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正文完
承了月色的朦胧, 美人此时没了平日的清冷,举止都变得局促几分,指尖压着软褥没办法松开。
“妻主。”
一只手在余祈面前摊开, 骨节清透, 覆在上面的轻纱发出细微银白的光雾, 叫人看不真切。
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透过缝隙钻进来光亮,与烛火缠绕在一起, 分辨不清指尖跃过的微光是哪一种。
屋外偶尔会有几声虫鸣打破寂静。
少女眼中神色实在难猜测,似乎对他起了别的心思,动作依旧温和适度,只觉一呼一吸间的传递, 都染着桃花酿的香气。
连带着他心下微痒,呼吸竟也跟着重了起来, 任由索取也只觉得舒缓了自己。
难以琢磨对方接下来的动作轻重,但他想, 妻主对他的表现应当是满意的。
余祈满载而归, 她满脸餍足,只是怀里的美人就不太美妙,雪色的肤上覆着不轻不重的痕迹。
怀里的人快要累坏了。
是连指尖都无力抬起的程度, 但从欢愉中得到少女的气息似乎已经缓解了身体的每一寸叫嚣。让他能稍微好受些, 不至于总是记挂着要与对方亲昵。
他似乎是回过了神,睫毛无助地晃动,唇瓣满是咬痕水渍:“妻主,有些冷。”
谢知锦当然会觉得冷。
轻纱一扯就坏, 现在的处境对他来说,似乎只能依附着被褥遮掩自己的身子。
余祈却觉得没什么。
她当作没听懂小花魁的言外之意, 也没有要帮他去取衣服的意思,只是将人搂得更近些,不慌不忙地道:“我帮知锦暖暖,方才累坏了吧,早些歇息。”
美人轻咬住唇瓣,不知该如何开口。
比起美人现在的处境,余祈的衣裳则是完好无损地贴在身上,顺便也蹭在美人雪色身躯之上,将他那破损的轻纱弄得更乱些。
倘若都是如此,倒也算了。
现在只有他不着寸缕,着实是拿不定主意,觉得自己做派太过于浪荡,不似正经夫郎那般举止有度。
但若是妻主喜欢,倒也无妨。
他心下宽慰好自己的情绪,然后便自暴自弃地不再去管,视线随之垂落在少女的颈侧,目光珍视,小心翼翼地抬起指尖缩进对方的手心之中。
是他刻意引诱,能得到这样的结局已然是打破了话本的程度。
衣裳无意摩挲在雪白的皮肤,将他整个人都拢住,几乎是附着在他身上的程度,极大地安抚了他的不安。
总归是赤着身子,他没办法做到完全无视。
美人乌发红唇,肩颈的线条一直蜿蜒起伏向下,滑落至空白的腰腹处,水墨丹青的相貌,清冷的性子也被养出春水般的温润。
余祈发觉小花魁还没睡,胡乱地揉了下他的头,拉着他的指尖十指相扣,意识混乱地问:“还要亲吗?”
没得到回应。
她差点又睡了过去,好在自己挣扎着醒了片刻,给了几个温和的吻:“不要胡思乱想,快些睡吧。”
“好。”美人被突然按着亲了几口,眸子还有些茫然,但还是乖巧地应了。
原本他以为妻主是在说梦话而已。
夜色褪去,剩下一片空白,天亮的同时还不忘落下几滴春雨敷衍了事。
“已经入春了。”余祈整理好衣裳,她这次没有为难小花魁,帮忙给他取了衣袍递过去。
漆黑的发丝散乱地垂落。
墨色的瞳孔刚醒,含着几分困意,就这么直直地落在少女更换衣裳的手上。
“怎么了?”余祈动了动手,察觉他的视线跟着动,于是在小花魁面前晃了晃手,忍不住笑道:“是要摸吗?”
颇有几分好笑的摊开手心放在小花魁眼皮子底下。
美人回过来神,意识清醒了些,伸出手搭在上面,原本盖在身上的被褥也跟着往下滑,好在漆黑的发遮掩了大半的白皙。
发丝凌乱及腰,聚集在一起顺着脖颈往下遮掩,似乎是恰好将那几处盖住。
“好了,换衣裳吧。”余祈捏了捏小花魁的指尖,随后松开,将他的发丝全部拢至耳后。
微凉的空气接触他的胸口,这下小花魁终于完全清醒。
余祈安静的看着小花魁换好衣裳,毕竟上次是小花魁自己同意的她在现场的,她可没有强求。
顶着少女的视线,美人的动作变慢了许多,衣裳系带一时都忘记该怎么系,还是余祈看不下去帮忙给他系好的。
“说好回兰城的,但你现在的情况,恐怕不能长途跋涉。”余祈不免为之考虑。
若是一直待在京城,往后皇女的动作恐怕会波及到她和小花魁。毕竟是争皇位的大事,就算二皇女现在元气大伤,也得记着还有大皇女在。
虽然从未见过大皇女,但余祈相信对方不会是什么温良善人。
“等以后,我们在兰城再办次婚事。”余祈为之前答应的话做出保证,想起来个好主意,“现在还是以你的身子为主。”
一年的时间,顶多是几位皇女争斗不休,按理来说不会想到她。二皇女上次被南止重创后,便无暇再管她。
“妻主想回兰城?”美人无意识地歪头,起身坐在床榻边上,说道:“其实也有办法的。”
“本来就打算回去的,来京城就是为了解开罪籍的,知锦有什么办法?”
美人走到案桌旁,从柜上取下来图册,展开:“从京城到兰城,走官道的话,这些路最短。”
他指尖划过几处地名,“若是像来时那样,一个一个的游历,也能回兰城,只是会慢许多。”
“可以是可以,但是真的不会累到你吗?”余祈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一想到小花魁跟着她四处辗转,跟流浪似的,就觉得煞是可怜。
“不累的,若是一直待在屋子里,才容易心生倦怠。”美人这般说道。
余祈慎重思考了会:“路途遥远,虽说不是不行,但不想委屈了你。”
“有妻主陪着,不委屈的。”
话是这样说,但余祈见不得小花魁受委屈,所以还是深思熟虑后才答应下来。
大不了到了一个地方,就买屋宅住下,再随行多安排几位医师,她就不信钱砸不下来。
有神豪系统在,她完全能横着走。
京城大大小小的商铺都被她渗透,完全是富可敌国的程度,只是余祈低调惯了,也不喜被权势裹挟。
况且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只是平安顺遂一辈子,仅此而已。
……
怀安十二年,陛下驾崩,三皇女即位,为新帝,废律法之男子饰面,往后皆能往返于市井。
欢烛三年,因拦事变,陛下将以齐贵夫为首的敌寇斩杀于马下,后追封齐贵夫为皇贵夫,天下吊唁三日。
欢烛四年,天下安定,荐绅之属皆望天子改度也。
……
世间未能再寻得余三小姐踪迹,只瞧见京城郊外的一处土堆上插着两块无名的木牌。
众人追捧求娶的丞相之子楚倾绝便是葬于此处,听说潦草一生不愿嫁人,抱着一盒倌木便一同葬下。
未能入得了丞相府邸,也不知晓那棺木的来历,因此只能糊涂埋在城郊外,不被世人谈及。
也只有时常来吊唁的小厮知晓。
纸钱飘飘落下,尽管已经与公子再无瓜葛,贴身小侍仍风雨无阻赶来与公子诉说这段时日又有什么新鲜玩意。
怀安十二年。
小侍笑着道:“公子你知道吗?现在不需要佩戴面纱我也能出入各种地方,是陛下特意改的律法。”
欢烛三年。
小侍的面色比以往要沉寂,他一句话也未曾说出口,安静地看着纸钱被火光吞噬。
欢烛四年。
小侍低声道:“当初公子一心求死,却又不让我一同陪着,现在独留我一人在这京城,好生无趣。”
他看向那无名的木牌。
“公子糊涂啊。”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从脸庞滑落,坠在土里,小侍从木牌从起身,看着燃烧的纸钱,小声道:“往后,我不会再来看公子了。”
欢烛五年。
小侍守在木牌前说:“这是最后一次。”
欢烛六年。
小侍在木牌前默然不语。
欢烛七年。
木牌前仍有一人低头烧着纸钱。
若是让小侍回忆起当初的事情,他其实也说不清楚。
只知道自从公子的婚事突然被压下后,公子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状况愈发往下,不仅话少,就连平日里最喜欢的算术都碰得少了。
丞相大人特此还去请了皇宫的太医来为公子诊脉,公子金枝玉叶,哪里得过这么重的病症。
太医说公子有了心病,若是不解开恐怕时日不多。
可明明前几日的公子还生龙活虎的,满眼笑意,一直操劳着婚事的安排,还在府里学习婚事的礼仪。
他想和丞相大人说清楚公子的转变。可公子却在府里发了一通脾气,几乎歇斯底里警告所有人都不要提及那位小姐。
没人再敢提,就连贴身在公子身边伺候的他都不敢。
公子从未有过这样不注意仪态的时候。
棺木送过来的那日他正巧在公子身侧。只是公子连打开都不敢,硬生生守着棺木前好几个日夜,撑不住晕了过去。
棺木不大,只有一小盒。
大约是烧毁后的灰尘和骨头,寻常只有担心感染疫病的时候会这样做。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是棺木,也是在公子打开后才知道的。
往后公子的病便愈发重了,可夜里总呢喃着些什么,大约是要人陪着的话,夜里也总在哭,第二日常常见他的眼眸红肿。
光风霁月的丞相公子,从未有过这般失魂落魄的时候,总归是叫他看了都慌了神,准备不顾一切要告知丞相大人。
却被公子给拦住了。
几乎近是哀求的语气,他没办法不同意,只能默默应允公子的每一句话。
直到新帝即位,公子像是完成所托一般,临终前总呢喃着说没有妨碍到她。
至今,他也不知道是谁。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