳散在位子上。


    身下是如浪涛一样的树林和深渊,牧深倾身过来跟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她没有听清,站起来想去问,突然间狂风骤起,牧深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纵身从缆车上跳了下去。


    秋冷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才舒了一口气。


    那天爬山回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星期,她还是忘不掉那天缆车上牧深跟她说的那些话。


    回去的路上她和牧深都很沉默。


    虽然自此以后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在提起和牧家,和牧若延相关的话题。


    但是秋冷知道,牧深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不管他将来是要和原著剧情一样去颠覆牧家,还是他想和牧若延去争抢那个继承人的位置,秋冷都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去参与,也没有办法帮他们,她甚至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


    怎么阻止呢,让牧深不要管他哥,自己开开心心的脱离牧家自由生活吗?


    她说不出口,牧深也不会这么做。


    这件事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无论牧若延活着还是死了,只要牧家存在一天,他们兄弟的命运就只能如此。


    “大神?秋大神?”李邂在秋冷面前晃了晃手。


    “嗯?”秋冷回过神。


    “这题怎么做?”李邂把练习册推了过来,小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秋冷低头看题,“别叫我秋大神,搞得我有点像不法分子。”


    李邂笑得花枝乱颤:“你懂什么,谐音求大神啊,棒不棒?”


    期末考前的小考,她数学考了八十二分。


    有史以来第一次。


    都拜秋冷这尊大神所赐。


    如果可以,她都想早晚上供早餐了和宵夜了,反正秋冷能吃,他们学习小组经常约着下自习以后去撸串,秋冷还会带上她那个帅弟弟,既饱了口福又饱了眼福。


    但最近秋冷都不和他们约了。


    放学就走,下自习也是。


    “待会儿理科班那几个约晚上涮串串,去吗?”她问秋冷。


    秋冷果不其然拒绝了:“不去啦,你们吃。”


    李邂捏住秋冷的脸:“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


    “有一点吧,你上次抢我肉串。”秋冷被捏着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邂这才放开她:“哎,这才对嘛,你都多久没笑了你自己说。”


    “哪有。”秋冷揉揉脸。


    “怎么没有。”李邂说,“从十二月份开始你就这副样子,要不是你学习这么起劲,我都要怀疑你泄气不想考了。”


    “哎……”秋冷叹了口气,“我有心事啊。”


    “你有心事你憋这么久不说?”李邂怒,“而且你这话不是应该等我问你吗,哪有人自己跟别人说自己有心事的。”


    秋冷:“……你要求好高,那重来。”


    “嗯。”李邂点头,“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被你看出来了?”秋冷惊讶的说,“这么明显吗?”


    “废话!你就没藏!”


    两人倒在位子上笑得桌子都在抖,前桌转过来看着她们:“什么题这么好笑呢大神?”


    “没你的事。”李邂冷酷的拍了他一下,“转回去,女生讲话你插什么嘴。”


    “我不是担心你们心理压力太大癫狂了吗?”


    “要癫狂也是你啊,你觉得秋冷会吗?”


    前桌男生想了想,确实不可能,放心的转回去了。


    然后他在桌空里翻了翻,反手在她们桌上放了盒巧克力棒。


    “芒果味的,我不爱吃,给你们。”他说。


    然后不经意地瞥了秋冷一眼。


    “我喜欢芒果味啊。”秋冷当场就打开了,递了一根给李邂,“不用谢啊,我们帮你分担了。”


    “好说。”男生笑了笑,转回去了。


    李邂拿着手里的芒果味巧克力棒,看了看吃的正欢的秋冷,觉得这位大神的神经不是一般的粗。


    她就像自带屏蔽器,别人投过来的带着暧昧的目光她通通看不到。


    一开始还有各个年级的男生来给她递情书,被她微笑着坦坦荡荡地退回去,然后就会很有分寸地跟对方保持距离,后来人家学乖了,不递情书也不告白了,往她桌空里塞各种新奇的小零食,反正秋冷对这些感兴趣。


    青春啊这就是。


    不求占有,只要对方笑一笑就满足了。


    李邂一边替送零食的人痛心,一边不客气的帮秋冷吃零食。


    复读班晚自习基本没有老师会来巡视,学生们自己学累了要吃东西还是要出去操场上走一圈休息一下都可以。


    她就拖着秋冷借着消食的名义去逛操场。


    “你有没有那种很无力的时候。”秋冷问她。


    “有啊。”李邂想都不用想,“我面对数学题就是这种感觉,十分无力,你的无力感来自哪,那么多送上门的零食吃也吃不完?文科对于你来说太简单轻松就考了年级第一浑身聪明细胞没用完的无力感?还是被人叫大神却不会法术?”


    她说得又快又利索,秋冷插句话都插不上,趴在她肩头笑得不行。


    “还是,因为你邻居弟弟?”李邂微微笑了笑。


    秋冷笑声戛然而止,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才是大神吧。”


    “我只是个半仙。”李邂高深莫测的说,“速速招来,不然我可就自己猜了,我说话嘴上没门把的,万一给你猜出个什么类似禁忌文学的东西来怎么办?”


    “什么禁忌文学?我能有什么禁忌文学?”秋冷不解。


    当然是你那个宝贝邻居弟弟喜欢你。


    李邂在心里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冷足够迟钝,所以牧深藏都不怎么藏。


    也不是不藏,他行为上已经很克制了,可惜他藏不住,光是李邂和他短暂的接触过几次,都能看出他眼神里的温度。


    换个人早察觉出来一个邻居家十六七岁少年的心思了,也就秋冷这个钢筋混泥土的神经把人家当弟弟疼。


    “他怎么了?”李邂把话题岔开,挽着秋冷的手,又夸张的甩开,“快,把你手揣兜里去,那么冷。”


    “噢。”秋冷把手揣兜里。


    李邂又说:“我们好像两个老奶奶,弓着背插着兜……”


    秋冷被她三番五次打岔,心头一开始那点郁郁怎么都捡不回来了,她本来不想跟李邂说什么,毕竟那些都是她的问题,她不想拿自己的事去影响别人,但现在她觉得和李邂说一说也没什么。


    “我们家条件不好,我爸妈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打工,很辛苦,我现在其实已经开始自己赚钱了,正南编辑部那边和我合作很愉快,上大学之后他们就希望我可以假期去实习,会给你机会翻译著作,主编说我文笔好,又爱出去玩,以后可以在《风物》上给我开专栏,磨练磨练,以后转行当编剧、作家。”


    李邂简直想掐死她:“……你在跟我炫耀吗亲爱的?《风物》可是全国首屈一指的文学杂志!能在上面发表作品是所有文科生的梦想啊!你踏马这是站在罗马跟我炫耀!”


    两人闹了一会儿,跑得气喘吁吁,秋冷接着说:“我就是想让我爸妈以后不要那么辛苦,我能赚钱了,他们可以回家这边来,盘一个小店,卖点东西,或者找点喜欢的事情做,闲着也可以,只要心情好就不容易生病对吧。”


    “我觉得我做得很好了,也在我能力范围内拼命的努力了,可是有些事却不是我努力就可以改变的,我太弱小了,没什么了不起的能力,我还觉得自己能改变一些东西……”


    “喂。”李邂的声音里没有了笑意。


    秋冷抬头看着她。


    然后脸就被李邂两只手掐住了,李邂拉着她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秋冷,你今年才十八岁,你想干什么?你努力读书拼命学习还不够吗?你还想改变谁的命运?大家叫你几声大神你就真的把自己当神了?”


    秋冷看着李邂,眼里涌起来两汪亮晶晶的泪水。


    李邂不为所动:“我告诉你秋冷,这就是你们这些学霸,阿不,学神傲慢的地方,以为自己有能力去帮助别人,有能力影响别人,想帮这个想帮那个,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但你问过那个被你帮助的人的意思吗?还是你觉得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笨蛋,必须等着你拯救?”


    秋冷轻轻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李邂看着秋冷认真的说:“我还以为你是个通透的人呢,办学习小组也是,别人一说你就去组织了,但是也不强迫其他人加入,你尊重别人的学习方法和意愿,怎么换到别的事情上就一根筋了?”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觉得无力,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那就相信除了你之外的人也不是傻瓜,他们也像你一样在努力让自己、或者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你不需要强行去背负什么,知道吗?”


    说完她才放开秋冷。


    秋冷立马龇牙咧嘴狂揉自己的脸:“呜呜呜好疼啊,你两只手是钳子吗!我疼的都哭了你都没放手。”


    “放屁!”李邂怒了,抬手作势要再去掐秋冷的脸,“你那不是被我说通了流下的悔恨的泪水吗!”


    然后两个人看着对方,一起弯腰笑起来。


    “掐疼了吧?”李邂凑过来看,“靠,都让我掐红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秋冷揉着脸,“谢谢你。”


    刚才李邂对她说她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这样的话她跟牧若延也说过,也觉得他们两兄弟就是那种打落牙齿活血吞什么都自己扛的性格,她老觉得这样不好。


    没想到她不知不觉也陷进这个思维里去了。


    大概是上次救了牧若延太过得意,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全知全能的救世主了,莫临以前就说过让她相信牧若延,他不是脆弱的人,他和牧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秋冷看了看时间,拽着李邂就转头走:“走走走,下自习的铃马上就要响了。”


    李邂被拽了个踉跄:“你慢点走小心你的脚!这几天都那么急着走是去干嘛?”


    “我要和牧深一起回去,早走一点他回去能早点睡觉,省得他早上睡不够。”


    “他早上为什么睡不够。”李邂不李姐。


    “他早上起来给我做早餐。”秋冷说。


    “……你奴役邻居弟弟奴役的挺趁手啊?”


    “他非要做我有什么办法。”秋冷叹气,“他不让我上外面吃,说不够健康。”


    “我觉得你在炫耀。”


    “有的人啊,就是自己没有,所以听到别人说就觉得是炫耀。”


    “我确实没有这么好的邻居。”


    李邂说着看了拽着她的秋冷一眼,要么她点一点这个榆木脑袋?


    “哎。”她走上去拐了拐秋冷,“你有没有觉得你弟弟对你好像不太一样?”


    “有啊。”秋冷骄傲的说,“我可是他最喜欢的姐姐。”她感觉牧深对她都要超过他哥了,牧若延地位不保。


    李邂:“……”算了她没什么好说的。


    帅弟弟加油吧,前途着实未卜啊。


    晚上回去的路上,牧深发现秋冷今天没有走神了。


    她这个月很容易走神,尤其是晚上回去的时候,有一次要不是他一直留意着,及时拉住了秋冷,她就要撞到路边的垃圾桶了。


    “今天心情不错?”他问秋冷。


    “算是吧。”秋冷点点头。


    “那之前为什么心情不好。”他问。


    “我……钻牛角尖了。”秋冷伸手过去牵住牧深,握住了他的手指。


    牧深转头看秋冷,发现她微微低着头走路,牵手这个动作就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就像她刚到学校报道那段时间,回家的路上牧深都牵着她一样。


    “我现在想通了,不该老是去烦恼还没有发生的事。”秋冷踢开了脚下一颗小石子,“你和牧若延想要做什么,我一点忙都帮不上,但我可以自己努力变成一个厉害一点的人。”


    牧深心跳漏了一拍,被秋冷牵着的手指骤然蜷缩了一下。


    秋冷感觉到了,抬头看向他:“紧张啦,被我说中了对吗。”


    牧深没说话,绷着脸看着秋冷。


    “我不会阻止你。”秋冷说,“不过我走了以后你不要退学行吗,起码你在牧家觉得累的时候,还有一个地方,那里有关心你的同学和老师,就像你哥以前一样,牧家本家再难捱,但那不是你‘回去’的地方。”


    只要觉得去本家不是“回家”,就可以告诉自己总可以挨到离开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牧深的艰难的开口。


    “猜的啊。”秋冷想了想,“你那么粘你哥,他走了你们说不联系就不联系,莫临说你们连电话都不打,牧老夫人只是让牧若延不要见我,又没有不准你们见面,所以你们大概在计划什么吧。”


    故意制造这种不和,或者对方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假象。


    “我们……”牧深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秋冷笑了笑:“为了保护我对不对,老夫人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所以我知道的越少越好,莫临知道吗?”


    “我哥应该不会跟他说。”


    “嗯。”


    一样的理由,他们俩要自己去战斗了,保护身边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说。


    幸好,这一次不是牧深一个人。


    更庆幸的是,这一次他们走上这条路不是因为走投无路之后的绝望,而是想要彻底的拥抱新生。


    有了牧若延应该能凶险减半吧,兄弟齐心还能其利断金呢。


    秋冷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要扳倒牧家,改写内部那些多少代人延续下来的传统,就像推翻一个小型的王朝,相当于以身噬虎,她不知道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会不会也被黑暗所吞噬。


    舍身屠龙的少年,绝不要化身恶龙。


    “我答应你。”牧深牵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不会退学。”


    “嗯。”秋冷点头,“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好。”牧深低低的说。


    他们都心知肚明,像这样悠闲的时光不会有多少了。


    今年过年牧深回了牧家本家,因为牧若延不在,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和秋冷约好一起过生日的期望也落了空。


    初二那天他顶着无数阴阳怪气的话语和冷眼,被老夫人支使着做了很多杂事,下人都去休息了他才忙完,疲倦的回到屋子,桌上的手机一闪一闪,屏幕上好几条未读的信息。


    【弟弟生日快乐!!!.拥抱拥抱】


    【要记得吃饭啊,今年我的愿望是先长到一米六五,就一厘米,不贪心!快帮我祈祷】


    【视频通话申请】


    牧深点了通话键,那边显示黑乎乎的,随后亮了起来。


    “方便说话吗?”秋冷小声问。


    “方便。”他把镜头转了转,示意自己在房间,随即他想到去年那个金纸的小盒子还摆在床头的架子上,猛地把镜头定在背后的窗户上。


    秋冷也在她房间,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头发随意的散着,小桌前面摆着一个小蛋糕,上面的图案是两个小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一人一边手臂伸出来比了一个心。


    秋冷把画面放在蛋糕上,只能看到她的手。


    她拿着一把塑料的切蛋糕的刀,在蛋糕上指了指。


    “弟弟,快看,蛋糕上的小人看到了吗?”


    “……看到了。”牧深仔细看了看两个小人,觉得那个女的就是秋冷,男的……做的一点都不像,他笑的哪有那么傻。


    秋冷的声音继续响起来,塑料刀点了点女的小人:“这是我。”


    又点了点男的小人:“这是你哥。”


    牧深:“……”好嘛原来不是他。


    秋冷自己没忍住对着两个小人一顿猛笑:“救命啊你哥笑得好傻。”


    笑得镜头都晃了。


    “我们给你比心哦,一起祝亲爱的牧深弟弟十六岁生日快乐。”


    牧深都懒得吐槽为什么给他过生日,蛋糕上印的却是她和他哥,因为下一秒秋冷拿着刀比划了一下,为了不把小人切坏,很爽快的把她和牧若延切开了。


    秋冷浑然未觉的吃了一勺自己:“两块蛋糕,我的我自己吃,你哥就给你,待会儿我也帮你吃了啊。”


    “唔。”牧深忍不住笑了起来,“吃吧。


    秋冷看着视频里笑得好看的少年,心里偷偷替牧深许了一个愿。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希望总有一个人,能让你这样笑得心无城府。


    作者有话说:


    冷冷:亲手撕cp


    弟弟:奈斯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散快来我壶里 60瓶;芫华 50瓶;橘子 10瓶;锺、一蓑烟雨任平生 5瓶;栀子叶 2瓶;LHY.、温染琉璃 1瓶;


    谢谢小可爱们~依然没能更万字大肥章,但我会努力哒!


    49  ? 第 49 章 ◇


    ◎想揍苏修辰◎


    复读的一年过得很快, 这一次没有利剑一样一直悬在秋冷心头,每天都让她胆战心惊的盯着牧若延的死亡剧情,时间就像流水一样, 哗啦啦就走到了尽头。


    高考前爸妈打电话回来,说什么都要请假要回来陪她, 秋冷答应了。


    去年的高考她就没让他们回来, 出车祸的事也瞒的严严实实, 跟李俊生那边串通好, 就说她是高考失利所以才选了复读。


    考完她就和李邂他们一帮复读的朋友一起出去旅游了一个星期, 如愿以偿的看了海,还看了日出,拍了照片发给苦兮兮的还在上课的高一小朋友。


    “踩点了,以后带你来玩。”


    牧深直到下课才回她, 回复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


    本来她还想继续再往北边的城市去,但是正南出版社年中策划了好几个大型的座谈会, 请的都是各国知名作家和大导演,跟电视台合作, 野心勃勃的要搞几期留名青史的高质量访谈节目和期刊。


    她被抓回去写稿子,顺便当翻译。


    还遇到了一个不想遇见的人。


    正是暑假, 白迁和彭向晨他们放假早, 回来才知道秋冷跑出去玩了, 在电话里跟她发了好几天牢骚,说她有了新的小弟就不要他们了, 有了新人忘旧人。


    彭向晨不得不提醒白迁, 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合适, 搞得他们好像被抛弃的深宫怨妇。


    所以秋冷才一回来就跟他们约上了, 不然怕这俩闹翻天。


    大清早白迁就开车来载她, 把她送到了出版社门口。


    “你忙啊老大,结束前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白迁穿着休闲服,吊儿郎当的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我先去大晨家混个早饭,想念阿姨的手艺。”


    “我也想。”想到彭妈的红烧肥肠,秋冷有点馋。


    白迁嘿嘿笑:“别想了,晚上就咱们三个约!吃饭聊天,改天再让阿姨给你做。”


    这话说的真不客气,完全没拿自己当外人。


    不过白迁和彭向晨初中就混在一起,以前白迁还是不良少年小混混样的时候彭爸也把他当半个儿子看,该骂骂该训训,现在两个人大学隔那么远混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彭爸彭爸依然对白迁很好。


    对秋冷也很好,但总有点把她当菩萨供着的感觉。


    “行了你去吧。”秋冷拍了拍车门,“好好开车啊,刚才你那个急刹车差点把我拍在挡风玻璃上。”


    “夸张了啊老大!”


    秋冷看他一眼。


    白迁秒怂:“啧,行行行,晚上来接你让大晨开,他稳妥他不急刹车。”


    然后他走的时候起步依然跟飞一样,气的秋冷决定晚上接着骂他。


    她转身进出版社,边走边掏包包里的IC卡,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法拉利,好半天了还没开走,就多看了两眼。


    车窗摇了下来,一个带着墨镜的年轻男子对上她的目光,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看她,微微笑了笑,男人嘴角轻轻一撇,把车窗又摇上去了。


    秋冷没在意,刷了卡进去了。


    今天出版社里很多媒体和电视台的人,秋冷按了电梯上楼,去十六楼的《风物》杂志社,这几期期刊由《风物》和隔壁的《行人》人物周报联合办刊,《行人》的名字就取自秋冷很喜欢的诗,“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办公室里没几个人,大家都去忙了。


    秋冷放了包脱了外衣,刚从自己工位的抽屉里翻出一个茶包去泡,《风物》的主编匆匆忙忙走进来,看到她双眼一亮。


    “你可算来了,快跟我走。”


    “我茶还没泡上呢。”秋冷快步跟着她往外走。


    《风物》是正南出版社的王牌,仅次于已经创刊了六十几年的《行人》,主编李晴以前就是隔壁《行人》的编辑,因为能力突出,出版社给了她一个机会自己办一个刊物,那会儿正好是纸媒的黄金时期,她的《风物》一出世就大受欢迎,三十多岁就奠定了自己在行业内的地位,同时也让她特别敢于突破和创新。


    这几期的策划就是她主创的。


    秋冷刚开始给正南做词汇检查的时候李晴就看上她了,之后就力排众议试着把很多稿子都交给她来做,秋冷也没有辜负她,她主笔翻译的几个采访在APP上调查,读者都觉得文字上升了一个层次,既能感受到译制后的美,也能从字里行间读到原文的韵味。


    她现在俨然已经是正南的金牌小译手,也有其他出版社发邮件想跟她合作。


    李晴算是她的伯乐。


    “喝什么茶。”李晴蹬着高跟鞋嘚嘚嘚往前走,“待会儿请你喝咖啡,节目那边电视台谈了投资商,今天对方也来了,现在就在会议室里坐着呢,想跟歪国人们聊聊天,又只会英语,让给他找个翻译,这兵荒马乱的他来凑什么热闹。”


    秋冷听着李晴抱怨,笑着追上去:“那可是金主爸爸,再说小心投资给你撤了。”


    “噫,谁稀罕。”李晴一副“臭有钱人”的样子,还是嘱咐她,“我看对方年纪不大,你小心点应付。”


    “交给我。”秋冷冲她比了个OK,翻译嘛,她跟着对方走就行,能有多难应付。


    李晴把她带到会议室门口就忙自己的去了,秋冷推开玻璃门进去,空荡荡的会议厅里只有一个人坐在里面,就是她上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的年轻男子,在室内还戴着墨镜,西装外套随意敞着,听到门响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您好。”秋冷走过去,“我是……”


    “谁让你进来的?”墨镜男打断她,声音挺好听,但是语气里有种盛气凌人的倨傲。


    秋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上贴着的确实是会议室不是这位资方先生的单人休息间吧?


    牧若延家里那么有钱都没你这么嚣张啊。


    “你怎么进来的?”对方见她不说话,语气重了些,“我在问你话,你是什么自媒体的记者?还是哪家网红?我记得今天除了我指定的媒体没有其他人可以进来,我不接受任何采访。”


    秋冷:???今天采访的是大作家吧,您哪位啊。


    她试图解释一下:“您可能误会了,我是《风物》主编给您请的翻译……”


    “翻译?”对方再次打断她的话,这次话语里带了笑。


    嘲笑的笑。


    “你?看上去高中还没毕业吧,能帮我翻译什么?”他坐在椅子上,一只脚架在膝盖处,“这种把戏我见多了,不要以为自己长得不错就想往我面前凑,天盛传媒不签自作聪明的人,懂?”


    不懂,大哥。


    秋冷无语了,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这样子简直就是古早文里的霸总好吗,自以为很帅其实非常没有礼貌啊!


    秋冷没说话,墨镜男子以为她被猜中了心思不敢讲话了,非常大度的挥了挥手:“出去,今天我就不追究了。”


    虽然对方听不懂人话,但秋冷还是想挣扎一下:“不,您真的误会了,我并不知道你是谁……”


    话开了个口,她猛然想起来刚才听到的名字,天盛传媒。


    天盛传媒不是男主苏家旗下的吗?他张口闭口说天盛传媒不签人,一副很有话语权的样子,那他……


    秋冷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跳了出来。


    “苏修辰?”她脱口而出男主的名字。


    年轻男子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摘下了自己的墨镜。


    他确实很年轻,不超过二十岁,长了一副优越的五官,眼睛是多情的桃花眼,面部线条锋利而充满攻击性,很帅很惹眼,放在任何类型的帅哥里都是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存在。


    苏修辰挑了一下眉:“还说不认识我?谎话连篇。”


    秋冷:“……”


    女主都是到大三才遇到这个控制狂霸总的,凭什么让她现在就遇到!她两辈子行善积德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秋冷果断的道歉走人:“对不起,我立刻就走。”


    苏修辰几步跨到她前面,挡住了会议室的出口。


    “你认识我?”他问,“但我从来没见过你。”


    秋冷看着他,一时间甚至都懒得去狡辩,原著剧情天雷滚滚的像弹幕一样在她脑子里狂跑,男女主之间所有虐心虐肺的感情波折,一半来自于牧深,另一半来自秋冷、配角甲乙丙丁、以及苏修辰的妈。


    她倒是没觉得苏修辰会和她有什么,苏大少喜欢的荣舒那种坚韧勇敢知礼大方的类型,她不是,她是被李邂掐一下脸就哭,手下十几个小弟(不是)的伪大姐大,重点是她记仇,爱自由,绝对做不到像荣舒一样无限次的原谅苏修辰,被他以爱的名义困在那座他买给荣舒的豪宅里。


    荣舒或许可以为了苏修辰放弃自己跳舞的梦想,她却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想做的事。


    “说话?”苏修辰皱着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吓傻了?我又没怎么你。”


    “我……我是来实习的,我认错人了。”秋冷回过神,决定速战速决的走人,“您坐,我去给您找翻译。”


    “既然认错人了怎么知道我要找翻译。”苏修辰不让她走。


    “我不回去要被骂的。”秋冷眨了眨眼睛,努力挤出来一点眼泪水,“我们主编很凶。”


    苏修辰最讨厌动不动哭哭啼啼的人了。


    果然,苏大少“啧”了一声,不耐烦的捏了一下墨镜,让开了挡着的出口,秋冷一喜,捂着脸就要跑出去,被一只手拽住了手腕。


    苏修辰磨光锋利的看着她:“挺会装可怜啊?可惜哭的太假了,你这点演技想糊弄谁?”


    秋冷:???眼光不需要这么锐利吧?


    苏修辰拽着她就把她往外拖,完全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保安!”


    秋冷挣扎都挣扎不开,手腕像是被钳子死死卡住一样。


    这次不用装,她疼的喊都喊不出来,努力掰着苏修辰的手,眼泪水唰地就下来了。


    他妈的车祸时候这只手手腕严重骨裂,还没好全呢混蛋!


    苏修辰老娘要宰了你!


    “这次哭的挺真。”


    看她眼泪水流了满脸,苏修辰非常冷血的评价。


    “秋冷!”李晴的声音响起来。


    秋冷泪眼迷蒙的看过去,走廊上走过来一群人,小跑在最前面的是李晴,过来就一把扶住了她肩膀:“怎么了?”


    “手,我的手。”秋冷觉得自己声音都是虚的。


    苏修辰这才甩开她的手:“李主编,这是你们实习生?”


    李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陪着笑:“苏先生,这位是我们出版社的金牌翻译,她年纪还小,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请你海涵。”


    苏修辰“哦”了一声:“她说她是你们实习生,我还以为是哪家三流媒体混进来的,不好意思,搞错了。”


    虽然他礼貌的说着不好意思,语气里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秋冷确实也算是我们的实习生。”李晴说着,翻了纸巾出来给秋冷擦脸,小声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秋冷动了动手指,把手腕往袖子里藏了藏。


    苏修辰冷眼旁观:“李主编,一个爱撒谎的实习生留在贵社不是什么好事,我希望待会儿她就从这里消失,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秋冷震惊得抬头看着他。


    她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古早言情文里的霸总,难怪原剧情里秋冷欺负荣舒下场那么惨,苏修辰有很多手段可以对付她,却选了最残忍的那种,公开她所有信息和读书时候的不良言行,让她失去一切名声扫地,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爬起来——但前提是秋冷自己作死。


    现在她什么都没干,苏修辰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毁了她。


    “小秋同学?”和李晴一起的那群人里走出了一个老先生,看到秋冷就走了过来,“哎哟怎么哭了?摔了?你们年轻人就是不好好走路。”


    “方老师。”李晴赶快把秋冷拉到了老先生那边,“今天秋冷就跟着您做翻译吧。”


    “刚才不是还说把她借给别人去了?”方老开玩笑道,“现在哭了还给我哄了?”


    他轻轻拍了拍秋冷的手,看向苏修辰:“这位小朋友怎么称呼?”


    “我姓苏。”在李晴面前还趾高气扬的苏修辰顿时老实了。


    方怀生,现代文坛巨擘,写进教科书里的老作家,全国作协主席会会长,国宝级的人物。


    苏修辰可以不给正南出版社面子,但不能不给方老面子。


    方老点了点头:“秋冷今天就做我的翻译,跟你抢人了,别见怪。”


    “不敢。”苏修辰微微低头,“都是误会,方老不要见怪。”


    “是误会说开就好,年轻人说话做事不要太绝对,要学会留余地。”方老说。


    苏修辰听出他是在帮秋冷说话,瞥了一眼低眉顺眼只剩个头发顶的人:“是,受教了。”


    方老慈祥的笑了笑,领着秋冷走了。


    “苏少。”等到人进了电梯,走廊另一边苏修辰的助理才小步跑了过来,“请的翻译到了,我让他在楼下等着了。”


    “不用了。”苏修辰拿出墨镜戴上,大步往电梯走去。


    “苏少您去哪?”助理赶快跟过去。


    “今天的拍摄休息间在几楼?我去看看。”


    “您不是不喜欢这些吗?”助理小心的说,“这次好几国的出版商都来,天盛传媒想要开拓海外市场,夫人说我们这次除了投资,也要……”


    苏修辰转过脸,助理立刻噤声了。


    电梯“叮”一声停下打开,助理跟着苏大少走进去,把自己嘴巴上的拉链牢牢拉了起来。


    秋冷的手腕被苏修辰拽过之后一阵疼一阵不疼的,她悄悄去卫生间检查了一下,肿的似乎也不怎么厉害,去办公室跟人借了个护腕戴起来。


    李晴一直不放心:“手真的没事?别逞能,咱们正南出版社就你一个翻译吗?”


    “应该没事。”秋冷说,“今天你赶我我也不走了,方老师居然也来了,刚才我陪他去见了好几个大作家,你们正南出版社真是了不起!”


    “少拍马屁。”李晴拍了她脑门一下,“我看那个苏大少怪怪的,估计不喜欢文人,给方老面子才能说什么,下次遇到你绕着点走,惹不起这些有钱人。”


    “嗯嗯。”秋冷点头,“你去忙你的,我去倒杯水喝,对了我的咖啡呢?”


    “下次吧今天太忙了。”李晴走了。


    秋冷前脚答应完绕着苏修辰走,后脚去就看到苏修辰走进了录制间,在里面转了转,很自然的朝休息区这边走了过来。


    秋冷惊悚的差点拿不稳纸杯,水也不接了,转头就去找自己的保护伞。


    只要和方老师待在一起,今天就是安全的。


    怕了霸总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苏修辰刚过来,远远就看到秋冷把杯子往饮水机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愣了愣,冷笑了一下,步子一点停顿也没有,走过去也接了一杯水,反手递给身后的助理。


    “谢谢苏少。”助理受宠若惊。


    录制准备还在继续,台上放了两张很舒服的小沙发,一个小茶几,旁边摆了一张红木的泡茶桌,茶艺师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摆弄茶具。


    苏修辰目光转到台下的备录区,秋冷正在和几个外国作家聊天,她翻译得很快,几乎不需要什么整理语言的间隙,而且不是死板的翻译,那些人聊的话题她都听得懂,方老看上去也很喜欢她。


    刚才还一副受了欺负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恢复的挺快。


    假模假样,狡猾又市侩的小东西,这样的他见多了,公司那些小网红基本都是这样,占着自己长得好看以为能让他特殊对待。


    明明知道他是谁,故意来接近他,还要装出清高的样子。


    这就是他不喜欢和文人打交道的原因,要不是老妈叫他来,这种场合花重金请他他都不会踏进来半步。


    他没注意到自己整天录制下来一直盯着秋冷,秋冷那边更是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先前跟苏修辰的那点不愉快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开始她规规矩矩跟着方老当翻译,后来方老师上台录制去了,秋冷就和几个出版商聊了起来,大家都是走南闯北的人,各地见闻和风貌听得她神往不已。


    到后来她身边聚了一群人,秋冷哪个语言都会,被当成万能小翻译,还有人买了咖啡来请她喝。


    晚上七点录制结束,作家老师和几国的出版商们都认识了语言天赋极佳的东方小姑娘,给他留了名片盒联系方式,邀请她以后去他们的国家旅游,也有表示想跟她合作的。


    秋冷美滋滋的收了一堆名片和电话号码,和李晴一起送走了大作家们,口干舌燥的站在饮水机面前狂喝水。


    “还有几天录制呢,又不是今天就结束了。”李晴笑着看秋冷咕咚咕咚牛饮,“明天来肯定都找你,好几位老师说跟你聊天有趣,法国那位大诗人希望你帮他写采访稿。”


    “真的吗?”秋冷眼睛歘地亮了,他的诗她超级喜欢啊!


    刚才聊天的时候也是,翠绿色的眼睛快要把她魂都勾走了,是个优雅的大美人。


    “那我明天接着过来。”秋冷喝完水抹了抹嘴。


    “嗯,我让财务那边记着给你算工资。”李晴说,“大学以后就开始来真的实习吧,位子都给你留好了,以后单独给你一个办公桌,让你公费旅游去。”


    “谢谢李姐。”秋冷凑过去挨着李晴,“你们李姓都是我的贵人。”


    李朔先去淘书市场找到的她,李晴又这么看重她,还有她虔诚的“信徒”李邂……她爱全天下李姓人!


    “当然,”李晴无视秋冷的讨好,接着说,“旅游完就要交稿子,我们跟罗马、米兰,马德里,瓦伦西亚,里尔等等城市的作家都有合作,我们市场上不只需要名家,也需要更多有趣的作品,以后争取带你谈版权,咱们的文化市场有多繁荣就靠你了小作家!”


    秋冷:“……”这么大的饼也往我头上扣,主编这个位置真的不够你发挥啊姐。


    李晴还有后续工作要做,秋冷本来想陪她,被她撵走了。


    “快去你的,再享受一下假期,等上大学看我怎么剥削你。”


    她只好收拾了包包下楼,白迁的车已经在对面等了很久,看到秋冷的身影出现就按了一声喇叭,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鱼听兰跳下来朝她挥手:“冷冷!好久不见啊!”


    “小兔子!”


    秋冷正要跑过去,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她面前。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苏修辰随手开了副驾驶的门,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笑,风度翩翩地道:“上来。”


    秋冷:???大哥你哪位,我们很熟吗。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绕开就走。


    苏修辰探手出来要抓她的手腕,快碰到的时候手指顿了一下,换了个方向来拽她的手臂:“带你去看手,上车。”


    “不用,谢谢。”秋冷抬手避开。


    苏修辰手比她快,抓住了她的小臂,手指一动就把秋冷手腕上得护腕拿了下来:“肿了,你以为我想在这等你?少跟我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本少爷不吃这一套。”


    秋冷有一种自己不是在跟人类交流的感觉。


    霸总的耳朵是不是选择性过滤所有跟他想法不符的声音?


    “操尼他马的你拉谁呢?”马路对面响起一声响亮的问候,然后白迁就跟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眼就看到秋冷红肿的手腕,顿时怒不可遏,“他妈还不给老子放手,当街耍流氓是吧,你爷爷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秋冷感觉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迁啊,都上大学一年了,骂人水平依然没有任何质的提升。


    “你说什么?”苏修辰脸色沉了下来。


    “没听清啊?没听清我再说一遍……”白迁抬手就要去开苏修辰的车门,一副要把人揪出来打一架的架势。


    “白迁!”秋冷一把甩开苏修辰的手,上去拉住了白迁,“误会啦,走,我饿死了,今天忙一天就中午给我吃了个盒饭,肉都没有。”


    “饿了?”白迁立刻被牵着鼻子走,愤怒的瞪了不要脸的登徒子一眼,护着秋冷就往马路对面走,“大晨定了位呢,一家泰国料理,你爱吃虾可以吃个够。”


    “冷冷?”鱼听兰紧张的迎过来,“谁啊?”


    秋冷小跑过去和她狠狠拥抱了一下,然后就被鱼听兰拉住了手检查手腕:“已经开始消肿了,应该没事,待会儿去店里找冰袋给你冰敷。”


    他们上了车,秋冷隔着玻璃朝马路对面看了一眼,法拉利没动,车窗敞着,苏修辰锐利的视线还在看着他们这边。


    她刚才拉住白迁是不想让身边的人和他有任何纠葛。


    牧若延避不开和荣舒的那场谈话,牧深也避不开撬动本家的那场厮杀,所以她注定也避不开和苏修辰的相遇吗。


    躲都躲不起。


    只能小心应付了,能躲还是尽量躲,不然她怕她哪天忍不了把男主给揍了。


    如果真的揍了,正南出版社能不能护她一个全尸啊?


    作者有话说:


    冷啊,能护你的人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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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的女主也在捡垃圾吗、安珂 10瓶;山风一样自由、临渊不羡鱼 1瓶;


    谢谢宝们的营养液~今天大降温,码字冻手冻脚的滋滋滋


    50  ? 第 50 章 ◇


    ◎受伤◎


    后面录制的几天, 秋冷每天都能看到苏修辰,苏大少来了什么事都不干,也可能是该干的事都干完了, 总之每天就杵在录制现场,视线时不时就往她身上瞟。


    秋冷琢磨了一下, 首先排除了苏修辰看上她的可能, 她曾经看书吐槽过男主的霸道、控制欲, 但是他身上没有其他霸总那种梦幻的设定——越是不鸟他的人越是能吸引他。


    苏大少没什么耐心, 谁给他脸色看他只会觉得不爽, 估计也就是看她新鲜,过几天就没兴趣了。


    秋冷开始还小心翼翼,发现苏修辰就只是时不时看她几眼,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也就不去管了。


    说实话,苏修辰能带给她的威胁, 还比不上原书里的反派牧深。


    毕竟牧深表面上笑着,背地里做点什么你防不胜防, 苏修辰就简单多了,他做什么都不藏, 非常表里如一, 要不是主角光环, 并且牧深的目标是荣舒,秋冷觉得牧深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苏家搞得人仰马翻。


    她不想被拖进原剧情里, 不代表她怕了男主。


    避着点也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喜欢麻烦呢, 之前的事就当她被狗咬了。


    但她不找事, 事自己来找她了。


    这天午饭出版社给大家定了咖喱饭, 秋冷抱着餐盒回去办公室吃,她喜欢吃辣,自己配了点辣椒酱,吃的正欢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礼貌的敲了三下,一个一脸精英的男人推开门站在门口。


    “秋小姐,我们苏少想见见你,有话跟你说。”


    “我吃饭呢。”秋冷笑着说,“现在是休息时间。”


    那男人皱了皱眉,觉得她没听懂,再次提醒她:“我们苏少想亲自跟你谈谈,他在十六楼的会客室等你。”


    “他找我?”秋冷问。


    男人点点头。


    “他找我为什么要我过去?”秋冷不解,“我又不是他员工,他有话跟我谈应该他来找我呀,这是基本的礼貌。”


    男人见鬼一样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我们苏少是谁?”


    “不知道。”秋冷舀了满满一勺咖喱浇到米饭上,真诚发问,“谁啊?”


    “……”男人在门口站了三秒,转身走了。


    她本来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完了,没想到下午在录制厅,苏修辰亲自“礼貌地”来找她了。


    “跟我过来。”依然一开口就是命令式的语气。


    秋冷正在角落里写稿子,充耳不闻地噼里啪啦打字,希望苏大少被自己的额态度气到,愤怒的走人,这么多业内大佬呢,就算他不混学术圈,也不敢在这里做出什么来,她有恃无恐。


    苏修辰居然没生气,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了。


    秋冷默默把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背面对着他。


    苏修辰“啧”了一声:“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啊苏少。”秋冷说,“商业机密。”


    “……就一个破稿子。”苏修辰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他半天没再出声,秋冷就忙自己的,偶尔被人喊过去短暂的当一下翻译,回来苏修辰也还坐在她桌子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走我走。


    秋冷合上电脑打算换个地方,苏修辰终于动了,伸手按住了她的笔记本:“去哪?我说过了,欲擒故纵的把戏玩一次就可以,老玩就没意思了。”


    哎——秋冷在心底叹了口气,随你怎么想吧。


    “你有什么事吗?”她问。


    苏修辰总算等到她自己开口,挑起一边唇角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进星川文化?”


    他说着拿出手机放在桌上,调出了一段视频。


    是秋冷高三时候参加星川文化的新人培训,舞蹈训练时的一段视频,她站在第一排,满脸都写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欲望。


    “我问了成杰。”苏修辰仿佛抓住了她什么把柄,语气里有了那种胜券在握的拿捏,“当时星川没有签你,因为你直播的数据实在不行。”


    “哦。”秋冷等着看他要怎么拿捏自己。


    “你的直播我看了一下,没意思,难怪数据差,不过不怪你。”苏修辰拿手机拿了回去,“是成杰没帮你选好方向,来天盛传媒吧,我可以让人重新帮你规划,送你出道。”


    “啊?”秋冷愣住了。


    苏修辰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不用惊讶,我查过你了,在校期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就不追究了,进公司后换个名字,改改履历就行,天盛这两年想要打造一批优质偶像,你很合适。”


    然后他欣赏了一下秋冷愣住的样子,轻笑着说:“说话,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我……”


    “我拒绝。”秋冷说。


    这次换苏修辰愣住了,但他只愣了一秒,脸色就冷了下去:“理由。”


    “我不喜欢露脸,也没兴趣当偶像爱豆。”秋冷认真的说,“当初只是感兴趣所以去参加了培训,事实也证明我不适合站在镜头前,感谢苏少,这么宝贵的机会就留给别人吧。”


    她说完,苏大少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不感兴趣?”苏修辰掀起眼皮看着她。


    “对。”秋冷干脆的点头。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苏修辰问。


    “这就没必要和您说了吧。”秋冷笑笑,“您这样的大人物不需要为我们这种不识好歹的人费心。”


    “你也知道你不识好歹。”苏修辰阴着脸点点头。


    “我可以走了吧。”秋冷指指被他压在手肘下面的电脑。


    苏修辰抬起手。


    秋冷探身过去拿电脑,苏修辰站了起来,冷笑一声:“你对你在正南出版社的这份工作感兴趣是吗?”


    “您看出来啦?”秋冷抱着电脑,对苏修辰敷衍的笑了一下,她只想赶紧走。


    “你不阴阳怪气不会说话是不是?”苏修辰脸色更难看了。


    不简单,居然听出来了,又不选择性过滤听力了?


    秋冷不禁有点好笑。


    “很好。”苏修辰说,“你等着。”


    “干嘛?”小学生放狠话啊?


    “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这个工作就没了,别说正南出版,行业内任何一家出版社都不会要你。”苏修辰压着怒气。


    秋冷脸上的笑也消失了,她看文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男主这一点,专横,强制。


    她正色道:“苏先生,前两天被你吓住,一是因为你伤了我的手,我没想到一家集团的大少爷会不顾身份对一个女孩子使用暴力,二是你当时的威胁让我觉得震惊,毕竟你那个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能主事的集团继承人,比较像恶霸流氓。”


    “至于我的工作。”秋冷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尽管试试看,看你是不是能只手通天,是不是所有人都惧怕你,这个世界上有你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想毁掉别人人生的大少爷,就也有不受你胁迫,堂堂正正活着的人,其中也不乏豪门显贵,你今天能威胁我,说不定改天就能被别人威胁。”


    你现在就是在威胁他啊我的天你吃什么长大的胆子怎么比天还大!


    苏修辰的助理端着咖啡过来,听了秋冷一段不要命的发言,当即就调转脚步往外走,走得越远越好,他可不想被波及。


    苏修辰看着秋冷,秋冷也瞪着他,但是一直警惕防备着他又动手动脚。


    许久之后他却没有什么举动,反而是坐回了椅子上松了松领带,神色也没刚才那么怒气十足了:“恶霸流氓?我要是真的恶霸流氓,你几条小命都不够用,也就牙齿利一点。”


    足够咬死你了。秋冷在心里回怼。


    “不服管教不识好歹,不用我对付你你也能自己作死。”苏修辰说,“总有一天踢到铁板。”


    最大的铁板不就是你吗!霸道总裁不仅选择性听力,还非常正义的把自己划分到了善良的那一方,你听听你刚才说的话哪里跟正派人士沾边?


    “谢谢提醒。”她继续假笑。


    苏修辰糟心的捏了捏眉心:“滚。”


    好嘞。


    秋冷欢欢喜喜的滚了。


    她突然觉得男主这种一根筋的还挺好对付的,也不用怕他在背后搞鬼,你看他威胁人还要拿到明面上来说,就证明这个人自负又瞧不起人,觉得谁都不敢忤逆他,所以不屑在背后搞小动作。


    很好,以后就当面怼。


    来几次她怼几次,争取把男主怼到看见她就脑仁疼。


    今天是最后一天拍摄,时间晚了点,快九点才结束,她早上答应了和牧深一起去吃个宵夜,到了下自习的时间就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让他先回去订好的烧烤店,她待会儿直接打车店里遇。


    “好。”牧深背着书包刚从校门出来,“给你炖着雪梨盅,我先回去拿,待会儿要喝啊。”


    “嗷,就知道你最爱我了!”秋冷隔空飞了个吻,“我就急需润嗓子!”


    “别叫了,跟乌鸦似的。”牧深说。


    秋冷:“……算了你也不是很爱我。”


    她正要假哭,纪啸奔了过来,凑过来镜头前和她打了个招呼:“姐姐好。”


    然后掏出一盒什么东西递给了牧深:“你的药,刚才校医姐姐送过来的,我好不容易追上你,她说你那个伤挺严重……”


    秋冷还没反应过来,屏幕一黑,牧深把视频挂了。


    她再打过去,那边怎么都不接了。


    “李姐,我有急事要先走。”她风一样卷进去办公室收拾东西,“稿子我明早上过来和你对行吗?”


    “怎么了?”李晴看她焦急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我弟弟好像受伤了,瞒着我。”秋冷说完话已经到了门口。


    “你小心点!”李晴追出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秋冷没回头,抬手比了个ok。


    她冲到电梯口,电梯门正要合上。


    “等一下等一下!”她狂喊着跑过去。


    电梯门打开,苏修辰跟他的助理站在里面。


    刚怼完就冤家见面,但是平时秋冷就等下一班,但现在她顾不上了,说了句“谢谢”就跑了进去。


    电梯里只有秋冷的喘气声,苏修辰抱臂站着,眼珠都没转一下,根本不想看她。


    秋冷谢天谢地。


    助理站在按钮前眼观鼻鼻观口,心里一万个小剧场。


    刚才听到外面大喊等一下,他听出来是那个秋冷的声音,眼疾手快的要去按关门键,他家苏少快他一步按了开门。


    他不理解。


    电梯到三楼的时候他家少爷开口了:“慌慌张张去哪?”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电梯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助理很怕电梯炸掉,用力的清了清嗓子,秋冷总算被他这点动静唤出了声:“啊,什么?”


    “问你去哪?”助理小声提醒她。


    “谁问?”秋冷心不在焉。


    她现在根本不想跟人说话,又打了一个电话,牧深没接。


    牧深怎么受伤了,什么伤,纪啸说挺严重,难道是牧家的人……


    她差点急得要哭出来。


    助理发誓他好像听到自家少爷磨牙的声音了。


    电梯到达一楼,秋冷跟进来的时候一样快步跑了出去。


    “苏少……”助理小心翼翼看苏修辰的反应。


    “关门。”苏修辰不耐烦的说。


    电梯门关上,继续往下去了停车场。


    秋冷出了出版社的大门,手机软件上半天没有车接单,她一边重新换了个APP,一边试着打出租。


    一辆车开到她面前停下,又是苏修辰。


    这次苏大少没有让她上车的意思,可能是今天助理当司机,再被拒绝一次他的面子挂不住,所以他只是停了一下,就敲了敲驾驶座的椅子示意走人。


    秋冷看着APP上显示的“正在为您叫车”的提示,一咬牙关掉了屏幕,在苏修辰的车开走前一把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不好意思我叫不到车,能不能送我一下,我有急事。”


    “不能。”苏修辰说,“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说话?发现骨气不管用了?”


    “啊?你什么时候问我了?”秋冷有点茫然,“我没听见。”


    苏修辰:“……”


    助理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他好难啊。


    “苏少,现在怎么办?”他问。


    “你问我?”苏修辰冷笑着说,“又不是我搭车。”


    那……助理只好转向秋冷:“秋小姐你要去哪?”


    秋冷立刻说了家里的地址:“麻烦你快一点,谢谢。”


    一瞬间,助理觉得自己真的很像一个开着豪车出来赚钱的私家车司机。


    他等了几秒,自家少爷什么话都没说,他就明白了,启动车驶出了出版社。


    车子还没进小区秋冷就看了牧深,他背着书包,旁边还跟着纪啸。


    好哇,不接她的电话,倒是有心情和朋友一起快乐的散步回家。


    “停车!”秋冷拍了拍驾驶座的椅子,“到这里就可以了。”


    车还没彻底停稳她就开了车门,远远的喊了一声牧深,牧深马上回过头来,秋冷跳下车就跑了过去。


    跑到一半她又折了回来,掏了一百块钱急匆匆的递给苏修辰的助理:“谢谢,真的感谢,打车钱!也谢谢你家少爷!”


    助理拿着那红彤彤的一百块钱哭笑不得。


    苏修辰没说走,他也不敢收那一百块,就摆在副驾驶,把车停在了路边。


    秋冷跑过去杵着膝盖直喘气:“伤哪了!不许瞒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事。”牧深笑了笑,伸手来扶她。


    秋冷本来想甩开以示自己很生气,但是不知道牧深伤了哪,于是不敢乱动,只好用眼神谴责他。


    牧深坦白:“就烫了一下手……”


    “什么叫只是烫了一下,半只手臂都伤了好吗。”纪啸说,然后不管牧深冻不冻脸,把手里的几个药盒子全都递给了秋冷,“姐姐,你好好说说他,我让他去医院他不去,我开始也只以为是小伤,今天校医跟我说了我才知道,宣冉都吓哭了。”


    “哪那么夸张。”牧深无语了,早知道路上就把绩效这个大嘴巴甩掉,“不是不接你电话,是磕地上了,不知道哪里卡了,接不了电话,明天拿去修。”


    “我看看。”秋冷小心翼翼去卷他的袖子。


    牧深只好站着不动。


    宽大的校服袖子被卷上去,牧深小臂上一大块烫伤,皮肤明显肿着,上面敷了药,但依然看得出来有多严重。


    秋冷眼泪水忍都忍不住:“怎么弄的?”


    牧深犹豫了一下,纪啸似乎意识到自己在这里不妥,正要回避,牧深就低声说:“在本家,上周末回去有家宴,有个长辈没端稳汤,不小心就……”


    “骗人。”秋冷说,“肯定不是不小心。”


    她吸了吸鼻子:“现在去医院,必须给医生看。”


    “嗯。”牧深点了点头,“已经上过一次药了,也不急,可以先回去喝点汤……”


    “闭嘴。”秋冷凶巴巴的说,“你怎么只想着吃!”


    “不是你吗。”牧深说。


    纪啸忍不住插话:“是我行了吧,先回去还是先去医院啊?”


    “当然是去医院。”秋冷说,“谢谢你啊纪啸,你快回去吧,我打个车。”


    “我打,我陪你们去。”纪啸掏出手机,“我也担心牧深的伤。”


    他们在路边打车,秋冷小心翼翼的抱着牧深的手臂,把校医开的药都看了一遍,每过几秒钟就要问牧深一次疼不疼。


    苏修辰的车停在路边,窗户开了一半,他透过半开的车窗看过去,秋冷站在路灯下,精致的侧脸被灯光勾了个边,发丝发着光,看着她弟弟的目光里满是担忧和心疼,眼神又亮又凶蛮。


    他看了半响,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是她的司机吗,谁让你载人过来的?这个月奖金扣了。开车。”


    助理汪一声哭了。


    录制结束后秋冷就没在出版社看到苏修辰了,想来苏大少忙得很,确实没那么多闲工夫花在一个“不服管教”的人身上。


    秋冷心情好了不少,但又因为牧深的伤开心不起来。


    那天晚上回去她审了牧深好久,确定他这些年除了小时候那次从楼上摔下来,其他时候没有受过什么伤,本家的那些人对他的不好和打压也只是体现在语言上。


    为什么突然就激进起来了。


    她能猜到其中的理由,但想不到具体的原因,不外乎是牧深和牧若延背后的动作开始被人察觉到了,故意用这样的手段警告他们。


    每次牧深从本家回来她都会陪他吃个饭,聊聊天,确认牧深的心情好一些,所以也从牧深偶尔透露的话语里知道了一些现在的形势。


    牧家家族庞大,本家是血统最纯正的,其他分支都是血缘亲戚,本家掌管和承袭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权势、地位,旁支也各有各的产业。


    家族越是庞大,三教九流世家显贵都有,各自守着自己的蛋糕,背后不同势力犬牙相制,本家虽说是掌权,但也只能管管自己眼前的半亩三分地,底下的人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只要准时分红打款,本家这边大多数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牧若延和牧深不管要做什么,只要牵涉其中,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哪怕瞒过了本家,旁支们被动了暗地里的蛋糕,表面上不能发作,背地里还不能使些手段吗。


    秋冷一手拿了纱布,一手拿着剪刀,在牧深刚换好药的手臂上贴了一层薄纱布:“医生说再包一天就不能包了,要让伤口露出来,通风透气,你去学校一定要小心。”


    “嗯。”牧深把手收回去,“纪啸挺小心的,不会碰到我伤口。”


    秋冷笑着rua了一把他的头发,真好,弟弟交到好朋友了。


    “牧深。”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说一下,“我是说万一啊,如果你们做的事失败了,也要不要不告诉我,我现在能赚钱了,以后还会赚的更多,我可以……”


    “可以养着我们吗?”牧深凉飕飕的抬起眼皮。


    秋冷:“……”你都说出来了我还怎么说?而且看你非常不高兴的亚子我都不敢说了!


    她磕巴都不打一个地改口:“我可以借钱给你们,买一个卖小吃的三轮车,以后你和牧若延可以去出小食摊,你做菜你哥卖,很合适。”


    “三轮车啊。”牧深有点嫌弃,“快餐车不行吗?”


    “快餐车很贵吧?”秋冷被带跑偏了,拿出手机,“要么我查一下?实在不行咱们分期买。”


    “算了还是三轮吧,城管来了跑得快……”牧深说到一半忍不住笑了。


    “笑吧笑吧。”秋冷冲他龇牙,“没有快餐车了,你们就蹬小三轮叭。”


    牧深收了笑,搁在桌上的那只受伤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秋冷的手背:“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哥应付得过来,我帮他稳住本家这边就行。”


    就行,就行个屁。


    说的轻而易举的样子,牧若延在外深渊薄冰硝云弹雨,你守着这个龙潭虎穴会有多轻松。


    秋冷没再说什么,垂着眼睫毛颤了颤,牧深伸开掌心握住了她的手指。


    纵使身处的这个世界风云诡谲,但有你就够了。


    虽然你从来不属于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行寂 10瓶;锺、可达呀 5瓶;


    谢谢三个宝!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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