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神豪系统养清冷花魁(女尊)》 1、五个铜板 吧嗒。 五枚铜板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几声响。 余祈边听边破防。 方才豪掷五千两银的人是她没错吧?但是谁家神豪系统返利只返百万分之一的啊? [宿主,要继续努力哦~]系统在她的意识海里督促,[你的生命值才上涨五点。] 这桌上的五枚铜板,她拿了心烦,不拿又觉得自己亏了。最终余祈咬牙切齿地拿着铜币,站在花魁床前,“你起来。” 五千两,她可是花了五千两的,所以床应该归她才对。 事情的原委要从圆月楼说起。 圆月楼,也就是所谓的花楼雅称。 此时楼内宾客满座,红丝绸缎落满席间。拍卖加价的声音不绝于耳,酒味弥漫,红纱幕帘后的淮竹公子身姿修长,抱琴而立。 女子们眼里都是对他的势在必得,台上的老鸨看着众人,眉开眼笑。 余祈连个坐着的位置都没占到。 她的面色也是十足的差,不过好在她衣裳布料华贵,这才没叫圆月楼的下人把她当乞丐给赶出去。 [宿主当前生命值:1] [警报,请宿主加快寻找目标群体,完成花钱任务。至少要为目标人物消耗一千两起。] 余祈本来就两眼发晕,生命值岌岌可危,好不容易撑着最后一口气进了圆月楼碰运气,听到系统的话,差点这口气都呼不出来。 要说她有多惨,七天七夜,她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美少年让她完成败家花钱的任务。 不完成花钱任务,这该死的系统就扣她的生命值,不带一点犹豫的。 落下的红纱遮掩住淮竹公子的面貌,但单瞧着身姿,便知晓对方定是位十足的美人。 朦胧的距离感,拿捏得非常好。 总让人不禁联想洞房花烛的夜晚,此情此景宛如淮竹公子面上覆着红盖头与人遥遥相望一般。 加价声依旧在继续,只是开始变得缓慢,价格也开始紧跟着对方,一百两一百两地往上加。 “淮竹公子又不见客?”底下的人议论的声音也不算大,“今日初次,难不成是要卖上天价吗?” “淮竹公子值得,你懂什么。”女子边说边把那酸溜溜的人给挤了出去。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喊价,叹了百八十口气,恨不得有钱的是她自己。 淮竹公子,那可是给官家弹过琴的。 极少出场,一月才得出来弹一次琴,但每一次都宾客满门。 还有人为了他特意来的兰城。 众所周知,淮竹公子是圆月楼里的摇钱树,老鸨挣得盆满钵满,这才对他的待客不多过问,但也不可能由着花魁年轻貌美的时候一直不见客。 因此,初夜拍卖。 这第一夜,虽说底下站着的她们是享受不到了,不过只要有了开头,何愁轮不到她们。 贵人们总会玩腻淮竹公子的。 哪怕淮竹公子原先有多清冷自持,高高在上,也终究会落入泥潭再也不复今日的辉煌。 毕竟,清倌也是倌。 那可是贱籍。 把人捧得再高,她们每个人心底其实都清楚对方的身份地位。 玩玩可以。 又怎么可能将人娶进门来。 叫价已经快到尾声,余祈的性命也在倒计时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她抱着柱子,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我出五千两。” 声音不算大,听起来弱弱的,瞧着像是没有底气一般。 目前最高报价是三千二百两。 这已经是前所未闻的价格,是普通百姓压根接触不到的数目。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入老鸨耳中,他顿时笑得皮都展开,“这位贵人出价五千两,还有更高的吗?” 嘈杂喧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纷纷朝着那出声的人看去。 余祈只感觉命快要没了,干脆咬牙搬出高价。 反正三千两和五千两,在她眼里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系统掏钱。等待生命消逝实在煎熬,她决定豪掷千金一把。 落槌定音,余祈成功以五千两拿下淮竹公子的初次。 一片哗然,大多都是在唏嘘这个价格的高昂,还有些人的眼神犀利地落在余祈的身上。 但她无暇顾及太多。 她快要死了啊喂。 “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从未见过?”楼梯下来一个锦袍的少女,脸庞娇俏,眉眼是压不住的火,“五千两,兰城何时出的了这么一个大手笔的小姐。” 余祈不想和她争辩,侧开身子,扶着柱子就要跟着老鸨前往厢房。 对方站在她面前挡住去向,语气咄咄逼人,“你该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五千两,哪里是那么容易拿出来的,更何况,你连一个下人都不带。随意喊价,不要坏了楼里的规矩,惹人笑话。” 少女正是喊出三千两百两的客人。 心仪之物被高价买走,此时她的心底怨气满满,恨不得把面前半道冒出来的女人给赶出去。 余祈按住眉心,朝挡路的人看了两眼,“你是要加价吗?” “加不起价就绕道。” 她低头扫视了眼手腕处的死亡倒计时,心烦意乱。 怎么总感觉死亡倒计时的速度越来越快。 红帘遮掩住的花魁平静地看向这边,想来也是瞧见了这出热闹的戏。 他眉眼极其冷淡,几乎是死寂的,抬不起一丁点愉悦的情绪,冷眼瞧着外面的人吵闹。 入了花楼的人,能是什么善类。 无非就是用恶心黏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好在外围很快有了分晓,那女子上前一步耳语了什么,平日里百般纠缠着他的凌四小姐气红了脸跑了出去。 他不再多看,也提不起来什么兴致。 转身回了楼上的厢房。 没过多久,门突然被拍响,他收好腕口的短刃,一些暗器的银针落在腿间,衣裳垂落遮掩住暗藏的杀机。 淮竹起身去开了门。 猝不及防地和那人对上了一面。 是极其好看的女子,眉眼干净清透,看不出一丝猥琐急色的模样。 少女整个人因为跑了一段路还带着些微喘,扶着门框休息。 后面的老鸨追了上来,脸色也不大好,“这位小姐,见到人了总该拿出银钱了吧?” “打搅了。” 余祈说完便回头,心里还有些想哭。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终于找到目标之人了,系统的钱终于能花出去了。 她连忙跟着老鸨去交钱,几乎是卡着时间点完成任务。 老鸨这才又展露笑脸,送她进了厢房。 但余祈怎么也没有想到系统只给她返五个铜板,这让她去大街上乞讨都能多讨两个子。 不带这么玩的,尤其是不完成任务还扣她的生命值。 余祈在心里憋了好多脏话。 别家神豪系统就没她家这么扣的。 “你起来。”余祈对着床上坐着的花魁再说了一遍,但对方只是抬起漆黑的眉睫。 不愧是系统认证过的。 余祈也不免称赞对方的好相貌,做一个小小花魁实在是让人委屈了。 美人斜坐在床头,面颊白皙,眉眼清冷,身上坠着一个又一个银饰,将他那疏离感化作成笼中金丝雀一般的存在。 怀中抱着他那柄古琴。 漆黑的眸子,虽说没多大的情绪波动,但却叫人升起别样的念头。 金钗簪起乌黑的发丝,髻上插着一枝清铃步摇,随着动作发出微微悦耳的声音,他的衣裳上也缀着排排珠饰,又是天姿的容颜,即便未施粉黛也难掩其绝色,唇绛一抿,嫣如红梅。 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想要将人压在身下的怪异心思。 “姑娘为何要让淮竹起来?” 美人漆黑的眸子里露出来一丝不解之意,但似乎还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情绪。 余祈可不管这么多:“软榻睡着不舒服,你去睡,我要睡床。” 花了五千两,难道她连睡床的资格都没有吗?至于睡花魁什么的,余祈表示还是算了,毕竟她还没有做好要为任务献身的准备。 淮竹显然是被她的发言给说懵了,但这也是他所期许的事情。 于是他起身去了软榻。 软榻很小,美人修长的腿都只能蜷缩着放在上面,但能够不在别人身上苟合,已经是非常庆幸的事情了。 但淮竹不明白。 对方花了五千两,却什么都不做。 是为了什么? 五千两对于普通人来说,见都没见过,饶是他去官家弹琴,赏赐也顶多千两的价。 他一整晚都不敢睡,握着匕首的手都不小心割出来一些鲜红的血迹。 夜晚实在漫长。 心脏声跳得又快又急,各种猜忌对方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 现如今,他已经不是清倌的身份,奢求客人不对他做什么,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 是个平安夜。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什么所谓的撕扯过程,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手中的匕首被放置在床垫的下面。 匕首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 是余祈干的。 她进来的时候,其实有打听过花魁的相貌和出身,因此才有了几分把握。淮竹公子原先是谢家的小公子,被抄家后变卖成了清倌,再多的余祈就没打听到了。 不过单是瞧着画像,她心里也有了些底气,这才冒险入了圆月楼碰碰运气。 包了淮竹公子整个月,余祈方才和老鸨告别离开。 依靠神豪系统在这里,大概率还没挣到钱就被惦记她钱的人给截杀了。 余祈可不想早死。 所以在花楼定了包月套餐。 至少能安稳睡觉。 2、只剩四枚铜板 包花魁的一整月,价格比他的初次拍卖价格要低上许多,因为不再特殊稀有。 余祈到手的铜板都是个位数。 街上川流不息,行人大多是女子,偶尔的几位男子还带着薄纱的斗笠遮掩面貌。 余祈咬着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递出去三文钱。 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自己。 眼见手中只剩下五文,她欲哭无泪地想要将铜板收回腰间,但不凑巧被人撞了下,腰间的荷包悄无声息被人顺走。 她手中的五枚铜板散落开,一枚正巧落在乞丐碗中。 小乞丐身着潦草的破布衣,飞快地拿起碗里的铜钱,捂在怀里不敢抬头看。 余祈恍了下神,回头看了眼拿荷包的人。 然后没有理会。 手中仅剩四个铜板,她得找地方放好,至于荷包里的石头,她也没有要回来的必要。 这身低调奢华的衣裳,是系统给她安排的身份,京城余家不起眼的小女儿和人私奔出逃的装扮。 私奔的人将原主的银钱席卷一空,还伙同他人将原主害死,余祈顶替了她的身份生活,不过用的身体是她自己的。 她们面貌高度相同,姓氏也出奇地一致。 衣裳是系统一比一复刻的,毕竟她也不能穿着现代的衣裳在街上乱窜。 原主的心愿就是叫她报仇雪恨,至于余家,爱回不回。 原主对那个家没什么喜欢的。 余祈表示理解。 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走马观花地看完,余祈还没来及替原主报仇,就被系统不断扣除她的生命值。 只能先走上续命的道路,得过且过。 余祈是这样想的。 在现代她同样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在异世界,起码能不上班,神豪系统听起来就是享福的系统。 她乐观地想着。 虽然现实并非如此,但好在她接受能力极强,在这里能保命的话,自然是最好。 一个豪掷千金却手无寸铁的人,会招来太多麻烦,她心里清楚,但是现在她自己可支配的钱财太少。 于是余祈来到支起来的小摊面前,试探性地拿起一支钗子。 摊贩格外上道,展开一排的钗子供她观赏。 她在意识里与系统沟通,“我应该可以买东西送给目标人物吧?” [使用神豪系统,如东西未送给人物,宿主将偿还双倍金额,且额外扣除生命值一点。] 还好。 余祈放心了些。 至少可以提前消费了,开通目标人物后,待遇都好了不少。 她大手一挥,也不管里面钗子是何种模样,道:“那就都要了。” 既然如此。 那借目标人物的名义,她也能盘铺子了,尤其是镖局,她的性命就会有很大的保障,只可惜是替人打工。 不过赔了也没关系,毕竟有系统兜底。 等回到圆月楼,已经快入了夜,一路畅通无阻,大多客人都在观望着她,猜测她到底是何种身份。 眼前拦着她的人身姿妖娆,手中一张绣帕,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面上胭脂水粉,格外扑鼻刺耳,一身绿色的衣裳紧贴着皮肤,宛如荷叶精化形,嗓音嗔怪:“这位小姐,今日不如让我一同陪你。” 想来是知道昨日她的事迹。 “不必。” 余祈连头都没抬,从他身侧错开上了楼。 那楼梯口等着的小侍连忙跑回屋子,在淮竹面前停下,“公子,那位小姐回来了,菱奴想邀她,都被拒绝了。” 将情报一股脑地告知。 “不用与我说这些。”拨弄琴弦的淮竹抬头看了眼小侍,“你年岁小,少去与菱奴闹。” “我见不得他总说公子的坏话。”小侍嘟囔一句,这才不再开口了,在他身侧乖乖站着。 席地而坐的美人继续拨弄着琴。 墨色的发丝被簪起,垂落的几缕碎发勾勒着他白皙的脸颊,泪滴形状的珠饰串起在额间。 他打扮得如同昨日一般盛装,琴弦拨弄得有些乱。 老鸨今早说的话,还在耳中。 昨晚他与客人什么都没做。 没有叫水,没有声音,自然就被老鸨安排的那几人知晓。 传到了老鸨耳中,为了不得罪客人,倒是没有传播出去,但老鸨将淮竹领到屋子里说了一大堆的话。 无非就是些叫他顺从的话。 等了好一会,门外才有了动静。 小侍在淮竹的默许下,将门打开。一排排珠宝首饰映入眼帘,引人注意。 大多是仔细雕琢的样式,倒是那一盒朴素的钗子显得格格不入。 软榻也被换了个更大的尺寸。 众人暧昧的眼神落在软榻上,安置好东西很快就离开了厢房。 女子稍落后一些,她似乎在忙着看些什么,手中抱着一个已经打开的精巧盒子。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小侍格外有眼色地出门,还顺便将门关上。 “送你的。”女子嗓音平静,听不出来什么情爱的意思,但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是一种温和随意的态度。 “多谢姑娘。”淮竹低声道了句谢,也不起身去看对方送了些什么东西。 只是指尖拨弄琴弦的动作,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现在意识到,美人也只是轻颤了眸子,抿唇默不作声。 余祈听着他的话,想起来还没说过自己的名字,走近后将盒子递过去,“买的铺子,也是送你的。” 不接的话,她不止要被扣生命值,还要偿还两倍的价钱,所以对方不能不接。 小桌上摆着古琴,没有多余的位置。 余祈直接将盒子塞到对方怀里。 “我叫余祈,多余的余,祈福的祈。” 她的嗓音平和,好似对谁都是如此的态度。哪怕是在花楼场所,也依旧没有要轻贱对方的意思。 美人低垂着睫,嗓音含着些疏离客气,“余姑娘送这些,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这位姑娘瞧着似乎对他没有太多喜欢,但做出的一些事情,实在有些相悖。 “我喜欢送东西给你。” 余祈怎么可能让人不收她的东西,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加的生命值。 于是完全不管对方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实在不行,先放在你这里,就当帮我的忙,可以吗?” 她的视线太过干净,以至于经历过太多露骨眼神的美人,有些承受不住这份毫无杂质的纯粹。 于是他沉默了下来。 像他这种端着架子,对客人丝毫不热情的表现,实在不像是花楼里的魁首。 可他向来如此,就连被推上魁首,大概也是因为这副容貌,他不是没被教导如何讨好客人,只是从未实践过。 “好。”美人轻轻应下。 明明是极其好的事情,却叫人觉得他收了些令人为难的物件。 几乎没有对视,余祈感知到对方有一些避开她视线的意思,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她从淮竹这里续命,让对方暴富也算是报酬。 天呐。 这么好的报恩达人,居然让淮竹碰上了,怎么她就碰不上这种上门求着给东西的好人呢? “我先去休息了。” 余祈对美人的态度还不错。 这种落魄公子委身于花楼的话本不算少。 大家门户十指不沾阳春水,金枝玉叶的公子,此时却要仰仗别人的鼻息苟延残喘,的确是叫人起了怜惜的心思。 或许是这个缘故,又或许是对方也格外温润有礼,总之余祈打算和人和平相处。 不过,大床她是不会让的。 不知道上面放了什么安神的香囊,余祈睡起来格外的舒适,完全不会失眠。她以前整日翻来覆去的睡姿,现在都变得安分起来。 入睡得极快。 半夜。 丝线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进入浅寐的余祈立刻坐起来,捂着胸口,依靠还没吹灭的烛光看向不远处的人,眼眸露出警惕:“你,做什么?” 烛光跳跃,美人一身华衣,双眸似水,微弱的光亮在白皙的面颊上忽隐忽现。 墨色的长发已经散开,肆意垂落,直至脚踝。层次的衣裳拖地,脚裸处的布料上锈着几只金丝勾起的蝴蝶。 幽暗的场景下,月光宛如夜明珠溢出的丝丝明亮的光,在绝色的容颜再添上几抹银白胭脂似的。 美人动作轻慢,表情瞧着有些茫然,他轻声回答:“有些渴了。” 说完还抿了抿稍显干燥的唇瓣。 余祈朝他走向的茶桌看了两眼,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小心警惕,随即放下心里的顾虑。 她怕什么。 这可是女尊世界,同处一个房间,该害怕的应该是淮竹才对。 余祈立马翻身躺了下去,语气都轻松许多,提醒道:“喝完,记得吹下灯。” “……好。” 对方回答有些慢。 但余祈没听出来对方的不对劲,她很快又抱着被子进入梦乡,完全不管外面发生什么。 总之吃亏的不是她。 对方应该会更加注意这些。 桌前的美人将茶水饮尽,他低头扫视了眼自己这身装扮。 明明是精心打扮过的,但似乎没有被注意到。 老鸨说的话,他没办法不去考量,比起来被万人枕后,一辈子困于花楼,抓紧眼前人似乎是目前的唯一解。 尤其是对方对他极其的好。 虽然只是表面上的,但比起其余的人,已经高出来一大截。 可对方的长相,实在不像是兰城的普通人家,尤其是出手阔绰的举动。 大概家中也早已有了多位夫郎。 他又是这般难堪的身份,哪怕做个外室,兴许都会遭到她家中人的反对。在这种糟糕的处境之下,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难道要留在花楼,受人折辱吗? 他不能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对方一次两次不碰他,不想强迫于他,看得出来是教养极好的姑娘。 可教养好的姑娘,又怎么会入花楼? 美人俯下身,视线落在底下安然入睡的少女身上。似乎面对眼前的人,他平日里最会的察言观色都成了摆设。 无法判断对方真正的心意。 把信任就这么交由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他也难以做到。 没人知道他在这一息之间想了些什么。 只能瞧见美人最终抬起指尖,按住领口的布料,挑开系带,华贵衣裳落于地面,那金丝的蝴蝶被布料遮掩住。 美人微蹙着眉,躺在少女身侧。 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墨色的发丝晕散在少女脸颊周围,美人的呼吸停了一瞬,身子也僵硬了些,他指尖扣着暗器,一旦打开机关就会有细长的针刺钻出。 谈不上喜欢。 假如只是给点好处他就沦陷的话,他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什么难听的话,他都听过。 可在这人面前,他却有一种无法遁形的感受,防身用的刀柄,除了小侍,怎么会被人触碰。 况且他问过了,所以在那个时间里能接触到刀的人只有余祈。对方知道了他的不情愿,却一丝一毫的怒火都没有,甚至并未与他提起。 原本怀疑对方别有所图。 可完全找不到对方真正所图的地方。 除了他这副容貌,淮竹想不起来,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可图的。 3、是介意我吗? 云层后的弯月时而隐没,时而覆在美人单薄的衣裳上。 清冷的月辉倾洒而下,衣裳的边角都像是被柔和包裹,白皙清透的指尖搭在脖颈一侧。 漆黑的睫毛纤长浓密,眸色黯然。 对方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停滞,心脏跳动得愈发缓慢。每当夜色漆黑一分,那慌乱不安的情绪也随之让人更加难受起来。 细密的睫毛毫无规律地乱颤。 指尖的暗器他都有些拿不稳。 烛光被他吹灭后,依靠着月光也难以抵消他对黑夜的阴影。 美人难堪地低垂了睫,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任由慌乱充斥在心口,额间都覆上薄薄一层的水汽,染湿了些发丝。 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黑了个彻底。 青葱修长的指尖都按得发白,美人丝毫没有动摇地面对着身侧的人。 身侧的人不知道何时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淮竹竭力抑制住心底的情绪,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以确保自己能够握紧暗器。 他一整夜都没有睡。 至于余祈,她睡得极好,还以为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大型玩偶,玩偶的味道是和床上香囊一样的好闻。 她很喜欢。 少女的手很安分,搭在美人腰间后就没有丝毫动静了。 好一会她才睡醒,正迷糊着,就感觉手底下的触感有些不一样。 几乎是她这辈子最快的清醒速度。 余祈飞快地抽回手,整个人从对方怀里退了出来,面上都有些怀疑人生,连平日的赖床都没有了。 查看了下周围的环境,确认不是她自己梦游跑到软榻上强占了对方。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美人似乎还在睡,面庞安静祥和,完全没有了白日里的那份疏离。像是刚被她的动作闹醒,他睫毛轻扇,眸光聚拢,落在她的身上。 美人领口的布料大开着。 精致的锁骨立体感满满,勾着人想顺着边角的衣领线往下看去。 平日清冷的眉眼带着些意料之外的柔和。 一瞬间,余祈感觉被褥被对方全部卷了过去。花魁紧蹙着眉,仿佛对面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几乎是用被褥抵住了领口,不再露出一丝一毫的风景。 余祈头疼,看向他,情绪莫名,不解道:“你为什么在这?” 难不成是她昨晚拉着人过来了? 不至于吧,她平常是这样子的人吗?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想来是淮竹起夜,一时忘了这几日是睡软榻的,这才弄错了。”他修长的指尖扯动着被褥,语气突然有些低,“余姑娘,是为什么不碰我?” 睫毛轻刷,露出墨色的眸子,瞧着是让人怜惜的,不愧是当上花魁的清倌。 此时不再端着清冷的架子,美人的距离感拉近。像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突然专注的对视,还是带着些示弱的意思,勾得人心痒难耐。 “是家中已有夫侍,还是不想碰淮竹这烟花柳巷的身子?” 美人露在被褥上的白皙指尖不断收紧。 里衣薄纱地盖在他身上,肩颈的线条也若隐若现。他漆黑如墨的眸,不复昨日的冷淡疏离,此时眼尾都泛着点微红。 眸中似是含着一汪春水,清波流盼。 不是旁人能轻易效仿的姿态,勾人的度拿捏得极其恰当,很难叫人觉得突兀难看。 是身娇体软易推倒的落魄美人。 余祈感觉被勾了下魂似的。她伸手偷偷地掐了下大腿,然后稍微远了点距离,试图打破这么旖旎的氛围。 “没有夫侍。” 不是她怎么还解释上了。 余祈后知后觉。 “我会一直养着你的。”她的视线毫无压力地与美人对视,稍微弯了下眸,“不用担心。” 对方大概是怕她不愿意在他身上花钱。 毕竟她是客人,什么都不做的话,想来对方会脑补许多。 笼络客人的手段。 余祈做生意的,很清楚这个。 她以前除了上班,私底下也合伙开了餐饮店,对于服务行业还是有心得体验的。 这也是为什么来异世界她会决定先找店铺。是因为至少要保证万一哪天离了系统,她也能在异世界继续生活下去。 以前的世界,她不惦记,从这里开始也没什么不好,最好富足快乐一辈子。 她可真完蛋,来到异世界也想着挣钱。 “我今日还要出去一趟,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女尊世界对男子严苛,在外基本上都是女子陪同,淮竹不一定想和她出去。余祈就想着给人带点喜欢的东西,反正她也是要各种买买买的。 美人稍显局促,抿着唇摇头。 她自然不会强求。 那就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挺好的,借送淮竹的名义她可以各种消费。 当然,前提是得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总之只要花钱续命,她就完全低调不了,还不如就此高调一些。 让那些人摸不着头脑,也少些人打搅她。 经商首先最重要的就是选址,余祈昨天调研过,也画了基础的地图。 幸好是繁体字沟通,余祈能看懂一些,尤其是组合起来的字。不过有原主的记忆在,她领会起来更快一些。 原主再怎么说,也是女子。 虽然在家中不被看重,但简单的私塾什么的也不至于亏待了她。 在选店铺位置的时候,余祈下了点功夫,毕竟她又不会什么新鲜的菜式或手艺。 入乡随俗,余祈打算顺其自然,只要会选人,她就不必从基层做起。 这五家铺子的布局她也算喜欢。虽然挣来的银钱都只能算在淮竹头上,但她能从中更快地融入这个世界。 以后自己做起生意也能知晓其中的门道。 还有她最为满意的镖局,以及购置的房契。当然,依照系统规定,契纸什么的都在淮竹手里。 生命妥妥地有了保障,房契有了,自然还需要打理的人。 “还有吗?” 余祈瞧着底下的人,略微皱了下眉。 胖瘦高矮的人站着,低垂着眼,瞧着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的下属。 一边的妇人连忙凑到她身边,“自然是有的,只是那几位的价钱要高上些许。” “可以。” 妇人抬手屏退了下面的人,又叫来三位女子,打扮都要更加正经些。 余祈莫名有种选秀的感觉。 扶额思考了一瞬,明明她只是想选个管家而已,怎么这么难。 听过她们的介绍,余祈的眼眸终于亮了亮。 见她的目光落在最右边的人身上,妇人眉眼有些思量,“她是极好的,算账管事是一把手。只是每月要五天假,恐怕会耽搁小姐的事情。” 也不避讳当着这人的面。 “是吗?”余祈下意识地疑问一句,起身走了下来,“我瞧着倒也觉得极好,就她了。” 反正家里暂时也不用太多的人,没什么要管的事情。 女子面容端正,眉眼稍显疲惫,听到这个消息,精神都振奋了些。 原本以为又会落选,谁曾想雇主不介意。 “泊梨要请的五日大概是什么时候?” “回小姐,每隔五日请一次假。”她的声音明显有些迟疑。 余祈倒也没什么意见。 她以前上班也只找双休的。 “小姐若是觉得时间紧,我也可以少放一两日。”或许是对方没有回复,青年女子只能放低了些要求。 “没关系,就照你原先的来,账册我每日都会过目的。”余祈没什么别的情绪展露。 只是叫人觉得态度温软不计较。 但大家心底清楚,绵里藏针的主家多的是,比起什么都表露的主家更难伺候。 余祈定好了管家,就又要了两位会武功的丫鬟,衔玉与揽星,至少能够贴身护着她。 其实这和她自己花钱没什么区别,但归属权与她无关。 哪怕淮竹扔掉,她也不能拿。 现在只不过是对方没有表态,余祈才能稍微蹭蹭这泼天的富贵。 领着几人进了新买的宅子,余祈想了想里面的布局,“泊梨先在家中主事,明日再请人打理屋里的其余事情。” 对于雇主的一些信息,她们已经清楚。 余祈顺便告诉她们真正的雇主是淮竹公子。 “当然,介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余祈弯了弯眸子,“只是最好不要在兰城多说什么话。” “毕竟,客达镖局和我也有些关系。” 几乎是毫无危险感的无辜笑容,却叫人都吓得汗毛竖起。 没人会得罪雇主,她们几个也是。 至于伺候的人究竟是谁,只要钱给够了,自然就不敢瞧不起对方。 余祈又敲打了一番。 毕竟若是带着衔玉和揽星进花楼的时候,她们暗地里对淮竹的态度不佳,导致被赶走,系统判定要退钱,那她可是肠子要悔青的。 更何况一旦淮竹对她的好感值降到负数,神豪系统就会划掉淮竹这个目标人物,然后要求她另选他人。 这可是她的续命天使。 至于接下来的生活,余祈已经能想到过得有多惬意了。 有了新家,又有人保护,余祈脑子一热,不打算回花楼了。 她每日只能刷五点生命值,再多送东西也不会再涨生命值。 现在生命值就有十五了。 —— 华贵的丝织衣裳、字画孤本什么的,一些完全没有关联的物件一起被打包送了过来。 绵绵不断的队伍,好似要塞满了花魁的屋子才肯罢休一般。小侍青饮的毛笔都快要握断了,登记了一整天的清单。 像是那人逛到了哪里,就买到哪里。 任凭心意。 但却极其迅速,都是加急的单子,店主们起初接到花楼的位置还有些不好意思,后面就都习以为常了,可以说是面不改色地安排下去。 毕竟这位主,要的是尽快安排,钱在她的眼底,似乎只是些无用之物一般,是完全不在意的态度。 青饮虽然累了些,但还是为花魁高兴的,能看出来这位客人的与众不同。对公子情根深种,态度也极其温和,从未见过对方急躁红脸的时候。 青饮是打心眼里高兴。 倘若公子能脱离花楼,与人做一对寻常百姓家的妻夫,也是梦寐以求的话本生活。 他想得简单。 但对方的挥霍程度,完全不像是寻常人家。 屋里的淮竹公子接过来他写好的册子看了一眼,“除了这几件,其余的全部分出去。” 美人的嗓音有些冷。 青竹不明白:“公子这样做,余小姐会不高兴的吧?”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侍,但也不想看见公子与人闹了矛盾后落魄的模样。 尤其是菱奴,绝对会来踩上公子一脚的。 4、难分真假 菱奴一贯如此,坊间关于花魁难以入耳的言词,大抵都是他传播的。青饮担心对方落井下石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长沓的礼单看得人眼花缭乱,都是些真金白银的物件,就这么轻易地分给楼中的公子。 青饮觉得这种做法太不值当,他不禁问:“公子对余姑娘很不喜?” 美人指尖随意勾画几处,此刻听了青饮的话也没有太多情绪的波澜,将那一长沓的清单放在青饮手中。 他轻抿着瑰色水润的唇瓣,像是含着一抹极浅的笑意,嗓音却极淡:“如若是喜欢,那便是最好。” 白皙的指尖划过散开的墨发,他神态含着薄薄的霜冷之意,这抹笑都似乎是雪莲展开一般。 哪怕并非是真心实意的浅笑,却也晃晕了青饮的心神。 “清倌花魁有朝一日倾心于人,后惨遭肆意玩弄,只因所托非良人。”他的嗓音平静,像是在说什么寻常事一般,娓娓道来,只是眸光有些黯然。 “公子,这只是坊间传闻,不可信的。”青饮就知道公子其实也是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 实在是外面传得狠了,哪怕老鸨出面,也压不下去。 青饮赶忙将门给关上,“公子值得最好的,我瞧人准,余姑娘绝非是什么纨绔多情的人。” 美人从情绪里抽离出来,他扯了扯唇:“你又瞧人准了?” 总之语气是完全不信他说的话。 青饮听得出来,他的话音落得轻,替那人说话:“公子若是将余姑娘赠你的物件赠与他人,才是叫人白白伤了心。” 说这么多,其实已经有些逾矩,只是淮竹公子极少严苛待他,因此他才想着让公子多思虑一番,可不要轻易上了别人的当。 那传言,分明就是针对公子的。 虽说不能吊死在一根树上,可这余姑娘,他瞧着就顶好。 除了淮竹公子,这花楼里的其他人,余姑娘都是保持着距离不与人接触的。 “并非听信他们的话。只是我想,她的喜欢,能支撑到哪一步。” 值不值得他托付余生。 美人嗓音淡淡,整个人被清冷疏离笼罩,犹如孤岭山顶那一捧雪色一般遥不可及。 他的指骨收拢,清透立体,哪怕不是在抚弄琴弦,也依旧叫楼内的其余人艳羡。 青饮猛摇头,“不是一码事的。公子,这是她对你的心意……”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哑口无言,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词来劝解公子了。 “按我说的去做。” 淮竹偏头看了眼台子上一排简朴的簪子,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些,“那些留下。” 这些簪子,对比起其他的,犹如金子里混入了沙粒一般。 太不起眼,或许是那人花心思挑的。 他心里不动声色地想着,却又极快地抑制住自己的想法。 淮竹问:“她有说,今日什么时候回来?” 青饮思考了瞬,摇头:“还没说,或许今日要晚些。” 昨日余姑娘是有派人知会过几时回来。 虽然将物件分给楼内其余公子的做法青饮不赞同,不过公子都发话了,他也只好抱着清单将淮竹公子划分好的物件给清出来。 余姑娘大概率是会生气的。 虽说送礼如泼水,但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践踏呢? 门被吱呀一声关上。 屋内只剩下淮竹一人。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金贵的物件,抱着琴端坐在一侧,一心一意地拨弄。 像是突然掉入金窟的白鼠,对这亮闪闪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 画面一转。 余祈抱着枕头难以入睡。 可恶,她怎么又失眠了,等去了花楼,一定要问问花魁屋子里香囊是什么制的。 门被轻敲,衔玉汇报消息:“小姐,已经和淮竹公子说过,今日暂且不去了。” “他有说什么吗?”余祈坐起来身子。 思考着对方的情绪起伏。 一天不去,好感度应该下降不了多少。 余祈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好感度多少,只有大幅度的增涨或下降系统才会提示她,所以她也就无法判断淮竹对她的观感如何。 外面安静了一瞬,才缓慢地开口,“瞧着公子的面色不太好。” “没事,你去休息吧。”她就一晚不去。 淮竹他还不高兴上了? 肯定是他瞧着清清冷冷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所以衔玉才会说面色不好这种话。 再说了,她是客人才对吧? 居然有种本末倒置的感觉。 余祈抱着枕头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好似现代的失眠跟着一起过来了,但是她在花魁屋子里就睡得非常好。 余祈想不通香囊里到底放的什么安神药材。 天色开始泛白,她才堪堪入睡。整个人第二天直到下午才从床上爬起来,不知道是睡饱了还是饿醒的。 铜钱串起。 这可是她自己的一笔小存款。 不多,也不够用。 余祈面色有些发愁,简单解决完吃食,又刷了每日必做的五个生命值任务,才像个鬼魂一样,摇摇晃晃地进入花楼。 眼下都有些发青。 可见昨日睡得确实不好。 圆月楼好生热闹,可她一进去就像所有人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安静得吓人。 余祈还以为是她近期太高调,大家都不敢得罪她的原因,因此没有太在意就上了楼。 一到地方,几乎是立刻靠近软软的细褥。 她的大床,香香软软的,要立马宠幸才行。 身后有些声音,余祈知道是谁,只好暂时放弃温暖的大床,转过身去看人:“怎么了?” 瞧着美人眼尾也有些疲倦之意,还含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不解:“是今日送的那些,你不喜欢?” 淮竹低垂着眸,避开她的视线,唇瓣被咬出来一些微不可察的红印,“昨日是我做错了。” “什么?”余祈摸不着头绪,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认错弄得茫然。 “昨日不该将姑娘送我的东西赠与他人。” 哪怕是做错了事情,美人的眉眼也不见卑微,只能瞧出他姿态较平日要软上几分,叫人什么事情都想要原谅了他。 余祈却动了些别的心思。 神豪系统有没有bug?让淮竹把东西送给她的话,是不是物件的归属权也算是她的了? 她立刻找系统求证,很快就遭到了批评。 可恶,钻空子怎么了?这也算是她的聪明才智好不好? 系统给出的答案是否定。 余祈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面前的美人没有第一时间收到对方的回应,漆黑的眸子再一次垂落,在白皙的面上遮下浅浅一层的阴影。 让人看不真切他眼底的情绪。 “不如将淮竹平日攒下的文银补给姑娘,可好?”美人嗓音清润,又一副什么事都好商量的口吻。 不免让余祈觉得这人在花楼里受了委屈。 余祈回神,朝美人摇头,“倒也不必,东西是送你的,你要如何也都随你。” 她的语气可以说是有些过分的温和,让人觉得不真实的那种。体贴入微的细致,仿佛淮竹做出再令人难堪的事情都不会让她觉得为难。 “你若是不喜欢,下次我去挑些你喜欢的买。”余祈甚至还考虑了别的事情,“是楼里其余人对你不好吗?” “你不必讨好他们。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替你赎身,离开这个地方。” 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替美人规划好了一切。 当然,前提是美人要乐意。 余祈私心觉得把人养家里更为方便,她对淮竹也挺喜欢的,虽说颜控占她决策的大部分。 她继续道:“你是怎么想的?” 她提起来些精神,朝美人走近几步,却见对方像是触及到敏感处一般踉跄地往后退了退。 “姑娘昨日说的要一直养我,是指将我圈在四方的宅子里,随意地生养吗?” 是有些冒犯的话了。 “倒也没有这么严苛,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少女不解地看向他,但好在还是十足的耐心。 眼前的美人停顿住。 准备好的话突然卡壳,他只好抬眸颤着眉睫,嗓音低低,“人生大事,淮竹需要再仔细想想。” “好。”余祈倒也不逼迫对方。 反正续命天使在哪,她就在哪,就算不跟她回家,问题也不大。 “你屋子里放的香囊,也能给我一个吗?”她提及这个,不免有些期待,眼神格外专注地落在对方身上。 淮竹显然跟不上她换话题的速度,几乎是下意识与她说话,“只有我腰间这个了。” “啊?” 她眼底失望之意太过明显,就连门口站着的青饮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惯会察言观色的淮竹。但对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回了床上坐着。 门口的青饮注意到公子的眼神,将门贴心地给关上。 余祈又道:“我先休息会。” 她面上有倦意,淮竹轻点头表示知晓。 单是躺在上面,余祈就格外舒坦。 实在是治疗她的失眠,几乎沾床就有了困意,完全不会让她睁着眼睛,硬生生发呆一晚上。 余祈表示满意。 至于这床原来的主人,早就被抛之脑后。恋爱不是必需品,但睡眠一定是。虽然美人瞧着蛮合她的心意,但她也不能强求不是吗? 既然她打算在异世界生活下去,要娶的夫郎当然不可以是强制爱得来的。 不过她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彼此都需要再考虑,不能轻易下决断。所以余祈提出的赎身,是完全不带任何暧昧色彩的。 5、睡得不好 才认识这几天,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她原本是想着将人从花楼里接出来,不至于叫人欺负了去。 但对方似乎不太情愿。 余祈倒也不在这上面纠结,她更在意的是,晚上要去吃什么。 不过她现在更需要睡一觉。 屋内有屏风隔开软榻,余祈看不到外面的花魁,她闭眼就是睡。 可以说,这份安全感是她自己给的,花魁没理由害死一个挥金如土的客人。况且之前还一同在躺过,虽然只是一个小意外,但对方应该没有害人之心。 女尊世界,作为男子,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身子,虽然是花魁,但之前毕竟是清倌,不至于做出爬床这种事。 她抱着被子,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很快就睡了过去。 屋内安静得很。往日这个时刻抚琴的花魁,此时默然地看向屏风,抬起指尖,抽出青丝间的那一只单调的发簪。 很粗糙的玉质感。 他低垂着眸,思索着对方的态度。 几乎是对他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但在言语上看起来很关心他。 是昨日做得太过分了吗? 淮竹若有所思,昨日他等了许久,却不见对方回来,以为是楼中的事传到了余姑娘耳中,惹她生厌了。 但今日一见,对方却不像是生气,她眼眸丝丝的困倦之意难以遮掩。 难道是因为昨日他做的事情,才睡得不好? 潋滟瑰色的唇瓣被压出一些红色的痕迹,传来丝丝的痛意,美人方才松开齿间。 纤长圆润的指尖按住腰间的香囊。 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没过多久,门被猛地踹动,发出突兀刺耳的声音,还传来低低哀求的声音。 “让他见客,平日里给足了他面子……” “屋里有客人在的,凌四小姐。” “又拿这种话搪塞,今日难不成连见一面都不行了?” “……” 断断续续的声音。 似乎彼此还在拉扯,衣裳布料的声响,但很快就没了声音,大概是被人给强行按住了。 余祈气得坐起身来。 被打搅美梦,她被迫清醒过来,此时困得不行,指尖蜷缩,穿好外衣就起来了,还与那软榻上坐着的花魁对视了一眼。 榻上的美人莫名有一种乖巧温顺的感觉,仿佛之前清冷的人不是他一般。 此刻像是在乖乖地等她起来。 余祈咬了下唇,压下去快要飞出天际的想法,错开对方的视线,她将门推开。 倒让她看看是谁在这扰人清净。 入目就是门口蓝衣女子的挣扎动作,女子被衔玉压着手臂,下颌也被生硬地掐着,让人说不出话来。 桎梏住她的衔玉朝余祈看了过来:“小姐。” 衔玉的嗓音不粗,反而嫩嫩软软的,脸也是娃娃脸,但实力不容小觑。 余祈喜欢这种反差感。 “把她松开吧。”余祈挑眉,看向蓝衣的女子。 她们有过一面之缘。在拍卖花魁初次的那日,出价三千二百两的就是此人。 余祈心下了然。 对方的身份,其实在她打听花魁相貌的时候,就连带着听说了。 凌月,凌家的四小姐,娇生惯养长大,就连私塾家中都任由她的性子不去上。 在兰城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整日不是花楼赏月,就是赌场溜达。但到底是官家的小姐,再怎么张扬,也得顾及自家的名声。 平日里风流些,倒也没什么,真要上街强抢民男,那也是要蹲地牢的。 余祈当时也是知晓对方不敢在花楼大闹,这才能把人给气走了。 “凌四小姐这是?” 见她出来,凌月的脸色就非常差了。 尤其是一想到淮竹也在里面,她就难以承受淮竹被别人给沾染了。指尖握得极紧,她偏过头去,像是示弱一般,“我不知晓你在这,抱歉。” 有些出乎余祈的意料。 对方居然不与她吵闹,瞧着安分了许多。 “淮竹的牌子已经撂了,不见客不是明摆着的吗?” 余祈唇瓣含着些浅浅的笑意,但却不叫人觉得她在讽刺,似乎只是在与朋友说些玩笑话一般,“难不成凌四小姐得了盲症?” 这种折辱人的话,她原本不想说的。 只是凌四对淮竹的态度也太差了些,这真的是传闻里一直追求花魁的深情凌四小姐吗? 好歹也得假装礼貌一下吧? 她怎么看,深情二字都与凌四不太沾边。尤其对方家中早已有数不过来的夫郎。 余祈笃定凌四不敢与她争辩,就那日在她嘴中过不了两句的脸薄姑娘,现在居然忍着脾气没发作,还先与她道歉。 凌四不是那种知错就改的性子,她看得明白。被说到这种程度,凌月也确实如她预料的没有动怒,像是落败一般的离开此地。 凌月愤恨地下了楼,几乎是借酒消愁般,随便揽过来一位男子,抱着人就开始诉苦。 那日她出到三千二百两已经是超额支出。 被余祈呛声后,又不敢在花楼里闹出太大的动静,家中凌大小姐对她最为严苛,前几日还揪着她喝花酒的事情说了一顿。 凌月那天堵着口气,回家想拿银钱,打算回来继续争夺自己心爱的花魁公子。 但钻了库房的她,抱着银票没走两步,就被大姐给抓住,最终家法伺候。 她现在身上还在痛。 说出来前因后果,姐姐眉眼深沉,警告她不要去招惹在兰城随意掏钱的主。听说京城的两位皇子皇女近几日也在兰城,总归是不能得罪的。 她越想越难过,原本听说淮竹把那人送的东西丢给了旁人,还以为自己又有了机会。 只是今早来见人。 被打发走了。 可她硬是没见到那五千两的买主出来,所以大胆猜测是闹了矛盾,结果现在撞上了枪口。 虽然知道有风险。 但是她实在是馋花魁那一口。 今日,或许只能在这花楼寻几位相似的,解解自己的相思之意。 —— 余祈快要被熏晕了。 她调制的香囊是什么鬼味道? 被人打搅了睡意,她就想着先把香囊给弄出来,于是认认真真地叫衔玉去买了些中草药和香料之类的东西。 这用的可是她自己攒的那几串铜钱,弄出来的香料闻起来实在糟糕,单是待上一小会就能达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淮竹也不知道出去做了什么。 但余祈不打算过问。 还是要给对方自由的空间,万一她一问,对方以为她不允许又不出去了怎么办?况且出不出去,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反正女尊世界的男孩子比较多愁善感。 余祈来到兰城,见到的男子大多都蒙着面纱,起初她为了去完成任务,大多时候也都只能游走在花楼。 毕竟正经人家的公子,她总不能上手揭开人家的面纱。可女尊世界的男子风格迥异,系统审核失败的声音就没停过。 就连平日里见过戴着面纱的公子,纱下的胭脂水粉也能瞧见些许踪迹,以及娇滴滴的姿态,余祈有些接受无能。 不过他们打扮起来,的确好看。 只是系统不喜欢这种风格。所以见到淮竹的时候,她是两眼一亮的,感觉原先见过的浓艳之色在此刻被洗涤干净。 几乎是完全踩在她喜欢的点上。 可恶,系统的判定怎么和她出奇的一致。 不过才见面,余祈也保持着跟对方适当的距离感,她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在这里定好安身之所。 然后还要帮助原主实现心愿,算是拿到对方身份的回馈。她用手撑着脸,抬眸看向衔玉,表情有些沮丧。 娃娃脸的少女在她的视线下,眨了眨眼睛,“可能是材料的原因,小姐给的铜钱不太够买上好的材质。” 衔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主家眼神里的情绪愈发低落。 余祈几乎是掏出自己所有的铜钱积蓄,买了原材料,结果却混出来乱七八糟的味道。 她自己都受不了,难为衔玉在这里陪着她,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 余祈没忍住问:“淮竹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她等的花儿都谢了。要是让淮竹告知香囊的出处,她岂不是也能买一堆,然后借着给淮竹买的名义她也能蹭蹭。 真是完美的想法,她应该早点问的。 几乎是望穿秋水盯着门口,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想要见到淮竹。 “要我去打听一下吗?小姐。”衔玉的眼神干净,也不到处乱看,视线不是停留在主子身上,就是落在自己脚上。 “不用,我再等等。” 她问那样的话,只是无意识的吐槽一句,也不是非要现在把人给扯回来。 “余姑娘找我?”淮竹应声朝屋内走来,衔玉极快的转身出了房门,给两人留下独处空间。 “是有事。”余祈点头,视线落在桌上这些香料上,有些无可奈何,“你屋子里香囊的味道,实在难调。” “这些材质,不太合适。”美人轻声道。 他闻到屋里的味道,微皱眉,白皙的指尖落在细碎的香料上,沾了些粉末撒落在那堆奇怪的调剂品内,掩盖了大多味道。 “你若是喜欢……”他停顿了好一会,似乎是没想到话脱口而出的如此快。 只好垂着眸子,从袖口取出来一只青色的香囊,嗓音清润:“是我新做的。” 6、要一起吗 其余的话,他没有再说了。 赠女子香囊的意思,不言而喻。可美人面上清清冷冷,哪怕说出这么令人遐想的话,眼眸里也不见丝毫情爱。 余祈感到惊喜。 双手接过来那香囊,闻着味道确实是和屋里摆着的香味一致。 果然,钱是万能的,她这两日砸的钱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换了个安神的香囊。 花魁的心思难猜,余祈也就干脆不去猜,只要对方好感值不是负数就行。 她活得舒坦就行。 所以也不想让自己在异世界伏低做小。 余祈用小勺将那松散的香料扒拉在一块,折起垫在下面的纸张,将那肆意飘散的味道遮盖。 想起刚才淮竹的举动,明白他应该是懂香料的。 余祈在脑子里构思了下,她总不能每次伸手找淮竹要。于是她的眼神里都是认真和专注,嗓音温和询问:“这个香料是你自己调出来的吗?” 新做的。 总不能香囊是他新做的,所以余祈更倾向于淮竹新做的是香。 美人原本睫毛垂着,用帕子擦拭掉指尖沾上的粉末,听到她的话后才蝶翼微扇,视线轻抬起:“余姑娘是想要这个?” “想要这个。” 少女眼神干净,回他的话也极快,看起来完全没有过出格的念头。 “既如此,淮竹写下来给姑娘吧。”腰侧的墨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了些许。 哪怕没有带冠束起,只是在脑后插了根簪子拢起来发,那粗制滥造的玉簪却宛如天然瑕玉般。 任何东西在他身上都黯然失色。 完全叫人注意不起来那簪子,因为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精致无瑕的脸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圆月楼那些仿造花魁特意凹出来的人设姿态,一旦见了客人,第二日便撑不住,连花魁的一丝神韵都无法完全领会。 这还是没勾人的效果。 余祈用力眨了眨眼,咬唇看了眼写下的这些香料斤两,只觉得像是天书一样。 好复杂,她看累了。 术业有专攻,这不是她的强项,余祈果断放弃,反正等她有钱了,总能请得起高人制香。 “多谢淮竹公子。”余祈看向旁边安静的美人,将纸张收回,“我能请人制香送你吗?” 送香的时候,她应该也能蹭一个。 不过她都是花魁的客人了,花魁真的不可以制香的时候连带着给她一点吗? 她对淮竹极好,两人现在能勉强算是朋友,怎么连香料的边角料都混不上? 做客人。 好像真没有她这么窝囊的。 可她没有点过花倌,除了睡觉,别的事情她也不太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 余祈不免开始陷入自我怀疑,她周身的气氛都变得低迷。 “淮竹本身就会些制香,余姑娘不必如此。”美人的嗓音有些淡。 似乎从对方开始直言为了香料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开始产生了细微的波动。但他向来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余祈很难发现对方情绪下落。 她还心心念念着香料,叹气:“好吧。” 余祈只能接受现实,稍显遗憾地将香囊系在腰间,突然想起来什么,“淮竹公子,这个我带出去见人可以吗?” “无碍的。”美人嗓音实在平静,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 余祈捏着系带,突然有些懊恼,她真是后知后觉。接下东西这么久,系好香囊带子后才想起来这档子事。 香囊是代表情爱的物件,她就这么收了下来,确实是不太妥当的做法。 可余祈怎么看,都不觉得花魁对她会有别的想法,况且她是客人,拿些东西再正常不过了。兴许花魁也只是为了笼络她的心,才有这样的举动。 传闻说花魁清冷,不屑与人接触,只有赏银够了,对方才会勉为其难地说上两句。 可如今真正的接触下来,余祈倒觉得对方没有那么的冷淡疏离,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说话,还会回赠礼物,只是因为她提了一句,对方就记下来了。 还得是她砸钱多。 再清冷的美人都被砸晕了。 余祈默默肯定自己。 不过假如她戴着花魁给的香囊在外面乱逛,传闻肯定会说淮竹对她钟意之类的话,虽然她是不在意,但实在担心对方好感值变负数。 至少在找到下一个目标人物之前,得先保证淮竹对她的好感值不要跌太多。 有关她的性命,还是需要慎重考虑。 但只是一个香囊,应该问题不大。 余祈收拾完桌上的一片狼藉,就打发衔玉将东西给收走,然后又叫了水。 没等太久水热,放在了隔间。 她踩入水中,洗干净身上混着的一些香料粉末的味道,边玩水边想事情。 等生命值稳定在八十,她就得着手完成原主的心愿,现在可以梳理下原主之前的记忆。毕竟是别人的一生,与她自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余祈有时候会恍惚一阵子。 不过仔细些,她也能分得清楚。 原主淹死在水井,是被那两人眼睁睁看着气息全无的。他们甚至还扔下去几块厚重的石头,确认了底下的人没有声音,最后将井口封死。 除了那私奔的男子,是原主在节后偶然遇见的。另一个女子,面容出乎意料。 是原主的表亲妹妹,这就不像是单纯的为了财,或许是早有预谋。 余祈收回念头。 现在她在兰城招摇,不是没有人和她攀谈。他们面上和善,其实明里暗里都在打听她,就是想看看她好不好招惹。 她自然全挡了回去。但纸老虎终究一戳就破,她可不想像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总的来说,她在优势。 想清楚明日要做的事情,余祈心里轻松了些,泡在浴池里都起了些睡意。 却不想门被突然敲响。 余祈:? 衔玉不是在外面守着吗?知不知道一个人在洗香香的时候是非常脆弱的? “小姐,淮竹公子说要进来。” 余祈默默往池底沉了沉,好在是花瓣浴,看不清楚底下是什么景象。 她在想什么啊,总之肯定不能把人放进来。 谁都不行,花魁也不行! “不准进来。”少女清脆果断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完全不是平日里温和的语调。 衔玉面色露出为难。但屋外的美人并未恼怒,只是压低着嗓音与衔玉说着话。 余祈莫名心里没底,有些慌乱。 此刻她完全没想起来之前与衔玉有说过,她们真正的主家是淮竹,什么事都要以淮竹优先。 结果可想而知。 门被推开。 余祈的瞳孔不可避免地震了震,一时之间没料想到淮竹会真的进来。 不过,淮竹进来是要做什么? 门被衔玉迅速关上。 余祈只能抬手捂在锁骨处,将身子往下压了压,整个人都想全部缩进水里。但想着这里是女尊世界,余祈方才宽慰了些,抬起眸子,不解地看向美人。 “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不能等她洗完再说吗? 真是伤脑筋。 少女乌黑的发丝垂着水面,已经被浸湿,面上都有晶莹的水珠滑落。 眼眸像是温着一弯清月的光亮。虽然有被打搅的不喜,但终归还是没有朝人发泄怒火的迹象。 淮竹垂着眸子,没有与人对视。 墨发如瀑,美人修长挺拔的双腿隐在长条的绸缎后,身姿颀长,面颊像是覆着浴池里飘散的水雾一般,有些朦胧。 他停在了门口没有过来。 “想问余姑娘,是喜欢淮竹什么?” 嗓音隔着水雾,被染上几分软意,传入余祈耳中,这种话语宛如清润的公子贴近脸侧说的体己话一般。 问题里,好像没有不喜欢这个选项。 余祈觉得答题有些难,是让她想场外求助的程度,索性自暴自弃,犹豫回答:“可能是因为……好看。” 是比较浅薄的答案。 余祈刚解决这个问题,看向不远处的不敢抬头的淮竹,忍不住眯了下眸。 对方的耳垂微红,不知是被水意熏染,还是他自己心底情绪翻涌了出来,眉眼看起来有些紧张之意。 似乎闯入浴池,对方才是最煎熬的那个。 余祈顿时来了兴致,语气轻松了些:“你进来,就为了问这个?” 她随意用手划拉了几下水,浇落在脖颈上,弄出来不大不小的声响。 美人的睫毛无措地颤动,像是对这种情况很为难,但又强撑着没走,一贯清冷的形象都被雾气冲散了些。 余祈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她是有些生气对方随意的闯入,但瞧着对方这副小表情她又无法自拔的想要多欣赏下。 她这糟糕的爱好。 美人指尖按住袖口,垂着视线与她说话:“是淮竹冒犯了姑娘。” “香囊一事,想问问姑娘是不是明白我的心意,这才心急了些,闯了进来。” 余祈听得茫然。 所以,美人这意思是喜欢她?但是看着不像,她们认识的时间这么短暂,说什么心意之类的话难免不让人觉得草率。 “我现在知道了。”她索性就应了下来。 大约是对方挽留客人的手段。 余祈想得明白,倒也没生出来自作多情的念头,瞧着对方快要羞涩得呼吸不过来,嗓音不免带着些笑意,“淮竹要过来一起洗吗?” 对方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就受不了了? 小花魁未免也太好欺负了,余祈又不禁生出想把人带回家养着的心思。 没等思维发散,她立刻掐了下自己的脸。 确认了下脑子还是清醒着的。 可不能恋爱脑,恋爱脑的下场反正按照惯例是比较惨的。 淮竹的心思她能瞧出来一些,但不会觉得美人心机深沉。 小花魁,为了自己未来的一辈子,在仔细认真地考虑,想来是对生活有希冀的。这份算计,没有害人,小花魁算不得什么很坏的人。 明明还没有恋爱。 余祈的心都开始给小花魁说好话了。 她无奈地叹气,摒弃掉自己奇奇怪怪的念头,指尖穿过发丝,仔细认真地洗干净。 对花魁惦记的人,可多了。 余祈倒也不会简单地认为她那些好处就能博得花魁的心。 她从池中起身出来,换好衣裳出了门。 衔玉显然还在思考把人放了进去,会不会被罚。此刻见余祈出来,连忙请罪。 余祈倒也不至于为难衔玉。 “是我说的,以他说的话为准,你没做错。”她嗓音低了些,“他周围安全吗?” 衔玉摇头:“公子身边,无人会武。” “那就让泊梨安排,要两个。”余祈顿了下,想起来在女尊世界的顾虑,“最好都是男子。” 守着花魁,别让人出了差错。 她可不想见到要去讨好别人的小花魁。 交代完事情,她便转身回了厢房,软榻上的花魁抱着琴,就算是听见门口的动静。 也没有抬头来看。 余祈感觉淮竹很喜欢这琴,就连初见的那一面,淮竹也是琴不离身,似乎琴与他有着血脉亲缘一般。 走到哪带到哪,完全没有顾及别的。 “淮竹要抚琴?” 似乎是见过小花魁方才窘迫的模样,余祈忍不住想要再见到红着耳垂的清冷美人,但她还是压下这份怪异的心思。 只是对小花魁的称呼亲昵了些。 不再公子公子地喊了,之前怪生分的。 7、感觉要被攻略了 现在还未至夜,天色才刚刚暗下来。 “可以吗?” 美人抱着琴,漆黑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指尖搭在琴弦上与她视线相接。 余祈冲小花魁捣蒜般点头,表示完全可以。 她们的相处实在温馨自然。这种干净的交流,在楼中都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琴弦拨动,她侧耳安静地听着。 曲子悠扬又带着些压抑,边听边忍不住联想他如今的处境。 霁月清风的公子沦为槛花笼鹤,任人观赏。 曲终。 余祈都还没来及回神,就见那抚琴的美人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昙花一现般很快被抹平痕迹。 稍纵即逝,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姑娘觉得可好?” 余祈点头,“好听。” 她就是这么浅显的一个人。 哪怕知道小花魁是在笼络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沦陷其中。 可恶,要被对方攻略下来了,平日里那么疏离客套的人,现在抚着琴对着她笑,这种反差感的杀伤力真的超强。 反正她是难以抵抗住。 “淮竹以后不用顾忌我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她非常贴心地补充,“我很喜欢你的琴音。” 不杂乱,听着舒服,细细流水一般。 “我先去休息了,外面的隔间有放茶水。”余祈想了想,事情都交代完了,她这才转身进了里间。 美人顺着她的话,往软榻那侧的桌子看去。 上面落着几只陶瓷的杯子。 那晚口渴只是借口而已。 余姑娘十分贴心,就连他没提及夜里睡得不好,软榻也换了更适合他的尺寸。 是她本身比较细心温和,还是格外关心他? 这份温和,太不合乎寻常。 往日里,就算是追求他心意的小姐,大多撑不了几日就会原形毕露。 回想对方今日改了的称呼。 美人心跳错乱一拍,指尖搭在琴桌上,漆黑的眸子含着些别样的情绪。 女子大多都是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今日见他欢喜,但并不会一直倾心于他。最好的办法,是让对方一直沉迷在他身上,难以舍弃掉他。 这也是脱离花楼最快的机会。 可今夜没有口渴的借口,他没理由走错床。 余姑娘不舍得碰他。 他眉睫低了些,脑海里构思着什么,随即指尖挑开腰间的香囊,趁着夜还没彻底黑。 美人起身点亮了烛光。 黑色侵蚀四周,直到他的眼底逐渐只剩下那跃动的烛光,寂静充斥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系带被扯散,他再次来到少女床头。 这次他的身上只有腿侧几根细绵的长针,其余危险的物件便没有多带了。 将指尖那细细的绳索松开。 香囊意料之中地落进里侧的床榻,床铺上的少女完全没有被这动静打搅。 美人外衣未解,眉眼安静,似乎是想将那香囊捡拾起来。 只是他那松散的发丝随着动作垂落,一不小心就蹭在余祈的手背。被冰冰凉凉细碎的发丝触碰,少女在睡梦中稍微挣扎了下。 但周围并没有危险的气息。 因此也只是象征性地皱了皱眉,并没有彻底醒来。 美人侧坐在床榻上。 床往下凹了些,他思量许久,最终起身抬起指尖,去勾里侧香囊上细长的绳索,随着他的动作,不可避免衣裳蹭开在被褥上。 又是若即若离的气息。 余祈被发丝戳得实在难受。 床榻上丝丝缕缕好闻的味道,很快就顺势把人拉到了怀里。 或许是她以往睡觉就有抱玩偶的习惯,又或许是怀里的味道安心舒适,以至于她完全没意识到不对。 但好在压制住玩偶,就没有烦人的东西打搅她的睡眠。 被她禁锢在怀里的美人睫毛微微颤抖,一贯清冷的脸上此刻像是覆着薄薄一层红。 有些为难的抿住唇。 就这样子算计余姑娘。 很不合适。 他的心情沉浮,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指尖扯开腰间的系带,将自己一身弄得混乱,又扯开了些领口。 布料被他弄得都皱了些许。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被少女圈住腰际,哪怕有些陌生但他还是适应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 扰得余祈不满地抬起手,压制住那动静的来源,将他指尖全然按住。 领口开着,淡雅清洌的气息缓慢飘来。 和床褥沾染上的味道一样。 余祈茫然寻着味道蹭了过去,冰冰凉凉的触感,她心安理得地将脸落在来源处。 睡得更好了。 刚才的烦躁一扫而空。 被胡乱占着便宜的花魁此刻完全动弹不得,就连指尖都被按住。 如果要挣扎起来,势必会弄醒对方。 他的耳垂绯红得不像样,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颇具距离感的花魁,此刻有些抑制不住心口的频率,距离太近,就连呼吸声都不敢太重。 可屏息压抑太久,他只好堪堪侧过头闭上眸子,试图忽视对方的存在。 明明想好要算计对方。 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自己卑劣。 对方的心思单纯,也表明了对他的心意,还愿意为他赎身,也不强求于他,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不堪的身份。 每一个举动,都体贴细微。 他只不过是花楼里的落魄倌人,平日里都是供人抚琴弹曲,消遣逗乐的身份。 风临国一向对男子严苛。 像他这样抛头露面的清倌,放在明面上,有多难堪就不用多说了。 女子三心二意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对待男子基本上都是肉眼可见不耐烦的程度。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身份。 一些挑逗诋毁的话不可避免。 此时他却得到了连普通百姓都难实现的钟情和专一,这太不真实,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地相信。 尽管猜忌,他还是想借着这人离开花楼。 不想接客。 是一想起来这些字眼都会犯恶心的程度。 这一晚,不仅是余祈睡得舒坦,她怀里的美人也放下了戒备之心,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美人醒得有些早,与余祈的作息不太一致。 他一整晚都睡得安稳,哪怕昨晚的烛火燃灭,他低头抵住少女的发丝,减缓了许多紧张的情绪。 不必怕突然有什么人把他拖出去。 醒来才发觉自己的手也搭在少女的腰间,两人几乎是互相汲取温暖一般。 漆黑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分不清是谁的。 他垂着眸,视线落在颈窝处少女的发顶上,感知到她的呼吸轻轻扫过脖颈,指尖不自在地蜷缩了些。 从未与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哪怕是那日借口走错床,对方的距离也没有这么近过。 心尖像是被轻轻烫了下。 估摸着上次余姑娘醒来的时间,他才开始发出些动静,将怀里的余祈往外推了推。 被玩偶推开的余祈表示不理解。 她此刻已经处于快要清醒的时候,这时脑海里都是空白的,好不容易醒来就看见这幅景象。 美人捂着被子遮掩全身,可他衣裳领口开着的那里,白皙肌肤上的红印有些显眼。被褥遮挡住一些,但显而易见,顺着那红印往下还有些暧昧的印记。 对方还是一身外衣。 虽然已经全部松散开了。 余祈不解地坐起身,连平日里有的起床气都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感知到手中的东西,她低头去看,明晃晃的罪证就在她手中。 是一根浅色的系带。 也就是对方腰间的系带。 余祈:? 她真是睡懵了。 不会还在做梦吧? 旁若无人地掐了下自己的手,没收住力,瞬间痛得松开。 她完全不知道她自己是衣冠禽兽。 心情有些糟糕。 看向那边红着眼尾,眸光潋滟的清冷小花魁,愈发觉得可能是她做错了事情,烫手一般,迅速将手中的系带松开。 不是没怀疑对方,可美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余祈很难不先怀疑她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余祈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显然是刚醒来,见证这样的事情大脑还反应不过来。 美人潋滟的眸子,此刻无意识地垂着又抬起,仿佛是在似有似无地勾着人一般。 只是他并没有这层隐晦的意思。 但这比明面上的引诱还要更讨人欢喜。 “软榻睡着不舒服,那晚余姑娘没回来,淮竹便在这休息了一晚。” “但落了安神的香囊在床榻,昨夜睡不着,所以想着不打搅姑娘将东西取走。” 他的话没说完。 轻抬起纤细的长睫与她对视,仿佛含着些委屈,“是淮竹一时没注意,这才被姑娘按着动弹不得。” 余祈感觉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 她十分有九分的不理解。 “你可以叫醒我。”她提醒了一句。 但瞧着美人怔然了一瞬,颤着睫,他整个人情绪都低落下去,眼眶都红了几分。 她预感不妙。 好感值不会哗啦啦地掉吧? 感觉美人要落泪了一般。 “不过话说回来,也怪我没整理床榻的东西。”余祈连忙起身,离美人保持了一段距离,“你先穿好衣裳,再与我说。” 她起身穿了外衣。 现在排除掉了她的嫌疑,不过她还是不明白淮竹来床榻的真正目的。 小花魁的那套说辞,在她这里,不太能站得住脚,他到底是想要什么? 余祈可是记得最开始那晚,小花魁拿着刀子要刺杀她似的。 怎么现在改变思路了? 总不能是软榻太硬,他睡不惯吧? 余祈感觉这个可能性比较小。虽然她就是不想睡软榻,才霸占了花魁的大床。 对方身上的痕迹却也不像是作假,很明显就是她占了小花魁的便宜。 这又是个男女大防的女尊世界。 男子把贞洁看得比命都重。 小花魁最开始的时候,看得出来他极其注重这个,所以也没有这么做的道理。 她忍不住在心底检讨了自己几句。 不能随便冤枉人家,清冷小美人被她说得眼眶都红了,或许真是对方说的那样? 毕竟她是客人,小花魁怕她恼怒,没叫醒她也许是情理之中? 余祈轻声叹气,试图清醒一点。 她真是要被对方的样貌给蛊惑了,一直在给小花魁找理由。明明这种事情,她应该要生气的,她是很不喜欢莫名其妙的人躺在枕边的。 美人的穿戴好衣物,系带被重新系上。 余祈停住思绪,转而看向他。 他脖颈处的那一抹微红被布料半遮掩着,像是被人落下了什么专属意味的印记。 余祈将视线移开,落在他的白皙精致的脸上,“下次可以直接喊醒我。” 是要揭过此事的意思了,可美人似乎不想这么轻易地结束此事。 “昨夜,姑娘占了淮竹的身子。”他的嗓音有些慢,“虽说没有做到那步。” 余祈单是听着,就大概明白昨天的事情是小花魁搞出来的。 “嗯,是要我负责的意思?” 8、名分 “姑娘的意思是不愿?”美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侧,眉睫还带着些未散开的水光。 声音低低。 余祈按了下太阳穴,有些不明白小花魁的脑回路。 明明答应过给他赎身,他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不是不愿,只是赎身的事情我早已答应过你,自然是会做到的。” “淮竹如今想好要和我走吗?” 明明是小花魁自己说的要再考虑一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 但美人要的不仅如此,他走近了些,漆黑的眸子轻轻晃动。 清冷的美人此刻像是为情所困一般,指尖几乎是亲昵的贴住余祈的手,抬起来顺势放在他的脸侧。 纤长的睫毛蹭了蹭她的手心。 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举动。 余祈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 “出了花楼,姑娘要给淮竹什么身份。还是说,只是在外院里先养着?” 是在蓄意引诱对方。 却能感受到美人对此事的生疏,好像从来都没有过如此主动的时候。 美人浓密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颤动的频率有些频繁,止不住心底的情绪波澜,贴在她手心的面颊都有着丝丝热意传递。 余祈刚想抽回手,对方就率先将她松开,嗓音落寞,“淮竹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余姑娘。” 他的视线都快要落到尘埃里。 一向清冷的花魁此刻低头示好,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想给他赎身的女子大有人在,却极少能入得了他的眼,这种事情需要慎重考虑,毕竟是人生大事。 美人垂着眸不语的天姿容颜下,又极其勾她的心思,余祈很快就有了判断。 感情什么的,都可以后面再培养。 “淮竹是要做我的正夫吗?” “余姑娘是在说笑?”美人唇瓣微抿,面色的红意散去了些,清冷的气息收敛起来。 随即他低下了头,视线平齐,“淮竹不敢奢求正夫之位,只要姑娘愿意给淮竹名分,便心满意足。” “好,我去准备银钱替你赎身。”余祈瞧着对方面上,看起来真的不在意她的正夫之位。 有些不太理解。 放着大的位置不要,要给她做小? 不过她也不打算现在和人说清楚,反正娶进来后,他就知道了。 “淮竹等我些时日就好。”她弯了下月牙弧形的眸子,也并未再去计较昨夜淮竹的举动。 虽说对方存了些小心思,可实在是让她睡得舒服,美人身上的味道也好闻极了。 想来有小花魁在,她以后都不会失眠。 她得去找老鸨确认下赎身的价钱。 最近实在是花钱如流水,又因为是在花楼这种风花雪月的场所,各种传言四起,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地步。好多人邀她做客,探查底细。 转身出了门,余祈心情有些放松,下了楼,莺莺燕燕的男子入目皆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充斥在整个楼间。 喧闹无比。 许多的声音掺杂其中,听不太清楚具体的话语,但能从他们的动作和表情中也能领会一二。 余祈悠扬的心情下落了些,心想着得快些将小花魁从这种地方带出来。 突然被转角急匆匆的人给撞了下,来人衣袍松散,是明显女子的打扮,面上没有遮掩。 白得发亮。 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是男子的相貌。 有些偏可爱的邻家弟弟类型。此刻眼睛里含着泪,右脸上还有难以消散的红印。 他几乎是扯着她的衣角,躲在她的身后瑟缩,“你帮帮我,我是七皇子,等我皇姐来了,必定报你的恩。” “怎么了?”余祈从原主的记忆搜寻到七皇子,长开了确实是这幅长相。 面前的人与年幼的七皇子,是有七八分相像的,只是这皇子怎么从京城到了这地方? 那几人见到余祈,也不敢得罪,但嘴上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她身后的人,“冒充皇嗣,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位公子入了花楼,不就是来寻些乐趣吗?” “怎么,是刚才我们伺候得不好?” 她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却只敢对着余祈身后的人说些难听的话。 身后的人明显还在发抖,“我真的是皇子。” 面前的女子在他身前,那些人才有所忌惮没有上前,于是他抓着面前人袖口的手更用力了些,生怕对方抛下他不管。 “说够了吗?”余祈视线落在那喋喋不休的几人身上,“你们是兰城哪家的小姐?” 那女子的脸涨红了些,连忙去看身侧一同前来的女子的脸色。 见知府千金也面色不虞。 这才有了些底气。 “余小姐才更应该报上名来,在兰城闹得满城风雨,难不成家中无人吗?” “我身边的这位可是知府的嫡长女。” “余小姐不知道,到了别人家的地盘,要忍着些脾气吗?” 她一口气地说完。 回头去看,却见原本站在她身侧的几人离远了她好些距离,仿佛她们只是过路人一般。 “听见了。”少女视线跟着飘进后退的几人身上,不知喜怒,难以揣度她的意思。 知府的女儿倒是知进退,见这视线难以躲开,于是圆滑地道了个歉,利索得很,完全看不出这人刚才找人时的嚣张跋扈。 像是两个人。 余祈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身边除了两个会武的丫鬟,就没有其余的武力值了。真要一下子对上知府的女儿,还是有些困难的。 “愣着干嘛?我们先上去吧。” 她才下来,又带着人上了楼,敲了敲门,“淮竹?” 门被打开,她将身后的七皇子露了出来:“带他换身衣裳,可以吗?” 美人轻轻扫过她们二人一眼,见她眼底实在干净,这才侧身让两人进来。 在七皇子换衣裳的间隙,余祈若有所思与淮竹搭着话,“是我刚才在楼下碰到的,他好像是七皇子。” 她没有特别肯定。 美人瞧着面色有些疏离,或许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如此。 只是现在视线落在少女身上,他默不作声地抬起指尖,将她被扯得发皱的袖口给整理了下。 “这种议论皇嗣的话,余姑娘不要轻易说出口,容易被小人听了去。”嗓音清冷得如一阵风,很快散开,不会让人明确地感知到他的情绪。 直到那袖口平整,他眉眼才舒展了些。 余祈毫无压力:“反正是和淮竹说,没有别人听见的。” 小花魁总不能告密她。 “还给你挑了两位会武的暗卫,今晚就能瞧见他们。” “晚上我不回来。” “如果睡得不舒服,可以去床榻。” 她简短说完,七皇子已经换好衣裳,有些动静,从里间里出来,衣裳遮盖到脚踝以下,连袖子也是刚好露出手背的长度。 全部被遮掩住,他脸上还带着些红色的手掌印迹。美人从柜子里取出来药膏,递到他的手心。 “谢谢。”七皇子收下药膏,对着两人再一次的道谢,最终眼睛亮亮地看向余祈,“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等我皇姐到了,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边说边忍痛地将腰包里的簪子放在桌上,“你们可以先用这个折了现银,算是今日的报酬。” 余祈与美人对视一眼,索性听他讲完出现在兰城的缘由。 三皇女不是皇贵夫的孩子,是宫中侍从的孩子,挂在了皇贵夫的名下。至于七皇子,那是皇贵夫嫡亲血脉的孩子。 此次离京,快到兰城却遭遇了刺客,船只掀翻,他落了水,与三皇女失散。 三皇女胸无大志,整日沉迷烟花之地,与七皇子的关系还算不错,但仅仅是不错。这次也是他想出京看看,求了好久三皇姐才得来的机会。 谁知道京城是出了,命却差点没了。 好在七皇子运气不错,顺着河流飘在了兰城附近,得到好心人家的留宿吃饭。 这才解决了一时的温饱问题。 身上还有他带的一些金子,至于一些贵重的饰品,现在已经被他藏了起来。但为了尽快联系到三皇姐,他只好以身试险在花楼里找姐姐的踪迹。 男子打扮,花楼不准他进,没办法这才扮成女子混入花楼。谁知三皇姐没找到,被兰城的一堆纨绔小姐给欺辱了一番。 他的脾气向来温软好欺。 哪怕是皇贵夫宠着长大的,也格外知礼数,平日里不会动辄打骂下人。 现在遭到了欺负,性格倒是坚韧,宛如被石子压垮的草木,即便身上被压出些许嫩绿的草汁,也依旧试着向上生长。 一面的脸颊还红着,想来是刚才被欺辱得很了,饶是他都有些承受不住的含着泪珠。 不过他的调节能力极快,现在已经将刚才的事情通通放在了脑后。 “可否帮我找到皇姐?” “黄金千两或者是珠宝百箱,总之,什么要求你们都可以提。” 这种钱财之物。 淮竹想着,余姑娘或许不会答应。毕竟余姑娘向来阔绰,给他花银钱从来都不眨眼,也不心疼。 就算他把物件送于他人,余姑娘也不会生气,雷打不动地继续给他送礼。 可结果却有些意外。 余姑娘将此事答应了下来,说是可以帮七皇子尽量找找。 淮竹垂着眸子,指尖有些不自觉地缩进袖口。 余姑娘,对他一直是什么好的都送来。可他却有些忘了,银钱来之不易,余姑娘背地里不知道要多辛苦。 每日还帮忙经营送给他的那些铺子。 现如今又要给他赎身。 他是花楼的花魁,又是在老鸨最能捞钱的年纪,想轻易赎身,银两只会多不会少。 余姑娘,大概是为了他赎身一事,在努力地多攒些银钱。 毕竟不是小数目,余姑娘年纪又小,在家中支配的银钱不会太多,但挥霍起来,比起京城贵人都要舍得。 是太喜欢他了吗? 这般舍得,不辞辛苦。 他抬眼看向认真思考的余祈,与她纯净清亮的眸子视线相接。 时间像是变得缓慢,对方朝他露出一个稍显疑惑的表情。他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下,无法言说的情绪在心尖溢出来些。 余祈不太明白小花魁怎么突然躲开她的视线,明明是对方先看着她发呆的。 至于七皇子的安排,因为刚好在城中置办了新的屋宅,空房可以让皇子去休息。 毕竟,有了皇子的人情,她以后的路也能走的更顺畅些。 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以及皇子说的报酬,她是真的心动。 这个钱,是属于她的,单是这个认知,就能让她情绪往上愉悦好几个度。 她终于赢来她的春天了吗? 终于不是打白工了。 至于七皇子的真假,在他给出姓氏名谁的时候,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真的了。 原主见过小时候的七皇子,当时关系也还不错,甚至对七皇子的一些生辰八字都清楚,看面前的人都能答上,她这才信了对方。 就算不是真的七皇子,那必定也是熟识七皇子的人。 “为什么要问这个,你怎么判断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9、十文 一个兰城的小姐怎么会知道他真正的生辰八字,七皇子不太明白,不过他还是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了。 面前的少女点了下头,“你说得对,我不知道这个,不过看殿下这般肯定,想来也不会是谎话。” “我当然是真的,三皇姐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他递出来一只价值不菲的翠绿簪子,上面缀着的几朵花蕊颜色粉嫩。 并不俗套,格外精巧。 “皇姐见到这个,或许能认出来是我。” 余祈收下来东西,看着上面金刻的凹陷处,落了个祠年二字。 她心下了然。 七皇子,风祠年,年十七。 与淮竹告别后,她让揽星先跟在七皇子身边。七皇子戴上斗笠遮掩面容,随即在余祈的安排下,跟着揽星回了新置办的屋宅中。 当然是经过淮竹应允的。 宅子的全部物件都是淮竹的,要让别人暂住得先征求他的意见。 与老鸨谈毕,得知需要一万两替人赎身,余祈挑了下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可是一开始就拿出来五千两买下初次,现在却是一万两就能替人赎身。 果然是系统把她惯坏了。 一万两都像是什么小数目似的。 “贵人觉得太高了?”老鸨面露难色,“贵人与花魁情意绵绵,想来一万两不算什么难事。” “实在不行,九千两。” 他往低报价,咬着牙,皱着的眉紧促,像是思想斗争了好久才给出的低价。 余祈有些疑惑,没有提价,“好。” 流通太多的金银,她都担心风临国通货膨胀,说不定黑市都有人在买她的消息了。 “明日我来替他赎身。” 一下子拿出来太多银钱,似乎不太合适。 余祈迂回地这样说了句,刚起身就被喊住,显然对方有些急,“今日替人赎身,八千两,贵人不想早些纳花魁为夫侍吗?” 纳夫侍?连贵夫的位置都没有提,竟然是最普通的夫侍位。 风临国,寻常人家正夫一位,侧夫两位,贵夫四位。夫侍就没有硬性要求了,只要有钱养,就算纳上百位,也不会有人管。 “今日?”余祈愈发觉得奇怪。 这老鸨竟然这么急的吗? “花魁心系贵人,奴也想让花魁早些安家,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 喊低价格的时候,他的心都像在滴血,是一点都不舍得的,但现在却不得不说出这种话。 若不是递了信息,得知那快要闹事的人到了,他才不会压下价格。 老鸨不能强逼,只能以退为进,叹了口气,“花魁总说挂念贵人,贵人若是想耽搁一日,倒也无妨。” 是客套话还是真的? 余祈一想到小花魁,理智和判断力马上开始下降,最终打算今日就替人赎身。 走出花楼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不过本来就是要给人赎身的,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 街上热闹非凡,余祈坐在马车上,将兰城的商铺几条路都看过。 新店开业。 好巧不巧,就在对门。 几乎只要是她的店铺,今日对面就新开张了相同类型的铺子。 “老板,他们压价经营。今日客人都去了他们的店里,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一切照例。” 她的语气平静稳定,对方针对的意思有些明显。打探了下这些店铺背后的关系,才得知五家店铺都是不同的老板在管事。 她的马车停在镖局,还没下马车就有帖子递了过来。 “余小姐,这是云鹤会要我们转交给小姐的请帖。” 云鹤会,商贾云集的地方。 白皙的指尖掀开马车的帘子,车内的少女温和地接过来帖子,看过后就将东西合上。 “知道了。” 客达镖局附近倒是没有开新的镖局,只是听管事的说,有人出钱要买下他们这里。 是开始对她出手了吗?比想象的要快许多。 她只能先回了置办的屋宅翻看账册,这些店铺好歹是她认真挑选的地段,对方有本事就一直亏本经营。 看谁更差钱。 扰乱市场经营,才不是她一家受罪。 她跟着压低价格,反而会让更多的无辜商铺也受到伤害。 余祈转身在马车隔间里,乔装打扮后,再带上鬼面獠牙的面具,和衔玉一同进入黑市里。 黑市里破旧的摊子随处可见,几乎走两步就有人在整理售卖的物品。 大量布匹展开,将这原本狭小的地方遮住了大片天空,布上悬挂着长串的小灯,幽幽的青紫色。 中间穿插的留空处,才露出尚未黑的天色。 “客人请进。” 故意压低变调的声音,是黑市里的一贯作风。这人将她们领进屋子。 里面几乎是塞满的卷轴,桌子上鬼面面具的人身形端正,朝她们看了过来,“要买什么?” “兰城余祈的消息。” 余祈特意喝了改变音调的药,又特意压了嗓音,现在听起来像是五十岁老妇的声音。至少得知道,别人知道她多少消息。 谁知桌上的人放下手中的卷轴:“又是她,价钱十文即可。” 听到这个价钱,余祈愣了下。 她之前来买别的消息,后缀词不都是从“两”开始吗? 怎么到她这里,就是十文钱? 不是,她在黑市沦为白菜价这件事情,怎么没有人通知她啊。 “要不要?”对方敲了敲桌面,黑袍下的指节清晰,皮肤透明的白,清晰可见的青筋立体。 她从自己的银钱里,数出来十文摆在桌面。 那人抬手,示意小厮取物件给她。 余祈拿了东西,转身就出了门,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拆开纸封。 上面赫然就是潦草的几句话,有种看了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有用信息的感觉。 对方没打探出来什么,就只知道她的姓氏名字,然后记录了她大概花费了多少银钱。 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消息吗? 余祈现在感觉这消息连十文都不值,不过好在,黑市还没打探出她的消息,想起来还要帮七皇子找皇姐的事情,但她又不能透露出三皇女落难的消息。 只能旁敲侧击,还不能明显,让对方发觉可就不太妙了。 思虑清楚,她又转身回了刚才的地方。 —— 圆月楼。 琴音瑟瑟,十指纤纤,哪怕门被撞开,美人修长的指尖也并未停顿。 老鸨在旁边想拦着,却被那女子冷冷的看了过来,眼底几乎是毫不掩饰的嫌恶,生怕对方碰上自己干净奢贵的衣裳。 示意下人将老鸨拉到一边,夜若烟在门口看向里抚琴的花魁。 语气也不太好,“不愿等我,明明说好过几日我就会回来,为什么要糟蹋了你自己。” 这话听着好像两人是有一段过往的。 美人身前有三位侍从,有两人在等待他的命令,但淮竹没有说话,他们也就按耐住性子没有动手赶人。 余姑娘说过的,以淮竹公子为准,不管公子说什么都不可以忤逆。 琴音不断,似乎门外之事与他毫无干系,就连眼神都没有施舍。 “往日若不是我,你能一直做那高高在上的清倌吗?” 夜若烟指尖用力按着门框,看向他的眼里都忍不住带着些厌恶,但落在他无暇的面容后,又流露出几分痴迷之意。 “原本许你夫侍之位。但如今你都已是残花败柳,做个外室都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那美人终于起身。 脚踝边上缀着的金丝蝴蝶随着他的动作,翻覆起来,像是翩翩起舞一般灵动。 恶心粘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一种看向货物的眼神,仿佛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一般。 过分侵占打量的眼神。 几乎是落在空气中稍微露出来的皙白,都要被这种眼神扫视。 门外终于来了身姿矫健的高手,三两下就将外围的人给打倒,踢开压制住老鸨的几个人。 “夜小姐,这不是你第一次在花楼闹事了,主人让我请你出去。” “还烦请,下次礼貌些。” 门被关上,淮竹藏在袖口的指尖稍微放松了些。圆月楼的主家,其实是一位男子,淮竹隔着帘布见过对方。 不过不怎么管事,平日里都是老鸨管着,偶尔会叫他们过去问话。 对淮竹的相貌,主家也不吝赞美。 没过一会,门又被轻敲,四短一长的暗号。 他推开门,只让青饮跟着他,随即便往密室的地方走去。到了地方,帘布一如既往地阻断视线,难以看清对方的身形面貌。 淮竹低垂着头,整个人很是安静。 “我又帮了你一次。”那人在帘布后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你这相貌太过出众,饶是我,都为了你得罪了太多人。” “公子想要淮竹做什么?” 没有多余的话语。 里面的人轻笑了一声,“你倒是直接,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我听说,今日她让你救了位自称七皇子的人,那人的底细你可清楚?” “淮竹不知。”他的嗓音淡淡,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不知也是正常,女子的事情,你一个花魁又能窥探多少。”帘布内的人没有再追问这个。 倒是想起来之前与淮竹做的赌注一事:“昨日我有位故人,他妻主又娶了位新的夫郎。” 他的语气失落了些,似乎在替友人感到惋惜一般:“有时候我都劝他,干脆使些手段让那些新纳的夫侍悄无声息地消失。” 淮竹安静的垂眸,听他说完一长串。 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哪怕是回复的话也是客观平静。 对方见他始终没有情绪,话语一转,含着些嗤笑的意味:“怎么,看起来你对她很有自信?” 里面茶盖剐蹭杯壁的声音清脆,通过帘布清楚地传到淮竹耳中。 “你如今年轻貌美,自然以为情爱长久。” “只是恐怕过不了两月,对方占了你的身子,就会对你失去兴趣。” 说这种话他毫不留情。 甚至还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怜悯之意。 “不过我倒是期待,会是你赌赢了。” 10、不信他吗? 花楼外。 夜若烟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原本今日是要找老鸨替花魁赎身的,可现在却被拦在外面,不管怎么说都不让她进。 花魁。 听着高高在上,可还不是她们这些客人用真金白银给砸上去的。这段时日,她也是去筹备银两,难道这还不够对花魁上心? 一个贱籍,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有她这么好的妻主选项,难不成花魁还想选别人? 夜若烟越想越气,她为了花魁还特意休弃了一堆夫侍,节省银两好替人赎身,她自认为是对花魁极好的了。 “淮竹,你真是好狠的心。” “平日对我眉来眼去,结果趁我不在爬上别人的床,当真是烟花柳巷的命。” 夜若烟的言辞愈发偏激,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在花楼外闹上这么一场,圆月楼的揽客小倌都习以为常,利落地全部躲回楼里,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被随意鞭挞的对象。 夜若烟经常如此,若是叫她瞧见了招揽客人的小倌,那是要连着一同羞辱的。 顿时,楼外一片空旷,只剩下那些特意停下来看热闹的路人。她们也清楚夜若烟的难缠,蹲在稍远的位置,有些还躲在摊贩铺子的后面看。 一堆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夜家那姑娘又来了?” “是啊,这都一个月不见她了,瞧瞧她今日能骂出来什么新词。” 有些不了解的人路过,见到这样的情形不免觉得不恰当,“这朗朗乾坤下,这位小姐怎的言辞如此鲁莽?” “你别去凑热闹。”身后有人把她拉住,耐心解释,“你不让她说,她就要骂你了。” “这可是夜富商家的小女儿。” “你要是得罪得起,我们也不拦你。” 那人停顿了下,随即瘪嘴,“得罪不起。” 夜富商家可是与兰城的官家有些关联,一般的百姓还真不敢得罪了夜若烟。 毕竟是将人当街打成残废,都能毫发无损从牢里出来的人物,现在也就没人敢上前管闲事了。 刚去完黑市回来的余祈下了马车,抱着个布包过来,见花楼外这骂街的场景,十分困惑。 骂这么脏,都没人管的吗? “这是怎么了?” 余祈在人群里寻了位看戏的姐妹,那人正听着词,被她打断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回头看她,“还能是什么,夜家小女又来花楼骂街了。” “说那楼里的公子和她早睡过了,还出来卖初次,当真是不要脸之类的话。” 余祈默默吃瓜。 怎么听着哪里不对劲。 站在花楼前的夜若烟叉着腰,像是还没发泄完,指着花楼一脸忿忿不平,“淮竹,除了我,没人会要你这千人骑万人……” 话还没落,就被一阵风袭来。 她被生硬地按住。 刚才还和余祈侃侃而谈的少女顿时惊讶的瞳孔放大。 这人如此莽撞地冲了上去,可别待会拉她一起下水了。 夜若烟被人压着,正愁没地方发泄怒火,“哪里来的毛贼,也不看姑奶奶是谁。” “你们都瞎了吗?拉开这疯子。” 不巧的是,余祈带了一堆镖局的人一起来了花楼,对方只有被按着蹉跎的份。余祈如今抓着人,专挑不起印子的地方狠掐,把人弄得哀嚎。 居然敢这么骂她的小花魁。 她也不是吃素的,好吗? 余祈用的是最朴素简单的报复方式。 “疯女人,啊,滚开。”夜若烟的发髻因为厮打被扯得像是鸡窝一般。 余祈慢悠悠地起身,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笑了,我怎么比得上你疯?夜小姐在这里污言秽语,是眼底没有律法吗?” “你敢不敢报上名号,在兰城竟然敢与我夜若烟叫板?” “你觉得我像傻子吗?”余祈都懒得正眼瞧她,转身回了马车。 等马车驶离,她这才从花楼的后门摸了进去。 刚才脑子一热,就想不起来别的。不过也不后悔,小花魁也算是她板上钉钉的未来夫郎了。 第一晚,小花魁的姿态不是装的,怎么可能会和这么粗俗的人有关系。 但联想起来楼里的老鸨突然压价,余祈握着布包,皱了下眉,有些心不在焉。 楼里好生热闹,叽叽喳喳的。 她直接找到老鸨,跟着人进入厢房落座,身前的画布升起,隐隐约约地勾勒出里面人的身型弧度。 只有上半身,头上还戴着斗笠,下半部分被桌子围布遮挡。 老鸨在一侧拿出纸张进入里间,与里间的人耳语了几句,方才出来。 “贵人过目。”他将东西摊开在她面前,随即取出包里的银票,全部塞进了胸口前的夹层里。 “余小姐替他赎身,情真意切。”里间的人声音年轻,“今日楼外夜小姐的事情,不是应该正巧碰上了吗?” 老鸨在一旁恭敬的介绍,“这是圆月楼主家的公子,今日由他作证,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主家? 余祈眼皮直跳,将那卖身契和证词契据直接卷起来收好。 “公子想说什么?”她抬眼看向面前的画布,“直说无妨。” “倒也没什么,只是小姐让我有些意外。” 余祈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她得罪了那姓夜的,对方看起来很不好惹,还是先让花魁待在花楼里,和老鸨说了下留花魁暂住些时日的安排,然后才告辞离开。 她之前可是有包月的套餐还没用完,小花魁住些时日没关系的。 姓夜的只敢在外面骂,看来这圆月楼主家的身份不容小觑,好歹这里是安全的。 天色也不早,她就不准备去打搅淮竹了,反正今日离开的时候有说过不回来的。她在兰城这么高调,夜若烟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她是谁。 因此余祈又跑了趟黑市,砸钱买了夜若烟的私人消息。 今日三次见到的都是那鬼面的男子,声音再怎么遮掩,身形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风临国对待男子是非常严苛的吧?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老板? 律法不是说过,不准男子经营吗? 圆月楼的小公子倒是好解释,说不定是什么家族产业。 虽然说让男子管花楼,不太合理。但黑市这么危险的地方,能受人敬仰,底下的小厮看起来都不敢冒犯鬼面的那位。 她肯定也能变成这种幕后大佬的。 余祈咬牙,然后将夜若烟的消息给整理了一遍,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到淮竹侍从的手中。毕竟是以淮竹的名义花的钱,她自己没这么多钱。 因此只能看几眼,就要交还到淮竹手里,回去后,余祈才安心地睡上一觉。 不过花楼这边就要亮一整夜的灯了。 淮竹抬起指尖,收下那两个盒子,见衔玉欲言又止,面露疑惑,“不是余姑娘给我的吗?” “…是余姑娘给的,公子。” 衔玉看向压在下面的盒子,想起来小姐说过要将那里面的纸张销毁,但又说要给淮竹公子。 还说对方大概不会去翻看的。 如果是赏赐给别人,就中途去烧掉,或者是什么情话之类的东西,小姐在害羞不想让别人知晓。 衔玉不能从公子手底下抢东西,但又要听余小姐的话,因此干脆告知公子,“小姐说,底下的纸公子不看的话,是要让小的烧毁。” “会看的。”淮竹见衔玉身后真的没有余祈的身影,眸光有些暗淡,回了屋子也情绪低落了些。 虽然已经知会过一声,但今日不是要替他赎身吗? 怎么不来见他。 发丝被束带随意地勾勒收拢,浅色系衣裳长及曳地,随着坐落的动作堆在地面层层叠叠。 美人先打开的是底下的盒子。 衔玉是余祈身边的人,说了那样的话,他自然是会在意许多。 烛光摇曳,忽隐忽灭。 精致的面庞有些苍白,他的指尖屈起,视线粗略地扫过里面的内容。 大约是些夜若烟的生平记载。 是不信他的清白吗? 夜如烟见过他一面后,便一直缠着他,说些喜欢的话语,自顾自地许下承诺。 本是清倌,对方却叫他脱衣解带,说将身子给了她,就能许他一个夫侍的身份。 这么折辱他的话,原本是没在意过的。 兰城女子见过他的,大多是甜言蜜语的哄骗,他辨别得清楚,也明白对方眼底只有他的脸。 一次次的婉拒,激怒了对方,说些难听的话,甚至污蔑他的清白。当然,也没有人会相信花楼里的公子会是清白的。 老鸨开始频繁催着他早些见客。 毕竟还是有对他渴求的客人,相信着他的清白,能尽快卖上个好价钱。 对方时常对他言语讨好几句,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后就会变本加厉地骂着他。 虽然有花楼里的人挡住夜若烟进入房间,可言语是挡不住的。 没有人会真的信他。 就连余姑娘,也不可以避免吗? 那些关于夜若烟的事迹,又或者是她家中有几位夫郎,籍贯哪里,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美人去外面叫人在里间支起来盆,随即一个人默默在房中烧毁。 他的手脚冰凉,或许是快入冬了。 纸张被火焰吞噬,烟雾升起,指尖被火烧灼了下,他才有所感似的松开那纸页。 胜雪的容貌,被火光染上几分暖意,可却叫人瞧着心底升起几分寒凉。 美人垂着眸子,睫毛覆下,漆黑的眸里只剩下面前这跳跃的火光和烟雾。 盆中只剩下些灰烬。 望着这灰烬,他莫名有些出神。 明明已经想办法避开让他觉得心生恶心的人了,可似乎对方还是搅乱了他的安排。 之前说过的话,也像是笑话。 11、契纸 明明有夜若烟在的时候,让他见客,他都能以死相逼。 怎么如今对上余姑娘,就打算试试了? 夜色寂静,就算是花楼,现在也关门,只有留宿的客人房间喧闹。 顶楼只住着花魁,平日里基本上也没什么人来往,更别说晚上黑灯瞎火的了。 几乎是等漆黑全部笼罩全身,美人才缓慢地起身,离开那焦炭似的灰烬,转头看向桌上那还未打开的盒子。 白皙的指尖搭在金扣条上。 美人眸中夹杂些许落寞,桌面倾泻的烛光落在他的指尖,闪烁着微弱的光。 盒子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 从中取出来物件,一块温玉挂在红绳上,尾部还挂着双色的流苏。压在底下的纸张引起他的注意,上面公文条例清晰。 是他的卖身契。 目光停顿,方才还空寂的眸光此刻却像是被什么给击溃,筑起来的高墙轰然倒塌。 难以自抑的沦陷。 就这么薄薄的几张纸,让他度过了不知多少个煎熬难忍的日子。 如今,这么轻易地落在他面前,现在的他,已经是自由身。这要是换成楼中随意的一个小倌,早应该痛哭流涕,感激涕零的了。 可纸张上方的美人,并未升起太多过度的欣喜,反而很快面色上被几分茫然代替。 事情的发展,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明明一开始就是利用余姑娘为他赎身。 怎么如今目的达到。 却连笑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被咒骂诋毁,他也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心慌和不安,像是被拖入未知的沼泽无法呼吸一般。 余姑娘将卖身契给了他,却不带他离开花楼,是不想再见到他吗? 美人圆润带粉的指甲陷入肉里,宛如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一般。 他默然安静了许多。 并未取出里面的纸张细看。 一整夜,蜡烛燃尽,他的衣裳盛满了昨晚的凉意,有些地方褶皱的痕迹一时都难消。 清晨的光撒落,花楼慢慢热闹起来。 美人眼底泛着浅浅的青色,单是瞧着就能发现他与寻常不太一样,莫名要憔悴上几分。 可往日里,花魁都是没有太大情绪波澜的。 门被轻声敲响,寻常这个点,他也到了该醒的时候。 “淮竹哥哥,昨夜太晚,爹爹就没知会你一声,贵人让你在花楼先待上些时日,她说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前来传话的是另一位灵动姣好面容的清倌,也是圆月楼悉心培养的下一任花魁。 清倌难以遮掩心里的羡慕,“听爹爹说,她替你赎了身,许是回去准备你的住处了。” 他从爹爹那里软磨硬泡后,才知晓贵人还许下来给淮竹哥哥名分的事情。 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否也等到良人。 见到花魁眼底的青色,清倌不免心惊了下:“淮竹哥哥,是昨夜没睡好吗?” “嗯,是有些。”美人垂眸应了,指尖也跟着垂落下来。 在听到余姑娘还会回来接他时,竟意外地松了一口气。 他蹙了蹙眉,压下心底死灰复燃的情绪。 “话已带到,那就不打搅淮竹哥哥了,我待会还要去练琴。” “好。” 淮竹将门给关上,转身来到桌面,从盒子里取出契纸。 依次慢慢地看。 不仅仅是卖身契,还有一些作证的契据也一同给了他。也就是说,面前的这几张都形同废纸。 已经不能再困住他。 像是被突然打开笼子的金丝雀,在长期的压抑下,对打开的囚笼都带着不确信。 余姑娘,不怕他直接离开吗? 意外发现契纸中间夹了张半截的纸页,像是事发突然,匆忙扯下来的。 上面的字迹工整,落款是余祈二字。 美人的心尖不受控地烫了烫。 一字一句慢慢读过,仿佛余姑娘就在面前与他说着这些话。 原来是有事耽搁才不来见他。言语里还额外关心了他的安危,让他这些日子不要出花楼。 他将其余的契纸放回盒子,拿着那半截纸张回了软榻。 字迹清晰秀气。 他将纸张又看了一遍,暗自思量着对方的落笔的语气和态度。 一整晚紧绷的情绪终于能停歇放缓,他指尖搭上纸张,白皙清透的雪色肌肤,与漆黑的笔墨形成鲜明的对比。 余姑娘,与旁人不同的。 是他误会了。 美人清冷的眼眸柔和许多,但埋在深处一些挣扎的理智此刻变得愈发清晰。 余姑娘,这般好。 他那日故意以身为饵,与花楼里那些傍上客人的小倌,没什么不同。 明明余姑娘也发现了他的不堪,后面却不与他计较。 对他的心意真挚,他不应该怀疑的。 美人最终疲倦地闭上了眸子。 他思虑太重,又一晚上没休息,好不容易心底宽慰了些,自然困意席卷心头。 半截纸张被他的手背压住。 皙白如雪的骨节与漆黑的墨迹相贴。 —— 薄薄的光亮跃上牌匾,店铺里的生意惨淡无比,门外倒是络绎不绝。 只不过是冲着对门去的。 余祈这几日都没有去花楼,夜若烟也没有来找她的麻烦,倒是让她困惑不已。 夜家的关系网她已经打探好了,当初夜若烟也不是安然无恙地从牢里出来。 而是赔了对方许多银钱,这才勉强了结了打残对方的事迹,衙门里有个叔侄的关系,费了点银两才把她捞了出来。 当事人同意私了,就此结了案。 她也顶多关上两天。 夜若烟对外一致说得是轻松拿捏,况且衙门确实有她的关系,因此普通的老百姓不敢招惹她。 她又总在花楼门外恼怒骂人。 崇尚女子为尊,更何况骂的只是花楼而已,让她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解解气也就罢了。 有了夜若烟伤残人还毫发无伤的事在前,当然无人报官了,谁知道报官是不是反把自己抓进去。 因为是商贾人家,没有官家那么在意名声,夜若烟这才在兰城混得如此嚣张。 但她也是懂分寸的,遇见官家的人,就不敢得罪了,平日里也就拿百姓和花楼小倌泄气。 亏得余祈还跑了趟夜市,花了一百两熟知完夜若烟的消息。 仔细想想。 对方可是值一百两,她就值十文钱。 余祈握拳,索性不去想夜若烟的事情。 现在的重心应该放在店铺上,那些人有备而来,短短几日就开始针对她的店铺。速度惊人且十分可疑,很有可能威胁到她的生命。 从店铺里,余祈出发去了云鹤会约定的地点,她抬手递出去请柬,毫无阻拦,顺畅进入了宅子。 里面倒是低调奢华的装潢。 沿着铺着的小石子路,她在众人的视线下若无其事的弯眸,说完客套的话便落座。 “余小姐如此年轻,便有了这么一番作为,能来云鹤会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确实如此,真是叫安某蓬荜生辉。” “今日不醉不归,余小姐。” 瞧着这一个两个,面相都和善得很,纷纷站起来和她敬酒。 余祈推拒道:“不是余某不奉陪,实在是喝不了,家中夫郎管得紧。” 酒局惯用的推卸话术,在外经商,树立一个惧内的形象,很容易让对方不好为难。 有人已经喝得小醉。 站在她面前,端起酒盏,就往她手里塞,“余小姐,你这就不地道了。” “宁家丫头她夫郎管得那么紧,她都能喝。” 被她说得宁家丫头面色已经红得不像样,整个人跟鹌鹑似的抱着酒壶不说话。 这就有些强硬的劝酒意思了。 “好了,你们总这么为难新来的商户,以后谁还敢进我们云鹤会。”红衣女子接过来那酒盏,喝得畅快,“我家那位,就不管我。” “若是管我,我也不喝的。”她整个人也喝得晕乎,直接靠在余祈身边的位置上。 被她这么一打岔。 那劝酒的人自知无趣,离开找别人喝了。 余祈正想说上两句道谢的话,就见红衣的女子抱着桌椅凳,从抽泣到哭得稀里哗啦,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余小姐,我和你说。” “有夫郎管,那是好事,你不要觉得烦。” 到后面直接神志不清的抹着眼泪,声音要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余祈见对方一直喊桌凳叫余小姐,按了按眉心:“姑娘,我在这里。” “嗷嗷,抱歉,实在是快晕了。”红衣女子思绪完全不清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没和你说我的名号,我是温明珠,温氏钱庄,是我家……” 话音未落,温明珠吐了一地,连带着余祈也中招,她顿时哑然。 哪怕尽快地避开,衣角也沾了些污秽,余祈扶住边吐边道歉的温明珠。 真是欠她的,余祈轻声叹气。 等温明珠好一些了,这才扶着人,跟着云鹤会的安排的下人一同去了厢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等到结束,余祈才将这些商户的面貌尽量地都记下来了,把还在半醉的温明珠扶上她家的马车。对方非要塞给她一块玉牌,说什么认定她做好姐妹了。 余祈没推却掉,索性就收下了。 在兰城,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她回府沐浴了下,洗干净不小心触碰的酒味,才刚要去花楼接淮竹,就见门口的七皇子朝她走了过来。 “皇姐有找到吗?”少年的语气里带着希冀,视线全部落在她的身上。 期待她给出一个预想的答案。 余祈愣神,摇头,“还差五六处地方没有找,听说前几日落水的船只不少。现在又过去了这么久,或许她现在已经在兰城里了。” “用画像找皇姐也不行,要是被刺客知道皇姐下落不明,想来她会更危险。” “皇女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七殿下安心等待些时日,或许就会有消息。” 事已至此,余祈也只能这样安慰。 三皇女,好歹是皇女。 希望没有出什么意外。 12、接小花魁回家 “余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七皇子眨了眨眼睛,视线往外移。 显然他这几天一直宅在屋子里,生了闷意。 “我正要去圆月楼接淮竹回来。” 余祈想了想,“七殿下要不先返京,我在兰城没什么手段,恐怕护不住殿下。” 七皇子虽说住在这里。 但日常开销都是他自己拿簪子抵的。 见对方要赶他走,七皇子皱起来脸,面露受伤,“可才来兰城没多久,本皇子还不想走。” “余姑娘先去接人,容我再想想吧。” 余祈点头,见安排好的事情准备妥当,这才坐上马车去接人。 她这几日没见小花魁,让小花魁受委屈了,连她送出的信件,对方也都不回复。 但好在人在花楼,安全着的,余祈索性也就先忙着这边的事情。至于夜若烟说的那一系列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马车停在花楼门口。 还没下去,就听见议论纷纷,大多都是往她这里张望的。 车帘掀开,余祈哪怕才下来,也听见小倌们的动静,他们看向她的表情,像是瞧见什么负心汉一般。 余祈:? 她有些懵懂地进了花楼,那些细碎的声音愈发清晰。 “淮竹就是瞧错了人。” “几日都不来,原先还以为是什么深情女子,现在看来也是一路货色。” “虽说三夫四侍是正常,可好歹如今是追着人的,怎么又中途带别的男子回家。” “还说三道四的。” “幸好她看上的不是我们。” 余祈听着脚步没有停顿,但心头还是升起来了几分疑惑。 她这三天很忙的。 但也没有和底下小倌理论的心思。 传闻向来如此风风雨雨的,一个个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在小花魁屋外驻足,她与青饮打了个照面。 青饮瞧着她倒是亮了亮眼,眼底闪过惊喜,替她敲了几声门,得到淮竹应允后方才打开门让她进去。 她往里面走了几步,来到案桌前,看着小花魁握着笔勾勒出的墨色痕迹,“在写什么?” “姑娘不觉得淮竹奇怪吗?” 小花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他,视线平和地落在纸张上:“只是花楼小倌,却会识字写字。” “不是楼里教的吗?” “淮竹是罪族出身,年幼时便学过一二。”他停下笔墨,随意地搁置,转眸与她对视,“余姑娘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世,也不介意吗?” 余祈没有犹豫:“不介意。” 她的语气总是如此温和,像是只要是他,什么都是次要一般。 让人无力抵抗这份温和。 “淮竹有见到我给的书信吗?”余祈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理会。 既然是识字的,那应该也是看得懂的。 “是不是衔玉没有交到你的手里?” “原以为姑娘没收到书信。”他似有若无地垂下视线,唇角勾出清浅的笑意,“会早先来见淮竹。” 原来是这样。 余祈恍然大悟:“实在是有些忙,抽不开身。” “圆月楼里的传闻我听到了,想问问你和夜若烟,是什么关系?” 虽然她个人倾向于相信小花魁,但老鸨的压价也有些解释不通。 难不成是怕她听信了夜若烟的话,不想替花魁赎身? 不过这种关系也难以说清楚,就算小花魁骗她,估计她也会信的吧?但她对这种事情心底介意,还是问过本人比较好。 毕竟是真心打算把小花魁拿来做夫郎的,有隔阂的话恐怕两人都会很难受。 美人微俯下身,与她近了距离。 指尖勾起了她脸颊一侧的碎发,帮她挽在耳后:“如若淮竹说,与她没有半分逾距,余姑娘会信吗?” “信的。”余祈见小花魁说清楚,弯眸接着说,“淮竹也可以不用叫我余姑娘,叫我的名字就好。” “这会来,也是想接你回去的。” 她说完意识到这样的话有些仓促,又问面前清冷漂亮的美人:“和我回家,可以吗?” 实在是这种类型的美人,让她没办法不沦陷。好吧,这种清冷性子加上惊为天人的面貌,她不心动都难。 尤其是在美人生疏地做出暧昧举动时,她就愈发难以压抑心底的欢喜。 不过也算睡过了两晚。 虽说是无意识地抱了对方,但如若她不负责的话,好像有点不合理? 余祈自认不是薄情之人。 她心情其实也有些忐忑。 虽然是砸了钱的,但小花魁未必选她就是最好,一来是不清楚她的背景和身份,二来是有清楚背景的官家小姐在追求他。 除了对人好,她好像没有什么别的优点了。 但这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 不对他好,那嫁过来总不能是为了受虐吧? 余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还没等到她自己想出来什么为自己拉票的话,就见美人极轻地点了下头。 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细细密密地占据了她的心头,引得心口发麻,勾出来一些愉悦的情绪。 像是尝了一小口白糖。 余祈弯着眸,但想起来昨日去问过的事情,面色也有些惆怅:“你的籍贯一时难脱,所以可能要晚些再给你婚书。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的。” 虽然小花魁恢复了自由身,但是罪臣之子,律法规定做不得正夫位置,也就得想办法脱罪籍成为良家百姓。 美人听着她的话,唇瓣轻抿,“做小侍,不用婚书也可以的,只要姑娘家中正夫点头,淮竹便能直接入府。” 他只当余祈对这种事情不太了解。 “没有正夫,想让淮竹做正夫,不可以吗?” 她个人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思想。哪怕是穿越到了女尊世界,也没有要多娶几位夫郎的心思。 见小花魁似乎还是不信,余祈无奈:“总之,淮竹既然点头了,就先和我回家吧。” 她朝美人摊开手心。 见对方安静地搭上来手,握住后,她轻声咳嗽了下,门外的衔玉进来,递给她物件。 她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来那些纸。 “怕你之后不适应,所以替你身边的青饮一起赎了身,这些给你。” 得了余祈的眼神,衔玉出了门。 没一会就响起来唢呐声,鞭炮噼里啪啦,听着像是花楼外谁家有了喜事。 一般只有正夫和侧夫才有这样的待遇,或者是非常得宠的贵夫,倒是也能坐轿子入府。 代表了妻家的重视。 余祈扶着小花魁入轿,面上的斗笠垂落下来白纱,眉眼的清冷若隐若现。 原本还对余祈有意见的小倌见到这番场景,顿时惊住了。 哪怕是贵夫,那也是不同寻常的珍重之意,以至于他们这时生不出对余祈的不满。 毕竟女子三夫四侍是正常的,就算中途找了新欢,也顶多是让人心底难受而已。 但贵夫可是实打实的名分。 就连平日里跟在花魁身后的青饮,也跟着一同离开。 见此情景,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扯烂了帕子,恨不得跟花魁身边的青饮是他们自己。 就连青饮本人都是惊讶着的,他也是今日才知被一起赎了身。但他明白,余姑娘这样子做是为了淮竹公子,怕淮竹公子没有知心的人跟在身边。 轿子晃晃荡荡地朝着屋宅走,轿子里的美人与余祈并排坐着。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余祈伸手掀开帘子的衣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是不是有些吵?” 外面的唢呐声没有间断,几乎是一路跟随,美人侧过来脸,启唇说着什么,可隔着唢呐声,余祈听得并不清楚,于是她只好凑得更近些。 淮竹见她近了距离,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但想起来待会要做的事,又僵着身子没有再动,启唇重复了遍,“不吵的。” “余姑娘知道,抬轿给的名分是贵夫吗?” 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这世上没有人会放着贵夫不做,要去做小侍。所以在余姑娘让他上轿子时,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怎么还叫我姑娘,我们不是都上轿了,叫我余祈,小祈也行。” 余祈握着美人的手,扶人上来后,一路上都没有松开,不过她也只在称呼这里纠结了一瞬。 “不是贵夫。我说过,想让你做正夫的,不过淮竹好像不信。”唢呐还在响着,少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落至他的心间。 “等过段日子,再同淮竹行婚事。” 主要是现在脱籍的事情没有解决,她也不能顶着律法做事。 手心皙白的指尖似乎想要收回,余祈把修长的指尖扣住,不让对方离开。 本来是想给人惊喜的。 结果还是先说出来了。 淮竹听了她的话,恍如入了梦一般,只觉得面前一切都是些幻象。可那唢呐声,以及手中的触感,都在告诉他,刚才听到的不是臆想。 “淮竹是罪臣之身,做不了正夫的。”他的声音太轻,被唢呐声尽数遮掩。 睫毛轻颤,心尖的酸胀让他一时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情绪。 明明都跟着对方回去了,却还是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会认不清楚自己身份的。 之前只以为是对方的玩笑话,刚才提了婚书一事也是故意避开了那样的想法。 “淮竹是怎么想的?”余祈说了一大堆,见小花魁没有回应,继续问他:“等给你脱了籍,你就做我的正夫,好吗?” “好。” 他默声,却恍惚间听见自己应了句好。 后知后觉,怕自己的话语被唢呐声遮掩,面纱阻隔的美人侧过来脸颊,蝶翼的睫毛轻扇。 瑰色好亲的唇瓣被白纱遮掩颜色,毫无征兆地覆在少女唇瓣,嗓音轻缓,像是霜冷被细细融化,“妻主怎么安排,都好。” 纱织物触碰唇瓣的感觉不是特别好。 轻轻的磨砂感,薄薄的。 美人唇瓣娇嫩润泽,尝起来是清甜的,裹着一层砂糖似的。 余祈一瞬间耳尖通红。 13、这么主动 猝不及防地亲近。 这种称呼听起来莫名带着些涩气的上位感。 一举一动,自然流畅,美人浅尝即止后,便乖顺地起来,“只要妻主心里能有淮竹的一席之地就好,淮竹便心满意足。” 花楼里教导哄客人的话终究派上了用场。 即使是这么亲密暧昧的举动,却像是询问天气一样,好似是什么寻常事。 隔着面纱,余祈看不清楚对方面上的情绪。明明大多触感都是白纱的磨砂感,可她却还是有些脸红心跳。 “既然答应了你,那就会做到的。”她轻咳了声,试图压抑脸上的发烫感。 已经带人坐进了轿子,怕小花魁生闷,余祈将帘子拉得严丝合缝,帮他取下来斗笠。 发现他耳垂也是泛着些红。 美人的发丝被发簪缠着,在耳后露出弯月般形状,一缕又一缕的发髻,连弧度都漂亮。 被斗笠压过,他的发丝微乱了些。 墨色的发大多垂落在肩后,明明是清冷的性子,可泛着粉意的耳垂不似作假,刚才的举动倒不像是他主动能做出来的。 余祈没有戳破对方隐晦的羞涩,她帮人拿着斗笠,脸上的热意不减反增。 别说小花魁了,她自己都得消化好一会。 完全想不到清冷小花魁会这么主动。 长时间缩在余祈意识里的系统突然冒泡:[宿主你不会爱上目标人物了吧?] [他是故意的。] [他可是花魁诶,这么明显的投怀送抱,宿主你不会中招吧?] 已经中招的余祈:…… 她完全不想听一点。 神豪系统是变态吗?刚才发生的事情不会全部被看见了吧? 像是印证她所想,系统在她意识里哼哼几句:[放心,打了马赛克的。] “那也不准偷看。”余祈在意识里回复系统:“至于小花魁的事,我有自己的节奏。” “难不成你们还不准宿主恋爱?” [没有这条规定,宿主我这只是善意的提醒。] 余祈充耳不闻。 她难道看不出来小花魁的打算?但都是她的未来夫郎了,只是想让她多喜欢他一点而已。 这有什么错? 又没让她杀人放火。 一系列的心理活动结束,余祈发现她是真的完蛋了,脑子里居然有一套可以自洽的逻辑。 沉默了好半晌,只怪她自己心神太不坚定。 不关小花魁的事。 她收敛起心里的情绪,等到了屋宅,才拿起斗笠,松开美人的指尖,替他戴好。 落了轿子,把小花魁领进了门内。 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的花草,院子门口掩映着几株玉兰花。 踏进院门,顺着砖砌的壁墙往前走,一条碎石铺就的弯折小道四通八达,贯穿整个院子。 格局简约明朗。 “淮竹挑一个院子住吧?” 说是屋宅,但和兰城里其余府邸大小差不多,也是类似的布局和格调。 美人眉眼犹豫,递上来的三个牌子,貌似不知道选哪个。 “修璟院开阔风雅,是最适合正夫之位的居所,离小姐主屋也近,公子住进去再好不过了。另外两个院子虽然也好,但位置终归是有些远了。”泊梨依次给他介绍。 “我觉得也好。”余祈点头,“既然淮竹选不出来,那就先这里吧。” 选哪个其实都可以,反正剩余的两个院子也会空出来的。 他却轻摇了下头,探出指尖,取下了另外两个院子里的其中一个玉牌,“去这里住,可以吗?” 询问的语气,但其实屋宅的拥有者是他。 小花魁住那么远,她瞧人可就要难一些了,余祈在心底默默叹气,离这么远,她还怎么培养感情? “你喜欢的话,自然可以。不过也没什么好选的,三间都给你了。” 瞧她说的没有一丝破绽。 虽说已经把人带回来,急不得这一时半会,但把适合正夫居住的院子空出来,感觉也不太合适。 况且她都答应过小花魁了,正夫之位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 青饮跟着泊梨一同去新院子放好物件,她这才抬手屏退了下人。 “过来坐。” “渴了吗?”她招手让小花魁坐在主位的另一侧,给他倒了杯茶水,“要是哪里不满意,就和我说。” “如果要出门,就让他们陪着你一起。家里也没有什么规矩,等会,你把忌口和泊梨说一下就好。”她将一些琐事和小花魁交代清楚。 就算到了现在,余祈还是没想到小花魁真的跟着她回家了。 果然砸钱还是有用的。 玉竹一样的公子安静地听着她的话,端起茶水抿下一口,唇瓣被水色浸透,像是抹了薄薄的一层水粉。 完全不知道这抹颜色是他本来就有的,还是涂了什么口脂。 “妻主,今晚要淮竹留宿在屋里吗?” 好似在邀约一般,余祈一瞬间哑然。 不是,进度这么快。 饶是对什么事情都接受良好的余祈,现在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天杀的,再钓下去,她可是真的会上钩的好不好?反正意志力一碰就碎,小花魁可千万别来挑战。 于是余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美人,还告知他,不会勉强他的。 谁知美人极其轻的弯了眸:“不觉得勉强,能和妻主同住一屋,淮竹不会觉得不情愿。” 淮竹一改常态。 明明前不久的他,很是厌恶此事。哪怕是逼着他自己躺在对方身侧,更多的也只是利用而已。 余祈的话被堵死,怀疑美人是中了邪,之前还半夜持刀,现在说什么情愿,左右过去还没有十天。 “这种话,是认真的吗?” 如果再拒绝美人,是不是不太好?可是这也太快了吧? 余祈的理智岌岌可危,一方面是觉得这样的进展太快也太不合理,但另一方面又认为都和小花魁一起躺过两次了,睡得也舒坦安稳,再睡睡又何妨呢? 难搞。 没等余祈想出一个所以然。 “妻主若是觉得勉强,那便算了吧。”美人嗓音清润平和。 纤细浓密的睫毛垂着,根根分明,宛如墨画染透眉眼,一举一动都像极了画中的修竹。 美人此刻黯然神伤,实在惹人怜惜,这让余祈毫无抵抗之力。 啊,可恶。 小花魁这是装的还是真的?可是睡一起,吃亏的难道不是小花魁吗?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但下落的大幅度好感值很快告诉了她真相。 [警告:目标人物好感值下落四十,宿主请好自为之,跌破至零以下将另择目标人物。] 余祈:? 啊,她没听错吧?一下子掉四十? 小花魁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好了,这下余祈明白对方不是装的失落了,是真的难过了。 “不觉得勉强,我怎么会觉得勉强?”她甚至握住美人的指尖,语气诚恳:“是还没有给淮竹一个名分,觉得这样会让你吃亏。” 小花魁可是她的续命天使。 这几日过得舒坦,但当初生命值快透支时的滋味她还犹记在心。 那滋味可不好受,疲惫无力感死死拉扯着她,像是陷入梦魇再也无法挣扎醒来,做什么都无法挽救生命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她是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小花魁对她好感值好像不低,才见了不到十天,就已经在四十之上了。 虽然现在这四十已经掉了。 余祈继续补救,“不过都是定好了的事,淮竹住下来的话,自然是最好。没有淮竹陪着,我夜里总是睡不好。” 这后半句是实话了,反正小花魁陪着睡的那两晚,她就格外舒坦。 好感值又增涨回原位,不多不少。 想来是她说的话让人不那么伤心了。 这样想着,小花魁心里也是有她的,如果只是算计她的话,怎么会因为不让他陪着一起睡就难过得掉了这么多好感值。 余祈咬唇。 将她这些神志不清的念头抛开。 美人的眸子抬起来看她,眸子里浮着些朦胧的水雾:“可以称呼妻主为阿祈吗?” “当然可以。” 余祈对称呼没什么要求,小花魁前面叫她妻主,其实还怪不适应的。 “小姐,凌四小姐在门外等你。”衔玉向主位上的人请示,“要不要打发走?” 衔玉还记得当初把人按在屋外的事。 “她怎么会来?” 不主动找上门来,她还有些记不起这人了,当初给小花魁喊价三千二百两就是凌四小姐凌月。 余祈本来想直接将人赶走。 但记起来对方后来的态度,还是觉得这里面有所探究。她在兰城,在外人眼里,顶多是位富商,官家的凌四小姐,怎么会对她有所忌惮? “那就去看看凌四小姐想说什么。” 她起身,抬眸看了眼小花魁:“淮竹如若觉得闷,也可以出去走走。” 余祈顺着路往外走。 屋宅被泊梨打理得极好,也添置了些下人,一个个都是警醒过的,不敢得罪主位上温婉如玉的公子。 明明对方面上毫无狠戾的表情。只是清冷疏离的样貌,就叫人难以克服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泊梨行事作风狠准快,对此事提了多次,若是怠慢了淮竹公子,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被赶出屋宅。 他们以为是主家的公子极难伺候。 “公子,茶要冷了,我再给公子添上一盏。” 来主厅送茶水的小厮见公子应了,便端起来热壶,重新倒了杯茶水。 淮竹问他:“你叫什么?” 小厮抱着茶水都有些拿不稳,硬着头皮回话:“小的名为蓝玉。” 蓝玉的声音紧张得有些发抖,一张清秀的脸煞白,连话都说得磕巴。 “我才来此,担心不能融入此地。尚且不知府中的其余夫侍有谁,蓝玉能为我说上一二吗?” 底下的蓝玉摇着头:“除了来做客的七殿下,就无旁的男子了。” 14、不是她 实在出乎意料。 之前同他说的没有夫郎,不是没有听见。只是淮竹以为,世上女子惯是三心二意,说的话也当不得真。 一个夫侍都没有,怎么会? 对方是在有意欺瞒于他,还是真的没有别人?可余祈的年纪正值年轻,又是极好的面貌。兰城的小姐哪怕没有夫侍,但通房是常有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世间女子大多薄情,在让他选院子的时候才会避开修璟院。落魄不堪的搬走、新人的欢声笑语、对他随之而来的冷落。 并非不信任余祈,只是他向来会考虑最差的处境,不想让自己太过难看。 美人指尖抵住茶杯的一侧,清脆的一声响。 茶杯破裂,滚烫的热水流落一地。 蓝玉只觉得大难临头,不顾地上碎掉的瓷片,他直接就要跪下去请罪,苍白的脸此刻更要白上三分。 他看起来好像快要碎掉了。 “起来。”美人抬起指尖,嗓音微低:“你只要与我说实情,便无事发生。” 他又问:“府中当真没有别的夫侍?” 隐隐约约的威胁之意,如若不实话实说,茶杯破碎的事就要落在蓝玉的头上了。 蓝玉此刻是既不敢跪又不敢站,颤颤巍巍摇头:“蓝玉也是前些日子才入府中,的确没听泊管家有说别的主子。” 主位上的美人抿唇,露出一抹极浅的弧度。 面颊清冷,宛如研墨勾画的水墨人物鲜活了起来,瞧着不像是什么工于心计的,倒像是不屑于计谋的清冷美人。 “方才吓到你了?” 淮竹展现了跟以往不太一样的一面,蓝玉心底也清楚了面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主。 难怪泊管家百般提及要谨慎仔细些对待。 其余的下人进来打扫了地上的残渣,蓝玉在一旁等着对方发落,却见美人看了他一眼,眉眼露出来些疑惑,“茶不是倒好了,是还有事要与我说?” “没有了,公子。”不太连贯的话被连成一句,蓝玉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含云,赏些银钱,方才还是多亏了蓝玉,才让我免受了这茶水。”美人低垂着眉睫,整个人的情绪旁人看不出来,疏离感十足。 听了主子的吩咐,含云取出来几两银子递到了蓝玉的手中,蓝云硬着头皮接下来。 恩威并施,他心底清楚对方敲打的意思。 含云和雾水是余祈安排过来保护淮竹的,不过他们先是被泊管家选中,后来才见到的淮竹。 忠心倒是毋庸置疑。 美人起身,他的情绪比起来蓝玉,其实见不得好到哪里去。 “含云先陪我四处走走。” 淮竹识路,不至于在院子里迷了路。 傍晚的光线昏黄,犹如蜻蜓停落,短暂地陪着假山边渲染透彻的湖面一会。 美人宛如雪莲的脸庞,漆黑的瞳孔映着些困惑和迷茫。墨色的长发被风吹乱了些,几缕拂在他胸前,让原本的清冷的脸多了几分温和。 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 —— 屋外的凌四小姐没有等太久。 她眉眼露出焦急,却又不敢催人,毕竟这次来就是为了登门道歉。 固然对花魁心有不甘。 但为了家族事业,也只能放在一边。 见到余祈出来,凌月的表情都放松了一瞬,但很快就伴随着紧张:“之前是在下有眼无珠,还请余小姐见谅。” 余祈不解,上次凌月好像已经道过歉了,怎么现在又来一次? 她道:“上次凌小姐冒犯的是淮竹,不是我,和我道歉做什么?” 她没有忘记对方为了见淮竹闹的那一次,不得不说,淮竹的追求者,还真是够不同寻常。 尤其是夜若烟,骂得那么脏。 她单是想着,就来气。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是跟着唢呐声一路过来的。”凌月苦着一张脸,面上满是忧愁,“余小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凌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对淮公子,让我当面道歉也没问题。” “这毕竟也只是我们小辈之间闹闹,真不用像夜家那样满门流放。要是还有哪里对我凌家还不满意,余小姐尽管吩咐。” 余祈听着,面上平静,听到流放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也生不出什么同情的想法,“夜家?” 流放的夜家,是她想的那个夜若烟家吗? 凌月舔了舔干燥的唇,将告示递给她看,“我们都是聪明人。” “夜若烟向来欺软怕硬,又因为淮竹一事,余小姐当街打了她的传闻凌某略知一二。 “硬要说不是小姐做的,实在有些牵强。” 传闻其实没有在兰城传得太开,因为被她们暗中给掐住了。毕竟余小姐,行踪来源可疑,实在像是来兰州的三皇女。 三皇女也喜好流连花楼,来历不明的余祈又为花魁一掷千金。 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凌月越想越觉得什么都能对上,余祈或许只是三皇女在名间用的假身份而已。 她赶忙表明忠心:“夜若烟一家被流放,那是她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余小姐出手,我早就想整治她们了。” 夜家给她家的银两不少。 她也就没必要和夜若烟冲突,但当着余祈的面,怎么可能说真话。 至于当街羞辱淮竹一事,凌月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女子为天的地方,对方只是花楼的公子,挨几句骂又不会掉两块肉。 或许事实被捏造了些,但根深蒂固的思想在她的脑海中,难以改变。 尤其是夜若烟骂得越难听,她在淮竹面前的优势就更大,也就乐见其成了,只可惜淮竹终究是落到了别人手中。 这个别人,还是惹不起的存在。 凌月不敢再多想什么,抬手让身后的下人上前,将那金银钱票递了过来。 余祈没接。 她虽然爱钱,但也不是什么钱都要的,谁知道是不是要她帮忙做事的钱。 见余祈不接,凌月愈发肯定夜若烟一家被流放的事情是对方做的。居然在短短的几日就将人给扳倒,除了皇女身份,她想不到其他。 “不求余小姐和淮公子原谅,这是我们凌家的一点心意,还请余小姐收下。” 余祈抬眸看了眼凌月,“不是我做的。” 最后一次提醒。 凌月的一系列行为,能看出来误会了些什么。不过是觉得夜家流放是她余祈做的,担心她因为之前的过节,去找凌家算账。 “东西收下了,心意就算了。” 她抬手让下人接过来那一箱金银。 既然是是道歉的赔礼,那就不拿白不拿。对方硬要以为是她做的,余祈不承认也没有什么用,总之她已经否认了,那就和她没关系。 告示上写了一系列的罪责,余祈不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余家下人接过那一箱金银钱票后,凌月脸上终于不再那么疲惫了,像是扔出来重担,松了一口气似的,告别离开。 余祈收了东西,叫人先放在库房,看过厚厚一沓银票,明白凌家是下了血本的。 她们送的,不算是系统给的。 也就是说,这些钱是她自己所有的。只是可惜对方送错了人,夜家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等到回去,余祈望着空荡荡的屋内,思索片刻往屋外走去:“淮竹是去了哪边?” 她停在门口,看向下人。 下人给她指了个位置,余祈顺着所指的方向走去,踩上铺着的小石子,沿路去找小花魁。 湖面上泛着金丝般的纹路。 远远便瞧见美人站在池边,身姿修长笔直,衣裳遮掩住姣好身形。他的面色覆了一层暖色调的薄金,眉目如画。 察觉到附近的动作,往这边看了过来。 疏离冷淡的人,面上有了细微的松动,宛如只会为一人舒展花瓣的昙花,清雅淡然地露出最让人趋之若鹜的一面。 “妻主。”他的嗓音落得轻,余祈刚到他面前,就见对方主动地伸手,替她整理好衣领的口子。 风临国上上下下,除了血亲之人,能做出这般亲昵举止的除了妻夫之间,就无别的。 感觉清冷小花魁变成温柔体贴的小花魁了,这是恋爱的力量吗? 她稍微有些困惑。 宅院外侧有个附赠的小湖,是她特意挑的,因为适合用来打水漂,但在小花魁面前,余祈还是打算稍显矜持一点,不暴露自己这幼稚的一面。 “我们现在可以去用晚膳了,对了,淮竹的忌口有和泊梨说吗?”余祈顺利地牵住美人的指尖,拉着人往回走:“还没说的话,告诉我也可以的。” “喜欢清淡一些的。” 根本不像是之前接触的花楼男子。 淮竹更像是大户人家生养出来的矜贵公子,虽然他原先的身世确实如此,但遭了变故,落入花楼,难免会将人给蹉跎得失去了本性。 可哪怕经历了花楼一事,淮竹给人的感觉也是疏离的,难以接触到的。 这种新意,让人眼前一亮。 不同于其余花枝招展的公子。 清清冷冷的公子礼貌客气,又有才学,琴棋书画也是精通,被追捧成花魁似乎也是正理。一贯靠妩媚的菱奴失掉花魁之位,也因此会对他心生怨怼。 普通人哪里能接近到大户子弟的公子,兰城也不似京城繁华,公子们大多都是铆足了劲地打扮自己。 并非是不好看,只是在余祈眼里,会觉得有些艳丽,她更喜欢出水芙蓉的公子。 对淮竹喜欢清淡饮食的答案有些意料之中,但还是觉得自己太刻板印象了。 “没有别的了吗?” 指尖的触感极好,顺从地任由余祈摆布一般,美人看起来完全不介意这样亲昵的接触。 才十日。 小花魁这么轻信客人的吗? 15、不是有意避开 深陷沼泽为人耻笑的花倌,褪去一身的泥泞重见光亮,这种获救的心情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 是不同寻常的依赖。 以及,深入骨髓的希冀。 她的问话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有了答案,淮竹嗓音清润,“没有别的忌口了。” 口味清淡些没什么不好。 余祈想明白对方的心意到了什么地步。如果不喜欢她,只是想要金钱和庇护,她往后也就不会逾矩。 少女的手勾着美人修长白皙的指尖,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味,顺着剔透晶莹的骨节,指腹轻蹭了几下。 美人身子一僵,往后缩着指尖。 这种举动不符合淮竹对她的认知。 少女眼眸清澈,哪怕是这么暧昧的动作,也好似只是无意识的亲昵。 意料之中的事情出现,对方避开她轻触的指尖,不太适应地抿住唇瓣,那精致的脸上无故多出来几分抵触。 余祈了然,果断松开了手。 举动冒犯了些,但也让她认清楚小花魁对她的感情还不能支撑到这一步。 对方一个隔着薄纱的清甜就能让她昏了神。 但她心底升起的情绪,并非是发现的对方心意的恼怒,而是下意识在思考小花魁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示好过? 顶着不喜欢来触碰她,心底必定不好受。 “抱歉。” “淮竹不是有意要避开。”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余祈面上没有异色,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指尖收回:“没什么的,我们先回去吧。” 相比较于她的淡定,美人就稍显慌乱不安。明明一个性格温柔好说话,一个清冷难懂心思,怎么说,也不应该是后者慌乱。 可事实就是如此。 美人无措地颤动着眉睫,想抬起指尖恢复到刚才的触碰,却因为自持的性子不好意思再主动。 就连当初轿子里的举动,他也是经历了好一段的心理铺垫。 抬手,重新握上。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却一时没办法做到。 “妻主。”清冷自持的美人终究是低了头。 准备离开的余祈被扯住衣角,她回头看向小花魁:“怎么了?” 依旧是温柔的语气。 “刚才不是故意……” “好了,我说过了,没事的,不用担心这个。”余祈情绪稳定,哪怕被避开也没有羞恼跳脚的情绪,“是我举止轻浮了些。” 好吧,其实她仔细想了想,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虽然很喜欢小花魁,但是跟性命相比,她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再说了,神豪系统又不是只能绑定一个人,她全都养着,不就行了。 至于答应小花魁的正夫之位,晚些再考虑吧,总不能小花魁一直喜欢不上她吧? 况且亲都亲了。 这又是个对男子严苛的世界。 她暂时懒得细想这些,反正现在吃穿不愁,要如何还不是由她自己说了算,情爱什么的,吃完饭再想。 佳肴珍馐摆满了桌,余祈的心情极好,连原本还忧心的店铺之事都暂时搁置脑后。 美食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只是她吃饭向来安静,全程只有筷子在动。饭桌上的美人好似吃饭没有胃口,余祈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还在纠结刚才的事情。 小花魁是在担心她不养他吧? 她停下来筷子:“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是我刚才冒犯了你,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你要生气。” 是她仗着之前被人偷亲的想法,试探地亲昵了下。 这种轻浮的举止,原本就是不妥当的。 只是美人指骨清透玉质,宛如覆上一层素白脂粉,将整个关节都修饰得恰当好看,让人生出想要珍藏的想法。 她就想仔细摸摸骨节的位置。 谁没有一点小爱好呢? 思考完的余祈觉得她的想法愈发无理,好像变态。 这个念头一出,脑海原本还跳脱着大肆夸赞指骨漂亮的小人诡异地沉默了。 不是。 她有这么痴汉吗? 饭桌上,美人轻摇头,神情认真:“是淮竹的错,妻主对我有亲近的举动,怎么能避开。” “只是淮竹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这才扰了妻主的兴致。” “不怪妻主的。” 原本信誓旦旦认为自己错了的余祈都快要被小花魁的话绕进去了。 好好好,小花魁这么说的话,她可是要当真的,不过小花魁之前不是说要叫她阿祈吗? “淮竹也太体贴了些。”余祈眉眼温和:“和我相处,随意点也没关系。” “不如淮竹叫声阿祈来听听?刚才的事,我们就都不提了,可好?”少女面上明显带着笑意,亲和感染力十足,是真的不计较刚才的事情。 “阿祈。”像是裹着一层清冷的风,这么亲昵的称呼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明明是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却因为在人屋檐不得不低头。 余祈有些心疼小花魁。 就连在花楼,也是那份主动的生疏为难,让她忍不住纵容了对方,不想见到清冷的人被迫折腰难堪。 在她心里,小花魁不应该是这么委屈的。 所以哪怕知道小花魁有意算计她,利用了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人心动,只是不想强求对方而已。 “喜欢,淮竹取得比我想的要好听得多。” 她取的小祈就像是长辈对小辈的称呼,还是小花魁会取。 “如果饭菜不合口味,淮竹再与我说。” “好。” 余祈见他应了好,便拿起筷子继续吃。 性命无忧,又不用担心金银,在这里除了不能上网,好处还是很明显的。 吃饱喝足,余祈转身去了书房,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小花魁,“淮竹先在我屋中休息,我还有些商铺的事情没有处理。” “好的,妻主。” 有外人在,淮竹明显地拘谨了些,在淮竹身边的青饮立马上前,跟在他的身后。 等余祈打开账册,才开始心生烦乱。 店铺这几日颗粒无收,负增长营业说的就是她。虽然她不靠这个挣钱,但实在不好解释银钱的来历。 这就需要些现代的经营方式了。 余祈这几日忙的就是这个,先是考察了当地的律法,又与刀笔讼师姑娘商讨,甚至连风临国的习俗都深入了解。 在律法的允许下,改变了新购置的酒楼里面的构造,连铺上的布匹颜色都是特意挑选的。 人总是追求新颖事物的,但吃饭的地方再怎么精心打扮,饭菜无味那也是白搭。 不过,她有钱。 找几十位色香味俱全的大厨不是问题。不会菜式,摆盘倒是对她来说比较轻松的,但也只是锦上添花。 余祈视线扫过账册,拨弄算盘几次,眼底情绪不明,将那账册搁置。 好啊,真有人把她当傻子。 明明是账房算过的账册,她抽查一下,就有这么多问题。 真有人把她当冤大头了。 余祈干脆将剩下的账本一并查了,从中又找出来一本。 这时已经到了深夜。 月色朦胧,余祈也犯了困,等沐浴完,月光都微弱许多。 她回了屋,却见美人点着油灯,好像是在等她。确实是太过投入,以至于一下子就忘记了是什么时辰。 “淮竹是在等我?”余祈坐在床外侧,朝美人看了过去,“是有些太晚。” 美人的眉眼沾染暖光,“妻主是在躲我?” 余祈不解。 小花魁应该不想与她这么亲密吧? 那日隔着纱的轻吻,应该是他的极限了。所以哪怕知道已经深夜,也没有太急着要回来休息。 至于起伏的四十好感值,暂时她还不清楚为什么,或许小花魁是在关心她的态度。 换位思考得出答案后,说服了她自己。 “一时没注意时间。”余祈弯眸笑了笑,脾气好得没话说,“怎么,晚一些就是在躲你了?” “若是躲你,我今夜还回来做什么。” 她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美人垂着眸,看向油灯。 可这么晚回来,是想等他睡着了什么都不做吗?似乎,兰城里被人日思夜想的东西,在余姑娘的面前,没什么特殊的。 余姑娘,难道不想和他欢好? 可是,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别的能给她的东西了。还是说,余姑娘想要的,是他的真心? 美人想不通,下意识听从余祈的话将油灯的火给吹灭。 “淮竹过来。” 月亮已经彻底被遮掩,没有一丝光亮。 淮竹停顿了会,不想让余祈知道他的不对劲,僵硬着身子,逼迫着自己往床边走。 可漆黑的夜里,不熟悉房间布局的淮竹,磕磕绊绊地撞了两次,才来到床头。有一下撞得有些狠,只是淮竹隐忍痛楚惯了,他没有发出一丁点的痛意的声音。 余祈听着不小的磕碰声,有些皱眉:“是我没注意天色这么晚,撞得痛不痛?” 明明只是十几步的距离。 她从床边起来,将那油灯重新点亮,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堆药膏,推到美人面前,“我听声音,被撞的地方应该已经发青了。” “我转过去不看你,如果你不放心,我出去等你涂好。” 余祈不是没想过给小花魁涂药,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才抬起头,就见小花魁额间有着一层薄薄的细汗,像是刚刚劫后余生似的。 撞得这么痛? 美人距离近了,身上的味道也是沐浴过的,总觉得染着些花香。 “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余祈才起身,就被美人拉住袖口:“阿祈,不用。” 暧昧亲近的称呼成功让余祈顿住了脚步,她只好说:“那就我给你上药。” 她得看看伤口严不严重,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小花魁就难受地冒冷汗,她担心小花魁忍着不和她说。 “好,阿祈,帮我上药。” 16、也不是不可以 四下寂静,偶然有几声虫鸣。 屋内油灯的光,正好照在身上,暖色的光晕勾勒出美人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宛如白瓷。 他的睫毛低垂,遮掩住眼底所有的情绪,修长有力的指尖,解开腰间的束带。 在微光的映衬下,余祈将药膏拿起来辨识了下,随即往他扯散的衣袍看去,大片的白皙随之映入眼帘。 美人的眼瞳墨黑安静,不自觉地抿唇,他的视线也下意识避开身上的白皙。 侧过去脸:“妻主。” 这种称呼,仿佛接下来并不是简单的涂药。 方才天黑不小心碰撞到的两个部位,一个在腰上,一个在腿侧。他腰间的衣袍敞开,露出已经青紫的痕迹。 “往后不必吹灭灯。” 余祈都没有想到,明明只是让小花魁吹灭了灯,他都能摸黑被桌角撞到。 美人腰侧的花瓣痕迹鲜艳,宛如绣着朵金丝银线的灼灼牡丹,如雪的肌肤相衬,总叫人想去看看花瓣完整的全貌。 墨色的发丝肆意遮掩住线条明显的腰腹。 是类似于守宫砂的标记。 那金丝银线更像是磨着金粉,星星点点落在娇嫩殷红的花瓣上。 余祈面不改色,端起药膏。 这撞得明显是有些重。 冰凉的指尖贴着,毫无别的意思,轻蹭在他的腰侧,将那青紫的痕迹给全部覆盖。 明明被揉抹药膏,也会有痛感,可面前的美人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了,淮竹早些休息。” 她出去洗干净指尖,擦拭掉水珠,心底明白美人身上还有伤口,因为有听见他撞了两下。 但小花魁不说,必定是撞的地方,让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小花魁的身子好娇弱。如果是她身上这伤口,完全就不会当一回事,大概就直接坐视不理了。 但每个人对伤痛的敏感程度都不一样,小花魁怕痛,却独自忍着,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等她回来,美人已经坐在床上等她回来,衣袍还松开着,大约是怕药膏蹭到衣裳上,活脱脱的像是给她暖床的贴心夫郎。 余祈抱了一床新被子,睡在外侧。 反正又不是没一起躺过,她毫无压力。 余祈都已经躺下了,却瞧见美人还坐着,她稍显疑惑:“不睡吗?” 美人扯着衣裳的边角,朝她看了过来,“妻主不和淮竹盖一床被褥吗?” 余祈不是很明白,小花魁接受能力怎么会这么快?但是她也懒得想清楚,反正是小花魁自己主动的。 “快入冬了,怕抢了你被子,让你夜里感染了风寒。”她嗓音在夜里带着困倦,掀开新被褥的一角,“要过来吗?” 鬼知道小花魁在想些什么,不过她是一个好妻主。 话音刚落,美人就躺了进来。 余祈只觉得小花魁心思难猜,无法判断他是真心,还是试探。 但小花魁已经占了她的便宜,与她这么亲密,就算是穿越之前,她都从来没有和谁这样过。 如果小花魁没有顺其自然地喜欢上她,余祈也不介意来一段强制爱。 虽然她不想见到清冷美人被迫折腰的故事,但如果故事主人公是她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 枕侧有小花魁在,她很快就有了困意。不知道是枕下的香囊味道,还是小花魁的缘故,总之格外安神。 这对一个整夜失眠的人来说。 是救命稻草的存在,索性也不再去管他的动静,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屋内只有柔和的油灯光晕,床上的帷幔半遮半掩,露出来一半的风景。 美人的衣裳还散开着,他的视线顺着光,明白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倘若对方逼迫,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茫然。 一切发生的像是话本里的故事。 身上准备的暗器仿佛只是摆设,就连他原本为自己赎身攒下的银钱,也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如若是别人赎身,或许他还要以死相逼。 也不怪花楼将他赶快扔出去。 淮竹内里的性子既固执,又认死理,不是他真心想要的,便能够舍弃掉所有。哪怕面上毫无情绪波动,脖颈的针也能往里继续刺出血痕。 可他端坐在那里,清冷模样,那抹血色突兀,却让人忍不住视线落在他皙白的脸上。 其次才是为他的性命心惊胆战。 他内在的性子病态难看。 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歇斯底里。 只是任谁也猜不到他下一步是不是要直接用针刺破脖颈,血花四溅。 其实再仔细去看。 美人握着长针的指尖带着些犹豫,或许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一时之间白白断送了性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拍卖初次,至少现在的他,处境要好上许多。 翌日一早,大雨渐歇。 屋檐积水陆陆续续、犹断未断地往下倾泻,乌云密布,将整个天色都压得深沉。 即便是入了府,名义上算是夫郎了,之前在花楼的待遇也没有一丁点改变。 新的院子也快要被金银珠宝塞满。 对淮竹公子一如既往。 青饮跟在淮竹公子身边许久,将物件尽数清点好,“小姐果然对公子不一样。” “别家公子入了院子,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得些礼,像公子这般的,不说别的地方,单是兰城也是独一份的。” 余小姐还给公子抬成了贵夫。 花楼出身的,大多都只能得个外室。如若做了夫郎,其余的夫郎家中必定会不满的,会觉得自家的正经公子与花楼男子共侍一妻。 不过经过青饮的打听,余府上下似乎只有他家这一位夫郎。 连青饮都觉得惊叹。 在琴弦前的美人,情绪淡淡,并未回话。或许只有当做什么也不在意,他才能让自己回归到平静理智的情绪里。 这几日,余祈忙得不可开交。 不仅要关注新开的酒楼,还将糊弄她的那些人通通发落了。连账本都敢作假,余祈将那账房里经手的几位全部革职了。 其余老实本分的,便嘉奖且上涨工钱。 酒楼名声大噪,不只上等的茶百戏引人注目,还有些小赠礼。消费满一百两,就将随机获得酒楼里的玉简。 玉简上,按二十四节气,绘制出来相对应的人形故事,掺杂了些以往的习俗故事。 抽齐所有的,便能享受一个月的免费酒楼,附赠一套全员的长型雕刻玉简。 雕琢的人物栩栩如生,精致的程度,完全是可以像书画那般珍藏。玉简附赠了人物的小传,很快便流传开。 “谁和我换,我这有惊蛰。” “啊怎么又重复了。” “饭不饭的无所谓,我就要先抽怎么了?” 兰城的四季酒楼突然红火。 不止是新颖,菜式新鲜现炒,口味极好,没两日,门口就已经水泄不通。领着的牌子都排到了几个月后,很快就在兰城贵人之间传开。 余祈倒是没动什么脑筋,她额外养了一堆写话本的人。 只是稍微提点两句,她们便能融会贯通,其中,当属吕易之最懂她的心意。 往往她才说完,对方就开始构思了。顺便安排了讼师在一旁审阅,可别轻易触碰了什么风临国严禁的题材。 “小姐,今日云鹤会又递了帖子。” 余祈思考了一瞬:“推了吧。” 云鹤会,里面压根就没有她想要探查的消息。之前五位店铺的主家,她打探过,似乎只是一个巧合,有人花了银钱叫不相干的人来这做生意。 只是那些主家不愿再多说了,任由余祈怎么砸钱,也不肯说。至于三皇女的下落,余祈也还是没有打听到。 总不能是回了京城? 果然她一回到府,连门都没来得及进去,就被七殿下缠着,询问她关于三皇女的下落。 “兰城的花楼,都没有皇姐的下落吗?” “没有。”余祈只能摇头:“不过我听说,在兰城外的一个城镇里突然冒出了位衣裳华贵的小姐。” “听描述的面貌,似乎和你说的相差无几,她的眼尾也有颗小痣。” 才说完,七皇子就激动地拉住她的袖口:“那我们快去找皇姐吧。” “殿下,我近日实在是有些忙,恐怕要歇息一晚,明日才能出发。” 确实,这几日余姑娘都是早出晚归,每天抱着书册翻来覆去地看。 余祈状似不经意,解救出来自己的袖口。 抬起头,就见到七殿下身后的小花魁。 美人视线清冷,与她对视后,才稍微柔和了些:“妻主,要不先进门吧。” “是我太着急了些。”七殿下性子直率,连忙让开来路,喜笑颜开,“明日,我和余姑娘一起去看看。” “好,殿下今日便早些休息。”余祈点头同意,“我与淮竹就先回去了。” 只有风祠年知道三皇女的样貌。 他要去,自然是最好,也省得她费口舌请人过来。 余祈进了门,与七殿下分开,朝淮竹走了过去,语气温和:“怎么今日出来接我了?” “送的那些玉简,你喜欢吗?” 兰城受人追捧,极难求得的一整套玉简,就这么简单地落在了淮竹的桌上。 最近这家酒楼风头正起,哪怕淮竹一直待在府中不出去,也听到了一些小侍的议论。 “妻主怎么得来的玉简?听闻酒楼才开几日。” 饶是一日三餐,都也很难集满二十四张,更别说有时候会抽到重复的玉简。 “淮竹不知道吗?酒楼是你的。” 余祈将青饮往日里记下的帖子取了过来,翻开指着酒楼地契那块,“之前就买给你的。” 送的东西太多。 地契什么的被压在最底下,更何况他从来都只当是余祈暂放在他这里的。 17、检查伤口 那记礼的帖子被推了过来,上面的字迹清晰工整。 “该不会,我送给淮竹的东西,淮竹都没有细细看过吧?” 揣着答案问小花魁问题,余祈故作失落,将那帖子合上:“真的不喜欢我送的这些吗?” “喜欢的。” 芝兰玉树的公子嗓音清润,唇形瑰色饱满,似乎天然就带着润红的口脂般。 “只是淮竹已经入了府,不用这些,也会心系妻主的。” 余祈稍显疑惑,但也没有深究:“要送的。淮竹若是不喜欢这些,我再去寻些新鲜玩意。” 生命值到了八十后,涨幅都减缓了。原本一日就能刷满五个生命值的金银,结果现在全砸进去,往上涨的生命值微乎其微。 “明日我要出趟远门,可能要晚些回来,淮竹不用等我。” “好。”美人应了。 连她去做什么也不过问。 余祈觉得小花魁好生乖巧。 她外出店铺挣钱,小花魁就负责貌美如花,整日待在府中,也不出门,只和琴声作伴。 不过小花魁有点固执,不管她多晚回来,都能瞧见小花魁在屋里等她。让他早些休息,结果每次乖乖应好后,还是等着她。 “会不会觉得闷?” 美人朝她轻摇头,“不会生闷。” 他的性格确实淡淡的,或许是真的喜欢安静,余祈想到这里不免释然。 “那等我回来,带你去酒楼看看。”她继续说着:“还有买的那些铺子,你也好知晓哪些是你的。” 可别到时候,让系统判定她没有送礼成功。 小花魁这种夫郎,未免也太好生养了,什么好似都不在意,真是让人省心。 这几日没陪着他,也没见他生气。 余祈整理好明日要带的物件,随后才躺在床榻上,毫无芥蒂地钻进被窝。 快入冬,夜里自然有些冷。 幸好有小花魁暖被窝。 她安心地躺着,却见美人的指尖轻点了几下她的肩,修长的指尖此刻却显得尤为局促,将快要浅寐的她唤醒了些。 “淮竹,怎么了?”少女的嗓音混着些困意。 美人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悄然塌陷。 见小花魁没说话,余祈睁开眸子,干脆侧躺,朝着小花魁的那面,顺着幽暗的光晕看向清冷面容的大美人。 她的定力还真不错,与人同床共枕这么些时日,也没有半点进展。 “怎么不说话?” 干净的视线,一尘不染,哪怕是这么近的距离,少女眼眸里也丝毫没有污秽的东西。 美人的指尖收回,落在榻上。 他原本就侧着身子,此时与人面对面,呼吸不自觉地放缓。原本就如同墨色的漆黑瞳孔,单依靠微弱的光晕,在夜里也分辨不出来具体的情绪。 “妻主,我会等你回来的。” 美人瓷白如雪的皮肤近在眼前。 余祈抿着唇,眼角染着笑意:“我知道的,淮竹这些天也一直在等我。” 两人的相处,不像是恋人,却也不像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似乎隔着一张窗户纸,等待谁来戳破,说清楚是何种关系。 “我会尽快处理完事,早些回来陪你。”余祈温和地哄着小花魁。 小花魁居然这么舍不得她,有些出乎意料。 “伤口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美人睫毛卷翘,落在尾尖的光晕像是平白渡了一小捧金色的微光。 因为小花魁被撞的那次,余祈就没有再要求吹灭灯了。小花魁夜视的能力不太行,或许要多吃些胡萝卜或者草莓补充维生素。 她轻抬着眸子,面对眼前这绝色的容颜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好了?” 小花魁的恢复能力这么快吗? “让我看看。” 才说完余祈就后知后觉自己的发言,似乎有些流氓,她轻咳一声:“我看看淮竹的伤,好得如何了?” 都是名义上的妻主了,她看看都不行吗? 况且这几日她们相处都很和谐,小花魁应该会给她看的吧? 任她脑子里胡思乱想,面前的美人微愣,视线垂落,那纤长的睫毛也跟着往下覆盖。 每一根似乎漆黑得如同染墨,比他瞳孔的颜色还要深上几分。 “嗯。” 他轻声应了一声,却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余祈的困意消散了许多,方才是她自己开口要看。小花魁现在这样,总不能是让她自己扯散衣裳吧? 这多不好意思。 “妻主?”美人的嗓音带着些茫然。 意思很明显了,余祈原本还怕是自己会错了意。美人周身还染着花香似的,余祈很喜欢小花魁给的香囊,和他身上一样好闻。 她只短暂地在头脑里想了片刻。 坐起来身子,将被子掀开了些,抬起指尖碰到美人的里衣,小心翼翼地扯开一角。 那抹青紫的痕迹,的确如小花魁所说,是好了的,甚至没有一丝痕迹,只留下皙白清透的皮肤。 美人的身子骤然僵硬,连原本搭在床榻的指尖都悄然没有了动静,感受到她的动作,衣裳掀开带来的微风。 夜里的冰凉霎时贴上了腰腹。 美人为难地用脸颊贴着枕头,试图把自己掩藏,齿尖也下意识地抵住唇瓣。 余祈将那衣裳重新拢了回去。 “药膏这么有用?” 这才多长的时间,就全部好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是她用药,那也得半个月之久,才能慢慢的恢复过来。小花魁的身子虽然一磕就紫,但恢复得极其快。 在听到对方的话后,美人缓了好一阵情绪,才开口回答:“嗯,多谢妻主赏赐。” 他的嗓音轻慢。 音色清冽分明,揉着些黑夜的安静,几乎能压下来他面上的清冷之意。像是扫过余祈的心尖般,只让人觉得他是再好不过的夫郎了。 余祈觉得小花魁有些太懂礼数了。 都同床共枕了,还有什么谢不谢的,是她应该做的。 “那就先睡下了,明日我还要早起。” 见美人的指尖似乎压在原来的位置一直没有动静,整个人还压住了侧脸。 余祈指尖覆上他的额头:“怎么感觉淮竹的脸有些红?” 是发烧了,还是什么? 她覆上去,却发觉似乎美人的脸要比额头微烫一些,“哪里不舒服?” 少女的指尖冰凉,缓解了美人脸颊的余热。被触碰脸的美人并未有所动作,只是无可奈何地垂了眸子,任由他自己陷于这份凉意之中。 哪怕对方随时会抽回手。 “或许是褥子有些厚。” 他的嗓音不自觉带着些微哑,半张脸埋在枕里。 余祈用手的背面再试着贴了几次,感受了下小花魁的温度,确认不是感染风寒,这才收回来手。 小花魁的脸真好摸。 但她还是忍住了要揉捏的想法。 “晚些时候,就会冷的。” 所以不可以给小花魁换薄的被褥,不然第二天,她肯定会得到一个感染风寒的小花魁。 “这样吧,我帮你。” 她晚上正愁少了个抱枕。 这些日子反正只要起来,她的手都会牢牢地扣在小花魁腰间。 白日里小花魁对她的举动好似也已经习以为常,看起来没有介意的意思,所以还不如睡的时候就抱了。 她正好觉得冷,抱着小花魁取暖最好不过,于是余祈顺理成章地抱着小花魁,美美入睡。 这还是她第一次睡前把手放在小花魁的腰上,顺手将他长长的发丝给弄得整齐,省得翻身的时候压着他不舒服。 非常细心的举动。 她完全像是把小花魁当成玩偶对待了。 女尊世界,就是不一样,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会起别的心思。 余祈过得非常舒心。 第二天她神清气爽地起来。 小花魁的脸蹭在她的边上,距离不超过半截手指,呼吸起伏,听着正睡得安稳。对方整个人被她当做玩偶抱着,压着,好似都没有任何关系。 余祈没吵醒他,靠近些,小心翼翼地抬起来一点美人的腰,抽回被他压着的手。 将被褥盖好,这才出去。 一大清早,七皇子就兴致冲冲地等在屋子中央,整个人瞧着容光焕发。 “出发出发。” 明明年岁也不小,但被娇惯着,从小备受宠爱,他有着普通人家没有的意气风发。别家公子,在这个年纪,大多都要定亲,相看各家姑娘了。 余祈收拾好东西,上了轿子,瞧着打扮成女子装扮的风祠年,有些头疼。 完全没看出来伪装有多厉害。 瞧上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是男子。 “斗笠,给七殿下带上。”余祈招手叫下人取来斗笠,塞到七皇子的手里。 七皇子一听,连忙皱着眉,脸上全部都是抗拒:“我不想戴。” 白纱垂落至脚踝,可以说是把全身给遮盖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被遮挡的感觉。往常在宫里,除了皇贵夫和陛下,就无人敢让七皇子去戴什么斗笠了。 “余姑娘,你就让我这么穿吧。” “不行。”余祈温和拒绝,“若是让三皇女知道,我让殿下如此打扮,想来难辞其咎。” “皇姐她不会管我的。”风祠年还想坚持。 却见少女依旧温和地笑着,完全不接他想要塞回来的斗笠,像极了表面温柔实则严苛的家长。 向来抗拒斗笠的风祠年面上不情不愿,委屈巴巴地接了过来,然后用力地盖在头上。 似乎是在用行动抗议。 余祈视而不见:“那便起程吧。” 她上了马车,帘子才垂落遮挡视线,就被人撩开,斗笠下的少年飞快地溜进马车,在她身边坐好。 “余姑娘我们一起吧,我一个人在后面害怕。” 余祈:? 叹为观止。 七殿下这是名声不要了? 除了家人亲戚,那就只有夫郎才会和女子同乘一辆马车。 18、是她封建保守了 余祈客气道:“殿下,这传出去不妥。” 风祠年丝毫不在意,眨了眨眼睛,“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只要你不说,那就不会传出去。” “殿下……”余祈继续婉拒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打断。 “好了,余姑娘,做人不要这么封建,适当的变通些,没关系的。” “如果被人瞧见了,本皇子会帮你跟淮竹公子解释的。” 余祈沉默。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对方是说她封建? 总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 “殿下,不如我来替你驱车吧。”余祈说完,就直接出了马车,和衔玉坐一块,瞧着她拉住缰绳。 这可是女尊世界,万一传出什么闲话,她可不好解决,不过皇子也不是她轻易能得罪的。 马车里的七殿下掀开帘子,“进来,大不了叫揽星也跟着进来。” 有外人在场,共处一室就没了说词。 余祈不好再推却,于是揽星也跟着一起坐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两侧有镖局的人保驾护航。一行人就这么出来兰城,往穷乡僻壤的地方去,路上逐渐只有野草相伴。 左右只有两辆马车,瞧着实在不像是装有金银财宝的过路富绅。 这一带管辖极好,路上没有盗匪出没,精致的马车进了村子。 “就是这里?”七殿下一脸好奇。 他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田埂里收回。 余祈看向指路的人,那人恭恭敬敬,“当时跟着那位小姐,就是进了这屋子里。” “敲门。” “是,余小姐。” 门被拍打几声,里面传出来些动静,拍门的人这才停下动作等待。 禁闭的门被打开,里面的陈设简陋灰败,有些物件上面还覆着厚重的灰。 女子一身布衣,面露茫然,眼尾一点小痣,如七皇子描述的相貌极为贴合,“你们是有什么事?” 掀开一角帘子的七皇子偷看。 发现正是他的皇姐,只是对方的脸上有些灰扑扑的。七皇子从马车里下来,飞快地扑到女子怀里:“终于找到你了……” 哪怕和皇姐平日里只是表面关系不错,但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找到,他还是有些感慨,终于不用一个人再担心受怕了。 皇姐,肯定能护他安好的。 只是他还没诉说完苦,就被那躲在屋里,戴着面纱的男子硬生生地给扯开。 男子挡在他们中间,语气不善:“授受不亲的道理,不懂吗?” “为何要与我家妻主这般亲密?” 被牢牢抱住的女子,也皱眉离远了距离风祠年,安抚着身边的男子:“没事。” “皇姐,我是祠年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女子听了他的话,明显停顿了好一会,她似乎是在思考。 倒是她身边的男子开了口:“妻主记不得了,你们慢些再问她。” “好,我不着急,慢慢来。”风祠年完全没有介意对方扯痛了他的手,能找到人,他就松了一口气:“我去请最好的医师给皇姐治病。” 余祈扯了扯嘴角。 怎么皇女失忆的事情,她也能碰上。 “你们先进来坐会吧。” 男子表现得很是平静,似乎早就有心理准备,他很快招呼几人落了座,然后和她们仔细讲了这段日子发生的故事。 余祈将他说的零碎信息整理了下。 大约就是三皇女失忆,被他捡了回去照料,结果被父母咒骂赔钱货,说要将他立马用五两银子给三十好几的秀才。 三皇女醒来什么也不记得,见男子为她据理力争,不想让男子陷入绝境,给了银钱,男子也就跟着她生活,奉她为妻主。 这屋子也是三皇女去镇上抵了好几只贵重的东西,才从村子里正手里,分出来的一个地方。 “既然如此,你和皇姐都和我们回兰城吧。”风祠年完全不在意皇姐身边多了位男子:“你的胆识比起别人要厉害许多。” 还带着些赞扬。 毕竟一个偏远落后的地方。 见到他们的打扮,面前的男子也没有退缩的表现,还挡在皇姐的面前,想来是真情实感的喜欢皇姐。 等回了兰城,再让皇姐恢复记忆,找到原先的下属,他依旧可以在兰城游玩一段时间。 “对了,皇姐,我的令牌落水了,你的可还在?” 若是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在兰城寸步难行,就只能先返京了,刚才的想法也只能不了了之。 之前皇姐没有找到,他一个人不敢回去。 屋内一身粗布的男子起身,取出来一个锦绣的包裹,摊开来看,里面赫然就是令牌。 这样下来,饶是失忆的三皇女有所怀疑,现在也该明白过来,她是货真价实的皇女了。 前几日落魄得很,她身上很多贵重的物件都被抵了,日子捉襟见肘,这令牌还是夫郎劝了许久,她才没有拿去抵押。 谁能想到,昨日还为未来发愁,现在倒是顶着滔天富贵,天翻地覆一般。 令牌上是名字。 风欢颜。 她不愧是皇女,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这相认的速度,倒是比余祈想象的要快上一些。她们又返程赶回兰城,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了路上。 不过有三皇女在,风祠年就乖乖地和她们坐在后面的马车上了。 等到了兰城,已经接近午后。 “余姑娘,今日我与皇姐她们先行离开,这些日子多谢你的款待。” “不必客气,能帮到皇女和殿下就好。”余祈没有再多问。 风祠年要离开,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影响,总之平日里,一天也见不了一面。能解决七皇子的事情,她也就不要每天派人去打探消息。 黑市都快要被她逛成自己家了。 她知会了揽星一声,安排马车送人离开,舟车劳顿,她反正是受不了了。 “淮竹去哪了?”余祈休息了会,才发现自己屋中没有小花魁的踪影。 她坐起来身。 守在屋子里的小侍回话:“公子在修璟院清点物件。” 余祈想起来她还没用过餐。虽然白日里垫了肚子,吃了点东西,可现在似乎又饿了。 衔玉瞧见主家摸着肚子若有所思,哪里还不明白,连忙上前:“小姐还未用膳,不如我去叫人准备。” “好。”余祈点头,等吃饱喝足后,再出去找一下淮竹,瞧瞧他在清点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昨晚说他不未曾细看,然后小花魁今日就去瞧了?如果真是这样,小花魁岂不是对她的话很上心? 其实当时说那种话,只是故意逗他的。 修璟院不愧是正夫的院子,整个布局都非常简约大气,说是简约,但该有的奢贵物件一个不少。屋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有的装在盒子里,有的被层层包裹着。 单是拆开屋子里的一半,都耗费了一上午,这还只是堆放在修璟院的物件,其余两个院子里的还没清理。 “夜明珠,红珊瑚,玉翡翠……”青饮一笔一画地记着,“公子今日怎么起了兴致要来瞧这个?” 往日都是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收拾整理。 东西又多又重,他常常累得腰酸背痛。 不过一想到公子得到了余小姐的重视,还是心底高兴的。 跟着公子,工钱不少,就算是入了余府,也是照例给他发月例的,比以往在楼里的工钱要多得多。 再说了,若是公子一直受宠,他跟着也是享福的,因此,每次见到什么贵重的物件,他是最高兴的了。 “公子要不歇息会,我拆开递给你看。” 青饮是见不得自家公子这么累的,让公子自己拆,他一个领工钱的,心底怎么过意得去。 美人的指尖都被蹭出红印,手背不经意地划伤,渗出来几滴血,他完全没有发觉,还是继续查看底下的物件。 凝脂般的雪肤落下来鲜艳的颜色,似乎将那白脂之色染上些浅淡的梅印。 都是一些贵重的东西。 “公子!”青饮惊呼,看到血迹的那一刻心都提起来了:“你受伤了,快些放下来。” “无碍。” 美人丝毫不在意。 只是平淡地看了眼渗透出血迹的地方,然后继续刚才断开的思绪。 青饮似乎很担心他的伤口,于是美人直接用指腹擦拭掉那几滴血,血也听话地不再渗透出来。 “好了,这没什么。”他的嗓音淡淡,双睫微垂,清冷的意味几乎要与所有人拉开距离。 余祈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小花魁像是被什么孤寂团团包裹,整个人显得十分落寞。 这两个词。 听起来就不太美妙。 “受伤了,淮竹不处理一下?”她走近了些,用帕子将他指腹的痕迹擦拭干净。 “不擦掉,难不成是要留作纪念?” 她端详着受伤的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不明显的伤口。 “不是。”美人无力地反驳。 “知道你不是。”余祈弯眸,将他手中的物件接了过来,“怎么今日来看这些?” “我昨日只是随口说的。”她的嗓音温和:“淮竹不是说了喜欢我吗?看不看这些东西,都没关系的。” 把人牵着坐下,让青饮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她们两个。 “伸手,我看看。”余祈视线清明,摊开手心,双手握着小花魁修长白皙的指节。 血迹似乎又开始缓慢地往外渗。 美人好像这时才回过神,眉睫轻颤。 方才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余姑娘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就像是被下了什么蛊毒。 伤口难看。 他想抽回手,却被面前的人牢牢按住,少女抬起眸,稍微松开了些手中的禁锢。 她皱了下眉:“怎么被按一下,就红了?” 余祈觉得小花魁是花瓣做的。 按一下,就开始泛红。 19、又被亲近了 明明她还没有用力。 不过好在伤口很浅。 “妻主说什么?”美人没听懂她的话,见她松开手,便收回了手,试图将手藏匿在袖口之中,将那伤口掩盖。 “没什么。”余祈浅笑了下,“幸好伤得不重。” 她话音落下,刚想将手垂下,就见小花魁抬起另外一只未受伤的手。 面色清冷。 指尖却乖巧温顺地落在她的手心。 美人的手背肌肤雪白,丝毫瑕疵都没有,似乎这个动作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余祈愣了愣。 就这么茫然地触碰着美人的指尖,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余祈有点不明白小花魁的意思。 为什么突然让她摸这只手? 但小花魁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余祈也就没松开,总之是小花魁默许的。 又不是她强迫的。 摸摸怎么了? 美人纤长浓密的睫毛蜷曲着上扬,眸子安静地与她对视,似乎什么意思都在眼神中表达清楚。 余祈恋恋不舍地松开小花魁微凉的指尖,这种触感让她心底冒出欢喜与留恋。 但也不能一直这么牵着,不然小花魁指不定会以为她是变态。 虽然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淮竹东西看完了吗?”余祈说的是这些赠礼。 小花魁来这里,很大可能是因为她的那句话,不过余祈没有追根到底。 她的神情正常,语气夹杂了些愉快,拿起来这些物件:“不如我陪淮竹一起看看?” 在征求完小花魁的意见后,余祈成功加入。 接下来就是整理一些东西。有些偏门少见的物件,就连余祈都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买的。 忙着店铺的事情,她大多时候匆忙,因此瞧上一眼就开始掏钱付款,这才对自己送的东西有些陌生。 她招手让青饮进来继续登记物件,至于她自己,就帮忙拆开之类的活计。 几个人相处十分和谐。 盒子里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 余祈有种拆盲盒的感觉,完全不知道下一个盒子打开,是一箱子的珠宝还是一堆字画笔墨。 倒是让她给玩上了。 空隙中,她想起来什么,回头去看小花魁:“淮竹不会一上午都在这吧,有用过膳吗?” 是瞧见另一半盒子被打开过,她才有这样的猜想。 “再多安排些人清点,那些人就让青饮管。” 一个青饮,加上小花魁,也就两个人,整理这么多,岂不是累死? 美人听了她的话有些停顿,一时之间没有回答,好一会才轻点头:“还未曾进食。” “嗯?” 这么久没有吃东西。 小花魁岂不是饿坏了? 余祈赶忙安排了泊梨带了一堆人来清理,随即安排好午膳,拉起美人的手回了主屋。早知道小花魁没有吃饭,她就先去找小花魁了。 “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余祈用清水给小花魁清洗了下手,手还溢出些温热的雾气。 伤口现在已经基本愈合了。 朦胧的雾气洒在雪色的玉质肌肤上,指尖被水浸染,滚动的水珠划过骨节。 美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意外的安静,是不同于他性格的安静。 少女动作娴熟温柔,将他指尖洗净,完全不在意这种是有些照顾对方的意思。 平日里淮竹最不喜这种贴身的照顾。可现在,却想让指尖一直浸泡在温热的雾气里,以及被这样轻声细语地对待。 干净的巾帕擦拭掉他指尖的水迹。 在兰城,能做到这地步的女子,少之又少,大多都是男子为女子洗手更衣。 “妻主。” 美人的嗓音被雾气裹挟,莫名地有些认真。 余祈应了一声,收拾好了便收回了手,以为是刚刚偷偷占便宜被小花魁发现了。 可恶,她不是才摸了下骨节,怎么小花魁发现得这么快? 但对方却没有质问她。 余祈不解,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下,正了正神色:“怎么了?” “多谢妻主。” 美人的指尖刚沾染着水汽的热意,此时却贴在她的脸侧,将那抹热意传递给她。 距离近了许多。 唇角落下一个意料之外的触感。 一触即离,却像是被电轻轻触了下。不同于隔着薄纱的触感,这次没有任何东西阻隔,美人唇瓣的触感极其好。 清晰无比地贴在她的唇角。 “妻主这般好,淮竹无以为报。”他的嗓音清冷,莫名含着些缱绻。 小花魁的气息仿佛还在唇边,余祈暗自骂她自己不争气,刚刚她到底为什么没有a上去? 这可是女尊世界,让小花魁主动算什么本事,她不是木头啊喂! 可她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余祈在心底不断惋惜,她完全不像是第一次那样茫然了。 不过小花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夸她好。 那岂不是真的很喜欢她了? 拉回发散的思维,余祈状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任由心口的小鹿发疯般地撞击。 “是我应该做的。” “淮竹不需要回报什么。” 圆月楼清雅疏离的花魁美人,向来不喜与人太近距离,莫名也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但那些对他魂牵梦绕的高门贵客得不到,愈发想要轻贱他,让他知晓难处,从而选择攀附她们。 有了她们的庇护,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污言秽语传入他耳中。若是知晓了他如今这般主动,指不定咬碎牙齿,更要说些难听的话了。 不过,这些都和淮竹无关了。 他已经不是圆月楼的花魁了。 饭菜做好后,余祈陪着小花魁用完午膳,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公子的重要程度。 因此这样的举动,众人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好像就应该这样,哪怕对方是花魁公子,也理应被这样对待。 没有谁生来就该被轻贱。 更别说府邸所有仆从的契纸都在花魁公子的手里,想要发落谁都可以,不需要余小姐的应允。 库房钥匙和外面店铺的地契,也在他的手里。寻常府邸,就算将府中大小事宜全权交由夫郎,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几乎是宣告了公子在府中的主事权。 就算是余小姐,也不能干预。 余祈还不知道府邸里的下人对她都是深情和用心良苦的评价,不然她必定要摇头的。 难道是她不喜欢钱吗? 是钱不归她啊。 酒楼最近的趋势不错。 过些日子,余祈打算用自己的钱,也就是上次从凌四小姐得来的钱财,拿出置办类似于连锁性质的酒楼。 稳赚不赔的生意。 自己手里没钱怎么能行? 万一系统离开,她的小花魁肯定受不了。小花魁身娇体贵,平日里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随便碰一下都容易受伤。 她才不想让小花魁跟着她受苦。 不过现在还是没办法将小花魁娶进门,她也不想只给小花魁一个贵夫身份。 罪籍的事情没有那么好解决,或许得依靠些原主在京城的人脉。毕竟黑市她快逛出花了,也找不出比较正当的渠道替小花魁解开罪籍。 原先答应小花魁的正夫之位,也只能再搁置一段日子。 总之不能让人受了委屈。 用完午膳,对于余祈来说,自然少不了午休。她一路奔波,可是有些累的。 “淮竹也困吗?” “那要不要一起休息?” 见小花魁也坐在床边,余祈以为小花魁也要跟着一起休息,甚至往里躺了躺,拍了拍枕边的位置示意让他上来。 “妻主,不睡外侧吗?” 小花魁不说还好,一说,余祈就更加要往里面一侧躺了。 余祈默默生闷气。 小花魁要和她分得这么清楚做什么?难不成刚刚的亲亲都是假的吗? “都是一样的。”她轻叹了下气:“淮竹要是实在介意的话,我就睡外侧。” 余祈打算以退为进。 美人才解开了外袍,瞧见她的动作,微抿唇,按住她要动的手,嗓音清润:“没有这个意思的,妻主不必再换。” 随即示意他躺在外侧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一个床榻。 余祈心满意足地揽抱住小花魁的腰。 脸颊也丝毫不客气地贴着美人颈窝,她完全不觉得这种距离太亲近。反正是自家夫郎,想怎么近,都没有关系。 小花魁实在不开心,她松开,不就行了。 不过小花魁要是不表现出来的话,她可能就不会去继续猜了,省得好感值猛掉。上次的四十好感值大起大落,她还犹记在心。 “今日下午淮竹有事要做吗?” 安静的屋子内,只有颈窝处少女的声音缓慢地传来,他能感受到脖颈处那气息喷薄。 美人的耳垂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 明明这几日都是这样子过来的,被抱着,能缓解很多在夜里的不安感。 “没有什么要事。”他轻声回答。 少女在他怀里安分的不行。 他瞧不见对方的神情,也知晓自己做什么,对方也看不见。于是美人修长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落在少女凉意的发丝上。 余祈完全没有发现,她的一缕发丝已经被对方压住。 她心情正舒畅着:“那午后,淮竹要不要和我去看看酒楼和店铺?” “顺便买些你喜欢的东西。” 美人的指尖刚蹭开发丝。 那几缕发丝穿插在他白皙的指缝中,听到少女的话,动作略微停顿,随即继续用指腹贴住柔软的发丝。 “妻主可以不用征求淮竹的同意,淮竹已经是妻主的人了,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这种话,容易叫人误会。 好似有些暗示的意味。 余祈在小花魁的怀里思索了好一会,剔除掉自己莫须有的废料想法。 小花魁的意思是同意出去。 才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话。 “那我们说好了,睡醒后,就去瞧瞧店铺和酒楼。”余祈说完,这才闭着眸子准备入睡。 小花魁不愧是她的安神药。 不仅身上香香的,抱起来手感也舒服。 20、谢知锦 四季酒楼。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多人聚集在一块,等待开签的人开出来的是什么玉简。 “是小雪!” “天呐,还没有人抽出来这个。” “和我换,我愿意出两张霜降。” “这会是什么故事?这位小姐,小传可不可以让我们看看。” “别挤别挤。” 一堆人叽叽喳喳,见了那玉简,恨不得就是自己的,尤其是上面的小人雕琢得既新鲜又漂亮。 谁都想做那第一个拿到的人。 抽到卡的小姑娘哪见过这阵仗,摆摆手,将东西收了起来,逃似的溜回了马车。 “好了,下次这种事不要再叫我了。”她气喘吁吁的坐着休息,随意地将玉简扔给里面端坐着戴着面纱的公子。 面上还有几分不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值一百两?” “姐姐,你不懂,就不要说了。”常年在阁中不出门的公子,摸着这雕琢细致的物件看了好几遍:“不过姐姐你的运气真是不错。” “我还未曾见过这个。” 对待姐姐乱扔的动作有些不满,好在没有伤到玉简,他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进盒子里。 “是吧。”女子得意扬扬:“好多人要和我换,我都没有去换。” “姐姐运气这么好,下次再帮阿箬抽签,好吗?” “好啊你,就等着这一茬吧?”女子状似拿他没办法一样,朝他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 面纱下的少年,轻声笑了笑,视线落在小传上,心情颇为舒畅地打开要去看。 “好了,下次还会帮你的。” 女子终究是惯着自家弟弟的,她起身下了马车,回头看了眼他,“我还得去买些东西,你先回去吧。” “好的,姐姐。” 少年眼眸弯着月牙弧度的,隔着一层薄纱若隐若现,面容看得并不真切,但能瞧出来是好看的。 马车的隔音并没有多好。 他听见姐姐似乎喊了声什么。 有些好奇,姐姐平日里会和什么人相处。毕竟姐姐的为人,他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是姐姐的朋友,那应当也是极好的人。 “余姑娘。”女子欢快地喊住前面的人:“你今日也是来酒楼吃饭的?” 余祈转过身,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马车下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温小姐说得没错。”她停了下来,与温明珠面对面,随即道了声谢,“还得多亏小姐从钱庄里拨了银两给我,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今日我要与夫郎一起,不如下次再邀温小姐一起来酒楼吃一次。” 其实在开业那日已经宴请过温明珠。 但余祈不在意请客吃饭的次数。 “就这么说定了。”温明珠也不推脱,直接应了下来,“不过你家的玉简很是新颖,等下次,可要让我来抽一次。” 抽了的玉简刚好给自家弟弟。 温明珠对弟弟还是常常挂念着的。 余祈记着温氏钱庄的恩情,便抬手让人送一盒整套的到温家府上。 这次温明珠推脱了好几下,才为难地接下,“其实,余小姐,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余祈弯眸笑了笑:“温小姐快言快语,直率为人,我清楚的。” “那玉简就多谢余小姐了,改日我请客坐庄,让你认识些钱庄的朋友。” “那便是余某该谢谢温小姐了。” 这话的意思是要给她介绍人脉。 余祈心底明白。 温明珠,温家小姐。 是她在云鹤会结识的。酒醉还吐到了她的身上,后来的云鹤会余祈没有再去,温小姐还找上门来相邀于她。 余祈倒是没有抗拒的意思。 她要经商,免不了和人打交道。为了不引起太多的注意,从钱庄拿钱也给她银钱真正的来历打了掩护。 至于利息,倒是不急。 她的连锁酒楼马上就要实施落地了。 这外边的温明珠本来还打算给夫郎买些东西再回去,却见自家的马车一直跟在身后。 她停了好一会,重新回到了马车,语气莫名:“温箬,你要干什么,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去吗?” 坐在马车的小公子,戴着面纱没有说话。 “你再不说,我就让下人们先送你回去了。”温明珠语气威胁。 但知晓她性格的温箬弟弟丝毫不惧怕。 姐姐只是个纸老虎,看着吓人而已。 只是他心底实在好奇。 温箬犹豫了会,才开口:“姐姐方才下了马车,是在与哪家的小姐说话?” “温、箬!”温明珠说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又掀开帘子偷偷看,是不是?”温明珠深知自家弟弟的秉性,“说了多少遍,姐姐的朋友是不会推入你这个火坑里的。” “而且,人家有夫郎的。” 在弟弟面前,她说起话来不留一丝情面。 温箬一直沉溺在什么钟情专一的话本里,连什么一生一世只和一人安好,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温箬,你看就算是姐姐,也不可能避免世俗,以后必定还会有别的夫郎。” 通房都有两个。 更别说不纳新的夫郎了。 她温明珠,饶是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整个屋子里只守着一人。 “会有人能做到的。”温箬低头,避开姐姐的视线,“立春就能做到。” “这你又是哪里看来的话本?” “姐姐,别说我了,我不问就是了。” 像姐姐这么洁身自好,屋子里只有一位正夫的女子少之又少,虽说有几位通房小侍,但也无伤大雅。 总归是比其他人要好的。 只是他年岁渐长,家里不可能一直养着他,总会给他说亲的。他想选位对他好的妻主,尽可能地屋内少些夫郎而已。 见温箬不再争了,温明珠苦口婆心,“姐姐也是为了你好,是怕你被骗了。” “女子都是如此,姐姐希望你过得好,如若真有那么好的女子,姐姐比谁都乐意将你嫁进去。” “知道了姐姐。” 温明珠轻声叹气,“好了,今日姐姐见的那位小姐是余家小姐,不是兰城的人士。” “这酒楼是她的,你喜欢的那些玉简,她说送了一整套到府上。” “你可以先回去瞧瞧。” 原本心情低落的温箬终于抬起了头:“姐姐,我要快些回去。” 那可是一整套玉简。 原本隔着帘子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心底升起来的一丝喜欢更强烈了些。 虽然知道是送给姐姐的,但姐姐给了他。四舍五入,就是给他的,对方真是个大方的人。 几乎是被催着下了马车,温明珠拿自家弟弟毫无办法。 不过,虽然表面说弟弟是火坑,但她其实会认真给弟弟挑选一位最好的女子,不让弟弟嫁过去受欺负的。 —— 黄昏映染,酒楼的一切安排妥当。 下一个月为酒楼准备的泥塑小像,已经塑型得差不多了,栩栩如生,之后便会制成瓷的。 小花魁还在酒楼的雅间里等她。 得快些上去了,可不能让人等太久了。 余祈等到了送泥塑的人,进了酒楼又看了一遍,这才直接上楼,去了酒楼的雅间。 “妻主。”美人在屋子里起身,等她在旁边入座了,这才继续坐了下去。 原本余祈想带着小花魁一起看的。小花魁是男子,底下大多都是女子,又带着面纱遮挡,难免有些闷热,便让人先上去等她。 “等久了吧?” 菜式已经上好,余祈顺手给小花魁夹好了菜,“可以不用等我先吃的。” 在雅间里,美人依旧没有摘掉面纱。 白皙的指尖揭开纱织,好似是要将面纱挽上去。余祈坐得更近些,帮小花魁直接摘掉面纱。 “没关系,没有人敢进来的。” 她知道风临国对男子比较严苛,因此知晓为何小花魁没有摘下来面纱。 但是这也太繁琐麻烦了些。 没有面纱的阻碍,美人的面容清晰可见,白釉般的雪白漂亮和通透的玉质感。 美人对她的动作也没有抵触。 任由她摘了下来。 嗓音轻缓地问她:“妻主,会不会很麻烦,待会还要戴上的。” “我帮你戴。”余祈丝毫不觉得麻烦。 这可是能近距离和小花魁接触,说不定还能培养一下感情。 “淮竹之前的罪籍,可能要晚些时间解开了。”余祈不忘记把这事和小花魁说一下。 不然,她一直拖着不提。 小花魁可能会以为她之前说的只是骗人的。 “对了,淮竹以前的名字叫什么?” 似乎是牵扯到美人的回忆,只见他漆黑卷翘的长睫微微地颤动:“都是过去的事了。” “妻主觉得淮竹二字不好听吗?” 少女认真思考:“也不是不好听,只是我想知道你的以前。” 她的嗓音温柔,面颊被光晕映照,眼眸清澈见底,好像就算不小心窥探到他的污秽之处,也只会温和地帮他擦拭干净。 “谢知锦。” “是我以前的名字。” 美人极少以“我”字自称,他时常是用“淮竹”二字代指自己,似乎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可能只是他的习惯。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 “很好听,不过是哪几个字?” 美人听到她的夸赞,抿着唇瓣,拿起茶杯,往指尖倒了些水,然后在桌上落下名字。 水珠顺着指尖划拉出笔画。 字体漂亮。 “知锦,寓意也好,往后便用这个名字如何?” “妻主不介意就好。” “我有什么可介意的。”余祈愉快地开始吃饭,“知锦愿意换,就很好了。” 淮竹的名气太大。 哪怕隔着面纱,也会引人注目。 余祈不喜欢那种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明明小花魁已经成为她的夫郎了,却还是有不长眼的人叫她引荐一起玩弄。 21、她真是善解人意 污言秽语。 简直不堪入耳。 似乎没有人真的相信她是把人娶回去的。将花魁当做物件一般,叫她给她们玩上些时日便归还给她。 这像是什么话。 余祈不当场手撕她们,已经算仁慈的了,就她这暴脾气,忍不了一点。 余祈发作了一次,自此才没有人再敢在她面前开这种玩笑。 谢知锦。 听起来就是个好名字。 只不过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谢家的一丁点痕迹,也许是原主之前不太关注外在事的缘故。 “知锦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美人却是朝她轻摇头。 余祈思索了下,今日陪着小花魁逛了下兰城铺子,又来了酒楼,似乎买的东西还不够每日要求花费的金额。 神豪系统要求每日为目标人物花费一千两起,不达标就哗啦啦地扣掉生命值。长此以往这样下去,或许兰城都要被她买来送给小花魁了。 一般花费的物件只能由她亲自挑选,又或者目标人物在附近,她才能歇口气,将钱给别人,让他们代劳。 比如替青饮赎身,那次就是给衔玉银钱,让她去和老鸨做的交易。 也就是说,她想要续命就得围着小花魁。 真服了。 她恐怕迟早要暗杀系统。 最近的涨幅丝毫不见动静,像是到了什么分水岭,在八十的生命值停了下来。但她要是不做任务,就会往下掉生命值。 神豪系统手册上面有写,不做任务每日大概会掉十二点生命值。 真是霸王条款。 “知锦没有喜欢的?”她抬头看向小花魁,“好吧,看来我只能盲选了。” 倒真是淡泊的性子,不过她送的那些东西确实是快要集齐兰城的珍贵物件了。 余祈思来想去,心里定好接下来的行程。 这才继续吃饭。 她动筷,小花魁便跟着动筷。 方才她说话停了,对方也跟着停了筷,把风临国的那些礼法刻在骨子里一般。 “好像说过,在我这里,知锦可以随意些。”余祈弯眸浅笑,拿起帕子帮他擦拭干净洇湿的指尖。 原以为小花魁会自己擦干净,但他好像不太在意这点水迹。 称呼突然改了,一时半会听起来有些陌生。 “好了,真干净。” 像是亲手擦掉贴身玩偶身上的灰尘一般,动作轻柔快速,眼眸里都是对玩偶的在意。 听起来好似是在哄小孩。 余祈给小花魁收拾得干干净净,便继续在饭碗里埋头苦干。 酒楼里的大厨不愧是经过她严选的。 没一会就吃饱了。 这种吃饱喝足的日子就是舒畅。虽然这段时间累了点,但好歹屋子里还有小花魁陪着。 “如果喜欢,我们往后都可以来这里。”余祈站起身,抿下一口茶水,“要不要去抽签?” 盲盒,主打就是抽签的体验感。 她反正好这一口,只不过开签的地方人较多了些。 “妻主喜欢的话,可以一试。” 见小花魁眼底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看她想去才应好,余祈也就不想勉强他,把斗笠给人戴上。 白纱层层落下,遮掩至脚踝,将美人衣裳上精巧的刺绣都蒙上了一层薄纱。 距离感立刻拉远。 像是官家精心培养的矜贵公子。 “算了,还是不去抽签了。都是我亲自的挑的款式,每一个我都记得清楚。” 也就容易丧失惊喜和期待感。 余祈整理了下白纱,见美人乖巧地低头,此时距离极其近,白纱下的面容隐隐约约,精致无瑕的脸庞宛如盖上月白的微光。 她贴着美人白皙微凉的脸颊蹭了下。 唇瓣如同触碰凉意的软玉。 隔着白纱这般亲近,轻飘飘地离开,消散得极其快,才起来了些,就被小花魁勾住了指尖。 “妻主。” 美人嗓音低低,仿佛是下意识的反应,身体不由自主地抗拒她的离开。因此,想让人离得更近些,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无助地从唇角溢出这两个字。 “嗯,知锦,我们再去逛逛吧。”余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顺着他的动作,将小花魁的手一起带进袖口里。 有袖子遮挡,少女的指尖毫无顾虑蹭开了些缝隙,随即将人十指紧扣住。 小花魁可是袭击过她两次。 她反击一次又怎么了? 余祈越想越觉得她自己没做错,小花魁要是生气了,才不会主动牵她的。 真好,来异世界还送夫郎。 她对神豪系统扣生命值的怨气勉强消散了一点。 拉着人出门,余祈领着人逛到了金饰的铺子,随便挑了一盒,便满了一千两。 这种饰品,如果小花魁不喜欢的话,典当变卖都方便许多。 她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妻主。 付了银钱,余祈领着小花魁上了马车,见他一路安静,便干脆地帮人将面纱往两侧掀开了些。 “闷吗?” “如果知锦不喜欢出门,我就在府中陪着你。” 这斗笠真的有些折磨人。如果到了夏天,穿得这么多,还要戴上面纱,余祈想想都觉得热。 “妻主,不闷的。”美人瑰色宛如花瓣的唇被轻抿住:“不用担心我。” 能有妻主陪同出府,是多少后院之人期许的事,也是对他的恩宠和重视。 在外闷热一些,不算什么。 “辛苦知锦陪我。” 一路上,其实都是她在安排,小花魁完全没有提过要去哪里,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余祈轻声叹气,有些无从下手,“知道你懂事,刚才一路上不说话,是不是刚才在酒楼里,让你觉得不高兴了?” 指的是那个稍纵即逝的亲近。 “妻主怎么会觉得我不高兴?” 美人眼底流露出些许困惑,指尖此刻还与她的手相贴,一路上都少有松手的时候。 “只是有些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 “妻主,会觉得我无趣吗?” 圆月楼的其余公子大胆有趣,常与客人欢声笑语,而不是像他一样翻不起一点新意,如同沉寂的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无趣?”余祈疑惑地看向小花魁,“你很有趣啊,反正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她心底暗暗肯定。 因此直言说出口也非常有底气。 “你很好,不用妄自菲薄,难不成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余祈想不通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自卑什么。 每个人性格不同,都是独一无二的,总不能因为他内向,就说他的性格不好。 “而且我是见到知锦的画像,才特意来圆月楼找你的。”余祈毫无保留地说了个清楚:“这么说的话,我们还真是有缘。” 刚巧在她生命值见底的时候遇见了小花魁。 运气真好。 这话听在美人耳中,似乎让他的情绪更加混乱。尤其是得知是专门为他来的,愈发压抑不住沉沦的心思。 “嗯,是与妻主有缘。”他竭力压下心中上扬的欢喜之意,眉睫轻轻扇动,遮掩住不平静的眸色。 是专门为他而来的。 但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落在他的头上。 他都不是良家的公子,其实不值得这么多的喜欢。原本想着,只要对方往后纳了新人,不冷落了他就好。 可如今被这样对待,他好像无法忍受妻主会对别的人也说这样的话。 善妒。 这个词在脑海出现的时候,让他的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如果是十日前,有人说他往后会善妒,他只会觉得对方在胡言乱语。 毕竟,当时的他,连妻主都不想要有。 美人情绪骤然低落了些,或许是清楚地知道风临国女子的秉性。 就连王公贵族的公子,也逃不掉妻主纳侍的命运。 世人皆能忍受,一笑而过。 怎么他好像有些难过。 余祈完全不知道对方情绪的大起大落,只瞧见小花魁似乎垂着眸子,情绪变得失落。 比起他寻常的安静模样,看着要委屈一些。 “是觉得我在说假话,不高兴了?”余祈面色正经地哄人,“我说的是真的。” 青天大老爷。 她没有说谎好不好? 小花魁这样子,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说假话了。 “没有不信妻主。”美人的嗓音落得轻,视线抬起来与她接触,“妻主很好。” 他的眼瞳漆黑认真。 似乎杂糅了太多的情绪在里面。 余祈见小花魁没有怀疑她,还夸了她,瞬间心情飞扬。 她打开盒子,取出来纯金的簪子。 上面雕了细致精巧的昙花,纹路清晰,花瓣叠得漂亮有层次,总叫人觉得像是机械做出来的。 一点都不俗套。 “知锦戴一下试试?” 余祈拿起来簪子,见美人点头应允便直接上手拆下斗笠,然后取下来他原先的簪子,换了这对金色的。 完全不觉得媚俗。 雪莲的面容因为钗子的存在带了几分艳色,但不会让人觉得喧宾夺主,主要的视线还是落在他这个人的身上。 余祈摸着手中这取下来的簪子。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送了小花魁那么多漂亮金贵的簪子,他就选了这么粗糙蹩脚的簪子戴着。 她一直没有在簪子上太多注意。 就算看见了,也只以为是简单的款式。 毕竟有美人的脸衬着,没有谁会怀疑那簪子是粗制滥造的产物。 对于这簪子,余祈有些印象,簪子是她起初在摊贩那里顺手买的。 不过,小花魁居然戴了她送的簪子。 肯定是心里有她。 她很快在脑子里做了换算。 几乎是瞬间的事情。 等余祈反应过来,也不免对她自己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戴的这个,我送你的那些款式太花了吗?” 可兰城的簪子,大多都是花里胡哨的。 主要是花的簪子贵些。 她也就买得多些。 想着这里的公子都喜欢这种款式,说不定小花魁也会喜欢的。 “不过我挑的大多也不繁杂,就像这个金昙簪,你戴着也好看的。” 她说了一堆。 落在美人耳中就只有寥寥几个字。 原来都是亲手给他挑的。 22、是被需要的 与之相比,他的行迹卑劣不堪。从一开始就是算计,余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淡雅清冷的公子也难逃世俗的情爱二字。 发上穿插的那只金昙簪就彰显了所有。 等美人回过神,马车已经停稳,少女不厌其烦地帮他重新戴好幕篱,帷幔般的白纱下垂。 余祈:“我今日再去趟书房,如果你想去也可以一起。” 酒楼有些事情她还没有处理妥善。 或许今晚也得在书房待很久。 “知锦要不要去?”余祈握着小花魁的手,也舍不得就这么松开,“陪我好不好?” “你在书房做什么都可以。” 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就算小花魁在一边弹琴,她也会答应。 单是和小花魁待在一起,她的心情都会好很多。她总想着要培养感情,可除了晚上能见面,平日里接触得少,感情怎么可能培养得起来。 美人应了好,视线落在她拉着的手上。 彼此之间的触碰比他们自身好像还要熟稔,原本最厌恶触碰的身子,似乎对眼前的人毫无抵触。 非要分开的话。 他好像也有些不舍。 “知锦真好,我们走吧。”余祈愉快地拉着小花魁往书房里走。 余祈平日里看着像是柔软的湖水。 但处理起酒楼的事务就忍不住严肃了些,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有几分不苟言笑的感觉。 在完成一部分后,余祈视线不经意的触碰到小花魁,弯眸笑笑:“怎么离我这么远?” 也不知道刚才给小花魁准备的书,他喜不喜欢看。 “来这里看。” 她示意自己身侧的位置让小花魁坐过来。 美人停顿了下,随即顺从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摊开手中的书本继续安静地看着。 小花魁平日里未免也太乖了些。 说什么都听。 按道理来说,他性子那么冷,也不应该这么快地温软下来。 不过余祈没打搅小花魁了,她继续整理酒楼的事情。 无非就是有些粗制的玉简,效仿她们的玉简勾画出人物,但余祈特意留了辨别真伪的地方。每一个玉简都有专属的编号,以及难以模仿的暗纹。 这种雕刻繁琐,消耗巨大,常描错一笔就容易毁坏整个玉简。但余祈最不缺的就是银钱,砸钱也是她的一大能力。 不过她还是期待吕易之最近钻研的机械学问能够快些实现。 没有什么东西,比机械更精准了。 等她处理好了事情,小花魁伏在案桌上睡着了,余祈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趴下的。 小花魁平日里出门少。 今日陪着她出去,逛了许久,累也是情理之中的。这样想着,余祈升起几分心疼。 早知道小花魁这么累,她就不硬要小花魁陪着她一起待在书房里了。 现在喊醒小花魁也不忍心。 余祈想着要不干脆把美人抱回房间。 公主抱。 她应该能行吧? 没有抱过人的余祈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伸出手揽抱着小花魁的腰。 她好歹一米七六,小花魁也就高她十几厘米的样子,瞧着也不重。 肯定能抱起来。 余祈试图在不打搅小花魁的情况下进行搬运,她小心翼翼地扶住谢知锦的腰,开始动静却发觉美人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眸子。 糟糕。 被抓包了。 她松开手刚想道歉。 却被美人抱了满怀。 对方垂着眸子,靠在她的颈窝,因为刚醒嗓音听起来微哑:“阿祈。” “嗯,怎么了?” 居然不是叫她妻主了。 余祈不太明白。 小花魁对她大多时候还是喊她妻主的,只有偶尔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叫“阿祈”这种称呼。 “喜欢。” 颈窝处的美人像是困在梦中。 眸中的神色被长睫盖着,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没有醒过来。但听着有些迷糊的音调,余祈猜测他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我也喜欢你。” 余祈讶异于小花魁的直接,不过还是牢牢地抱着美人:“是还没睡醒吗?” 颈窝被小花魁发丝胡乱地蹭着,生出几分难忍的痒意,但她也不可能把人推开,只好就着这姿势和人交谈。 “嗯。”他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余祈一手扶着美人的腰,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后脑勺,贴着他的发丝。 簪子束好的发丝都散乱了些。 “我们先回屋子,好不好?” 为了避免被抓包,余祈还是打消了公主抱的念头,准备等小花魁清醒过来。 美人气息好闻,仅仅是贴着,也叫人心旷神怡,只觉得他干净漂亮的像是被打理极好隔着橱窗的精致玩偶。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欢。 想将人关起来,独自欣赏。 余祈压住她自己变态的想法。 怀里的谢知锦睫毛轻扫,落在她毫无防备的脖颈处,像是羽毛蹭过心尖,心痒难耐。 “你不要我。” “才不是喜欢。” 他唇角溢出来这样的词,像是没经过思考,在她话刚落下就反驳出来。 “怎么不要你了?” 余祈扶着美人的腰:“你且仔细说说。” 美人唇瓣微动,在她怀中清醒了些,才知道现在不是梦,眼眸开始清明,耳垂骤然粉红。 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着干脆在对方颈窝继续趴着,装作还没有醒。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要说自己说了梦话吗? 怀里的小花魁久久没有说话,余祈还以为小花魁又睡了过去,但不经意间瞧见他耳尖的那一抹红,便知晓对方大概是已经清醒了。 “知锦?”她扶着美人的头,唤了一声,见对方似乎耳垂更红了些。 余祈忍住唇角的笑意。 “看来是又睡了过去,那我抱你回房了。” 她话语说得轻松。 指尖用了些力,刚抬起来美人的腰,对方就抬起头看向她,拉住她的衣裳:“妻主,我可以自己走。” “醒了?”余祈松开手,把小花魁整理了下发丝,又道:“刚才为什么说我不要你?” 余祈还记着小花魁的话,她可不想被误会。 小花魁就算没睡醒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他心底对此有所怀疑。 难不成是还没给名分的事? 可落了贵夫的身份之后,再抬成正夫,这样子他的名声会不太好。别人会觉得他是靠什么手段爬上了不属于他的位置。 但若是一开始就是正夫之位。 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我会尽快处理好你籍贯的事情,早些让你做正夫的。” 现在,似乎也只能口头承诺。 余祈也没有办法。 不过现在生命值已经过了八十,等处理好连锁酒楼的事情,就能回京城找找别的办法。 之前性命难保,离京城又远。 一时半会没办法给原主报仇。 等到时候,害死原主的人见到她,发现被她们亲手淹没在水井里的人死而复生,必定会毛骨悚然。 余祈都有些好奇她们会是什么表情。 她收回心神,看向小花魁。 美人眼底有些犹豫,唇瓣抿得有些白,好一会才答复她:“不是这个。” “我信妻主。” 余祈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下至仆从的契纸,上至商铺酒楼以及府邸的地契,全部给了他。 如此干净利落的全部给他。 对他的心意毋庸置疑。 只是,为什么不愿意和他欢好? 如若有情,在他情愿交付身子的时候,对方怎么会迟迟不愿意碰他。可妻主的种种表现,都能看出来对他的喜欢。 太过矛盾。 也就让他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种事情,让他搬到台面上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你信了就好,如果是因为别的,什么时候说都可以,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余祈不想逼问小花魁到底是因为什么。 见他没有说出来,也就顺其自然地放弃追问。 余祈看了眼案桌的物件,随即起身,拉着小花魁起来,这下才看见他脸颊的一条红印,是被桌子边角压出来痕迹。 她伸手用指尖蹭了下那印记的地方:“觉得困,可以和我说的。” “难不成我还能让知锦不睡觉?” “痛不痛?” 她还记得小花魁对伤痛比较敏感,是摸黑磕碰了下桌子都能冒冷汗的程度。 美人贴着她的指尖,顺从地垂下来,方便她的动作:“没事的妻主。” “我不困的。” 话落,美人就避开了她的视线。 显然也知道这是瞎话,睫毛轻扇,解释道:“只是昨日没休息好。” “这样吗?”余祈若有所思。 昨日小花魁做了什么? 居然这样困。 亏得她还把人拉出去逛。 两人回了主屋,一路上交谈甚少,像是各自都揣了什么心事。 等余祈沐浴完回来,小花魁已经在床侧坐着等她过来了。 她绕过烛火,躺上了床,舒坦地转过身去,把小花魁抱在怀里,下意识地摸了摸在腰侧散开的头发。 小花魁也刚沐浴过。 身上有皂角的味道。 整个人抱起来又香又软,触感极好。 美人在她怀里欲言又止,被这样禁锢住也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很喜欢这种近距离的安全感。 他是被需要着的。 而不是随意被舍弃的。 年幼时谢府入了地牢,家里倾尽所有,将哥哥赎了出去,而他,被轻易舍弃掉了。 没有一个人提出要给他赎身。 就连他自己攒来的银钱都用在了哥哥身上。 被拖入最不堪的地方受人折辱,那些人让他饿着,逼迫他接受这样的命运。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说着,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还不忘威逼利诱。 告诉他,现在他早就不是谢府的小公子了,以后只是花楼用来赚取银钱的工具而已。 后来成为清倌,待遇才好了许多。 他的面容漂亮,还未长开时便能看出往后的相貌,那些人总是会吊着他的一口气,让他不至于突然死了。 23-30 第23章 不做点什么吗? 现在都过去了。 他无需再去想花楼的种种悲惨的遭遇, 现在的处境,便是极好的了。 美人如墨的发丝散开,显得有些凌乱, 他漆黑的瞳孔闪过几分空寂, 似乎落入什么虚无之中。 熠熠闪烁的月光混着幽幽的烛光覆在墨色的发上, 给人增添了些距离感。 面容立体,轮廓清晰。 他眸子里的神色缓慢聚焦起来,想起之前妻主帮他涂抹药膏时, 理应见到了他腰间的守宫砂,但好像妻主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 美人沉思了下,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抱着他的人身上。 修长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拨弄开对方柔顺的发丝,睫毛微颤地垂落, 最终还是扯了扯对方的衣角。 少女从他怀里退出来一点距离,然后看向他, 与他视线相接:“知锦,怎么了?” 她的嗓音像是含着月光般温润平和。 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温柔, 想要什么都与她说个清楚。 “妻主。”美人停顿了下, 才继续道:“我们不做些什么吗?” 夜色朦胧,让他的话听起来都蒙上了一层银白的月光,听起来格外清洌好听。 哪怕话语有另一层意思, 但也难以让人往那种角度思考。 “做什么?” “你不是困了吗?” 余祈茫然, 望着面前清清冷冷的小花魁,然后认真地仔细思考了下,到底有什么没有做。 就算绞尽脑汁,她也想不明白。 这句话还能有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小花魁要行夫妻之事吧? “是什么事没有做?”她干脆把问题再抛给小花魁。 少女眼底流露的清澈几乎要让对方埋起来脸。美人面色原本就有些为难, 现如今能到这步也已经是极力做出来的举动了。 他只能停顿住,摇头轻声道:“没什么的, 妻主。” 或许妻主想将此事留在婚娶那晚。 这般说服了自己,他才稍微心生宽慰。 美人也不再提及此,低头抵住少女的额间,传递着自己的温度,嗓音听着莫名有些软:“妻主,我有些冷。” “冷?那我去加床被褥。” 余祈原本还想问清楚,但瞧见小花魁说自己冷了,她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白皙精致的脸近在咫尺,余祈完全没有起旖旎的心思,直接起身在屋子里翻出来新的被子,加盖了一层。 然后整个人抱住小花魁。 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靠在小花魁的怀里,完全不亏待她自己一丁点。 小花魁说自己冷,身上却是温热的舒服。 反正她抱着挺暖和的。 —— 往后,几乎就是三点一线的生活。 余祈每日都要去趟酒楼,毕竟连锁的酒楼,用的是她自己的银钱了。 做什么都要细心一些。 总不能叫自己的银钱打了水漂。 余府还是天天不断地有人上门来送些金银珠宝。余祈给小花魁置办的东西愈发的多,以至于原本无事可做的小花魁也留出来时间,去整理那些物件。 至于余祈她自己,倒是看起来像遭了什么罪一样,每日素净得不行。 衣裳换来换去也就那几件。但要说家底不行,她花钱如流水也说不清楚。 余祈在新开的酒楼坐了一整日,打点好所有的事情,便宴请了温明珠。毕竟对方又借了她一大笔银钱,给她的利息还是最低的。 “余小姐,瞧着似乎也不缺银钱,怎么还要来找温某办事?” 似乎是已经喝醉了酒,温明珠的脸颊红得彻底,抬着酒杯又喝了一杯:“我听说下月是瓷偶,余小姐的点子真好,我怎么就想不出来。” “抬举了。”余祈也说着客套话:“再多的银钱也要周转的,真的多谢温小姐倾囊相助了。” “瓷偶我出三千两,能否给我一套整的,家弟每日念着,我实在头疼。” “再高些,温某也出得起,如若不行,那便也算了,总不能叫余小姐生意难做。” 温箬日日在她耳边念叨,听得温明珠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这也是没办法。 只能再厚着脸皮问问余祈。 余祈握着酒杯,酌了一小口,面露笑意:“确实是有些为难,不过也得多谢温小姐平日里的照拂,便再例外一次。” 意思是没有下次了。 “等下月制好,便先送温小姐府上。”她嗓音淡淡,面上只染了一丝红意,继续喝了一小杯。 “余妹妹当真爽快,那便多谢你了,这是定金,这可解决了我一大麻烦。” “不客气。”余祈接过来六百两的银票,弯眸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对了,还想问问,余妹妹家中可有正夫?”她脸上的酒意没有消散,“真是同余妹妹一见如故,总觉得关系要更近些才好。” 余祈点头:“是有的。” “我说也是,余妹妹当初也提起过夫郎一事,瞧我这记性。” 温明珠不再说这事,继续与她说些别的。 余祈觉得有些莫名。 但也没有细想下去。 等吃完,她送温明珠出了酒楼,见温家马车旁又停了辆新的,那边戴着白纱的男子走了过来。 “姐姐。”他停在温明珠的旁边,与她想要说些什么似的。 余祈看向温明珠。 温明珠脸色不太好,但也点头回应了,朝余祈说道:“余妹妹,这位是家弟。” “既如此,那便不打搅温小姐了,我先走了。”余祈转身上了楼。 身后的温箬还想往前一步,被温明珠生硬地拉回马车,她身上还混着酒的味道,“别去了,帮你问过了,已经有正夫了。” 马车内的温箬哦了一声:“那她答应瓷偶的事情了吗?” “答应了。” 温明珠看自家弟弟情绪起伏不大,便才脸色好转,“下次可就不行了,总不能次次去要,别人也是要做生意的。” “知道了,姐姐。”温箬想了一会,“她到底是哪里的小姐,难不成是京城的人?” “你又偷看我的东西了?” “她不是三皇女,收起你的心思。” 温明珠语气肯定。 看起来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你千万不要有入皇家的打算,里面吃人不吐骨头,姐姐可保不住你。” 她虽然已经知道余祈不是三皇女,对她的背景好奇,但也不至于将这种事情说出来。 兰城大多富贵小姐,都猜测余祈是三皇女。 也算是一层潜在的保护。 而毫不知情的余祈刚处理好琐事,她坐上马车准备回府邸。 如今生意稳定了些。 是时候要回余家替原主报仇雪恨了。 不知道对方看见她会不会觉得惊喜。 只是她还没出发去京城,就有人找上了门。马车停稳后,碰见的人让她出乎意料。 门外站着位身形纤细的男子,他全身被青色帷幔纱质的布给遮掩,身边跟着些侍从。 长发及腰,哪怕被束起,也垂落至他的腰际,原本修长的身子愈发显得高挑。 风掀动着青纱,面容若隐若现。 瞧着也是位难得的美少年。 他似乎正是在等人,见马车下来的人正是余祈,眸子闪过惊喜,朝人走了过来,“小祈,别闹脾气了,跟我回京城吧。” “楚公子?” 在原主记忆里,这人与她的交际不算多。 是丞相家的公子。 年幼时,就说过原主瘦得干瘪,脾气不好,是绝对不会嫁给她做夫郎的。长大后,见得也不多,偶尔的交谈常是不欢而散,每次都是以原主的抵触抗拒结束。 不过楚倾绝是怎么发现她在这里的? 但也来得凑巧,余祈正好想知道把原主害死的表亲妹妹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能从楚倾绝嘴里听到些什么。 平日里在余府,原主几乎没有存在感,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得罪了表亲的妹妹? “小祈,如今连门都不许我进了吗?” 他的称呼让余祈忍不住皱眉,但一想到他也是这么叫原主的,余祈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是占着人家的身份。 “那楚公子便进来吧。”她的语气平静,眼底完全没有别的情绪波动,客气礼貌。 楚倾绝有些意外。 平日里说不了两句话,余祈就会不想理他,现在居然真就让他进来了。 等进来后,他方才摘下幕篱,让后面跟着的侍从接着。 余祈不免奇怪,毕竟不管再怎么说,原主与楚倾绝也算是男女有别。怎么在记忆里,也都是摘下面纱说话的? 见过小花魁的样貌,如今再见楚倾绝的容貌,她也就生不起什么心思。 好看是好看。 但和她没什么关系。 系统的机械声在她脑海里响起:[检测到目标人物,宿主。] 余祈没什么想法,她直接在主座上坐下。 下人在一旁给楚倾绝倒了茶水。 “楚公子怎么会来兰城?” 原主都消失这么久,京城里好像也没有传出来余家小女儿失踪的消息。 是不在意吗? 余祈看向楚倾绝,用的是原主一贯冷漠的语调,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原主。 总不能被人误以为是中了邪。 “听余依柳说,你与人私奔离开了京城。”楚倾绝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还问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与林家已经退了婚。” 余祈:? 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记忆里原主什么时候表现出喜欢他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门外站着的美人也一字不漏地听完,但他并未进去,只是没有再让自己听下去,转身离开了。 他不应该来的。 不应该听到妻主回来的消息就赶来前厅见她。至于那些话,与他没有关系的,妻主如今欢喜的是他就足够了。 可哪怕极力地哄着他自己的情绪,他的情绪依旧不可避免地低落下来。 事实上,他甚至不敢进去表明身份。 只能如浮萍一般,随意的沉浮。 第24章 生气了? 厅内气氛安静得出奇。 尤其是在楚倾绝说完那样的话后。 余祈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脑子卡壳了好一会才回神:“你退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原主没告诉过她,还留了风流债啊? “我知道,小祈还在生我的气。”美少年轻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手握拳, 稍微遮掩住唇瓣泛起的一些笑意, “我退婚,与小祈没有关系。” “这样说,小祈可以同我回去了吗?” 楚倾绝的话语听着既宠溺又柔和。 听得余祈头皮发麻。 “我真没有生你的气。” 余祈代入原主的角度, 又看了一遍记忆,也没有发现什么关于感情的蛛丝马迹。 “算了,”她索性直接开口问楚倾绝,“你方才说的余依柳, 她和我结过仇吗?” 余依柳正是原主表亲的妹妹,也是害死原主的人之一。 “小祈怎么突然这么说?”美少年微愣了下, 眸光闪过一丝不解,“往日你与她关系还算不错。” “半个月前, 你知道她在哪吗?”余祈不死心, 想问出个结果,顺便开始睁眼说瞎话,“私奔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 “我放着好好的余家小姐不做, 与人私奔?” 虽然原主确实是这样做了。 但和她有什么关系? “余依柳她真是长了本事, 敢这么胡说八道。” 少女面上露出几分恼意,眉眼间都是不耐烦,是一贯要发脾气的表情。 “半个月前我也不知她在何处。” 楚倾绝怕她生气掀桌子,便也哄着她, “定是她误会了什么,待我们回去再和大家解释清楚。” “小祈莫要因为她气恼了身子。” 余祈听着这话越来越觉得别扭。 如果是原主听见, 以原主的角度,只会觉得楚倾绝在阴阳怪气。 但现在是余祈在场。 她怎么觉得这种话有些暧昧? “不是因为私奔,小祈为何要孤身一人来到兰城?” “还有你身上的银两又从何而来?如若借了钱,我这还有些细软,可给你垫些。” 美少年宛如邻家的温润哥哥。 话里话外都是体贴。 余祈越听越迷糊,甚至想把原主的魂魄拉出来问个清楚。 这不是暧昧是什么? 原主怎么会觉得楚倾绝是在阴阳怪气? 但她也懒得再去思考,依靠原主的记忆给出理由,“余家上下,无人在意我,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难不成还要和你说?” 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不太符合余祈随和的性子。但为了不被当作妖魔鬼怪,她也只能依着原主的性情演下去。 “我来兰城,当然是有事要做。” “你回去告诉余依柳,等我回去了,有她好果子吃的。” 原主平日里在家里小透明惯了。 没人关心,也就跟炮竹一样,一点就炸。 只有当她惹出来些事,或者不服管教,家里人才会分出来一点注意给她。 也就养成了这种性子。 余祈起身,“楚公子来兰城,也应该有要做的事,就不留你在家中做客了。” “衔玉,送客。” 她话语刚落,美少年便跟着起身,他皱着眉,“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小祈,我愿意等你接受我。” “但我的年岁渐长,再不说亲,恐怕母亲不会应允了。” 他言辞落地郑重。 让人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情意。 余祈看向他,“那便说亲吧,楚公子,你也可以当做我死过一次。” 她心底五味杂陈。 有种辜负别人真心的感觉。 可人死终归是不能复生,她也无法代替原主接受他的情意,只能尽可能地将伤害减小到最低,“你值得更好的。” “何出此言?” 美少年的眸子一下子暗了,原本温润的模样此刻看起来也有些危险,“女未娶,男未嫁,难不成小祈对我一点心思都没有?” “我的身段地位,哪里比不上花楼的伶人?琴棋书画,在京城样样都拿得出手。””你可以要他,为什么不能要我?” 字字清晰。 余祈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打探了消息,找到她的府邸,那必然知道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些事情。 也就知道小花魁的存在。 “只要娶我,我可以不计较他花楼的身份,给他一个贵夫的位置也无妨。” 是完全退让的话了。 如若被丞相知晓楚倾绝与倡伎共侍一妻,必定是不会同意的。 楚倾绝,怎么说也是丞相府中的公子,论相貌才情,京城都少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更何况小小的一个兰城。 他能退让到这种地步,已经足够宽宏大量。 兰城的夫郎都未必能做到他这地步。 楚倾绝心底有几分把握,可预想之中的答案并未听见。 少女朝他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我有自己的安排,对你没有别的心思。” 余祈思来想去,也不觉得原主喜欢他。 如若原主真的喜欢他。 她有着原主的记忆,怎么会感受不到? 原主更多的情绪,反而是对楚倾绝的羡慕和嫉妒,因为从小到大,楚倾绝都是引人注目的,被所有人宠着的。 或许只是楚倾绝的一厢情愿。 原主想要的,好像一直都是家里人的在意,只是强求不来,死后她终于认清了事实,解脱离开。 “我便不送客了。” 余祈不想给人太多错觉,因此离开得果断。 至于原主留下的感情烂摊子,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已经是这样了,也只能由她来做这个坏人。 只是等余祈回了主屋,在屋子里没有瞧见小花魁的一丁点踪迹。 不免心生奇怪。 往日小花魁不都是会等着她吗? 问了一通下人,才知道小花魁去过前厅,后收拾了东西回了原先选的寂静院子里。 不是。 小花魁跑这么快做什么。 肯定没有把话听完就走了。 习惯一点都不好。 至少得问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吧? 余祈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偏僻小院,却瞧见小花魁安安静静地在抚弄着琴弦。 好似只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弹琴。 该不会是她大惊小怪了吧? 她挪过去,在小花魁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然后听着他的琴音。 宛如撩拨湖面般,琴音绵绵。 却偶有些间断。 从未出过差错的花魁,在这场琴弦拨弄中却意外错乱了好几个音节。 不过对于琴谱不娴熟的人来说,是听不出来问题的。 琴音渐缓,最终停了。 余祈想与小花魁说话。 美人似乎没注意到,他又抚起来琴,修长的指尖已经被琴弦拨弄出些许红意。 是方才的琴音。 似乎是要想将之前弹错的音节给矫正过来。 余祈也就继续等他弹完。 她总觉得小花魁好像生气了。 但瞧着清冷的侧脸,与平常一样的淡然,也就不好说是不是在和她闹脾气。 美人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出尘脱俗,不会让人觉得是容易妒忌的性子,只觉得此时的他未被世俗浸染,宛如天上不问世事的闲散仙人。 白墨色的衣袍将他层层包裹起来,美人玲珑剔透的身子全然被遮掩住。 这次的琴音毫无差错。 美人眉间的疏离感方才淡了些许。 “妻主。”美人侧过来脸,看向身边一直安静等他的少女,“喜欢这曲子吗?” 他的嗓音莫名有些距离感,像是落了层薄薄的霜雪。 余祈自然是点头的,“喜欢。”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楚倾绝的事情,也有点怀疑小花魁是不是没听见。 只好迂回地问他,“你方才来了前厅,不是等我的吗?” “妻主有客要见,不方便打搅。” 他简短地回复了句,情绪没有太多展露。 余祈弯眸笑了笑,干脆还是说清楚刚才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 “是在京城的朋友,他说的私奔一事,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你都听见了?” 完全没有隐瞒的问他。 美人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垂下视线,轻声“嗯”了下。 表示他听见了。 “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美人如花瓣般饱满的唇瓣抿住,嗓音微低。 “知锦不是别人,不算偷听。我与他没什么的,下次知锦把话听完,再离开也无妨。” “我是京城余太尉家的女儿,之前知锦没问,也就没有说。” “你会怪我没说吗?” 少女的话语诚恳,还不忘伸手拉他的手,用指尖擦了下他的指腹,“都红了。” “不怪的,妻主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关系。” 美人任由她拉着,对于这种亲昵的举动没有太大的反应,可能他已经习惯了。 对指尖浅浅的红痕从来都是不管的。 但现在发现能换来妻主的在意。 他默了默,想着这伤痕好像也有些用处。 只是妻主的身份是太尉的女儿,就算是给他贵夫的位置,恐怕都会很艰难。 毕竟他是最让人瞧不起的花倌。 但妻主来哄着他,说明他在妻主心中,还是有分量的,不是吗? 往日里清冷的美人,眉眼软了些,唇角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清浅弧度,“妻主,只是些印记,不是很严重的伤。” “好吧。”余祈收回视线,“私奔的事情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想离开余家而已,对前厅那位公子也没有感情,我和他说清楚了的。” “知锦会信我的吧?” “妻主不用同我解释的。”美人低头,指尖蹭了蹭她的侧脸,“就算真有此事,也没什么的。” “只要妻主不舍弃我,就足够了。” 疏离淡漠的人,此刻足够放低了姿态,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情感。 “但是我不想你误会我。” 小花魁在女尊世界待着,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余祈也能理解,总之不给她张罗纳侍就行。 第25章 害羞了? 至于别的, 她没有太多的要求。 余祈想着连锁酒楼的事情也快结束了,开口问他:“过几日,我要回京城。” “知锦和我一起, 可以吗?” 回去必定是要带小花魁一起的。 不仅仅是为了延续生命值, 小花魁的罪籍也是需要在京城找人解开的。 总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兰城。 余祈的嗓音落的不重。 院子外一侧的湖面被风吹动, 泛起丝丝涟漪,岸边的泥地也湿软起来,垂落的杨柳长条, 有些浸透到了水里。 凉亭里光风霁月的公子坐在琴旁,衣裙落地,他一只手还搭在琴上,双目微垂, “妻主要去哪,都会陪着的。” 美人清润的嗓音辨别不出情绪, 但隐约能感受到他与之前不太相同。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说好了。”少女的嗓音愉悦, “今日我不用再出门了, 可以好好陪着你。” “知锦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比如说,我的身世?” 依靠原主的记忆,余祈毫无压力。 原主虽然身为太尉府中嫡亲的女儿, 正夫所生的孩子, 但在府中的确不太受欢迎。 或许是因为她头上还有两位姐姐。 两位姐姐骁勇善战,不似原主,见了死尸就面色发白地想要逃跑。 只是两位姐姐常年有事出门,与她接触少得可怜, 匆匆几面,交谈都略显生疏。 原主在余府是宛如花瓶一般的存在, 性情上完全没有继承到余太尉的英姿飒爽。 对于军事上也给不出什么实际的帮助。 娇弱愚钝是众人给的评价。 余太尉对她严苛,见到她几乎都是训斥,后来也不带她出去,于是原主在府中也渐渐没人搭理。 哪怕后面原主求着上了次战场,硬生生地忍下来生理性的恶心感,完成任务,却也无济于事。 余太尉只冷冷地说了几句不要骄傲自满的话,致使原主备受打击。 后来她才知晓,无论她怎么做,母亲也不会觉得她能够做好。 索性待在家里闭门不出。 至于亲生的父亲,在她年岁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府里大小事宜都是叔君管着。 叔君,也就是余太尉的侧夫。 平日里原主的生活虽然不被克扣,但也仅够温饱,做不了别的什么。 她顶多在家中闹得鸡犬不宁,每日做些出格的事情,引来母亲的责备和注意。 余祈只挑了一些有趣的讲给小花魁听。 比如说叔君的女儿总喜欢来找她的茬,她反击地把人扯秃了毛,换来的只不过是杖责而已。 对方好长一段时间,就像见了猫一样躲着她走,拿帽子盖住头,不敢再招惹她。 美人唇瓣扬起些笑意,眉眼微弯,“总觉得,不像是妻主会做出来的事情。” 余祈愣了愣,没想到小花魁这么敏锐。 看来下次不能再说了。 “有吗?”余祈打着哈哈,“我感觉还是像的。” 其实她自己也是有仇必报的性格。 余祈望向湖面,思绪发散了些,瞧出来外面已经开始下着雨。 雨水汇聚一起,地面已经开始出现小水洼。 “下雨了。” 她突然有些恍惚。 雨水透着清凉,像是在洗涤什么污秽,声音清脆悦耳,哗啦啦地越下越大。 一旦沾染到了身上,难免会有些粘腻感。 余祈是不想冒雨回去的。 索性等雨停。 反正和小花魁待着一起不觉得漫长。 余祈收回视线,看向小花魁总是不离身的琴,有些好奇,“知锦好像很喜欢这琴,是因为什么?” “它陪了我许久,所以才在意了些。妻主如若喜欢,可以将它赠你。” 余祈连忙摆手,“我不会琴,还是你留着吧。” 她只是问一句。 又不是要抢劫。 小花魁不是很喜欢这琴吗? 怎么这么轻易的要把这琴给她? “不如知锦教我弹上一曲?”余祈想着这应该也是培养感情的机会。 美人让了些位置,让她也能在长凳坐下,从最简单的音节开始教她。 余祈认认真真地学。 她的指法十分生疏。 音节也常常有气无力。 不过好在有小花魁的认真教导,余祈很快就能弹出一小段的音。 其实就是照葫芦画瓢。 一段稍显流畅的音节在高潮处戛然而止。 因为余祈暂且只学到了这里。 她侧过来脸,“你真觉得好听吗?” 美人停顿了下,才启唇夸她弹得好听。 向来对琴艺精益求精的人,如今变成这副宽松的要求,实属不可思议。 余祈倒是被夸得满足。 “知锦真好。” 小花魁对她还真是没话说。 她弹成这样,也夸夸。 心思稍动,少女指尖勾住美人的衣袖,将人猝不及防地拉下了些,抵住他的唇瓣一亲芳泽。 宛如饱满的花瓣被人细细研磨,愈发粉嫩。 美人的脸颊也浅浅覆上层红。 桌面上修长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往袖口藏匿,但还是能瞧见露在外面白皙的骨节。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靠着余祈的肩上平稳呼吸,像是无力承受这么亲密的距离。 眼眸潋滟的宛如被搅动了一番春池。 漆黑的睫毛再如何垂落覆盖,也难以遮掩眼眸里的情意流转。 仅是如此,他心口的跳动就有些重,宛如在耳边跳动一般。 实在难以想象其他的接触。 倚靠在少女肩颈处的美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愈发为难地颤着睫,试图将脸埋起来,不与空气接触。 雨声还在周围。 空气透过的凉意覆在他的脸上,让他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脸颊的热意。 他这幅反应。 让余祈有些摸不透。 小花魁到底是喜欢亲近还是不喜欢啊? 不过没有被推开,余祈也就顺理成章地占了小花魁的便宜。 好感值也没有动静。 她看不到小花魁的脸上的表情。 对方似乎有些抗拒与她对视,中途还抬起一只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但又没有退出距离。 反而任由她索取一般。 小花魁的心思难猜。 余祈抬手搂住人,扶住他的腰让小花魁能安心地靠在她身上休息。 “怎么了?” “要是不喜欢的话,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 小花魁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下次要不再循序渐进点? 余祈也担心对方不喜欢这样的亲密,语气极其温和,指尖也顺着美人漆黑的发丝,边摸边慢慢安抚。 美人的脸抵住她的肩,被阻隔后溢出来的声音又轻又慢,听起来还有些闷,“不是不喜欢。” 仿佛还含着刚才的缠绵似的,总叫人忍不住酥了耳朵,想要听他再多说几句。 但他说出这句话好像就已经很为难了。 整个人在少女怀里安静得不行。 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了。 余祈也不难为他,心想着小花魁好像有点太害羞了,不免有些失笑。 之前明明还问过她为什么不同他欢好。 结果就是个纸老虎。 这样的亲近居然就已经不行了。 小花魁,菜菜的。 “原来是喜欢的,那知锦这是害羞了?” 她忍不住要去逗弄一下害羞的美人。 结果可想而知,温香暖玉在她怀里僵了一瞬后,怀里的人起来些,似乎想要离开。 余祈哪里得能让人起来,抱着小花魁的腰,把人牢牢困在怀里。 指尖安抚地揉了揉小花魁的头,“没有,是我害羞了,知锦再休息会。” 她义正言辞。 脸颊上却没有一丝害羞的痕迹。 对方在她颈侧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像是寻常总是清冷平静的态度,好似对她有些无可奈何。 亭楼的雨越下越大。 外侧的红木都被水珠覆盖。 下人们都没有接近这里,是因为之前余祈特意屏退了。 现在倒好。 连个送伞的都没有。 不过好在天色尚早,等到了吃饭的时间,衔玉肯定是要找过来的。 “我们等雨停再离开。” 余祈的话音落下,总觉得掺杂了些许微弱的声音,等她停下来仔细去听,还真就听见了微弱的叫声。 “好像是有猫叫?” 听着有些虚弱,像是没长大的小猫。 余祈感受到小花魁呼吸逐渐平稳,才松开了他,“好些了吗?” “我没事的,妻主。”美人润泽的唇瓣抿住,眼眸也像是被雨水浸透过似的,格外清透。 他指着亭楼外的一个小口,“听着像是从那处传来的。” 余祈跟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好一会才瞧见一只被雨水冲刷的小猫缓慢地走了过来。 还不断地叫出声来。 猫身顶多只有手掌那么大,在瓢泼大雨下显然走得很吃力。 余祈对于猫这种可爱的生物,还是不忍心瞧见这么可怜的一面。 顶着雨将猫逮住了后颈,放在了凉亭里。 没有雨水撞击,小家伙的身子却还是在抖,浑身的皮毛都湿漉漉的。 余祈问他:“你怕猫吗?” 美人摇了摇头。 余祈这才如释重负,“我有点怕。” 小猫可爱是可爱。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害怕,可能她上上辈子是只老鼠也说不准。 小猫是最普通的狸花猫。 余祈以前见过被拴起来的狸花猫。 听说只有干过坏事的猫才有被拴起来的资格。 现在她手底下这只虚弱得要命,瞧着又可怜,理应不是那种猫。 “妻主怕的话,就交给我吧。” 美人倒是没有嘲笑她怕猫,他俯下身扯出袖口的帕子将狸花猫身上的水给擦干净,随即把猫抱在怀里安置。 一举一动,有些娴熟。 尽可能地用衣物暖着小猫。 “如果活了,妻主可以让我养着它吗?”美人抱着猫看向她,宛如画卷上的水墨人物一般。 余祈点头,“当然可以。” “这样吧,知锦在这等我,我去取伞回来。” 第26章 同我欢好吧 余祈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取了伞的同时还不忘叫医师过来。 虽然说不是兽医,但先凑合着用吧。 去外面请兽医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 用带来的棉布将猫包裹住,简单地处理了下, 余祈就当上了甩手掌柜, 将猫给了医师。 “妻主, 小心染上风寒了。” 美人怀里的布料不可避免地沾染着泥渍,还带着湿意,被余祈尽可能地用锦帕擦拭干净。 少女的发丝湿透, 衣裳倒是新换的,但能瞧出来她的焦急,衣裳有些乱。 他抬起指尖,将那些不平整的地方给整理好, “妻主,我们先回去吧。” 雨势稍微了些, 滴滴落入地面。 余祈撑起来伞:“好,知锦你过来些。” 临走之前她回头与衔玉说话, “晚些时候我再见它, 等医师看完,可以找个地方先养着。” 衔玉满心满眼都是那小可怜,连忙应好。 被雨淋湿的小猫看起来瘦骨嶙峋, 眼睛瞪圆, 直勾勾地看人。 发出几声呜咽的叫声。 是可爱。 但余祈不能再陪下去了。 不然明日必定要染上风寒的。 她沐浴了一番,泡着热水澡舒舒服服,没一会门被轻扣两声。 屋子里除了她,也就是小花魁了。 “知锦?” 她的语气带着些困惑。 “妻主, 我准备了些新的衣裳给你。” 雾气朦胧,又隔着门, 余祈勉强听清楚,“好,放门口吧,知锦。” 小花魁什么时候给她准备的新衣裳? 余祈穿好里衣,看了眼原本自己准备的素净衣裳,然后到门口拿上小花魁留下的衣服。 锦衣绸缎的。 纹路的绣艺不算轻松。 一整个蓝白的衣裙穿上,裙摆处还勾勒着金丝的蝴蝶,栩栩如生,要破开衣裙钻出来似的。 拿到手的余祈第一个反应就是询问系统,“这应该不算我卡bug吧?” 之前有问过神豪系统,不可以让小花魁转赠的来着。 在余祈意识海里的神豪系统看了两眼那衣裳,机械音淡淡,[哦,这不算,是他自己做的。] “啊?” 余祈不免有些惊讶。 小花魁怎么知道她的尺寸? 穿上正合适,衣物的质地舒适柔软,丝线绣花工整细致。 系统补充道:[是他自己的钱就没关系。宿主没问题的话,我先下线了。] “好。” 余祈瞧着这身衣服越看越喜欢。 是小花魁亲手给她做的! 刚刚系统说的她都听见了。 等她回了主屋,小花魁还在沐浴更衣。 人前,她风光无限,金银随意砸。 但因为新办的酒楼,她不得不在自己身上扣扣搜搜的。 衣服什么的,在她眼里,够穿就行。 小花魁,真是体贴入微。 至于神豪系统给的那一点返利,只能够她去包子铺大肆消费。 小花魁样样精通,也太全能了些。 门被推开,迷离的夜色裹挟凉意钻进屋内。 美人一袭青衣,笔直垂落,衣褶层叠,清冷不容直视的面上精致清贵,像是被仔细雕琢过的。 腰间玉带轻系,拢住修长的腿。 “妻主。” 他抬眸稍微软了些眉眼的弧度,整个人清隽美好,黑发随意散落,有几缕半遮住眉眼。 “衣服可还喜欢?” “很喜欢。”余祈捣蒜般点头,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衣裳,“不过知锦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问过府里的泊管事。” “妻主喜欢就好。” 他嗓音淡淡,像是没有什么情绪一般。 但余祈知道小花魁的性子就是这样,她看见小花魁衣裳的尾端也有蝴蝶纹路,再仔细一对比。 居然和她身上是一样的。 那岂不是小花魁的衣裳也是他自己做的? 余祈还是没忍住发问:“衣裳是你亲手做的?” “嗯。”美人没有太多的反应,好似他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如若妻主喜欢,可以多做些。” “喜欢是喜欢。” “不过还是算了,知锦平日里不用做这些的,有的是人去做这种事。” 余祈也想每天穿这么漂亮的衣裳。 但她舍不得小花魁劳累。 一想到清冷公子用针线给她缝制衣服,总觉得让人家跟着她受苦了。 少女眼眸干净清澈,还心疼地握住他的指尖,查看上面是不是有伤口。 虽然她总是在心底一口一口喊着小花魁,但从未把谢知锦当做花倌。 “没关系的,妻主。” 美人的嗓音温软,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一般,连往常的清冷之意都消散许多。 他修长的手被轻抚过,少女指尖的温度清晰落在他的骨节和指腹。 不知道作何反应。 谢知锦稍微低垂眉睫,以此掩饰眼眸里的茫然。 他许久没被正常对待。 如同梦一般,这辈子的情绪起伏都没有这段时间来的频繁。 屋外天色被雨染透,透着几分清明,撒下来的光亮顺着窗户落在屋内的窗上。 余祈耸肩,索性放弃刚才的想法。 小花魁平日也无聊,绣绣衣裳就当他的兴趣爱好吧。 他做的是该夸奖的事,而不是需要什么劈头盖脸的教育。 “那就谢谢知锦做的衣裳。” “辛苦你啦。” “你想要什么奖励?” 余祈虽然问出来话,但大致也猜测到小花魁的答案。 小花魁看起来什么也不想要。 可她是真的想给东西。 美人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又莫名停顿下来,好一会才启唇,声音有些低,“妻主同我欢好吧。” 他思绪有些乱。 如若没见过楚倾绝,他是不会说这话的。 前厅里,对方的相貌一绝,又说着那般亲密的话,难免叫他心底生出些晦暗的情绪。 他在花楼里学习的手段,想来京城的公子未曾见过。 虽说让他有些为难。 但也不想将妻主拱手让人。 妻主知道他的好后,或许会更记挂着他。 向来清醒理智的美人,在情爱二字上,也难免深陷其中,试图以身饲养延续爱意的长久,不计后果。 余祈听到这样的话,明显是有些诧异的。 这么多天,小花魁都和她相安无事,原以为可以一直持续到解开罪籍娶为正夫后。 但现在看来,小花魁似乎有想法? “好,我知道了。” 余祈像是在对待什么严肃的课题一般,认真点了点头。 小花魁那么害羞。 说出这样子的话肯定不容易。 少女走近了些,浅浅覆在他的唇角安抚性地贴了贴,“今晚,可以吗?” 这种话题,她依旧有商有量。 美人别开眼,轻应了一声,半掩在墨发下的雪白耳根极快地红了些。 没有被拒绝。 对方态度温柔亲切,也没有觉得被他的话给冒犯。 美人的心口泛起几丝难以压抑的情绪,他颤着眸子,最终选择放纵自己心底的情绪,不再去管。 屋外已经彻底没了雨。 仿佛天地被洗涤得透净。 “我们去看今日的那只猫吧。”余祈提议。 毕竟是救下来的,换好衣裳后还是得去瞧瞧的,更何况小花魁说过想养着。 等出了门。 谢知锦让门外修剪花枝的青饮跟上。 衔玉知晓余小姐要过来看,放置的地方就在不远处,见她们过来连忙招呼着,“小姐,在这里,已经看过医师了。” 底下的猫翻着肚皮。 显然刚刚衔玉在逗弄这狸花。 但现在的她冷酷无情地背起了手,起身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得到触碰的狸花站起来,抬起尾巴就往衔玉脚边要蹭。 此刻的衔玉不为所动。 “小姐,它好得很,医师说就是瘦了些。” 余祈了然地点头。 狸花没有被理睬,毛茸茸的头有些无精打采。 “既然活了,那便给知锦了。” 美人轻摇了下头,抓住她的袖口,“妻主,我其实是为青饮讨要的。” 他身后的青饮双眼发亮地往狸花那边看去。 此刻公子提到了他,也瞧见余小姐看向他,青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毕竟是和主子要东西,他难免有点紧张。 “可以。” 余祈不在意具体是谁养着,在府里有这么多人看着,想来狸花的待遇差不了。 “主子,我也想要。” 衔玉坐不住了,见青饮这么轻松地拿下狸奴,她心痒难耐,“医师的嘱托繁琐,如果是照顾的话,我也能在一旁帮忙。” 余祈看向小花魁。 美人轻点了下头,她这才应允了下来。 完全不在意底下人说她惧内的传言。 “狸花可以额外领一份月银,你们要好生养着,要是让我瞧见养得不好,可就要打你们的板子了。” 余祈想了想这猫的月份不大,或许母猫也在府里,“是不是还有其余的猫?衔玉派人再找找看。” 养几只猫。 她还是出得起银钱的。 余祈握着小花魁的指尖回了主屋,“我还以为是你喜欢。” “说不上很喜欢。”美人嗓音莫名有些轻,“妻主为了它淋雨,也是喜欢吗?” “算是吧,毕竟是一条性命。” “总不能让你冒雨出去。” 她话语落得干脆,完全没有思考太久。 原本听了前半句还有些情绪不明的美人,听了后面这句思维都迟缓了许多。 青饮总喜欢偷偷救治这些落魄的狸奴。 但他却没有什么怜惜的情绪。 世上苦难太多,他自己的就已经难以承受,何谈一只狸奴的性命。 可青饮作为他的小侍,主仆之恩还是有的。 他大多时候也会帮着一起。 但他的心思从来都没有那么纯净,不是怜惜的救治,而是笼络人心的帮助。 就连在凉亭里。 也是见妻主将狸奴拎进来,他才开始照料。 妻主或许觉得他心地善良。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秉性。 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对待别人的生死,大多都是冷淡漠视的态度。 毕竟他被漠视舍弃的时候。 也无人前来救治。 第27章 如你所愿 夜色稍晚, 月光撒落。 烛光是昏暗暖黄,浅浅地打在美人一侧的脸颊之上,宛如笔触点点渲染, 为不入凡尘的仙人勾勒出几笔暖意的格调。 美人鼻梁高挺, 立体剔透。 漆黑的长发挽着再寻常不过的簪花, 被精心挑选的簪子束起,他鲜少地用了浅色的口脂。 薄纱轻覆住美人白皙清透的身躯,半遮半掩的布料叫人面红心跳, 宛如披了件淡薄如轻雾般的绢纱,好似一个极小的动作就能扯乱所有。 他面上极具疏离感。 如今穿着这样的衣物,难免有些割裂感。 却意外地勾人。 清冷胜雪的美人这般暴露的装扮,极其像是被逼迫至此, 难免让人升起几分怜惜之意。 他的面色覆了薄粉似的浅红,只觉得呼吸缓慢了许多, 紧张与不安快要吞没了全身。 如月影下缓慢舒展花瓣的昙花,美景如画, 叫人心神荡漾。 总之余祈进来时, 见到的就是如此景色。 她脸红得极快,虽然对今晚的事情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有想过小花魁会这样的打扮。 迅速关上了门。 “妻主。”床榻上的美人音色清润地唤了声。 余祈面红耳赤, 移开视线, 尽可能不让自己的目光带有太多冒犯。 走近了些。 脱下外袍,将美人的身子给笼罩住,甚至毫不客气地将衣裳拉到最前面。 在说话前,她抵住美人浅尝即止, 落下一个清浅的亲昵,语气温柔:“谁教你这样的?” 谁把她的小花魁给教坏了啊! 然后仔细想了想。 肯定是花楼那个鬼地方。 余祈心底跳脚, 一想到小花魁性子冷淡,还要被人强逼着学会这种讨好客人的办法,她就忍不住替人难受。 “算了,我不该问的。” “让你受委屈了,我应该早些来接你的。” 美人顺从地被她披上衣物,脸色原本有些白,但听见她没有轻贱的意思,又是亲昵的接触,紧张感这才减轻了些。 他松开了被咬出痕迹的唇,思维发散。 书上说过,只要行此事,女子都会喜欢的。 可妻主好像与他认知的不太相同。 美人低下嗓音,“不觉得委屈,妻主如今能欢喜于我,便足够了。” 他永远都是这些言辞。 好似给一点好处便知足。 可感情这种东西,对于从未感受过偏爱的美人来说,宛如大漠里的一汪清泉,水源断掉也就等同于葬送了性命。 他沉溺其中,却比谁都要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以及被厌烦的后果。 只能祈求现在的情爱再长久些。 “妻主,同我欢好吧。” 美人白皙的指尖抵住领口的衣物,将外袍扯得松散些,露出里面的大片景色,“未曾与别人这样,是从书中习得。” “妻主不要觉得我脏。” 美人似乎摸清了对方的性子。 如若不直接开口,对方或许领会不到他真正的意思。 所以哪怕他对此事也极其羞涩,也不得不撑着为难扯住对方的衣裳,不让人离开。 外袍落下,美人的指尖拉住她的手贴住自己腰侧的守宫砂上。 像是在证明自己是清白之身。 花瓣娇艳欲滴,落在皙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隔着薄薄的一层纱,花瓣上的金粉若隐若现,余祈被拉着的手,触感清晰柔软。 带着些夜里的凉意。 快入冬的夜里,这冰凉的触感再正常不过。 余祈轻皱了下眉。 小花魁穿这么少,非常容易感冒。 但对方都扯散外袍了,她再给人严丝合缝地披上,小花魁肯定会觉得委屈。 毕竟是她已经答应好的事情。 于是余祈干脆顺着对方的动作,指尖抚过花瓣的每一个边角,将美人守宫纱的全貌摸了个清楚。 随即扶着人的腰,她贴身过去。 将人压了下来。 指尖沿着美人墨色的发丝,顺手扯下发髻上尖锐的簪子,任由他的发丝散落。 美人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得厉害,扯住被褥的指尖都用力地发白。 看来真正对上这种事情,他还是极其为难的。 余祈也明白。 毕竟之前一个稍微过分的亲昵,小花魁就受不住的在她怀里舒缓呼吸。 这次,只会更加让小花魁难捱。 她之所以没有碰他,也是有这个原因。 小花魁目前完全承受不住这么亲密的接触。 可小花魁都开口了。 她倒也没有那么坚定不移。 薄纱很好地勾勒了美人的身形,几乎是贴身的衣物,只遮挡了部分视线。 “如果不舒服了就和我说。” “我对这种事情不太清楚。” 她完全不介意在小花魁面前表露自己的空白一面,反正小花魁又不会嘲笑她。 但最基本的步骤她还是会一点的。 她先是扶住美人的脸颊,贴着他的唇瓣开始采撷,听着他溢出来的一星半点的音调,指尖也不间断地按了按他白皙的脸颊。 少女动作亲昵。 虽然有些生疏,但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温和。 贴着唇瓣从不撕咬,只是叫人沉溺在这种缠绵之中。 唇齿相依。 美人很快被攻陷下来。 他的呼吸错乱,双眸迷离混乱,整个人心口的起伏都加重了些,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很快额间就起了些细密的薄汗,染湿了发丝,对方停顿了下,他身体的热意一时无法疏解。 只能试图汲取对方指尖的冰凉。 可这远远不够。 美人极其为难地咬住唇瓣,试图阻止自己发出暧昧的音调。明明还未做太过分的事情,他却已经快到了承受的边缘。 薄纱被不小心扯开了些。 余祈没想到布料这么脆弱。 她抬手拉下帘幔,遮掩住床榻上的景色,又哄着美人松开了唇。 看着这被他自己咬出来的印记,难免生起几分不忍。 但已经到了这地步,她也不可能戛然而止,中途停下。 床榻的帘幔摇了摇。 温热的气息交缠,他的发丝已经在床榻上完全散落开。 美人眼眸潋滟,极其小声地呜咽一声,又很快压下来自己唇瓣溢出来的声音。 一夜无话。 余祈被小花魁的花样给折服。 尤其是对方还是软软的语气。 完全没办法拒绝。 美人腰间的守宫砂消散开,娇艳的花瓣不复存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倒是有些痕迹。 “阿祈。” 如同梦里呢喃。 他的嗓音像是羽毛一样轻。 情到深处谢知锦就忍不住这样喊她,也不再一口一个妻主地喊她。 像是他专有的称呼般。 余祈应了一声,抱着小花魁的手没有松开,见他身上各种印子,不可避免地对她自己无语。 小花魁玩花样,玩就玩了。 她怎么还真把人折腾成这副模样。 小花魁的嗓音都哑了好多。 美人唇瓣的咬痕到现在都清晰可见,明显能感受到他自己用的力气不小。 不过这种事情上对方似乎都是以她舒服为主,一整晚只有太过难受,才会为难地扯住她的袖口,低声叫她。 对方衣裳不成样子。 她的衣袍倒是完整干净。 小花魁似乎还在梦中,呢喃了一句后便又没了声音,但指尖却是极紧地抓住她的衣角。 像是在极其不安。 明明做了最亲密无间的事情,他却好像完全没有得到什么安全感。 余祈没打搅他。 让人安生地睡着。 但因为对方这副不安的模样,她犹豫了会,还是打算等小花魁醒来再离开。 她昨晚也被小花魁缠得有些累。 干脆再补下觉。 说睡就睡,余祈不带一丝慢的。 把人圈进在怀里,像是抱住大号布偶般,压住对方修长的腿,跟着清幽好闻的气息浅寐了下。 被困在梦魇里的美人此刻紧抿着唇,宛如落入什么绝境般,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呼吸也乱了许多。 明明昨夜还与妻主恩爱非常。 可如今这副场景像是在剜心般。 入眼之处就是院墙,狭小的柴屋,屋外有唢呐炮竹声,门外的人称呼他为淮竹公子,让他不要再出来打搅妻主的兴致。 呼吸不可避免一滞。 青饮在他身边说的话也在慢慢印证他心中所想。 原来是妻主带他们来了京城,但太尉介意他的身份,不同意他入府,于是妻主便只能将他暂养在这外室。 久而久之,妻主来得越来越少。 今日正是妻主与别人的婚嫁之日。 娶了别人为正夫。 门被打开,一切发生在意料之中,他早就这般想过,如今倒是全了他之前的想法。 眼前有些朦胧,叫他的视线看不清楚。 鼻尖一酸,美人眼眶溢出来些泪珠。 心口抽痛得厉害,连呼吸都不敢落下,就连骂妻主是骗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喜新厌旧,再寻常不过的词。 明明他早就明白的。 只是一直觉得自己会是个例外。 但其实,从出生时,都宣告了家中他是最不受关爱的一位。 果不其然,落难后被救下来的也不是他。 梦中的美人垂下眸子,从袖口抽出来器具,也无暇顾及是什么时候放的,他安静地打开暗藏的机关,抵住腕骨。 试图分散自己心口的疼痛之意。 至少,在院子里被圈养着。 也比在花楼里要好。 他再等等,或许能够等到妻主回心转意。 话虽如此,可心尖的疼痛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舒缓的。 哪怕手上动作再重些,他也毫无感觉。 好似什么疼痛都没有被分散。 明明指尖都是自己的血迹了。 午后的光透过窗户,扑在余祈脸上,不知为何总觉得脖颈处有些湿润。 她感受不太好,也就慢慢醒了过去。 结果就瞧见了无声哭着的美人,靠在她脖颈处显然是极其难过。 “怎么了?” 余祈松开了怀抱,用指尖蹭了蹭美人湿红的眼尾,语气不免有些担忧,“知锦,醒醒。” 不是。 小花魁在闹哪一出? 昨晚上的事情难不成是他要做的吗? 怎么哭得比昨晚还要狠? 余祈将陷入梦魇的美人弄醒,就见对方水润透彻的眸子漆黑,隐约看着有些空洞。 她未说出口的话有些卡壳。 小花魁这样子,完全不像是清冷疏离的人。 反而有种要把人溺死的绝望之色。 对方瞧见她,空洞的视线这才聚焦起来。 似乎还没有从梦中醒来,一贯清冷的人此刻委屈地红了眼眶,声音听起来都带着几分祈求,“阿祈,别不要我。” 余祈这才反应过来小花魁是做噩梦了。 连忙把人抱在怀里哄。 这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会不要你的。”她安抚地顺着对方背,又扶着他的腰,“梦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 “我们昨晚的事情,还记得吗?” 美人平时瞧着什么都不在意。 结果一个虚假的梦,就能让他委屈得不行。 不过好在余祈不觉得烦,她不断安抚怀里人的情绪。 美人被她扣住,逐渐清醒下来,发现是梦后终于情绪好转了些,“妻主,我没事了。” 他的嗓音微哑,听起来暧昧缠绵。 余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个亲昵的举动。 她松开指尖,将人放出来了些,“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昨天做得不好。” 一提起昨夜的事情,美人试图侧过去脸,避开她的视线。 “昨夜妻主很好。” 细如蝇虫般的音调,余祈差点没听清楚。 他经历了昨夜的事情,其实对亲密的接触不再似起初那般羞涩。 但昨夜的程度,他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知锦放心,我不要谁,都不会不要你的。”余祈毫不吝啬地保证,“梦里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大概能猜出来一点小花魁的梦。 结合小花魁说的话,应该是被她抛弃? 难道是她给的安全感还不太够吗? 那看来给小花魁脱籍的事情,要早些提上日程,总不能让人一直这么没有安全感。 余祈暗暗思考了下。 但总归是没有嫌麻烦的想法。 处理好小花魁的情绪,她起身穿好了衣物,没有忘记自己连锁酒楼的事情,但一看这天色,才发觉陪着人一觉睡到了中午。 见小花魁还躺在床榻上。 她去拿了新的衣裳递给小花魁,“换上吧,待会洗漱完去吃饭,晚点我再出门。” “妻主,我好像有些头晕。” 余祈抬起手覆在小花魁的额上,感受到滚烫的热意,也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晚上,明明是她陪着小花魁一起,更别说她自己还淋了雨,现在她跟个没事人似的,小花魁看着倒像是染上了风寒。 昨夜虽然想过小花魁会不会感冒。 但她也没想到她的乌鸦嘴这么灵验。 余祈出了门,吩咐衔玉去请位坐诊的男大夫。不算难找,她在黑市里有位熟识的。 给了玉牌,让衔玉出去了。 然后她回来,将刚才准备好的衣裳摊开,看向小花魁,“抬手,忍一下,我帮你穿。” 总不能让小花魁见大夫的时候□□。 简单地穿好了衣裳,把人塞回了被窝里,她将边角掖住,手被对方握住,然后被当做枕头压在美人的脸下。 滚烫娇嫩的触感。 对方真的不是什么精怪吗? 总觉得勾得她心神恍惚。 连指尖都不敢用力。 见小花魁启唇,她在床边替他拨弄开额间的发丝,“等好了再和我说?现在先休息会。” 被小花魁压着的手被暖好。 余祈不厌其烦地伸出另外一只换着给他垫。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她占了便宜,还是方便了对方。 等到大夫来了,她才起来了些。 少年手腕处还有些暧昧的痕迹。 不过大夫也是见过世面的,愣是面不改色地替他把完脉。 他的面色严肃,查探完后起身开口,“公子气血不足,昨夜又受了寒气侵袭,湿邪外侵,应当祛湿驱寒,用些药补,温养气血,以消病邪。” “那就麻烦大夫开药引了。” “应该的。”男子的年纪瞧着不轻,能前来帮她看,其实是因为夜市里那位的默许,但他面上不显露分毫,“待我用纸笔写下来。” 余祈付了银钱。 让衔玉拿着药单去府里取药熬制。 她陪同了会小花魁,见他面上还难受着,就先去外面洗漱完,再去了趟熬药的地方。 今日还是先不去酒楼了。 小花魁看起来烧得厉害。 不过好在不是什么难治的病。 她端着熬好的药,试了下温度,这才端进了屋子,扶着小花魁坐起来身子,给对方喂着药。 良药苦口。 小花魁皱着眉头,但没有说什么,一滴不漏地全部喝了下去。 余祈觉得他太过乖巧。 让他躺下来休息。 小花魁就不乐意了。 像是在立刻反驳她心底所想。 对方靠在她的怀里,圈绕着她的腰,明显是有些烧糊涂了,他黏人得要命。 “不冷吗?你躺下去休息。” 不管余祈怎么说,怀里的人也不为所动。 她没办法,只好哄着人,也跟着躺了回去,扯动被子将他整个人拢住。 等对方呼吸逐渐平缓。 大概是已经睡着了的。 余祈小心翼翼地松开对方环在腰间的手。 但很明显是行不通的。 美人嗓音迷糊,被她的动作惊醒,往她怀里又靠了靠,像是在汲取什么安慰一般。 余祈索性没有再动了。 不管怎么样。 小花魁现在感染了风寒,她怎么说也应该陪伴在身边。 黑市里的大夫,是她之前去买消息的时候就碰见的,交谈下来便当结识了位朋友。 对方年岁看起来不小,与她说起话来,却没有太多的隔阂。 虽说平时也会有男子做大夫。 但一般都是富贵人家里专门养着的。 虽说对行医治病没有规定,但因为律法对男子严苛,所以极少有在民间救治的男子。 普通人家,难养出会治病救人的医者。 更别说还是男子了。 寻常人家怎么会同意男子出来抛头露面,大多遮掩得仔细,好能嫁给一位得意妻主。 说起刚刚开完药引的大夫。 他原本是从黑市出发,结果回去时却转进了一家铺子,直直地往最里面走。 见了主子,这才掀开脸颊一侧的人皮面具。 是位年岁尚可的男子。 说起来,他或许是正值婚配的年纪。 “她府邸是如何的?” “如公子意料,她正是兰城里那位余氏小姐。”男子恭恭敬敬地跪地说话,“府邸里那位正是圆月楼的花魁。” 他面前的公子面上戴着鬼面,他指节轻轻扣在桌面,发出几声轻响,“有趣。” “她待那位花魁如何?” 他的嗓音没有变调,带着些磁性,语气莫名含着几分不屑的笑意。 “瞧着很紧张花魁的安危,应当是喜欢的。” “这也快一个月了,还不觉得腻吗?”座位上的人心生疑惑,自顾自地说了几句,“花魁得了什么病?” “是感染了风寒,气血有些虚。” “风寒?”男子思索地拖着下巴思考,“这般不在意对方的身体,让人染上风寒,也能称得上喜欢?” 他的态度明晃晃地不认同。 “兰城里除了温家小姐那群人,她形影单只,若是能拉拢过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权衡利弊。 从中获利才是他作为商人应该做的事情。 “你有瞧出来她府邸的样式吗?” “看不出来是何方地界,她府邸的样式与兰城其余人家差别不大。” 男子嗤笑一声:“我倒是真的好奇,究竟是哪位小姐来我兰城肆意行事。” “兰城其余小姐猜测她是那位。” 底下的人没有提名字。 但两人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不会是她,若是她的话,必定不会只带走花魁一人,又如此轰动。” 他思索了下,“京城可传来什么消息?” 另一边站着的人经过示意,这才开口,“丞相府的楚倾绝公子来了趟兰城。” 位置上坐着的男子扯了扯唇。 “一个两个,都往兰城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才是京城。” “他来做什么?” 底下的人有所迟疑,“一路奔波,听说是在打听谁,回京前去过余氏小姐的府上。” 男子停顿了下,眼眸里的神色有些暗,“打听谁都没有探查到,你们在查些什么?” “不是没查到,公子,是我们不太确定……” “楚公子好像是在打听京城余太尉府中的小姐。” 连姓氏都对上了,十有八九对方就是真的。 他不禁有些头疼。 “一个京城官家的小姐,来兰城和我们抢什么生意?”他对这种事情皱起了眉头,“倒是让花魁攀上了好去处。” “算了,不用管她了,她迟早会回京城的。不过倒是稀奇,楚倾绝居然回了京城不管她,这可不太符合他的性子。” —— 珠帘逶迤,帘后的美人抬起指尖,拨弄着琴弦,起落间琴音舒缓流动,似幽涧的山泉清洌动听,宛如敲击玲珑剔透的玉石。 墨发间的白玉珠花华光闪闪,美人一席白衣,领口微窄,露出雪白纤细的天鹅颈,气质淡雅,犹如凝脂软玉般白皙。 衣裳的袖口绣着几株芙蕖。 “知锦,我回来了。” 刚在外面安排好事情,余祈回到主屋,见小花魁指尖还落在琴弦上。 “我们走吧。” 美人起身抱起来琴。 如今这么淡雅疏离的模样,与前几日缠着她要一起睡的小花魁可大不相同。 “怎么了,不高兴?” “临时有事情,一时脱不开身。” 她伸手接过来古琴,哄着他,“真的不是故意丢下你在家中的。” “没有不高兴。”美人垂眸看着她将古琴收起来一同放在马车上,“妻主,下次出门,可以与我提前说声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 事发突然,余祈一时没来得及说。 不过倒也觉得应该和小花魁提前报备,便答应下来,“好,提前说。” 风临国,男子不应当过问妻主的安排。 谢知锦此番举动完全逾矩。 但依旧被纵容了下来。 这么溺爱他,结合他的过往,很容易会养出嫉妒偏执的性子。 不过就算余祈发现了他的性子被养坏,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反正是要宠着的。 溺爱一点没什么。 扶着小花魁的手,余祈上了马车,两人并排坐着,一行人晃晃荡荡地往京城里去。 青饮和衔玉一路上都是激动。 她们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去趟京城。 衔玉也不忘带着猫一起去京城,拿着东西逗弄着狸花猫。 路途遥远,就算是精力旺盛的猫,也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余祈扶着小花魁,让他靠得舒坦些,“你的风寒应该已经好了,还觉得不舒服吗?” “妻主,我没事,去了京城后,我们还会再回兰城吗?” “当然会回去。” 她在兰城还有新开的酒楼要管。 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抛下了。 来京城,只不过是要为原主报仇而已。 其实她也不在意余府千金小姐的身份,只是在异世界要有个合法的身份而已。 “知锦念着兰城,等事情处理完我们便回去。” 她话语说得轻松,“路上马车劳累,要不要先休息会?” “妻主是累了吗?”美人抬起指尖将她缓缓搂在怀里,“休息会吧。” 额头猝不及防抵住美人的锁骨。 闻着安神的气味。 余祈难免升起一丝困意。 “要不要躺下了休息?” 他的嗓音似乎也带着催眠一般,搅得余祈思维混乱了些。 美人清冷的面上如今全然都是温和,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曾移开过分毫。 如若余祈要躺下,狭小的马车位置就这么点,她的头或许只能靠在小花魁的腿上。 “就这样吧。”余祈有些困,握着小花魁的腰,昏昏欲睡,“我们到下一座城便停下来休息会。” 她说完便闭上了眸子。 美人感受着怀里人的呼吸起伏,指尖搭在她乌黑的发上,挑起来一缕缠绕在指尖。 又是逾矩的行为。 他快要被惯坏了。 连他自己都发现了妻主对他的宠溺无度,好似对他没有底线一般,就算再怎么试探边界也无济于事。 任由他如何过分的要求,好像都会被应允。 美人低垂着睫,眉睫底下遮掩出阴影,漆黑一片的眸子染上几分认真。 这般惯着他。 实在是让他难以压抑自身的情感。 妻主在兰城没有夫郎也就罢了,在京城也没有夫郎就有些奇怪了。 出身大户人家,通房是少不了的。 可那晚的反应,他能感觉到妻主是第一次。 心尖被占据了大半块位置,两人都是初次,这种情爱之事难免会让他心底产生依赖和占有的想法。 他侧下脸,脸颊贴着少女的发丝。 眼帘垂下,像是跟着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但美人指尖缠绕禁锢住的发丝,可以看出来他还并未进入睡眠。 马车外,车轮滚动。 几乎是毫不停歇的赶路。 若不是担心路上有劫匪,余祈买的马车就不是这种装扮布局了。 京城途中路过好几座城池,余祈总是会带着小花魁停下来休息一日。 每个城内都会有当地特色的东西,余祈原本想带小花魁去逛逛。 但见他面露疲惫,便只好自己出去买了些金银首饰,每日送给小花魁,好用来维系自己稳稳卡在八十的生命值。 返利依旧少得可怜。 不过总比没有好。 直到修了几日,快到京城的地段,对方状态才好了一些。 小花魁与她说马车有些生闷。 余祈便带着人住客栈休息,调养身子。 “这些天,是不是累坏了?”余祈给小花魁倒了杯茶,“不着急赶路,我们在这里多休息几日也没关系。” “去了京城,妻主打算怎么安置?”美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视线清明地与她对视。 余祈停顿了下,回他,“我会在京城内置办一套屋宅让你先住着。” “等处理好事情就一起回去。” 茶杯骤然摔落在地面。 碎裂开来,格外刺耳。 美人指尖微颤,但最终还是收敛了情绪,没有说什么话。 余祈连忙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让人进来将这里打扫干净。 “怎么了,是茶水太烫了吗?” 不过幸好,小花魁只是裙角沾了些水迹,身上没有被划伤的地方。 她这才放下心,“没事的,再让人送一套茶具就好。” 想了想刚才她说过的话。 好像也没有什么错处。 难不成是小花魁觉得把他一个人扔在外面,不带他回余府吗? 但是余府里的人。 对待小花魁大概率是要摆谱的。 余祈不想看见小花魁被欺负。 这才想着将人安置在外面,总之她可以每日都出来和他见面。 “知锦是想和我一起进余府吗?” 余祈叹了口气,“我与余家关系紧张,不是你想的那般好,这次回来大概率也是来诀别的。” “妻主要断绝关系?”美人好似这会才回过来神,轻缓地问她话。 “是划清界限,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京城了。” 天高路远,余祈跑一趟确实麻烦。 还不如早些了结的好。 反正余府对原主又是不在意的态度。 “你会怪我吗?”余祈神情认真,“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官家妻主的身份,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努力经商养你的。” “怎么会怪妻主?” 美人心尖微烫,原本紧张不安的情绪骤然放松了些,“如此这般,是我要多谢妻主。” 是他错怪了。 原以为梦中一切将要成真。 没想到妻主比他还要果断些。 只是余府,恐怕不会轻易放妻主离开。 余祈见小花魁不介意,也就弯眸笑了笑,“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这段时间你在马车休息不好,我原先给你买的那些东西你应该还未曾看过。” “妻主给的是什么?” “傍身用的,大多是一些珠宝,不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典当,折成现银。” 余祈轻描淡写地安排了自己东西的去处。 若是他不喜欢,就典当赠礼。 这种行为在妻主眼里,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就算之前他将东西转赠别人,对方也未曾与他生气过。 他心底不免升起些疑惑。 妻主这般好,怎么会在这个年纪还无夫郎陪伴在左右呢? 还叫他一个花倌捡了去。 当真是极好的运气。 “妻主在京城,没有其他的夫郎吗?” 余祈将原主的关系网全部梳理清楚,才回答他,“自然是没有的。” “怎么,你觉得我有?” 少女弯起无害的眸子,伸手掐了掐他脸颊,嗓音清亮,“可能是为了遇见你,所以一直未曾有过别人。” 犹如天籁之音,叫人心神一震。 明知道对方这句话里有玩笑的意思。 可在风临国,这种偏爱一直都是凤毛麟角,少得可怜。 如今让他碰上了。 待他也如此宽厚温柔。 美人忍不住心尖暖了些,呼吸也跟着错乱了几拍,任由对方捏住脸颊的一侧。 余祈不小心将小花魁的脸侧按出来红印。 明明没有用太多的力气。 对方像是碰瓷一样,一晃眼就红了。 她扯了扯嘴角,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指尖。 “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带你在锦城逛逛,最后我们再去京城。” “总之是不急的。” 美人点头。 随即靠在床褥上休息。 马车坐久了一点都不舒服,摇摇晃晃的让人胃里翻江倒海,余祈早就忍得难受。 现在也就一起趁着休息的时候好好补觉。 省的到时候上了马车又想停下来休息。 她们两人开的是一间房,余祈扯散腰间的系带,解开外袍就躺了下去,抬手松松垮垮的揽住小花魁的腰。 细腰长腿,隔着薄薄的里衣轻而易举就能看清楚美人的身形。 宽肩窄腰,当初隔着红纱初见的时候便能知晓的身段极好。 美人墨色的发丝有些钻入了她的衣裳,试图和她的发丝混在一起。 倒是让人觉得缠绵得很。 余祈也没有去分开发丝,只是跟着小花魁一起补觉。 第28章 药效发作 街道衣香鬓影。 巷口马车上的帷帘被挑开一角。 少年指尖宛如莹玉通透的白玉, 轻巧地拉着帘子的边角,只是在下一秒,他的动作僵停住。 显然是帘外的场景让他出乎意料。 布满缠枝的心灯, 被帘外的少女满脸笑意地递给对方, 眉眼弯弯, 似是天上月般柔和。 不知道什么时候,帘布已经被他扯出褶皱。 帘子里还有一位公子,见他视线骤停, 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嗓音未停,“楚哥哥不去我府上了吗?” “可是有认识的朋友?” “要不要上前去见。” 帘布垂落,青纱幕篱下的少年收回手, 嗓音迟缓,“……没什么, 我们走吧。” 差点压不住他心底的情绪。 硬生生咽下喉间的一口血。 少年袖口里的指节曲起,圆润干净的指甲深深地印入手心。 他脸上的不虞被面纱尽数遮掩。 马车上对于搭话他都显得心不在焉, 一直不在状态, 整个人像是被吸走了魂魄。 “楚哥哥你到底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出来见我一趟,怎么说了好几句话都不理我。” 与他同坐一车的公子瘪嘴,但也没有真的生气, 只不过是在唤回他的注意力。 楚倾绝这才发觉他又一次冷落了对方。 整理了下烦乱的情绪, 嗓音还是端着温润的模样,“你方才说的月纱,改日我送几匹给你。” 这下,对面的公子就不再同他计较了。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的性子向来活泼了些, 像楚倾绝这种京城里克己复礼的公子,与他其实只能算得上见了几面, 实在没想到对方会专门来找他。 但其实楚倾绝当然不是为了他而来。 只是借口来找他,特意来打听余祈的下落,一路寻找最后才辗转过来见一面,好和丞相大人交代属实。 不然,对方怎么能放心将他放出京城。 原本想着在锦城待上一段时间,让母亲派来看他的人能够安心,后面打算再回兰城劝说余祈回来。 现在似乎。 不需要他劝了。 这方向,大有可能是准备带着花魁一同返京。 对方不会只有他一个夫郎。 这种事情,一直是他所清楚的。 他作为正夫,可以宽容大度些。 只是对方居然连名分都不愿意给他,还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除此之外,最让他难以忍受的一点。 就是那抹刺眼的笑意。 简直是要将他们以往所有的事情通通撕碎,血淋淋摊开在他面前。 毕竟他从未见过余祈这副模样。 他为余祈做了那么多,可却连一个敷衍的笑都未曾有过。 别人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得到。 少年的眸子幽深灰暗,丑陋又可笑的嫉妒居然开始在他心底滋养生息。 难以想象。 他居然输给了一个花倌。 身旁的男子还在说着些玩乐的话,可他已经无心再听下去。 —— 楚倾绝在马车帘外看见的两人。 正是在锦城中途休息的余祈和谢知锦。 下一站就是京城,余祈想让小花魁先休息好,再去考虑出发的事情。 毕竟报仇又不是一时能成的。 先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事。 布满缠枝的心灯在日光下七彩斑斓,枝上开着一小簇一小簇鲜艳小巧的花。 她几乎是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赶忙买下送给小花魁。 “知锦喜欢吗?”余祈将心灯放在小花魁的手中,还意犹未尽地戳了戳开在枝上的小花。 美人接下来心灯,在外低声道:“喜欢。” 透过层层薄纱,隔着幕篱他的视线垂落看向对方送的东西。 少女腰间还系着他之前送的香囊。 可见对他的在意程度。 他抿了抿唇,指尖握住少女的手心,“妻主,人多,怕是会走散。” 在风临国,只有关系很亲密的妻夫才会在外如此亲近。 显然,这是他又一次的试探底线。 但毫无例外,他成功了。 少女纵容的程度远比他想象的要高。 “牵紧些,就不会散了。” 余祈也顺势握紧了小花魁的手,语气仍然温柔,带他又去买了些别的物件。 直到买完系统要求的数额。 她才停下来和小花魁在水边休息。 水的两岸都有路,可以说算是一条弯折的河流,也算不上太宽。 “妻主不必为我花这么多。” “我已经心属妻主。” 谢知锦的大致意思可能是他已经被追到手里,余祈手中的银钱也就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砸下去。 或许是作为她的夫郎后,有持家的概念。 余祈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她要花的钱绝对不能砸在手里。 “放心,够养你的。”余祈眼眸温和,在逐渐昏黄的天色下,语气莫名带着些放松,“要是我没有钱了,那就在知锦这里蹭吃蹭喝。” “谢知锦,你会养我的吧?” 明明在风临国,最为不齿的就是女子倒贴上门做赘妻的了。 可在少女眼底,似乎没什么。 就像是毫无要求地养着他一样,她好像对这种事情一直都没有太多的规矩。 又唤了他一句谢知锦。 让他不由有些心口酸涩。 毕竟已经许久未曾有人这般喊过他了。 他都快要忘记了他是谢知锦,而不是花楼里的淮竹公子。 美人认认真真地应了下来。 “会的。” “会养妻主的。” “只是玩笑话,不过知锦真好。”见到小花魁这么认真承诺的模样,余祈忍不住弯了眸,“我目前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她的酒楼不是白开的。 虽然对谁养谁这件事情,她都无所谓。 但这里都是女尊世界了,她怎么可能让小花魁养着她。 岸边不远处还有铺子的叫卖声,市井生活的气息浓厚,晕染着昏黄的光,叫人心神安定了些。 余祈逛了一圈。 小花魁又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几乎是她挑什么就说喜欢什么。 因此也不想太折腾小花魁。 送的东西那么多,现在停手回去不算委屈他,倒是一直让他在外疲累才是委屈了他。 “我们回去吧。” 她立刻叫停。 “好。”美人感受到指尖的力度,他跟在对方身侧,形影不离,“妻主,不如明日动身去京城?” “你休息好了?” 这才停了两日。 余祈感觉她还没休息好。 一想到去了京城,要面对糟心的家庭,就忍不住想起现代的那些事情。 她原生的家庭也不太好。 但养出来的性格倒是不错。 或许是她自己的意志力足够强,才没有被水蛭般的家庭洗脑,没有任由他们刺破她的外壳吸取掉她的血液骨髓。 美人倒是语气平和,情绪稳定:“已经休息好了,其实,早一日晚一日都是一样的。” “之前不应该因为我,耽搁妻主的安排。” “和我客气什么?”余祈无奈地看向他,随即拉着他上了马车。 不过她总觉得背后有什么在盯着,一路上的视线好似都没有断过。 有点毛骨悚然。 但路上行人没有停留打量她们的意思。 余祈只当是她自己多想,掀开帘子上了马车,随后就回了客栈。 等她躺在床榻昏昏欲睡之时。 又被小花魁拉了拉衣角。 余祈不解地抬眸,却见小花魁面色不对。 抬起手摸了摸,果然他的脸有些烫,她直接坐起来身,语气微惊,“是又受风寒了?我去请大夫,再先熬些药。” “妻主,不是风寒。” 余祈还没穿上鞋,身后的小花魁就继续开口了。 他嗓音既慢又带着些不正常的喘息,像是从唇齿间极其为难溢出来的词。 眼尾梅花渲染般的红,眸间有着难以掩饰的潋滟。 这面色。 确实不像是风寒。 倒像是那夜的景色。 余祈再怎么迟缓也反应过来了。 她停住动作,有些卡壳,“那我能帮做你什么?” “妻主……陪着我就好。” 美人的嗓音已经暧昧不清,嗓音里含着的是压抑不住的支离破碎。 谢知锦心里清楚他这反应是因为什么。 是花楼之前给他用过的药。 如果没有接触过情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一旦他接触过情爱,就难以再摆脱掉,会日日思念,也就意味着沉沦,以及无法逃离。 甚至可能彻底沦为药物的玩物。 他一直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个药。 只是没想过,药效会如此强。 他的呼吸已经开始带着些紊乱,唇瓣咬得出血,因为一直忍着,额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视线都开始迷糊。 这份渴求快要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寸。 他指尖都被自己压的出了些血迹。 可依旧没有转移太多的注意,只觉得炙热发烫。 余祈怎么可能忍心小花魁一副中了药的模样。 她又探过去指尖,想再试试他脸颊的温度。 这次没有侥幸逃脱掉。 她的手被暂扣住。 滚烫的脸颊贴在她的手心,对方的呼吸有些乱的落在上面,白皙的面上尽是隐忍,睫毛已经完全的垂落,想来是极其难受的。 “要不要我帮你?” “不。” 美人齿间只溢出来一个词,但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话语果断。 但却是继续压住了她的手,以此来舒缓脸上的热意。 余祈想帮忙也不行了。 小花魁都说不了,她总不能还去把人压着。 感觉到对方很热。 余祈干脆贡献出另外一只手,帮他脸上减轻些负担,对方的唇瓣无意识地擦过她的手背。 她只觉得脊背骤然一僵。 但还是没有别的动作。 美人呼吸的频率早就乱了,但他依旧不肯低头,但却也知晓仅仅依靠这点凉意,是无法舒缓自己的热意。 “妻主。” 像是低头一般。 他嗓音轻得差点听不清楚。 余祈知道小花魁快要临近承受的边缘了。 第29章 是在做梦 她靠近了些。 这样即便小花魁说话小声些, 她也能一字不漏的听清楚。 “要吗?” 余祈试探性的开口。 美人瑰色的唇瓣像是惨遭什么蹂躏一般,覆着一层嫣红的朱砂,叫人忍不住想要细细研磨。 唇上那一抹血迹鲜艳晕染开。 “妻主, 过来些。” 极其不容易, 他清润的嗓音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气息, 断断续续,勉强说完一整句。 于是余祈靠得更近了些。 对方修长的指尖直接揽住她的腰,随即整个人靠在她的怀里, 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呼吸越发混乱。 几乎像是将他的体温全部渡给余祈一般。 余祈不免有些心疼:“是有人给你下药了?” 小花魁的模样,实在不对劲。 完全不像是平日里的他。 “要不我帮你吧。” 余祈再一次开口说这样的话。 她的指尖又已经被拉着贴到了美人一侧的脖颈上,热意滚烫,几乎是扑面而来。 对方像是被烤在木炭上, 余温绵绵不断。 余祈没有抽回手,反而贴着对方脆弱的脖颈感受对方已经慌乱的心跳声。 这种事情, 好像不用问? 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床榻的美人不知何时思维已经快要被攻破,隐隐约约觉得身前是什么冰玉, 只愈发想缓解身上的热意。 连他自己的衣裳也被拉扯得散乱。 意志时有时无。 “阿祈, 我热。” 对方亲昵地称呼,以及勾着她系带不断扯动的动作,顿时让余祈打起了精神。 是该顺从呢? 还是该假装什么没有看见? 她始终没有动作, 只是任由对方的指尖探进她的衣角, 不断从她身上汲取凉意。 甚至最后还纵容地贴了贴对方的唇瓣。 美人眉睫依旧在颤,宛如沾湿的蝶翼不断扑闪逃脱水面般。 他的唇瓣被贴住。 不算特别冰凉的触碰,但极大地舒缓了谢知锦心底的焦躁不安。 他的指尖停住。 随即呼吸混乱地缠着对方纠葛。 余祈原本就想干脆这样顺着小花魁了。 可却突然被咬了下,没反应过来, 她不免被痛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对方视线似乎清醒了些。 “抱歉,妻主。” 他原本是想自己清醒些的。 怎么误伤妻主了? 谢知锦手里不小心压出的血迹大概率已经沾到了少女的衣裳上, 说不定还蹭在了对方的后背。 他尽可能平缓着呼吸。 现在似乎来不及道歉。 “这种药的话,不是会很难受?” 余祈还抱着对方,让小花魁继续待在自己的怀里,“好些了吗?” “妻主,碰了的话,我会成瘾的。” 美人的嗓音不可避免带着些低哑。 抵着她的脸侧说着这样的话,难免让人想要他堕落迷失,落入不归处。 怀里的人继续轻缓地说着,清润的嗓音浸透了微哑的紊乱呼吸声,“这样的话,或许我一日都离不开妻主。” “那我就每日都陪着你。”余祈的手已经被美人脖颈已经暖得温热,干脆抬起抚着他的背,语气温柔,“这种事情,我总不能叫你忍着。” 她说完话后,怀里的人像是停滞了下呼吸。 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嗯。” 美人轻声应了句。 余祈还以为小花魁是同意的意思。 才动手解开自己的衣袍。 却发现小花魁就只是单纯地揽抱住她,没有多余的动作。 “妻主,等到了京城,再帮我。”美人气息迟缓落在她的身侧,像是勾着她在说着什么亲密的体己话,字句停顿,“我不想在这里。” “好。” 余祈揉了揉小花魁的发顶。 对他的话,自然是答应。 “如果难受,再和我说,不要忍着咬自己,我看你的唇都有血迹了。” 一整夜为难的不只是美人。 余祈听着小花魁难以压抑的气息,也担心对方无法支撑住,便耐心地等待他平静下来。 一整日,直到天泛着微白。 小花魁才困倦地睡了过去。 余祈也陪着,这个时候感受到他终于能够平稳休息了,这才放下心来。 小花魁倒是有能耐的。 一整晚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本来打算今日出发去京城,也是拖到了午后才动身。 而一直蹲守在她们客栈的线人,瞧见她们离开,连忙就去找楚公子汇报实情了。 余祈派出的人跟着这个小尾巴,直到跟进了锦城的一位贵人家中,才返回。 余祈若有所思。 原主没有锦城的朋友。 对方好像只是在监视而已。 并未对她们造成危害。 美人轻咳一声,面色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他心平气和的同坐在马车上与她说话,“妻主,是在想何人派来的手下吗?” “嗯,只能跟到了刘府,并未瞧见太多,不知道对方起的什么心思。” 马车已经出了锦城。 余祈也就不在此事上多耽搁。 马车的帘子并不遮光,白昼勾勒出美人简单的身形线条,如同素描一般,炭笔随意地描绘出一位修竹的公子。 不似真人。 宛如枝头覆在梅花上的一层霜雪。 “不过没对我们做什么,知锦放心,等到了京城我再加派些人手在你附近。” “有妻主在,不怕的。” 一贯清冷风格的美人,面色毫无波动的说出这样的话,他像是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寻常的话,眉眼淡淡的平和。 大概只是在客套一番。 余祈不管他客套与否,牵着他的手弯眸笑得宛如月牙,“那必定不辜负知锦的信任。” 指尖白净修长,搭在她的手心。 现在小花魁对她的接触格外顺从。 丝毫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好在她没有那么多过分的举止。 他的腕骨处还存留了些昨夜的痕迹,被白色的纱布缠绕住,血迹已经止住,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破碎感。 是余祈给他缠的。 今天一早就发现了小花魁的伤口,她心疼地给清理了下,还奇怪昨夜怎么半点血腥味都没闻到。 大概是鼻尖都是美人的气息环绕。 清幽的花香扑面而来。 以至于她注意不到别的事情了。 少女的视线落在缠住的白纱上,美人顿了顿,有些想将袖口垂落,好能完全遮挡住白纱。 可他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只静静地看着对方专注的眼眸,好半晌才开口:“妻主要拆开看看伤口吗?” 昨夜他没留意力度,腕骨的血痕多得难看。 他原本以为妻主会介意他的伤口痕迹,但却被认认真真地处理完伤口,也并未对他说过重话。 上等的权贵,大多有些难以宣之于口的癖好。 如果是妻主的话,也没关系。 他这样想着,便动手扯住白纱的一角,刚要掀开就被按住。 “拆开做什么?”余祈不解,把他的指尖压住,“你的伤口还没好,要拆也是明日才行。” 小花魁是有受虐倾向吗? 奇奇怪怪的。 一路上,她都格外不放心地禁锢住小花魁的指尖,不让他再去动那白纱的布。 美人眼底流露出几分疑惑。 但指尖也确实没有再动了。 马车晃悠,余祈没一会靠着小花魁就又觉得困了,可能是安神香囊的缘故。 她半梦半醒间,倚靠在美人的肩颈。 对方的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她的禁锢,贴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指腹缓慢地压在她的唇瓣之上。 余祈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小花魁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因此她没有在意。 稀里糊涂的真的睡了过去。 美人眉眼里的情绪看不真切,他指腹下的触感传来少女的温度。 他举止向来是懂礼数的。 可现在这种动作,无疑是冒犯的。 少女眼眸抬起看了他一眼,温润的眸中浮着一层雾气,有些朦胧。 他的指尖顿时没了动静。 但对方对这种事情毫无反应,又闭上眸子继续休息,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谢知锦并未收回指尖。 清冷矜贵的公子眉眼认真地用白皙的指尖压住对方的唇瓣,美瓷般精致的脸颊落下,宛如花瓣的唇贴了贴自己的指尖。 呼吸几乎是在此刻交汇。 缠绵地纠缠在一起。 如若一直无人打搅他与妻主,应当每日都是如此恩爱的模样。 连孩子的存在他甚至都不想有。 大概是要一人占着对方的意思。 嗯,果然是被惯着。 就容易看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地位和处境。 美人放任心底的情绪滋长,连平日里抑制的念头如今都未曾有。 四周寂静,只有车轮滚动声相伴。 他稍微起开了些,终归是没有在人睡着的时候,做出太过逾矩的事情。 许久后,车轮才吱嘎地停了。 外面的衔玉唤了几声。 余祈这才悠悠转醒。 她抬眸就见发顶的美人也才眸色清明,“到了京城,我先陪你一段日子再回余府。” 余祈还记得小花魁昨晚不舒服的情况。 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看不见的地方。 “是我以前的屋宅。”她领着小花魁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还有些原主以前的下人,她们都被提前打点过,知晓跟在余祈身边的是正夫。 原主虽然不受宠,但该有的都有。 置办在外头的宅子是当初她父亲在的时候,就已经替她买好的。 余祈才来京城,一时半会也难找到离余府近些的屋宅,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地方。 “你不用挑院子,直接住主屋。” “其他院子你想放什么物件就放。” 余祈转头看了眼底下跪成一片的下人,“你们认清楚人了,都下去吧。” 毕竟是原主的下人,有些跟着原主许久。 她也不能一来就把人全部轰走。 让她们没有活的生计。 更何况她自己的人也有安排进来,不怕小花魁会受委屈。 第30章 余初苑 原主的府邸布局中规中矩。 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 能得这么一间宽敞的院落,待遇其实不算差。 余祈搭了把手,收拾完带来的东西。正准备与小花魁好好温存下, 门外就来了人要见她, 竟是原主不经常在家中的二姐余初苑。 她出门将人接了进来。 余初苑面容英气, 眉眼间都是冷峻和严肃,身形高挑,俊朗清逸, 叫人不敢生出调笑的心思。 “你这一个月玩够了,怎么不回府?” 是一板一眼的态度。 如若是余初苑手下的人,就知晓她语气其实并没有那么恶劣,反而有些别扭的温和。 余初苑随即叹了一口气, 压下原本要质问的话,继续道:“家中的人都很担心你。” “知道了, 等过几日再回去。” 余初苑面前的少女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与以前的她看起来没有太多区别, 只是要好说话了些。 或许是小妹这一个月想明白了些。 见小妹没有大发雷霆, 余初苑不禁挑了下眉,“你回来就好,大姐前日才离开京城, 前线战事吃紧, 她实在拖不得。” “嗯,不过我才到京城没多久,二姐怎么会知道我回来了?”余祈抬眸看向她,“再说了, 你们这一个月都不曾找过我,说是担心不免有些勉强。” “你还好意思说!” 她的嗓音骤然拔高, 但很快又压下来不耐烦的情绪,略微苦恼,“你非要与那无权无势的男子私奔,等我们半月回来,才知晓你离了家,但你做出的事情实在惹得母亲恼火,她严令禁止我们不准寻你。” “我实在想不明白。” “你好好一个余太尉之女的身份,怎么就甘愿为了一个男子抛下这些?” 余初苑确实很不理解。 男子在她们眼中,只是依附女子的一件漂亮衣裳而已,与权贵的身份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但她在脑子里想了想,不能叫小妹因她的话又生了嫌隙,只能再次无可奈何地叹气,面露忧愁,“算了,二姐也不是不同意你们的事,实在不行等母亲气消了些,你再将他纳入府里也未尝不可。” “哪有什么私奔?”余祈咬死不认,“我只是去别的地方透透气而已。” “那你从兰城带回来的男子是谁?” 余初苑没想到自己的小妹如此没有担当,原先以为她私奔的时候还尚且觉得有几分胆量。 如今,居然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认了。 “二姐是怎么知道我是从兰城回来的?”余祈轻声咳嗽了下,眼里都是警惕之意,“莫非二姐一直在监视我?” “我哪有这样的闲心。” 余初苑感觉自家小妹脑子一会好一会差的,她不禁无语,只好全盘托出,“是楚公子与我们通的消息,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你莫要怪他。” 四四方方的红木桌前,两人话语有来有回。 余初苑站在桌前,只觉得自家妹妹似乎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那你说说,跟着你来京城的这位,又是哪家的公子?” “从兰城把人拐来,你也算有本事。” 小妹离家前,余府上下清点了银钱,知晓她带了许多,够她挥霍好几个月的了。 余初苑现在见到余祈红润的脸,也知道这段时间小妹没有亏待了自己,这才稍微安了心。 不过她很好奇,张牙舞爪的小妹究竟是栽到了谁身上。 “自然是兰城的公子。” “二姐当然知道他是兰城的公子,具体问的是他家中背景和官职。”余初苑不厌其烦地解释。 “普通人家。”余祈依靠原主的记忆,对面前的女子生不出熟悉依赖的感觉。 也就无法从一开始就信任。 说不准余依柳到底是受谁指使的。 虽说应该不是余初苑,对方见到她没有太大的反应,余祈暂时没看出来这人有问题,但余府上下,她姑且都不会信,更别说要把小花魁的罪籍的身份告知了。 “我想问问余依柳,她人呢?” “她?”余初苑一时没想起来余依柳到底是谁,好半会才想起来,“待我回去帮你问问,你可是找她有事?” “是啊,我想问问她,还记不记得我。” “你这是说的什么怪话,她当然记得你。”余初苑不知道她说话的意思,只觉得有些自家小妹又在想什么整人的把戏。 念在对方出门一趟没有闯出祸端,她打算睁着眼闭着眼,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二姐如果见到她,不要与她说我回来了,我想给她个惊喜。”余祈语气平静的说完,这种话语莫名有些渗人。 “好,我自然不会去说。” 余初苑面露奇怪地打量着她,最终还是转移话题问她:“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回余府,母亲那里我再替你说几句好话。” “三日后。”余祈随意定了个日子。 京城也有黑市的地界,只是要更隐蔽些,但余祈之前也算是兰城黑市里的常客了,她早就打听过京城里的黑市位置。 关于余依柳的所有事情她都得了解清楚。 这次她没有自己动身前往黑市了,而是派手底下有武功的人前去。 至于银钱,用的是她自己从连锁酒楼里攒的。虽然店铺目前还在补回本金的状态,但余祈在温氏钱庄借的款还剩很多在她自己手上。 因此也不算太穷。 送走了余初苑,余祈看着对方的背影,默然片刻,没看出来对方的差错。 或许是位极好的姐姐。 可惜原主已经不在了。 她安排好去黑市的人,然后转身沿着石阶到了走廊,还没走进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喧闹声。 “是怎么了?”余祈看向里侧的人。 视线落在屋内的人里,她有些疑惑。 小花魁坐在主位上,底下跪了两位面如桃花的男子,以及碎了一地的白瓷。 好家伙。 她离开一会就出事是吧? “妻主,不是什么大事。”美人嗓音平和,只是安静的抬眸与她视线相对。 莫名让她觉得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余祈没有时间再细想,于是看向一边管事的侍女,这可是她专门放在小花魁旁边保平安的。画黛是从小陪着原主的,替原主做过许多事情,是可以信任的人。 画黛与别的下人,总归是有差别的。 屋内站着的侍女被点到,面露难看地看向底下的碎瓷片,她也没想到主子才回来,屋子里就闹出这样的事。 “这是小姐以前最喜欢的白釉瓷,有价无市,如今被他们打碎了,是要好好罚上一罚,也怪画黛今日没有打点清楚。” 余祈了然:“你去将他们的契纸取来。” 她又看了眼底下跪着的两人,随即走到小花魁面前,抬起指尖检查对方身上有没有伤口。 小花魁指骨处有被碎瓷片擦出的血迹。 她这下可就不淡定了。 “怎么,是你们一起打碎的?”她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 底下的两人面容上覆着胭脂水粉,衣裳也是比其余下人要好上一些的缎子,头上戴着的金银的簪子,像极了屋子里的主子。 “是奴不小心碰碎的,小姐。”一位蓝衣的小侍低着头,如临大敌地跪伏在地面。 另外跪着的一位就与他截然不同,梗着脖子与她开口说话,声音莫名有几分发嗲,听得人起鸡皮疙瘩,“我们又不是故意的,是谢公子一时惊扰了我们,这才掉了白瓷。” 他摊开被瓷器刮伤的手心,面上可怜兮兮:“小姐,你看我也伤得很重。” 似乎还想让她替他做主。 余祈不知道对方哪里的底气,在原主记忆里翻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对方是余太尉给她安排的通房。 大概是从小就陪着她,专门养着的,也就觉得有说话的底气。他们两个除了未曾与原主行过房事,平日里的待遇却也与通房差不多。 面容虽是姣好,但总觉得哪里差上几分。 “都发卖了吧。”余祈冷声道。 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平日里余小姐虽然脾性不好,但对待下人也不会太过严苛和责罚。 “妻主,这样处罚是不是有些重了?” 美人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的伤口处,“不碍事的,很快就会恢复。” 美人腕骨处还缠着白纱,现在又添了新伤。 余祈方才出去还想着不会让小花魁受委屈,结果一回来,对方就受了委屈。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在小花魁面前,她终究是温和了些,“没事,我很快就处理好。” 她重新低头看向底下的人。 “你说,惊扰了你所以才碰碎了白瓷,那你们是在做什么亏心事?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两个现在这么胆小如鼠了。” 见那刚才还伸手要她看伤口的小侍垂下了手,她隐约猜到了什么,“那就星月来答。” 星月原本跪伏着,被点到后才起来了些,但却不敢抬头看余祈,只侧开视线看向一旁的人。 “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余祈不免有些气笑,落座看着一地的狼藉,“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答不出来吗?” 要不是小花魁在这里。 她威胁的话马上就会说出来。 但不想吓到小花魁,所以尽可能态度温和了些,也就没有那些恐吓性命的话。 对方顶不住压力,只低下头说了几句。 他们无非就是说了些谢公子的小话,却不想被正主碰上,这才一时被吓到,从而打碎了物件。星月每说出一句,他身侧的男子就抿紧唇瓣一分。 余祈单是听着,就压不住心底的情绪。 她之前到底打点了什么? 居然还把这样的人给留了下来。 30-40 第31章 过分 “这屋子倒是让你们做主了。” 余祈抬起指尖, 从赶回来的画黛手中拿起契纸看了一眼,“念在知锦替他们求情,那便免了杖责, 画黛, 你送他们回太尉府。” 太尉如何安排这两人便与她无关了。 此话一出, 星惜的脸都变得惨白:“小姐,星惜知道错了,你别赶奴走。” 他全然不顾面前一摊碎掉的瓷片, 腿间衣裳很快便渗透出血迹,似乎想来扯她的衣角求情。 “太尉大人不会给奴一个好下场的,星惜跟着小姐十余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若被太尉大人知道奴办事不力,定是要被打成残废的。” “够了, ”余祈看向一边的人,“你们都愣着做什么, 把人拉出去。” 不让他们赔已经算仁慈了。 下人听了安排, 上前就将星惜给拖了出去,等到要将星月拉下去时,主位上的美人轻声咳嗽了下, “妻主, 他能留下吗?” 余祈看了眼底下的星月,他被人架着胳膊,整个人都白着一张脸,但死死咬着唇, 没有说出一句话。 架着他的人听到主家发话,一时停在原地。 “松开他吧。” 她没有问小花魁为什么, 只听了他一句,便直接应允了。 底下的星月只觉得身后的冷汗还在流,他赶忙跪下磕头,“星月在此谢过公子,谢过小姐。” “都下去吧。”余祈没有再多看一眼,朝着衔玉道:“打盆温水到屋子,再叫人收拾下这里。” 染着血迹的地面被清扫。 余祈拉着小花魁回了主屋,端起来他的手,看着虎口的伤痕,“还有别处被弄伤吗?” “妻主,我没事。” 美人墨色的长发被金昙簪束在耳后,手上几处伤痕倒像是描笔勾勒的弧度,嗓音清润:“是我靠得太近了。” “怪我没打点好。”余祈看着伤口轻皱了下眉,“他们都是清白的身子,我未曾做过什么,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 “我信妻主的。” 椅凳上的美人抿着唇瓣,隐约含着一些轻浅的笑意,压下情绪,身姿绰约地倚靠在余祈身侧。 余祈轻声叹气:“他们说你不好,又弄伤了你,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小花魁这性子也太好说话了些。 在圆月楼似乎也是如此,将她送的东西都给了旁人,定是被欺负了。 “不是很重的伤,妻主无需多虑。” “过几日总会好起来的。” 美人语气慢下来,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只是他们陪了妻主这么久,妻主忍心将人就这么赶走?” “忍心?”余祈面上稍显疑惑。 这能有什么不忍心的? 她家的小花魁该不会是圣父吧?也太善良了些,在这种地方很容易吃亏的。 她还觉得处罚宽和了。 “他们只是比其余人关系近些,但终归主仆有别,做不好事情打发走也是寻常事。” 余祈弯了弯眼眸,语气温和:“如若觉得处罚重了些,我下次再妥善些考虑。” “他做错了事,理应受罚,妻主已经做得极好。只是如若我也做了错事,妻主也会这般不留情面吗?” 美人的嗓音极轻,眉眼间没有玩笑的意思。 “能做什么错事?”余祈不解,“况且知锦与他们不一样,不会赶你走的。” “怎么会担心这个?” 总不能是小花魁真背着她做了什么错事吧? 余祈很快否认,她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比较肯定的。再说了,有她在旁边,小花魁做不出什么错事。 “妻主,是我多虑了。” 美人低垂下眼眸,指节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虽然大多数的血迹比较浅,但架不住有些瓷片剐蹭进了皮肉之间。 他惯会隐忍苦楚,因此面上丝毫未显。 只是想起来妻主的果断以及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分冷漠。 这才发觉。 如若底下跪着的是他自己,似乎连抬手让妻主看伤口的话都说不出口。 星惜如此亲近的话,以及众人的反应,无不说明在以前妻主对他们都是不计较的态度。 甚至可能对星惜的态度,比其余人都要好上太多,因此对方能在私底下说出那样的厥词。 妻主的漠视对待。 他好像单是想想就难以承受。 屋内昏黄的光线逐渐变得暗淡。 主屋里随处可见的素净的玉瓷,用来做隔挡的帷幔也是简朴的纹路。 屋外的衔玉敲了门,端着物件进来。 余祈这才和小花魁分开了些距离,起身去取了巾帕,将热水置于面前。 “伸手。”她语气平静温和。 巾帕沾了水迹,雾气氤氲,撒落在美人白皙的指尖上,覆着轻白的薄纱般若隐若现地贴在玉质的肌肤上。 不像是擦拭伤口,倒像是在为他盥洗一般。 指尖沾染水意,他蜷缩起指尖,试图收起来不让对方触碰,嗓音低低:“妻主,这恐怕不太妥,哪里女子为男子盥洗的道理,我自己来吧。” “没事,你不一样。” 余祈没有太大的反应,用湿热的巾帕贴着他的手背擦掉血迹,眉眼认真地擦干净每一处,“下次你帮我不就好了,我们之间不用计较这么多。” 她的言词落的随意。 美人白皙清透的指尖带上几处血痕,总是让人觉得白玉上落了些裂隙。 直到余祈在下一秒看见刺入皮肉里的瓷片,面色骤然冷了些,瓷片的位置不太明显,她也是端详了许久才看出来的。 “怎么不和我说?” 她皱了眉,出门让人去叫了医师。 “没事的妻主,不是特别深,挑出来瓷片就好了,不用医师,我自己便可以。” 美人语气轻松,似乎是什么再简单是不过的事,倒是衬托的余祈有些大惊小怪。 她听小花魁这话,怎么感觉对方很是熟悉处理的步骤,难不成小花魁在原月楼经常被这样对待吗? 那真是丧心病狂。 “没事,府里有医师,很快就能来。” 余祈不禁无奈,指尖不客气地捏住他的脸颊:“这种伤口下次不要瞒着,直接与我说就好,如果你担心我罚人太重,我轻些就是。” “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忍着不说。” 少女一口气说了许多话。 眼见她又要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美人侧过来脸贴近了距离,“知道错了。” 触碰轻得像是蜻蜓轻点湖面。 瑰色的唇瓣覆在她的脸颊一侧,美人面色依旧清冷,好似现在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不是他一样。 少女的声音止息。 只剩下呼吸与脉搏声。 美人屈起指尖,轻轻地触碰对方的衣角,将人拉扯得稍近些,没有半分上位感,反而给人一种隐含的撒娇意味。 余祈这下完全拿小花魁没办法。 对方都这样了,她还能忍心批评下去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只感觉思维在一刹那停滞住,哪怕小花魁离开了些距离,她似乎还在刚才的反应中徘徊。 小花魁要勾她。 简直不要太容易。 余祈在心底叹气,最终没有再说出什么话了,顺着对方指尖拉扯的衣角看去,只伸手握住他的手。 “妻主,今晚留下来陪我吗?” 美人顺从地将指尖安置在她的手心,因为瓷片的刺入,手上的痛意并未停止,他淡了淡眉眼,觉得伤口有些麻烦。 他没有别的什么能给妻主。 只能在这种事情上让妻主难以舍弃他。 因此哪怕有些羞意,也想要做到最好。 手上的伤口恐怕生不出什么美感,妻主以往便说过喜欢他好看,那么必定是希望他从头到尾都是没有瑕疵的。 可今晚若再不解开药,他恐怕也难支撑。 昨夜能忍住那么久,便已经是极限了。 之前都未曾惊动过妻主,他都是等妻主睡会方才流露出一丝难受的姿态舒缓热意。 他的话语含着些他自己都难以发现的缱绻和依赖之意,于是暧昧的话语像是继续滚了一层情爱传入余祈耳中。 余祈眨了眨眼。 怎么她听着这清冷的话,总觉得在勾人? 她无暇继续想,不想让小花魁等着,便自己开口与他说清楚安排:“方才是我二姐来府上,我答应三日后和她回去,这几日都可以陪你。” “之后如果有事寻我,可以找揽星给我递消息,我见到就会寻时间来见你。” 余祈贴着他的指尖思虑了下他昨夜的话,“你身上那是什么药,要不要医师帮你查探下?” “好。”美人点头应下,并未有抗拒的表现。 他好像遭受了什么,都是这副模样。 冷淡疏离,看淡生死般。 总叫人觉得他像是落入凡尘的清冷仙人,只是沾染了世俗后,被染上几分艳丽几分灰暗的胭脂色。 医师是余府一直培养着为正夫和侧夫看病的男子。 他没多久就来到屋子里帮忙看伤口的深浅,确认完才开始挑出来瓷片,清理完伤口,随即放置了几盒药膏刚要离开,便被喊住帮忙把脉。 余祈记得之前有让黑市的医师看过,对方从未提过小花魁身上中的媚药。 难不成是医术不精? “他体内怎么有那种药?” 医师皱起了眉头,再次细细地把脉,看向余祈的脸色变得严肃许多,“小姐与我出去说吧。” 起身带着余祈出了门,嗓音有几分责备:“再怎么玩,小姐也不该喂他吃这种药。” “什么?”余祈面露疑惑。 不是,这么大一口锅就当面扣她头上了? 少女眼底尽是茫然。 陈大夫顿时明白了些,开口解释:“他身上的是善蓝,惯是花楼里才会用的药,对身子很有亏损的。” “公子是清白出身,平日怎么可能会接触这种药,这才误会了小姐。” 第32章 一同沐浴 陈大夫是专门为正夫侧夫请脉的。 这种名分他自然也不会想到会落在花倌身上, 也难怪他会怀疑是余祈故意下的药。 “这种药难解,只能舒缓,我会为公子弄些药来补, 先养上一段时日。至于床榻之事, 小姐要受些委屈, 需尽可能地陪着他。” 余祈点头应下,看着陈大夫离去。 她也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小花魁。 这是在京城,余太尉万一给她扣下, 她就不能及时见到小花魁。 等她回了房,美人正侧坐在榻上。 听见动作美人抬眸看向她,指节的伤口已经涂抹好药膏,“妻主, 医师怎么说?” “说是喝药缓解,但不能根除。别担心, 过些日子我再去寻医师来看。” 她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随即检查完他手上的伤口是不是涂抹完整。 “躲什么?” 余祈不解地压了压眉心。 总觉得今日小花魁躲她有点频繁。 “难看。”美人难得如此温声细语, 垂眸看着满是伤痕的指节, 眸光暗淡些许,“过些日子就能好起来的,妻主不要太在意这个。” 余祈却觉得战损版的美貌也足够吸引人。 “不难看的。”她用指尖压了压小花魁的脸颊, 弯眸笑了笑, “待会知锦便去沐浴吧,不用等到晚上,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也不是她非要在小花魁受伤的时候亲近。 实在是对方昨晚的模样太过难受,她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我晚些时候来见你。” 余祈话音才落下, 又想起来小花魁的手都是伤口,不过有青饮贴身伺候, 应该也不成问题。因此她没有太注意便起身出了门。 但谢知锦不喜别人伺候在身边,他厌恶触碰,做什么都是自己来,现在也只能动作缓慢地收拾衣物去准备沐浴。 哪怕手上的伤痕让他不能独自洗浴,但他依旧不想让旁人触碰。 等余祈从下人手中看完余依柳的行踪回来,屋子的美人还沉在水里默不作声。他听见外面的声音,知晓只会是妻主,不会是旁人。 美人眉眼极淡地垂落视线,任由发丝漂浮在池中,水池温热,他的指尖搭在池上,但也不可避免地沾湿了一些。 白净宛如玉瓷的身子被温热出几分暖意。 精致的锁骨汇了一小滩的水,肤上大多被水珠滚过,留下些水痕,莫名有几分氤氲的涩意。 “妻主。” 水池中的美人唤了一声。 屋外余祈的动作迟钝了会,好一会才应了他一声,结果就听到了对方请她进去的话。 她与屋外的青饮面面相觑,迟疑片刻方才推门进去,屋子里还有屏风遮挡,“是怎么了?” “妻主,我没办法自己洗。” 雾气飘飘,屏风无法阻隔,带着些温度的雾气接触到她的身侧,极容易让她联想到什么。 余祈再听不懂对方的邀请就是真傻了。 她进了屏风,与池中的美人视线相接,对方未着寸缕,墨色的发丝铺散,好几缕都顺在胸前,半湿不湿。 美景如画。 “要我帮你洗?”余祈走近了些。 看了眼他的露在外面的指骨,上面的药膏还清晰可见。 对方扯住她的衣裳脚踝处的布料,水迹染湿衣角,美人从水池抬起眸子,整个人像是水面突然冒出的鲛人一般,容颜貌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妻主,下来帮我。” 他言辞更直白了些。 是要一同沐浴的意思。 余祈在水池边蹲下身子,轻扫过他的动作没有一句斥责的话,将他脸颊一侧乱了的发丝捋了捋,“好。” 她依旧是温和好说话的脾气。 入池,水波漾开一层层。 池中等待的美人侧开脸颊不去看,只觉得底下温热的雾气喷薄到面上,叫人难以忍受。 身上的药效似乎开始有了反应,他眸子中彻底压不下不断升起的红意迷离,随着一阵阵的水波摇晃,呼吸都变得困难许多。 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动作。 直到对方近了距离,他这才倚靠过去,才要下意识地抱住对方的腰就被制止住。 “手上不是抹药了吗?” 余祈倒是将他的手放高了些,放在自己的脖颈圈住,这才抬手扶住美人的腰。 没有衣物遮挡,手底下的触感极好。 长腿细腰,肤白貌美,这种词用来形容现在的美人是非常恰当的,没有掺杂一丝水分。 对方靠在她的颈窝气吐幽兰,似乎是终于有了发泄之处,他的气息比以往听着更婉转动人了些。眉眼的清冷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几分暧昧的依赖和缠绵。 余祈倒是除了面上染着水雾的一丝微红外,整个人还算是冷静的,至少比起来陷入药效的美人要好太多。 接下来美人眉眼都温软许多,比起亲密的接触,似乎单纯一个怀抱就能舒缓许多焦躁不安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他好一会才从余祈颈窝抬起头。 唇瓣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润湿,一副沾染了胭脂的红意,他轻启唇瓣,嗓音里的难为情都被缠绵之意给压了下去,“妻主,要亲。” 以往是勾着人索要,如今倒是能开口说出这样坦诚的话,也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这么简单的要求。 余祈自然是满足小花魁的。 她轻贴住对方的唇瓣,但这种距离已经无法满足被情欲浸透的美人。 他饱满的花瓣唇微张,勾着人更近一步。 在这种事情上,他能做到抵死缠绵的程度,轻浅敷衍的接触早就在他内心颇有微词了。 如若不是知道妻主对他有求必应,他差点就要以为妻主对他只不过是几分浅薄的喜欢了。 池水翻涌。 美人墨色的发丝已经湿透。 余祈摸着他的发丝,指尖擦拭掉他眼尾的湿意,不知道是不小心沾染的水意还是他自己哭出来的。 “妻主,还要。” 余祈抿唇,看见他呼吸紊乱,整个人混乱的模样,思索了片刻。 反正她是感觉小花魁不行了。 但她也不可能拒绝怀里的美人。 —— 三日纠葛完,余祈快要精疲力尽,不过中途她还能休息会去看会关于余依柳的消息。 余依柳与原主实在不像是有仇怨的,就连见面都没有过几次,置原主于死地这种事情,特意安排了私奔的人,那肯定是精心打算的,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没有仇怨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前不久余依柳出了趟远门正巧回来,这几日依旧在余府待得好好的,所以余祈直接回了府。 方才回来,位置还没坐热乎,屋外人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进来,“她还知道回来?” “你再多说也无益,我今日就要让她知道家法二字是怎么写的。” 余太尉直接撞开余家三小姐的房门。 两人碰了面。 余太尉虽然年岁四十,但依旧气宇轩昂,身侧还跟着一位将领,身上穿戴着盔甲,显然是刚从管辖地界匆忙赶回来的。 “逆女。” 她嗓音中气十足。 跟着她嗓音落下的同时还有系统的判定音,[检测到目标人物,请宿主注意,该目标人物返利率高达百分之一。] 余祈:? 她耳朵可能出了问题,在场压根就没有瞧见男子出没,以及返利百分之一这么高的数值她也是第一次听见。 之前遇见楚倾绝的时候,系统的判定对方返利也是百万分之一。因此她才不怎么在意,毕竟送小花魁和楚倾绝又没有区别,她何必舍近求远。 但现在可是百分之一。 于是众人眼底下,被骂了的余三小姐将在场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好像刚才余太尉骂的人与她毫不相干似的。 “来人,将这逆女拉下去,杖责三十。” “母亲,这万万不可啊,小妹身板脆,一板子就足够她躺半天了,三十大板命都要没了。”二小姐余初苑在余太尉身边劝着,还不忘给余祈使眼色。 余太尉冷眼看向余祈:“你不想要这余三小姐的身份,还回来做什么?” 余祈回过神,她垂下眸子示弱性地轻声咳嗽了下,整个人把京城花瓶的形象刻入得更具体三分。 “母亲,是我错了。” 原本还准备和余祈对骂的余太尉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家女儿突然变得这么柔弱。 她皱眉斥责:“离了余家,你连身子都照料不好?带的银钱不够用,难道不知道早些回来吗?” 余太尉没有再提要把人打三十大板的话了,看着病弱小姐一般的女儿,也不禁软了些脾气,“就关在府上三个月让你长长记性。” 这已经是退让的决定了。 余祈知道对方软化了态度,因此没有再争辩,只低眉顺眼地应下,“多谢母亲。” 她趁着屋内的人还没走,敲了敲意识海里的神豪系统,通过意识询问目标人物是哪个。 [就是余太尉身后的那位将领,是男孩子哦,好看吧,百分之一的返利,你可别在淮竹身上浪费时间了。] 余祈这才将视线落在那将领脸上。 他面色有些灰,脸侧还有一道显眼的红疤,若不看这红疤倒也是位绝佳上好的美人胚子,眉眼都是正气,眸子清澈见底。 系统似乎知道她心底的疑惑,解释道:[红疤是假的,他故意扮丑了些,系统的审美还请宿主放心。] 余祈还是不太理解,就算不看红疤,变得白皙些,这美少年与谢知锦好像也平分秋色。 比不上谁更好看。 为什么他的返利会这么高? 不过系统显然有一套他的判定规律,条理清晰,[因为他的心思单纯,如若他对宿主好感值达到百分八十,返利率会达到百分之十。] 余祈默然。 感觉系统在点小花魁心思不单纯。 第33章 余依柳落水 余祈握拳, 觉得系统就是对小花魁有偏见。 百万分之一和百分之一压根就不是一个量级,小花魁再怎么心思不纯也不至于差距这么大。 神豪系统有病吧。 居然暗地里拉踩她的小花魁。 扣她的生命值这件事,她还没跟系统算账, 现在居然还敢当她面说小花魁。 余祈目送两人离开, 丝毫不顾意识里系统的聒噪声, 还颇嫌弃地按了按太阳穴。 [宿主,钱财就在眼前,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冷静些, 哪有一上来就做任务的。”余祈在意识海里回了系统一句,转而看向屋子里留下的余初苑,轻声咳嗽几声。 “二姐,方才母亲身边跟着的是哪家的小姐, 怎么瞧着有些眼生?” 屋内少女瞧着弱不禁风,一吹就倒。 余初苑面露担忧地看向她:“是沈副卫尉, 名为沈离,你未曾去过军营, 自然觉得她眼生。三日前小妹你的身子好像还没有这么严重, 要不要寻医师来看看?” “不用了,二姐。” 余初苑点头,继续说了几句让她不用记恨母亲的话, 还说着让她乖乖待在家中, 少去闹腾什么事情又惹母亲生气。 余祈表面上自然是满口答应。 原主家里的情况比她想的要好上许多,她也就可以少受些打扰,早些揪出来余依柳。 不让出府,和她去找余依柳不冲突, 余依柳正巧就在余太尉府上。 余祈在屋里捣鼓了许久,面上涂着一层白白的脂粉, 唇瓣抿过嫣红的胭脂纸,瞧着比寻常人颜色要亮出几分。 这幅面貌更加贴合余三小姐花瓶的称号。 “小姐要描眉吗?” 衔玉在一旁见主子在铜镜面前犹豫不决,看向案桌上的东西她跃跃欲试,“我曾帮家弟描过,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试。” “好。”余祈正愁不知道怎么办,有衔玉帮的话再好不过,她不忘提醒一句,“要画得哀怨一些。” “小姐放心,我最拿手了。” 虽说大多是男子用这些物件打扮,但主子这么有兴致她也不可能去泼冷水。 衔玉动作小心翼翼地拿起描笔。 细长微垂的眉型,将少女整个人勾勒得像是话本里鬼魅化形的模样。 余祈对着镜里的面容愈发满意,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原本温润的气质瞬间被哀愁缠绕束缚,她抬起指尖压了压脸上的粉印,确保只是浅浅一层。 “派人去打听下余依柳的动向。” 衔玉是她的心腹,对她追查余依柳的事情也知晓一些,因此格外迅速地安排好原主的婢女去打听余依柳的消息。 余依柳正在书房做事,她的院落偏远,等她夜里返回屋中必定要经过假山湖水之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余祈丝毫不觉得等待是件麻烦事,她甚至搬来了椅子,坐在椅子上随意地扔些鱼食逗弄湖中的金鱼。 其余人也都有位置坐下,与她一同扔着鱼食。余祈与她们几人穿着相同,乍一眼看去能瞧出来一同喂鱼食的女子们与她身型也相差不大。 她并不多喂鱼食,只是在吸引鱼群聚拢。 夜幕降临,余依柳提起灯笼引路,脚步没有停歇,脑海里还记挂着书房余太尉叫她做的事情,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事务。 只听得湖面传来几声悠扬的曲调,在半夜里有些渗人的寒意,让余依柳都不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人在此吟唱?”余依柳提着灯,看向身旁的婢女,“你过去看看。” 她在余府算是穷亲戚,死乞白赖地待在府中,余太尉打发了个位置给她,跟在身边的侍女四个,平日也就带出来一个。 侍女跟着声音进了假山,视线阻隔,余依柳只能耐心等待侍女回来,可之后的落水扑通声出乎意料,那曲调仍然没有间断地围绕在湖面,毫无止息的征兆。 余依柳不信什么鬼怪之说,她提着灯大声道:“赶紧让小翠回来,这可是在余太尉府中,何人敢在此造次?” 话音刚落下,假山上就亮起一盏盏的灯。 轻袄锦绣的衣裳映入眼帘。 对方背对着她提着灯,在要转过来时灯灭,整个人身影消失不见。余依柳指尖捏得发白,她脸色不大好,见到那衣裳的颜色就知道对方是何人。 是有人发现她做的事情了? 跟着逐渐灭掉的灯,她又见到一位提着灯的女子,愈发靠近她的距离。余依柳被逼退了距离,依靠在湖边的假山上。 她原本不信的鬼怪的存在,可看见空中飘荡的幽暗的青火还是有些站不住脚,整个人发软。 “谁在这里装模作样?”余依柳咬着牙看向那快要靠近的人,她努力说服她自己却没想到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毫无防备地转过去,对上的就是已经死去的余三小姐容貌。 在幽火的衬托在,余三小姐面色白得可怕,唇瓣却鲜红,眉目间都是困于人间不能超度的忧郁暗沉模样,好似是那食人心魄的恶鬼。 “余依柳。” 恶鬼的嗓音正是余三小姐的音调。 余依柳脚下一崴,跌至湖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她几乎是一瞬间被水淹没,窒息感一瞬间席卷住全身,一时间没办法睁开眸子。 在水底,却好似恶鬼拉扯着她的衣物。 余依柳真真切切感受到身上被什么东西咬食,好像已经被恶鬼缠身,她全身冰凉,就连血液都在刹那间冷掉。 第二日。 余依柳得了失心疯的信息就传了出来。 那晚跟在她身边的侍女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情,现在消失得一干二净,再也没有回来。 “是余祈,是她索了小翠的命。” “是她回来了。” 余依柳嘴边总是会念叨着这样子的话,她的意识还算清醒,拉着人问她们小翠的下落。 直到路过有人看不下去了,回她:“依柳小姐,余三小姐的确已经回府了,你莫不是远远看见她便吓坏了吧?” “什么?”原本还含糊不清说话的余依柳顿时转了过来,死死地盯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余三小姐已经回来了。” “不可能。”余依柳面色发白,发丝凌乱。 她清晰的记得自己所做的每一个步骤,下的死手,不可能会让余祈死里逃生,更何况她是亲眼见到余祈咽气的。 女子疯魔一般摇着头喃喃自语道:“肯定是有人冒用了她的身份。” 府里上上下下都听到了这种传言。 余祈自然也听见了。 “小妹,你们之间怕不是有误会。不如我安排一下,让你们见面说个清楚?” “误会?”余祈眨了眨眼睛,微叹气,“她或许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这才见我回来心生害怕。” “二姐不必与我说她的事,我改日抽空再去见她。不如你先和我说说沈离的事情吧?” 有了沈离的返利,想必她就能积攒很多钱财,还不需要日日坐镇在店铺里耗费心神,想想都是一件开心的事。 对方又是女子身份,她要送什么物件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送什么好呢? 余祈不禁细细思量。 少女面上已经抹去昨晚的胭脂,此刻干净得不成样子,她的眸光清澈,瞬间就有了个极好的主意。 毕竟她不仅要花费,还得让对方接受。 那么最好是能投其所好,于是接下来她在余初苑身边旁敲侧击关于沈离的喜好。 “沈副卫尉平日喜欢早起练兵,如若真要说喜欢的话,除了军营他最喜欢的就是钱财了。他家中情况不太好,一家子病重,每日都是上好的药材供养,但总归是艰辛的。” 余祈找到了突破口。 从帮忙治病开始,想来后面的送礼都会水到渠成,系统说沈离心思单纯,那多出来的银钱对方定是不会私用,大概会用在军营上。 或者她送军营粮草类的东西,对方大概率也会顾全大局的收下。 “二姐知道沈副卫尉现在会在哪里?” “现在定是在宫墙门口巡卫。”余初苑不知道余祈打的什么心思,“你怎么会对沈离感兴趣?难不成是惦记上她家那位常年在病榻的沈公子吗?” “我曾见过一面沈公子,漂亮归漂亮,只是太病弱了些,我还是更喜欢沈离一些。” 余初苑边说边肯定地点头:“沈副卫尉是极其忠肝义胆的人。” 余祈光是听着,就听出来余初苑的敬佩之意。能让手段果决雷厉风行的余初苑赞扬,看来沈副卫尉在军营的表现确实不错。 有了余初苑给的消息,但余祈并不打算现在就去找沈离。 今日她还未曾花费系统给的银钱,生命值的下降是必然发生的事情。不过有八十的生命值,也能够她再撑几天。 如若是原主被余太尉关禁闭,那必然左耳进右耳出的。余太尉未曾派人把守,那就是没有那么严苛,反正原主是这样觉得的。 余祈虽然也不在意余太尉之前说的关上三个月的事情,但总不能第二日就出去,省得惹恼了余太尉。 得先帮原主把仇报了。 再随心所欲也来得及。 “那小妹你在府上待上几日,我便先出去了。”余初苑也陪着小妹一段时间,见她的情绪稳定,这才安心地离开。 “好的,二姐。”余祈应了声。 看着对方推门出去后,她抬手招来衔玉:“知锦有给我写信吗?” 分开一日不到。 信件自然是没有的。 余祈也知道是不可能有的,她只好拿来纸墨自己开始写,虽然传个口信就行,但她总觉得拿纸笔写更好一些。 她这段时间暂时不能出来的情况也要交代一句,省得小花魁以为是不要他了。 只是万一小花魁的药效发作,她恐怕是帮不上一点忙。一想到美人眉眼都是情欲的湿意和难捱,余祈就有几分不忍心。 她握着毛笔的指尖一顿。 要不要把人接到府里来? 恐怕不行。 原主的事情还没有处理清楚,余祈不免担心有人还在暗中未曾被她发现。 如果只是余依柳做的,这件事情就会简单许多,但万一余依柳身后还有别人下手,这件事情就会复杂太多。 虽然听说余依柳今日疯了,但余祈觉得不尽然,对方嘴巴可是一丁点露馅的话都未曾说出来,还是瞒得死死的。 像是要带着秘密吞于腹中一般。 之前跟在余依柳身边一同害死原主的男子,也就是所谓的私奔之人,信息抹得一干二净,查找不到踪迹,就连他原本在京城的家人都全都烟消云散。 看起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事关小花魁的安危,余祈不能冒险,只能委屈他这段时间稍微忍耐。 第34章 再等等吧 余祈笔墨勾画, 很快写满一张信纸。 她等墨迹干了便装起来交给衔玉:“安排人送到知锦手中。你若是想看猫,便自己去,晚些时候回来也可以的。” “好的小姐。” 一提起猫, 衔玉的心思很快就飘散开。 来了京城, 狸花就放在了青饮底下养着, 她平日跟着余小姐,见狸花的时间就会少许多,现在有机会那自然是马不停蹄地前去。 至于余小姐的安危, 在余太尉府中,那么多的侍从,想来是出不了什么差错。 衔玉将信件收好,赶回去就见狸花上蹿下跳爬到了房梁上, 青饮在底下轻声唤它。 几个身形,衔玉轻而易举地提溜起狸花的后颈, 随即塞进了青饮的怀里。动作一气呵成,衔玉只是分了眼神落在狸花身上, 很快就去找主子递交信件。 美人摊开纸张, 墨色的字迹工整,飘飘洒洒写了一整张纸,哪怕话语落在纸张上, 也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语气的温和。 或许是担忧他的安危, 妻主让他先待在屋子里暂且不要出去。虽说如此安排是正常的,但与梦里的处境太过相同。 他不免垂落视线,指尖压住了信纸,始终没有流露出太多别的情绪。 橙黄的光线落在纸张上, 没过一会便跳跃至少年的指尖,皙白的皮肤被染成暖色, 宛如披着一张半透明的玄纱,又因为他霜雪的性子冲散了些。 他想着。 再等等妻主就好了。 这么荒诞依赖的想法居然有一天能在谢知锦心底出现,并且他第一反应不是反驳,反而是无可奈何地试图接受说服自己。 他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也不想去。 妻主才与他分离一天,便事事交代清楚,或许他再等些时日就能与妻主回兰城了。 美人这般想着,可眸子里总是有几分低落的情绪,或许是这段时间他一直被惯着,以至于暂时的分别也难以忍受。 两人每日都有书信传递。 他在京城还没待上几日,便有人停在屋外等了一上午指名道姓要见他。 “是丞相府的楚公子。”星月在他一旁说清楚对方的来历,“以往他与小姐关系较好,公子要小心些。” 星月自从被留下,便跟在了谢公子身边,一般是与谢公子讲些余小姐的旧事以及京城的情况。 楚公子,在兰城时谢知锦就已经见过了,他记得清楚,对星月的话有些疑惑:“何出此言?” “主子有所不知,楚公子对待小姐有别样的心思,之前在府里也是来去自由,这些日子被挡在外面,怕是会心生不满。” 星月如今奉谢公子为主,那便是要站在一个阵营里说清楚利害的,他顶着冒犯直言道:“世人皆道他生性温良。” “但并非如此,以前跟着小姐的还有星辰,可当小姐要召星辰侍寝,楚公子的三言两语,便将人赶出了府。小姐被打搅后,也就没有再让人侍寝。” 这话落下,美人的情绪注定要不平静。 对方是丞相之子,身份地位都有利于妻主,不像他还需要妻主帮忙解决罪籍的事情。 关于侍寝一事,知晓妻主是机缘巧合才未与人欢好后,美人并未有太多的不满。毕竟女子皆是如此,他不会苛求妻主的从前。 不管如何,妻主他都不会拱手让人。 对方来找他,还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在妻主那里楚公子得不到好处,转而只能来找他。 算是个好消息。 只是他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谢知锦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抬眸看向身侧的星月,嗓音清润:“让他一个人进来吧。” 似乎是卑劣难堪的心思作祟,他想知道妻主是怎么对待楚公子的,还是说像对待他一样? 屋子里的布局与之前的没有什么不同,大部分的陈设都没有变化。楚倾绝身上的面纱松散了些,与淮竹碰面也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谢公子。” 整个人温婉纯善得不行。 待两人在屋子里坐定,楚倾绝轻声咳嗽了下,嗓音里还带着些轻笑:“我与公子说些私密话,还麻烦屏退下人。” “在外侯着便是,谢公子莫不是在担心我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事?要说什么不利的事,我一人入府岂不是要更危险些?” “都退下吧。”美人抬起眸子,嗓音淡淡的让其余人都下去。 他想知道对方要与他说些什么。 指尖扣在桌案上,美人并没有太多的惶恐不安,只要不是妻主亲口与他说的,那便有转圜的余地。所以哪怕对方说的是羞辱的话,他也觉得无关紧要。 清冷的性子,胜雪的容颜,圣洁干净,美人漆黑干净的瞳孔含着丝丝缕缕的光,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疏离礼貌。 这种样貌性情在花倌里是独一枝的。 楚倾绝眸子微冷了些。 这般容貌,小祈被蛊惑住是不可避免的,就连他见着都惊异兰城会有这样绝色的公子。原本勾画的画像比起本尊,都叫人觉得画卷上的笔墨黯然失色。 不过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再如何也是比不过他的,只有两人合作共赢才是绝佳的选择。 聪明人,应该都知道怎么选。 楚倾绝落座,他身穿淡蓝色的锦缎,布料染色极其清澈明亮,面纱下遮挡住的眼眸流露出几分势在必得。 等待人都退下,他这才缓缓摘下幕篱,压下了眼眸里的情绪,露出一张漂亮雅致的玉颜。 美少年额头上画着清淡的花钿,原本宛如琉璃盏的脸上愈发美了几分,衬托得温柔大度。 瞧着便是正夫的气质。 “来得匆忙,还未介绍,我是丞相府上的楚倾绝,也是小祈的青梅竹马。” 是表明地位的话。 楚倾绝弯着眸,笑出来的月牙弧度好似与余祈的如出一辙,温和而又叫人心生亲近,只可惜美少年始终夹杂着些微妙的高高在上。 “嗯,楚公子不找妻主却找我,是有什么事?”美人嗓音清浅,却叫楚倾绝生出几分厌恶的情绪,无非是那亲昵的称呼。 他不禁皱眉,但也清楚知道淮竹被抬轿子的事情,对方早有了贵夫的身份,这么称呼是合规矩的。 楚倾绝忍下情绪,眉眼愈发软了些,试图让他自己看起来温柔无害,轻声咳嗽了下:“我并非是要来欺辱你,只是你的花倌身份,余府不会容忍的。” “如若是我做了正夫,压下你在兰城的事也就轻而易举,单你一人无依无靠,恐怕难在余家生存。” 楚倾绝一字一句都是为他考虑的模样。 换做是其他人或许会考虑和他联手,毕竟无权无势,等到容颜衰老的那天,新欢入屋后,再如何哭瞎了眼也没有用处。 只是谢知锦知晓妻主的打算,明白妻主是要和他一起回兰城的。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妻主这样说了,他自然是选择信的。 不过这是妻主与他亲口说的,他没有必要与楚倾绝说清楚。 于是美人抿唇,嗓音平静地问他:“楚公子的意思,是想做阿祈的正夫?” 他没有再用妻主称呼。 而是换了个更亲昵的。 楚倾绝指节握紧,深呼了一口气,扯了扯唇瓣,随即将视线轻飘飘地落下:“是,你帮我,往后我们共侍一妻,我不会亏待了你,丞相府亦可以是你的后盾。” 已经是非常好的承诺了。 楚倾绝看起来完全不介意对方花倌的身份,还愿意帮忙隐瞒,甚至搬出来丞相府的保护,简直大度到了圣人的程度。 “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美人抬眸,只觉得对方弯眸笑的模样有些刺眼,好似妻主也是这般笑的。 但是妻主的笑容,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我帮不了你什么,也不能答应你。” 丞相府的公子总归是受过礼法教导的,面对淮竹不愿意帮忙也只是轻浅一笑,指尖轻拍了下他自己的衣袍,起身:“你只需不要从中阻拦,小祈那里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谢知锦只视线平缓地看着他。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就这样看着对方离开,余府楚倾绝常来,下人们对他恭敬,哪怕听了余小姐的话将人挡在外面,也是好声好气地劝着他莫要晒久了。 谢知锦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大概也清楚了对方以往在府里是以正夫自处的。 下人见到楚公子的态度,比他终归是要更恭敬更讨好些,是下意识地将对方当成主子的态度。 “公子,没出什么事吧?” 青饮跟在谢知锦身侧,赶忙看他的情况,生怕楚公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羞辱他。 他低头看着他手上的那几处伤口,微闭了下眸子,压下繁乱的思绪,音调平和:“无碍。” 青饮这些天也从下人口中打听到事情,知晓楚公子面上与心里想的不一样。 “方才我要是在,就会劝公子不要去见他了,管他是不是丞相之子,反正小姐说过公子不见谁都是可以的。” 青饮怀里还抱着狸花,顺着猫的毛发摸着,“公子,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要小姐心里有你,他说的就不算数。” 猫被他顺着皮毛,似乎是满足了,便挣扎地跳了下去,青饮也没继续管它。 “他没说什么。”美人仿佛瞳孔的颜色都淡了些许,他指尖贴住袖口,整个人显然有些低落,“是我生了退缩之意。” 楚倾绝没有说一句欺辱的话,反而是客观地摊开事实摆放到他面前。 以色侍人,就算不被厌倦也会有容颜衰退的时候,恐怕到那时,他真的就只能在后院听新人欢笑了。 “公子,还请听我一言。”落在后面的星月突然开口插入两人的话题。 青饮撇嘴,借口出去找猫了。 星月再怎么聪明献计,公子心底也是有他的一席之地,所以他应该转移注意力,而不是生出妒忌的念头让公子为难。 青饮想得明白,很快就跑出去找猫了。 “你想说什么?”谢知锦情绪不高,心口的酸胀已经快要把他掀覆。 他从未被人偏爱,也不知道真正的爱情该是什么模样,以至于现在的他极度依赖情爱,几乎是到了饮鸩止渴的地步。 哪怕知道有一天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可他却无可救药地继续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进去。 甚至想着如若有人抢走妻主,那就杀死对方好了。这想法像极了圆月楼里的主子,或许是对方总说那样决绝的话,潜移默化了他。 谢知锦压下这种诡异的心思。 留下来的星月帮了他不少,大约是对方当时并未说出刻薄的话,他也就不想连累无辜。 “小姐对主子的在意有目共睹,原本这府邸楚公子能随意进出,但现在有了主子在,小姐也让人将楚公子一视同仁地拦下来了。” “单从这里就可以看清楚,小姐目前是在意主子的,所以主子不要因楚公子的话丧失了信心。而且小姐对待主子的态度,温和仔细,不像是对楚公子那般不耐烦。” 星月细数各种差别,最后还认真地说道:“哪怕公子的家世可能比不上楚公子,但小姐是太尉之女,与丞相之子要喜结连理,定是不被同意的。” 这话若是让外面的人听见了,那必定是要打板子的。下人对楚公子恭敬,很大程度上是知道对方丞相之子的身份。 丞相与太尉,陛下不会让两家结亲,毕竟制衡的关系突然沆瀣一气,打破了平衡,是会觉得忧心忡忡的。 只是楚倾绝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他应该比别人更清楚此事的艰难,除非余祈不入官职,他们的婚事才会有那么一丝可能。 难让人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打算。 从余府离开的楚倾绝在路途中偶然碰见了日思夜想的人,他的神情有些高兴弯起眸,但很快发现自己身上有种细密的痒意。 浑身发红发痒,手臂已经能看见红疹。 他掀开面纱,让跟着侍从看了一眼,对方倒映的瞳孔能看出他面上也长了东西。他极快地扯下面纱,止住自己的指尖,忍受痒意。 “回府,叫医师来看。” 还好他是在下去之前发现他自己这副模样,如若让小祈见了定是会叫她心生厌恶的。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角,楚倾绝隔着面纱看向站在一群人里,少女弯着眸子笑容温和,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视线,远远地看过来一眼。 他骤然松开指尖,担心脸上的红疹被看见,马车内的光影被遮盖,阻隔了对方的视线。 楚倾绝莫名心中一紧,只觉得对面的女子很是陌生,少女面庞覆着光亮,将阴霾驱散开,让他心生几分难堪。 是只要和他一起,余祈就难开心起来? 这种认知让楚倾绝握紧了指尖,他甚至不想管身上的红疹,身体上的痒意被心口撕扯的疼痛掩盖了许多。 距离太远,余祈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是瞧见那停着的马车又开始驱使起来,她回过头,朝余初苑和沈离继续笑道:“庆祝我提早解了禁足,我们一起去酒楼,我请客。” “那自然要来的。”底下一众的盔甲士兵说着,今天一上午的相处已经让她们关系亲近许多。 沈离见大家兴致高昂,也不好再推拒,便同意了:“你们去吧,我今日还得去买药材。” “沈副卫尉,这话就见外了,你不去的话场子不就冷了,药材也让我家小妹包了,你就安心来吃菜吧。” 余祈点头:“就是,我主要请的就是沈将军了,你不来我恐怕是会觉得心寒。” 还是多亏了余初苑从中迂回,让余太尉一早就解开了她的禁足,不然她都打算偷溜出来了。 余初苑特意带她去了趟军营,知晓她想跟沈离结交,便给了个机会让她和沈离相处。余祈运气不错,拉弦十发能中九发,这才有机会和沈离攀谈起来。 不仅余初苑吃惊,连神豪系统也是吃惊的,[宿主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啊啊啊啊,你快和我说话,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宿主啊!] 余祈:? 系统跟有什么大病似的。 她忍不住叹气,在意识海里回复系统:“我跟你很熟吗?我会弓箭术有啥稀奇的,现代难道没有弓箭比赛吗?” [哦,也是哈,我记混了。] 神豪系统哦了一声,没多久就销声匿迹。 余祈觉得系统怪怪的,一句轻飘飘的记混了,让她不免怀疑系统在外面还有别的宿主。 不对,她在醋什么? 神豪有别的宿主就有别的宿主,和她有什么关系,只要还给她钱就行。 余祈领着军营的十几个人一起进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她提前支付了银两,有沈离在场,那就是系统买单的份。 点了几桌的菜系,余祈发现屋子打扮也十分新颖,像是现代人的布局和装潢。 她不由暗地里猜测是不是有了新的穿越者,不过也可能是这里的人懂创新。余祈尽可能先不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现在主要是和沈离打好关系。 这样子才能钱生钱。 总之,她也没必要放着钱不挣。 几桌子的人客客气气地笑着,没一会就抱着酒喝得脸色涨红,余初苑也是如此,她给沈离倒了杯酒:“沈副卫尉请用。” “我沾不了酒的。” “胡说!”余初苑酒意上来了,嗓音重了些,顿时眉眼都难看起来,“太尉递的酒你喝,怎么我的不能喝?该不会是沈妹妹在瞧不起我?” “好了,姐姐,沈将军不喝就算了。”余祈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安静些。 她们是来结交朋友的,不是来找茬的。 哪知余初苑一拍桌子,眼睛一瞪,看起来唬人得很:“小妹你也喝!喝杯酒而已,又不会死。” 沈副卫尉的脸色不太好,指尖抬起酒就要喝,被余祈按住了。 “没事,我帮你喝。”余祈一饮而尽。 她本来打算晚些时候去见小花魁的,所以才不打算碰酒,毕竟如果喝了酒的话,就算沐浴的话也会残留一些味道。 她喝完余初苑才安静了些,和别的将士把酒言欢,轻易地就放过了她们。 余祈能猜到余初苑是故意这样,好让她们结好的意图。 她不禁叹气。 沈离原本还皱了下眉,眼底流露出几分对余初苑的不满,现在朝余祈倒是阳光的笑了笑。 他是男子,若是沾了酒醉了过去太不安全,能尽量不碰酒,他向来是一点不沾。 但如若是碰见大人物,就不是他能掌控的。 不敬酒的话难以融入,就像是面对余太尉,他没办法不喝,但如果是余初苑,职位相差不大,他就能歇口气不喝。 沈离虽然不至于一杯就倒,但也撑不住多久,所以如果有人能帮忙挡酒,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多谢余小姐。”他的嗓音有些粗糙,像是受过什么损伤似的,总归不是好听的音色。 “没什么好谢的,是我请沈姐姐做客,还请沈姐姐不要怪我招待不周。”余祈招手,让人换了杯茶水给他,“姐姐就用茶水吧。” 她一口一个姐姐喊得亲切,无法对她生起一丁点的防备之意。 沈离端起茶水就喝了下去。 余祈看见他如此果断的动作,笑了笑:“沈姐姐倒是不担心我在茶水里下东西。” “不担心。”沈离面色被醇香的酒意熏染出一份薄薄的红意,他皱眉清了清嗓音,“你们先用着,我要先回去了。” 原本还和别人聊着的余初苑转过头来,她的脸已经通红:“沈副卫尉又没一个知冷知热的夫郎,那么早回去做什么?算了,小妹,你送沈副卫尉回去,记得不要忘记答应买的药材。” “好。”余祈应下来,起身看向沈离,“沈姐姐我们走吧。” 沈离不好当面拒绝,便只能跟着余祈一起下去,被余初苑说那样的话也没有反驳。 他一个男子娶不了夫郎的。 余初苑平日雷厉风行严肃得很,没想到私底下知道他未曾婚娶的事情。沈离不禁眉头皱得更深了,毕竟权贵之间也有女子暗通款曲的事情。 药铺。 有系统在,余祈轻松买下价值连城的药材,眼睛都不带眨地在药铺扫荡。 这可是百分之一的返利! 余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已经受够了系统打发乞丐似的的几个铜板。 “余小姐,这恐怕是不妥吧?” 沈离也被惊到,原本他都是一月买一次药材,余小姐这次买的药足够家中的人吃上半年了。余太尉府上再阔绰,也不禁这么花。 药已经摆满一台子,已经堆起来了。 第35章 哭了 “没事, 答应的事情,当然要做到。”余祈抢先一步掏出银票全部买下,“不用找了, 你们安排人送到沈姐姐府上吧。” “好的, 小姐。”铺子里的人与沈离算是老朋友了, 连忙应下来安排人将药材打包好。 “太贵重了,余三小姐。” 少年眉眼的英气不减,他的五官棱角分明, 能看出几分上阵杀敌的锋利感。 他止住铺子里人的动作,“无功不受禄。” 余祈不管他的情绪,让那些人继续打包药材:“钱都已经付了,沈姐姐不要的话就扔了吧。” 反正她已经送到了沈离手中, 要怎么处理物件就是沈离他自己的事情了。 她不包售后的。 “我对沈姐姐敬佩,送些薄礼是应该的, 改日再见面,我得先回去了。” 沈离好歹是副卫尉, 又没有喝酒, 一个人也能回去的,她就不浪费这个时间去送人回去了。 余祈干脆利落地出了门。 像是终于甩出烫手山芋,她走得匆忙, 完全不顾身后沈副卫尉的反应。 虽然她的生命值通过给沈离花钱已经刷满了每日的五点上限值, 但回去不给小花魁带东西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她之前买的东西类型太多,一时半会也挑不出来新意的物件,只好再买些金银的物件。 两者的返利真的差距极大,在沈离那里她分了六十三两, 小花魁的这几个铜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连零头都比不上。 红墙黛瓦, 美人等在屋中。 外头还升着圆日,却让人感受不到暖意,或许是快入冬了的缘故。 余祈在信件里说好让他不要出去,他便真的一步都没有踏出过余府。 “知锦,这是送你的。”余祈打开盒子让他过目了一眼,便将金银搁置在桌上,“这几日过得如何?可是等久了,府上有没有谁欺负你?” 余祈一路没有停搁便直接回到府上找小花魁,在小花魁这里,她的心情都放松许久。 “妻主多虑了。” 美人摇头,眸中的神色情绪不明,似乎是距离有些近,对方扑面而来的酒意和药味清晰。 他不免皱了皱眉头。 妻主是去做什么了? “是喝了酒?”他指尖落在少女的衣角处,整个人离近了些,将人抱在怀中。 鼻尖蹭过她的侧脸。 没有闻到胭脂水粉的味道。 美人垂眸,蝶翼般的长睫轻颤,“妻主身上怎么有药的味道,是生病了?” 余祈顺着他的动作,揽住小花魁,姿态亲昵地抱了一小会方才松开。 “没有生病,是去帮人买了药材,酒也是和朋友喝的,你要是不喜欢这味道,我现在就去沐浴。” “好,我陪妻主一起洗。”美人嗓音平静的落下,面上依旧清冷,只是眉间还轻蹙着。 余祈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平日里再怎么样,也是眉眼间溢出来些为难的羞涩之意。 现在,难不成是觉得这种事稀松平常了? 等稍微解开了衣物,才发现对方才升起来一丝红意,不过很浅,他嗓音淡淡:“妻主再不脱,水要冷了。” “哪有这么快?”余祈反驳。 她是真不知道小花魁在搞什么。 飞快地扯开衣裳,她直接没入水底,却被小花魁拉着手腕,他嗓音含着些薄薄的淡然平静,“妻主是在躲我?” “看也不准我看,这才过去几日?” 说这种话? 美人身上还穿着体面的衣裳,余祈扯了扯唇,将小花魁直接拉进水里。 对方的外衣瞬间被水浸透湿。 整个人落入水中,面上还维持着清冷仙人的模样,发丝被水湿润了大半,他一时之间站不住只能依靠着余祈的身子维持。 “妻主。” 这声音。 听起来好像是生气了。 余祈弯眸浅笑,把人抱住了些:“不是你说要陪我一起洗吗?只有我一个人下水当然是不行的。” “刚才不是要看?现在你一点点慢慢看。” 美人平缓呼吸,认真的垂眸看向她,然后真的开始听她的话从头到尾检查,指尖压住她的腰侧,看向青紫处,“妻主,这是怎么来的?” 余祈顺着他的目光往腰间的伤口看去,想了起来:“今日去了趟军营,许是那时候撞的。” 她以前身上总是会磕碰些伤口,但又不是特别痛,她大多时候都是直接忽略的。所以今日在军营时不小心撞了下,也没有去管伤口。 不过小花魁怎么知道她会受伤? 难不成他会未卜先知? “是吗?” 美人视线冷了下来,抿住瑰色的唇瓣,明明现在被拉下水里,他应该是落于下风的,可他却是毫不在意地用指尖蹭了蹭她腰侧的伤口。 余祈不免嘶了一声,“不然呢?知锦你按轻些,原本不注意还好,你一碰伤口就有点痛了。” 她话说完,却见美人不死心地贴着她,鼻尖呼出的气打在她露在外面的肩颈处,炙热的呼吸声显得有些缠绵。 对方湿透的衣袍围绕着她的全身,贴在她的皮肤上,一时分不清是她穿着的衣物,还是小花魁穿着的了。 “嗯,等会出去,我帮妻主涂药。”美人起身了些,他不明白他自己这是怎么了,暂时只能压下去这份怪异的情绪。 指尖扯开腰间的束带,褪去衣物。 很快湿透的衣物被放在了池水边上,美人面上明明没有浸过水,但含着雾气的水珠像是极其喜欢他似的,将他的容貌衬托得水润。 似是出水芙蓉的青莲。 “你方才是误会了什么?”余祈瞧着小花魁面色怪怪的,眉眼稍显疑惑,“知锦该不会是觉得我碰了别人?” 她越说越觉得肯定。 如果不是怀疑,干嘛检查得这么仔细。 小花魁倒是被她养得不像是女尊世界谨小慎微的男子了。如若是别人家的夫郎,哪里敢过问妻主夜里宿在谁的屋中。 “那妻主有没有碰别人?” 美人眸中覆着些黯然,指尖勾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距离愈发的近了些:“妻主想玩什么花样,我都可以,能不能先不要和别人?” 雾气氤氲,温热的水流动,美人的身段极好,在水中也能清晰感受到玉质的肌肤没有一丝赘肉,像是量身定做般的,找不出来瑕疵。 “没有别人,不要说这种话。” 她也是会心疼的好吧。 余祈这次很快地沐浴完,美人扯着她要在水里做些什么,被她严令禁止,帮人穿好衣裳后就塞到了被窝里。 “谁跟你说的?”余祈见他不语,整个人看着好像是药效又被情欲勾了出来,不免叹了口气,“你不和我说,那我就去问青饮。” “少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余祈这次没有第一时间满足美人的想法,对方的衣裳都穿得混乱,整个人呼吸都有些焦躁,指尖都不愿意松开她的手。 手腕被美人牢牢地扣住。 她于心不忍地靠近了些,帮人舒缓着药效,“这样可好些了?” “京城的医师开的药,也没有作用吗?” 她怎么感觉小花魁还是这么难受? 美人漆黑的眼瞳像是猫的瞳孔竖起一般,显然是难以接受这么近的距离,以及贴在腰腹间微凉的手。 “嗯,难受。” 他嗓音溢出来几个词,随即抬起修长的腿压住余祈的腿,试图把人圈在怀里不让对方离开半点距离。 美人的衣袍本来就松垮,随着他抬起的动作,几乎是完全没有遮掩地看见白皙修长的皮肤,线条流畅地滑入衣裳里侧。 凉意与滚烫的皮肤毫无阻拦的接触。 余祈纵容对方像个八爪鱼地把她困住,只是不免有些担忧小花魁的身体情况。 明明分开才几天,对方就像是肌肤渴求接触般,一旦触碰就像是点燃了什么药剂,哪怕分开一刻美人就开始不满起来。 是不是她不碰小花魁,就不会有这种反应了? 余祈略微不解,明明刚才在水池边上的美人还没有太多这样的反应。 显然她是想不明白的了。 美人没有她的帮助,便一个人有些难受地蹭着她,呼吸滚烫地贴住她的脖颈,像是到了什么边界点,他方才擦拭过的身体此刻又出了一层细汗。 嗓音裹着缠绵暧昧的气息,全部传入余祈的耳中,美人的呼吸有些重,开始抵住她的颈侧伸出尖牙打磨般的留下绯红的印记。 余祈原本问的话他充耳不闻。 还时不时发出些让人脸红的声音。 余祈只能暂时先不问他,先帮他解决眼下快忍受不了的事情。 脆弱的脖颈处被对方这么折磨。 余祈稍微推拒了些,指尖顺着他的腰腹把人抱得更近些,然后缓慢地听着美人愈发紊乱的嗓音。 “好些了吗?” “妻主,还是难受。”嗓音已经彻底沙哑,吐出的每一个词都带着些别样的色彩。 小花魁对待这种事情,似乎一定是要将她磨得没办法找别人似的,哪怕他自己已经受不了了还是缠着她继续下去。 余祈感觉对方好像有些固执。 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她只能继续,贴着他的唇瓣将那些溢出的词句抿下,确保对方没有因为隐忍咬伤下唇。 “今天是怎么了?” 原本在这种事情上,小花魁完全哭不了太久,今天一做起来整个人无声呜咽许久,等她发现时对方已经把眼眸哭得绯红。 整个人都呼吸不过来的别过去脸,继续含着泪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她强迫的。 “没事。” 美人被突然制止住心口泛滥的难受,眼眸此刻还含着几分忧郁的难受,瞧着倒像是趁着情爱之时发泄委屈一般的哭。 第36章 清醒感受 寻常的时候, 余祈压根就见不到清冷美人含着泪委屈的模样。 “你在府里受了欺负?” 余祈仔细想了好久也没发现她自己有做错的事情,这才又把注意力放在府上的其余人身上。 难不成有人冒犯了小花魁?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她稍微起身了些,把人揽在怀里, 指尖穿过美人墨色的发丝, 牢牢扶住他的后脑勺。 在这种事情上突然叫停。 墨色的发丝被水浸透, 美人只好再靠近一些,依靠一些简单粗暴的接触,他暂时舒缓身体上的难受。 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少女的容貌。 美人的衣裳并未全部解开, 几乎都已经被池中的水浸湿,垂落的发丝铺满在池中,有些甚至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余祈见他身上已经被弄出些暧昧的痕迹,她沉思了片刻:“难不成是我今天做得太过分了?” 明明之前也是这样子的啊。 小花魁不是喜欢这样的吗? “不是因为这个。”怀里的人似乎不想与她对视, 垂着眸子。指尖搭住她腰间处的伤口,并未用力, “是觉得知锦配不上妻主这样对待。” 美人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少女的脖颈处轻颤,似乎还有刚才未干的湿意, 引得她一阵心疼。 “是不是谁跟你胡说八道了?” 余祈见他情绪有些低落, 便扯过来外袍穿好衣物,顺手也给小花魁搭了件外衣。 “我们回屋子里说,别着凉了。” 美人扯着她的外衣没有动, 整个人在她怀里安静得不行, 发出来的声音又低又哑,“还要。” 余祈不禁头疼。 小花魁都这情况了,还要什么? 于是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许要,你先换好衣服。” 余祈起身就把人拉出池水, 拿出巾帕先帮小花魁把头发擦干了些,随即出去找来衣物让他换上, 语气虽然依旧温和,但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到了屋子里,余祈掀开被褥,拍了拍,墨竹一样的美人站在门口视线有些疑惑,他面上还有刚才没有褪去的一抹潮红。 整个人都明艳了些。 他走进来在余祈身边坐下,压住自己想要亲近的心思,指尖搭在她的手心,面色如玉。 “是知锦刚才打搅了妻主的兴致吗?” 他言辞落得轻,现在衣裳覆上身躯,除了眼尾那一抹殷红能看出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他还是那清冷疏离的矜贵公子。 余祈扯唇,颇有几分无奈,指尖握着他搭上来的指尖,稍微用力地捏了捏:“刚才为什么哭,要和我说清楚。” “嗯,是因为做这种事……” 提及这样的事情,美人瞧着极其难开口,只能用那双清冷漂亮的眸子看着她。 让人不想追问下去。 “我还不至于分不出来。”余祈摸着小花魁的手,眉眼不免担忧,“这段日子我也只能留在这陪你一晚,明日还要回去。” “你实在不想说,那就算了,但这段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你乖乖在府里等我。” 这些日子,她都没有去见余依柳,而是先稳固住她在余府的地位,让人去监督余依柳的动向。 如果有幕后黑手,那余依柳肯定是要偷偷联系的,她想少费些心思,直接看看余依柳会去找谁。 至于小花魁的事情,他不肯说她还不会问别人吗?只要余祈想知道,她总能有办法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妻主,真的无碍,我没有受欺负。” 美人抿唇含着些清浅的弧度,知晓妻主对他的关心,连眉眼都温软柔和,清冷疏离感被挥散了些。 其实只是他自己想得太多,这才哭得委屈了些。毕竟单是想着妻主与别人做到这种程度,他就难过得受不了。 他很少外泄情绪,如今被药物控制得有些难以压抑住,又经历了楚倾绝一事,就忍不住就想吐露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委屈,还想将自己的过往在妻主面前摊开来。 好像自从遇见对方后,美人心口的情绪波动就开始变得频繁。 余祈见他恢复平静的情绪,也奇怪中药后的小花魁和现在的小花魁不太一样。 一个娇花一个清贵。 不过不管是哪种性格,反正都是她的小花魁,所以她没有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太多。 “好吧。”余祈也不禁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太敏感了,索性不追问了,“看来是我误会了,那现在还想要吗?” 眉目清冷的美人听见这样的话,耳尖红得迅速,他身上的衣裳才穿好没多久,现在又被拉回方才暧昧的处境。 如果是药效发作时,他可以干脆地顺从药效变得粘人些,勾着人继续,可是现在他已经压下了药效,思维也清醒着。 要做出那么主动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为情,但他本身也是喜欢和妻主做这种事情的。 圣洁清冷的美人有朝一日居然希望对方能直接把他压住,不要每做一点就一遍遍地过问他。 对方的珍惜之意美人不是不明白,但是他在这种事情上实在太害羞了些,因此主动权想要全然交付到对方手中,好能让他歇口气缓慢地感受对方对他的心意。 “怎么了?” 余祈握着美人发烫的指尖,发现小花魁因为一句话就迅速地像害羞草般蜷缩起来不敢看她。 “妻主不用过问我。” 他面上已经有些红意,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耗费了太多主动,近了距离贴住少女的脸颊,唇瓣干净简单地蹭了蹭,“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的。” 他早就是妻主的人了。 不像是在池边的心情,当时只顾着想看妻主有没有碰过别人,连害羞都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妻主身上虽然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但总有些陌生的感觉,或许是几日没有见到,这才让他情绪失落了些,误以为妻主碰了别人。 伤口是碰撞的,不是被人掐出来的痕迹。 只是想着妻主以后会碰别人,不免情绪崩溃了些,但清醒后他尽可能快速地调节了情绪。 毕竟现在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他可以先暂时忽视,重心放在妻主身上。 美人唇瓣饱满,鼻尖稍不注意也轻蹭了下她的脸颊,呼吸微烫,含着些他自身带着的安神香料似的,让人忍不住安心沉溺其中。 “你要是觉得无聊想出门,就让揽星递消息给我,我到时候陪你一起。” “好。”美人轻应了下。 哪怕他的嗓音还带着刚才在池中闹腾出来的沙哑,却也叫人听着好听。 面对清冷如同霜雪的脸,对方眸中的神色清明,余祈实在很难对这样的小花魁下手。 总感觉糟蹋了小花魁似的。 她做了好长一会的心理建设,这才把人压住,指尖抽出他腰间青色的束带,将那冰凉的衣物没多久就弄得混乱些许。 美人身上的药效因为在水池里被安抚过,现在他完全是清醒着的,没有受到太多药效的影响。 “这几天知锦在做什么?” 余祈边将他领口的布料扯开了些,指尖顺着腰侧揽住美人的腰,见他有些紧张的模样,这才出口与他说话。 美人被她搂着,只能极力忽视腰间的触感,乖顺回答她的问题:“妻主准我入书房,所以这几日都在书房里待着。” “书房?” 余祈想了想,指尖动作没有停,“你最近看的什么书,如果喜欢,我再给你买一些。” “唔……”美人呼吸一滞,显然在这么害羞的情况下还要分神回答问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他只好扯着余祈的衣角,极其小声地平缓呼吸,然后缓慢地回答问题。 这副模样,未免太过乖巧。 其实就算他不说,余祈也不会怪他的。 —— 余依柳真的快要疯了。 每一个来看望她的人,都告诉她余三小姐回来了,她真觉得难以置信。 这跟死人复生有什么区别? 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她整个人都快要被逼疯了,对方还是一直没有来见她。余依柳不免更加惶恐不安,焦虑对方到底是在做什么打算。 难不成是知道她做的事情? 反正她还是不敢相信余祈真的会起死回生。如果真的是复生,那被她害死的余祈第一件事应该是来找她报仇。 为什么没有一丁点动静? 这几日余依柳都硬生生忍着惧怕,待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连余太尉安排给她的事情,她都暂时搁置不敢出门。 要说她见过的人,府里大多的有名号的女子都来看望了她,但她不敢表现太多,只能说是那日落水后,她难免才有了些精神恍惚。 世上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余依柳更情愿相信回来后的余三小姐是假冒的,或许是对方是想要这么高贵的身份,这才来太尉府里冒充。 至于那晚见到的景象。 也可能是对方做的,或许是冒充的余三小姐知晓她做过的事情,想以此来威胁不要她开口暴露对方假冒的身份。 余依柳觉得她想得八九不离十。 但她不知道,余祈正在来见她的路上。 余祈听完汇报,若有所思地将余依柳见过的人列了一长串的名单,随即挑挑拣拣划出来几个怀疑对象。 她特意穿着当初那套锦绣的衣裳,连腰间的荷包都是从原主屋子里翻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系上,就是确保余依柳见到她能记起来当时的事情。 这种重要的事,余依柳可别轻易地忘记了。 余祈刚赶到余依柳屋外,就发现门被紧闭着,她便和屋外的侍女搭话:“依柳小姐在屋子吗?” “回余三小姐的话,依柳小姐在的。”侍女见到余三小姐,脸上都没有什么惊悚怪异的表情。 余祈挑眉:“好,那我进去看看她。” 第37章 实在是太像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 侍女就立刻跪了下来,“余三小姐还是不要进去了,依柳小姐这几日神智不佳, 恐会伤到三小姐。” “二姐也来见过她, 我来就不可以了?”余祈轻咳嗽了下, “还是说,余三小姐现在不在院内?” 下人紧张得只能说没有,便也不敢再拦了。 余祈直接进了院子, 顺着红木走廊与院子里人对视上,院子内的两人脸同时煞白,有一位弯柳的眉很快紧蹙着。 “怎么你也在?”余祈弯眸看向余微织,指尖轻扯衣袍走得近了些, “有段日子不见,我还不知道你和依柳表妹关系这么要好。” 少女的笑容有些微妙的恶劣。 好看的月牙形眸子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余微织的呼吸一窒,不过她很快压抑住, 眼神落在对面坐着的余依柳身上。 余依柳早就在见到余祈第一眼时, 就软了腿,现在眸子里只剩下惊恐,她费劲低下头试图压抑心头的恐惧。 像。 实在是太像了。 对方和余祈生的一模一样, 对待她们的态度也相似得叫人起鸡皮疙瘩。 “祈姐姐说什么?” 虽然给余微织的冲击也很大, 但她比余依柳要镇定自若些,看向余祈,扯出来一抹笑:“依柳妹妹落水,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祈姐姐难道不是因为担心才来的吗?” 余微织惯会装模作样地维持表面的友好, 哪怕之前被原主扯秃过头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面带笑容地和她说话。 在余祈心底, 不免对余微织的怀疑上升。 原主和余微织有仇有怨的,对方要安排人做掉原主的行为很合理。 “余依柳。” 宛如索命般。 听得余依柳有些呼吸不过来,满头大汗,连抬头看她脸都不敢。 “祈姐姐,依柳妹妹她刚落水,我们还是不要刺激她,先离开吧。”余微织朝余祈甜甜地笑着,眸中闪过的几分疑惑被她很快隐没。 少女依旧在门口没有离开,听到余微织的话她并未离开,反而像是猫见了老鼠般往里走了几步,看起来对她们两个很感兴趣。 别说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余依柳,就连余微织也有所防备地退后几步,指尖还按住她簪好的发上,许是对以前被扯秃的事情还有所防备。 “祈姐姐这是要做什么?”余微织目光怀疑地落在余祈身上,“在这里动手可不好。” “我什么时候说要动手了?”余祈伸出来一根手指摇了摇,“可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来是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说我与人私奔?” 余祈还想靠近些,却见余依柳像见了鬼一般不顾形象地爬起来,躲到了余微织的身后,整个人的身子还一直在发抖。 也太不禁吓了。 “依柳妹妹方才休养几日,还是等她休息好,祈姐姐再来问吧。” 余微织被强行扯着衣物挡在余依柳的身前,她吞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强撑着冷静开口。 “难不成是你让余依柳这样说的?”少女眉眼间温和,没一会就走到她们面前,“那余微织你来说说,与我私奔之人是谁?” “我不知道祈姐姐在说什么。”余微织摇着头,使劲往后缩了缩,“你就看在依柳妹妹还未从落水清醒的情况下,就等她好了再计较吧。” 余祈还要说什么,就被外面的人声音止住。 “余祈,你欺负你表妹做什么?出来。” 她听见声音,便转身看了过去,对方正是余太尉,中年女子面色严肃冷漠,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我没有在欺负她,是有事要问她。” “你能有什么事?”余太尉给来她一个眼刀,“微织,还不将人扶起来。” “是很重要的事,她说我与人私奔,可是到底我是和谁私奔也不跟我说个清楚,实在是叫我困扰。” “你的事情她怎么知道?”余太尉看了眼她们几人,朝余祈抬手,“出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哦。”余祈垂眸应了身,出去前还不忘回过头与看一眼她们两个。 是一种好像已经看穿所有的视线。 眸子澄澈干净,清澈见底。 凉意从脚底直接掀覆上头顶,余依柳指尖死死抓着余微织的衣袖,唇瓣抖得厉害,极为害怕地开口:“怎么办?” 余微织瞪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闭嘴。 屋外两人没有走远,余太尉原本是因为这几日事务繁忙,好不容易才抽空出来见一面落水的余依柳,谁知一来就见自家花瓶的三女儿嚣张的态度。 都快要把人逼到角落了。 “她就算说了些谎话,但你是女子,这种事情对你的名声造成不了太多的影响。” 余太尉低头又看了娇弱得像花瓶一样的余祈,语气变了又变:“你当真在军营里箭术不错?” “只是略懂些皮毛。” 余祈不明白余太尉为什么要问这个,难不成是怀疑她不是原主? “我听你二姐说了,你以前偷偷私下练弓箭,成效如何,同我去军营里看看。” 是余祈之前和余初苑解释会射箭的理由。 “我不想去。”少女坚定地拒绝,在对方快要不耐烦的时候补充道:“事关我的名声,余依柳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母亲,难道你就任由她胡说八道,不管我的死活了是吗?” 余祈内心毫无波澜,试探着这样开口对方会不会替原主做主。 “你不是私奔,那你是去做什么了?” “在府里闷,我去趟兰城透透气而已,她说我私奔,只要她拿出来私奔的人我就认。” 余祈根本不担心对方能拿出证据。 依靠原主的记忆,能知道对方手中没有一丁点原主的东西,甚至担心被发现别人杀害原主的事情,很多东西都被他们间接销毁了。 不过她更多的是想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报仇这种事情,不管是少了谁,都是会留有有遗憾的。所以她想尽可能做得完美些,原主在九泉之下也能更安心。 “我在兰城等了好久,母亲都没有派人来,是不是我不回来,就没有人管我了?在母亲眼里,永远只有大姐二姐,压根就没有我的位置。” 少女末尾的话没有落得很重,反而像是诉说委屈一般的失落,让人觉得亏待了她。 余太尉眼眸闪过几分心疼,但想起来什么后,她眸中的神色冷了冷,“我知道了,会安排人在她院子里等着。待她清醒后,定会给你个交代。” “现在和我去趟军营,我倒要看看余初苑是不是帮你说的胡话。” 话虽是这么说,但余太尉来之前就已经问过了,连沈离都是亲自认可了,她清楚余祈会弓箭这件事作假不了。 落日熔金,晚霞映衬半壁天空,渲染颜色。 余祈跟着余太尉准备出发去军营,但面对高大的马匹她整个人都身子僵硬了些。 余太尉已经上了马,望向后面时时不上马的余祈面露不解,“愣着做什么,准备去军营。” 原主会骑马,但余祈可不会。 她深呼一口气,指尖还拉着马的缰绳,知晓这匹马是原主常用的,只能寄希望于依靠记忆不会出错。 好在之前原主被教导骑马的记忆还在她脑海中,可以随时回想。 她面上不显慌乱,只是动作有些生疏的一脚踩了上去,指尖捏紧缰绳,“母亲,你先去吧,我稍后就来。” “那怎么行,出了城门你可还识路?” “我去过一次,不会忘记路。”余祈还是不想这么草率地骑行马车在京城里,毕竟她只有三分把握。 余太尉当着她的面皱眉:“磨蹭什么,难不成你不会弓箭之术?快些上来。” “好的,母亲,那我再带一人一起。” 余祈硬着头皮应了下来,知晓不能表现太多的异常,她转过头看向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衔玉,“衔玉你也上来。” 衔玉应了一声,顺应主子的意思上了马,动作轻巧地坐在余祈身后。 动作丝滑流畅。 衔玉好像看出来一丝什么,指尖拉住缰绳,腿腹用力,马便抬起蹄子往前慢慢走着。 “好,等出了城,你不要落下太多。” 在京城里,还可以慢些走,余祈趁这段时间好好地熟悉下骑马的技能,偶尔还有身后的衔玉帮忙指导一两句。 “多谢。” 没了衔玉她真的完蛋。 还好余祈当初选人的时候想起来她本人不会骑马一事,特意挑的全能。 最近一心想着复仇,以至于她一时忘记了她和原主的一些差别,虽然她处理完事情后会离开余府,但也不适合暴露真实的身份。 “主子别怕,很简单的。”衔玉扯着缰绳全部放在她的手中,这次没有干预,“主子你也试试。” 主子握着缰绳的动作像是刚接触不久。 但衔玉完全不在意,她甚至懒得去细想什么,只要主子有麻烦她肯定是第一个出来的。 做她们这一行的。 主子的事情永远是优先的。 再说了,没有谁家的主子和自家主子一样温和,相处下来她就明白,主子不是那种隐含倒刺的温柔,而是真情实意的,还会体贴询问她往后的打算。 没有谁家的主子下人相处会这么融洽。 她往常被雇的主子大多有些脾气,就算面上再温和,等到了屋子里关上房门,脾气就会遮掩不住,对待她们这种下人也就少了几分亲和。 因此她也经常身上带着些伤,但为了她一家的生计,也只能继续辗转等待新的主子。 所以哪怕是远离兰城的家人,她也想陪主子来京城,除了丰厚的月银,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主子脆弱的身子。 第38章 十环 “好。” 前方的余祈握着缰绳小声应了下, 适应后方才松开了些紧锁的眉,“衔玉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对了, 往后不要和别人提及此事。” “好的, 小姐。” 余太尉在前面转过头来, 慢悠悠地向后看了一眼:“怎么落后了这么一大截,快些上来跟着。” 明明是在城内,居然也能这么慢吞吞的, 等出了城门后,可是要更快些的。 余太尉的眉宇严肃,扯着鞭绳,马便直冲冲地往前走, 随即冷声让后面的人快些跟着。 马蹄掀飞尘土,很快便出了京城。 到了城外。 余祈几乎只能瞧见余太尉衣裳的一角, 她稍显勉强地跟上速度。 不过还好她记得之前去过的路怎么走。 所以哪怕有时候丢失了视野,也能依靠记忆找对方向。 余太尉身上是金光灿烂的盔甲, 被晨光落着, 像是湖里鱼的鳞片一般闪烁。骑起马来如同疾驰的风席卷而过,干脆利落。 “知道了。” 余祈在后面答应下来,适当地加快了些速度, 努力安抚着心口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好在有衔玉在身后。 能够较好地把控住方向, 让她不仅速度要快一些,就连领悟的东西也要多得多。 “主子,今日谢公子有问过,你今晚还回去吗?”衔玉跟着她一同握着缰绳的一端, “楚公子也想跟你约个时间见见。” 风有些大。 余祈隐约听清楚了内容,反应了好一会才回复她:“等晚些时候安排, 至于楚倾绝,不用理会他。” 她真想和楚倾绝说清楚原主已经不在。 要不是她在异世界还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又答应了原主的心愿,说不定她还真的会去说清楚。 楚倾绝看样子是喜欢原主的。 现在这样缠着她,无非也是因为原主,要是楚倾绝知道原主早就遇害,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楚公子已经约了几日,小姐不见也不是个办法,听说他是丞相之子。” 衔玉没有冒犯主子的意思,她只不过是想让主子分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小姐不见他,他便一直在府里等您,还有谢公子这几日情绪瞧着也不太好。” 因为上次小花魁委屈的情况,余祈特意吩咐了让人好好关照他的情绪起伏。 “怎么今日才同我说?” 余祈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缰绳和眼前狭窄的小路上,跟着余太尉的步伐不断在拐角转弯骑行。 “这几日小姐忙着调查的事情一沾枕头就睡,所以谢公子让我们不要太打搅小姐。” 衔玉帮她稳固住缰绳。 这些天余祈大多时间在攻克余依柳的事情,不断思考当初的细节,以及另外一位同伙去了哪里。 倒不是因为时间稀缺,而是想尽快解决。 但这种事情,心急是没有作用的,很多时候她只能耐心地等待。 余祈将绳索的大部分交到衔玉手中:“我只知道楚公子相邀的事,还不知道他去了府上找我。府里的人不拦着他进去?” 她之前有再三强调过,不准有人进去叨扰小花魁的,应当没有敢放人进去才对。 “是谢公子放他进去的。” 余祈这下可就不明白了,小花魁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把人给放进去了?难不成是忌惮楚倾绝身份的缘故? 在马上她简单的和衔玉了解了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隐约察觉到什么,但还没有来得及深究,军营便已经到了。 马蹄声急促地停了。 余祈下了马。 她的动作在心底模拟了数次,好在最后落下的动作还算得上娴熟。 余太尉几乎是刻不容缓地拉着她到了弓箭打斗之类的地方,一排排路过的士兵跟太尉行礼,还朝她好奇地张望。 等士兵们瞧见她的真实面貌,便有人就想起来她是余家那位常年待在家中的余三小姐。 有些人那日便已经见过了余三小姐的风采,虽说有人认为她是运气好射中靶心。或许是她们没有亲眼见识过,这才出言大胆了些。 余太尉指着那墙面一排弓箭,像是在考核将士一般,十分严肃:“你去取个趁手的弓试试。” “好。” 少女面色平静地应了。 她们的相处方式像是上级和下级的态度,可以说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军营里的人对这种事情虽然已经屡见不鲜,但对方可是京城里极其有争议的余三小姐,自然是乐于凑个热闹的,不禁议论纷纷。 “你们说她真的能射中十环吗?” “我亲眼所见,余三小姐是能射中的,不信的话你们往下看。” “往常余三小姐不是不来咱们军营的吗?” “听说她好像以前上过战场被吓哭过。” “千真万确的事情。” 一堆人趁着休息间隙,不断地讨论,分出视线往这边看着。 远处的少女搭箭,干脆果断地拉出满月似的弦,一箭穿破空气直接刺入红心处。 “切,这有什么,我们也能拿到十环。” “什么啊,满福你练了多久,她练了多久,你居然跟她比?” 远远望着那边拉弦的人,见余太尉又说了什么,那少女又搭了一箭,这次便没有那么顺利地抵达红心,反而意料之外地脱了靶。 “这是怎么了?” “方才我见她姿态流畅,定是有一定基础的,怎么这次的结果这么差劲?” “你们在议论什么?”众人的议论声有些大了,随即便有人出面管制,“都不要看了,自己练自己的。” 她们只能低下头继续苦练原本的事情。 而在靶心前检查完状况的余太尉却是怒气冲冲地走到余祈面前:“我方才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叫你再射准些,就让你娶了那楚公子,怎么就不乐意了?” “平时母亲对我不管不顾。”余祈放下弓箭,抬眸看她,“怎么到了婚娶之事,就要开始管了?” “难道你不喜欢他?”余太尉不免疑惑。 原以为如了余祈的愿,能母女间拉近些关系,但好像余祈对楚倾绝没有生出别的心思。 少女搭在弓箭上的指尖收回,眉眼露出些许的疲惫,“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 原主压根就没说过喜欢,鬼知道余太尉是怎么想的,在这个节骨点提婚娶的事情,未免有些莫名其妙。 “你随我入帐内。” 余太尉眸色奇怪地看着她,挥袖子转身就走了,后面的少女落后一步才跟上她。 帐子内安静,只有她们二人。 “你和他的事情晚些再提,二皇女喜好弓箭之术,结识的朋友大多都是些同好。” 余太尉停顿下来,轻咳嗽了声,她的面色沉稳,视线锐利地扫视,威压不断,“你应该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第39章 她又不是傻子 “结识二皇女, 我能有什么好处?” 余祈扯了扯唇角,对余太尉这种安排没有太出乎意料。 余太尉无非是担心坐上皇位之人不是太女,但对原主未免也太不在意了些, 连自己的女儿都算计, 难怪原主要离家出走。 “你是我的女儿, 家中从来没有亏待过你的吃穿用度,为余家出份力又如何?” 余太尉显然没想到对方还要讨要东西,她平日与余祈接触的少, 只知道对方喜欢惹事,但她的一些安排余祈大部分都是照做的。 “大姐二姐都是与太女交好,到我了,就是去找二皇女, 这不是盼着我早些死吗?” “你不涉及官场之事,只是去结识好友而已, 陛下不会干涉你们的。” 余太尉精打细算,两手抓真是令人生畏。 余祈不想和她说了, 她弯着眸, 语气淡淡:“箭术突然废了,母亲还是另寻别人吧。” 余太尉怎么不让余微织去? 余微织的箭术可是一流水准,怎么就舍得让她去做这种事。 真把她当傻子是吧? “你敢?”余太尉嗓音重重落下, 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会忤逆她。 少女没有停留下来, 全然不顾后面的声音,她掀开帐内的帘子从帐子里出去了,外面的天色还未到晌午。 余祈不免有些替原主惋惜。 毕竟原主的记忆为余太尉美化了许多,但其实只是因为对方出现的次数太少, 以至于原主心底最厌恶的会是叔君和余微织。 但说不准一切其实都是余太尉默许的。 趁着余太尉还没反应过来把她扣下,余祈飞快带着衔玉上马, 两人一起逃离军营。 果然没过多久。 帐内的余太尉反应过来,立刻安排人要把她抓回军营好好反省。 好在衔玉骑术了得,很快便带着余祈甩开了后面追击的人,一路上余祈被颠簸得厉害。 她第一时间就是回了小花魁的地方。 跑路怎么可能不带小花魁。 一路上没有停歇,但余太尉肯定知道她从兰城有带家属到过京城,住在何处。 看来原主这地方目前是不能待了。 余祈被衔玉带着一起下了马。 整个人只来得及平缓下呼吸,便直接进了屋子,她瞄了眼府上的人,叫过来新来的暗卫,“你们去把余依柳打晕绑来,要悄无声息的。” “主子,要绑到何处?” 余祈思索了下原主的记忆,记起来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附在暗卫耳边说了几句。 其实余微织那日的表现也很奇怪。 目前已经打草惊蛇,余太尉打断了她的安排,她不得不先将人捆了过来,省得余依柳自己偷偷躲了起来。 余祈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进主屋就被一身青纱的人拦住,“余三小姐。” 对方正是等候多时的楚倾绝。 他连嗓音都落得有距离感,不再小祈小祈地喊了,看起来是明白过来对方疏远的意思了。 隔着幕篱,他的动作绰约。 但余祈不可能因为他耽误时间。 “嗯,楚公子请回吧。”余祈皱了下眉,没有停留,极快地安排人收拾东西,随即进了屋子。 主屋内的美人手中握着什么物件。桌上还有些细针和线团,以及一些安神的香料。 见到她突然到了,美人便将手中的物件递交了过来,“妻主看看,可还喜欢?” 修长的指尖中露出锦绣的香囊。 “喜欢的。”余祈将东西收了下来,指尖拉起来他,“我们先换个地方住,等到了地方我再和你解释。” “好。” 美人只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物件,他本身并没有太多的物件,只是看着桌面上一些堆积的细软物件,“妻主这些要带吗?” “拿一些就好,会有人帮忙收的。” 她手上还有神豪系统,压根不差这一点的。 余祈怕小花魁拿东西重,帮忙接住,随即看见对方将那金昙簪取了下来放在了包裹内。 “好了,妻主,我们走吧。” 美人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单取了一个簪子便已经足够,他从余祈手中拿回来包裹,“妻主牵着我就好。” 两人出了屋子。 与还在外规矩等候的楚倾绝撞了个正面。 相比较于之前的猜测,见到余祈如此温和的态度,以及对面两人握在一起的指尖,楚倾绝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口难受。 像被蚂蚁爬过一般,焦躁郁闷。 两人容颜相配,一副佳偶天成的模样。 他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些,有瞥见对面人手中的包裹,楚倾绝缓神,努力维持气度,“余小姐这是要离开京城?” “你怎么还在?”余祈疑惑,隐约担忧楚倾绝会跟余太尉泄露她们的行踪。 门外已经响起敲门声。 应该是余太尉的人找到此处,前来寻她了,毕竟她和衔玉再怎么快,对方知晓她的打算,始终是会跟上的。 门外拍门声响了许多,好像是有了几分催促之意,“余三小姐,太尉让我们带你回军营。” 余祈去了小门,都隐约能听见门外的声音。 她才不想被余太尉安排做这做那的,又没有好处她难不成还给人打白工啊。 至于余太尉的歪理,她不是原主,自然也就没必要在意余家的未来,更何况原主本来就说了不要管余府。 她没必要上赶着去管事。 这几日入了余府,关于府里的事情她也查探得差不多了,已经安排人去找下落,再待下去也找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看了眼一直跟在身边的楚倾绝。 思考要不要把人打晕,总不能让楚倾绝泄露了她的行踪。 楚倾绝看着她,幕篱下的指尖隐藏在袖口中,皮肤上还有些粉红的印记,是前几日他到访时沾上的红疹,见过医师后才知晓是因为猫。 小祈何时养过猫? 他有些困惑。 但眼下顾不得他提及此事,只是想着能帮上忙总归是好些的,“余小姐,不如到我府上避避,太尉若想找你,在京城别的地方恐怕容易找到。” 楚倾绝说的是实话。 如果在京城不是达官显贵的府邸,余太尉想找出来她不是一件难事。 但余祈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他。 “不用了,我自有安排,多谢楚公子,只要楚公子不提及关于我的下落便好。” 她抬手丝毫不手软地让人将他们打晕,送到原本他们来时停放的马车处。 完全不让自己的下落被楚倾绝的人知晓。 “换辆不显眼的马车。” 余祈带的人不多,至于原本在原主院子里的人,她一个也没有带走。 就好似她从未到访过京城一般。 第40章 陪我一会 马车上余祈终于能休息下, 让衔玉先行一步去安排,揽星则守在外面护送马车。 “妻主,我们这是要去哪?” 小花魁对她的安排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抗拒, 好像是她说什么都会答应一般。 瞧着也不在乎她在余家的身份。 余祈将在军营发生的事情简单概括讲给小花魁听, 然后才开口和他说清楚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暂时不出京城, 放心,是很安全的地方。” 皇家的地界怎么能不算安全呢? 京城繁华,总不能半点事情都不做, 余祈还记得当初在酒楼里见到的陈设,打听一番才知晓这家产业还和三皇女有关。 帘外的人小声地插话,提前轻扣了几下车壁:“小姐,衔玉已经打点好了。” “嗯, 知道了。” 余祈见事情安排妥当,松了一口气。 “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三皇女府中, 之前在兰城时见过七皇子和三皇女。她们得知我们来京城,曾经邀请过我们去做客, 但因为太忙所以推拒了。” “事情原委我让衔玉和她们已经说清楚了, 她们愿意帮我们。” 如果三皇女她们不愿意的话,或许她只能去找沈将军帮忙了,亦或者是黑市里的朋友。 总之比起楚倾绝, 她有别的选择, 自然不会选择丞相府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过倒是奇怪。 余太尉怎么会同意她娶楚倾绝呢? 按道理来说,对方是丞相之子,与太尉制衡,再如何也不可能两家定亲。 马车普通装潢, 平稳地往三皇女府上走,帘外的行人接近午后人都多了许多, 光线透过暗蓝的帘子显得格外不清晰。 余祈指尖取出小花魁给她新做的香囊。 上面绣的花卉蝴蝶。 她将腰间之前小花魁在花楼送的香囊换下,系好这一个,还没来得及安置手中换下的这一个,美人的指尖就按住了香囊坠着的流苏上。 “妻主给我吧。” 美人低垂着眼眸,视线落在那勾挑细丝的香囊上,指尖压住流苏上握住。 “这是你送我的。”余祈按着香囊不让他拿走。 小花魁做什么啊? 她只是换下来又不是不要了。 美人发丝墨色依旧,他闻言抬起眸子,指尖还压在流苏上,“没有要拿走的意思,只是妻主用了一段时日,里面的香料要更换。” “这样啊,好吧。” 余祈松开指尖,眼睁睁看着小花魁将香囊收了起来,然后凑近了些,看清楚他腰间的香囊。 绣的也是飞舞的金丝蝴蝶。 “绣这个累不累?”余祈握住他的指尖,检查指腹有没有针眼,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 美人指尖白皙无瑕。 “不累的。” 他的嗓音清润,哪怕是在府里一直等着她也没有一丝怨言般,就连突然离开也并未多说什么。 “妻主喜欢就……” 好字还没有从他口中说出来,身体从脊背开始猛地一僵,硬生生地将这个字一瞬间忘却。 少女眉眼清澈,唇瓣轻轻落在他的指骨上,神情认真地弯着眸,笑意渲染的周围的气氛祥和。 “很喜欢。” 她接了话,随即按了按少年白皙的手背,发现没过多久就红了一小块,“谢谢知锦。” 漆黑的眼眸倒映出少女的眉眼。 他指尖的触感清晰,引得心口微微一烫。 宛如雪莲绽开,美人看向被轻贴住的指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绪趋于温和,就好像等待是有意义的,他终究能得到些什么。 让他原本担忧的心情都好转许多。 明知道沉溺其中的危害,他仍然放任他自己的情绪波动。 “这是应该做的,妻主不必特意谢我。” 风临国男子绣艺算得上是很寻常,大多都会为妻主绣上些衣裳香囊,这是分内之事。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谢他的。 他只不过是做了风临国所有男子都会做的事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接收到赠礼的余祈怎么可能不夸奖对方。 她的小花魁就是能干,瞧着没有一丁点的缺点,好像余祈还没找到过对方的问题。 神豪系统虽然有点大病,但念在把小花魁送到她手上的份上,这场异界之旅还算不错,虽然她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扣生命值这件事情不会跟着她一辈子吧? 那她真的是掐死系统的心都有了。 “妻主这几日怎么没有穿我送的衣裳?”美人嗓音淡淡,眉眼还有着刚才的温和,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因为要出门,怕弄脏了。” “原来是这样。”美人点头。 他指尖还在余祈手心放着,随着他的嗓音落下,修长剔透的指骨穿插在指缝中,与她的手轻松地扣紧在一起。 余祈眨了眨眼睛,感觉好像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了。 应该只是她想多了。 “那我替妻主多做几件,换着穿就好。” “不用了吧?会累坏你的,再说了,我自己有买新的衣裳。” 她已经不是以前只有几个铜板的余祈了,她身上也是有家产的,还有之前返利的几十两银子,完全够她花的。 但事实总是惨烈的。 小花魁的一支簪子就能抵她身上的全部家产。 余祈:…… 人与人的差别,好像有点大了。 她在仔细思索的时候,马车内的美人眸色变得暗了些,眸子低垂下,像是拉下帘子遮掩住眸中的情绪。 美人唇瓣是玉泽般淡淡的温泽色,宛如饱满花瓣上落下露水一般的水泽,他唇瓣微启:“妻主是不喜欢穿我做的?” “怎么可能不喜欢?”余祈从思考中回过神,笑了笑,“你若是平日里无事,想做便做吧,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了。” 她不是已经提前说明了情况吗? 怎么小花魁还会那样子觉得? 好奇怪。 余祈总觉得小花魁隐约和她想的有些出入,尤其是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小花魁好像有点容易胡思乱想。 或许是陪他的时间太短,这才让对方心底有些不安的情绪。 “妻主要休息会吗?”美人十指握着她的手放在腿上,莫名有种圈禁的意味,可他的话语却是以她感受为主的。 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邀请。 余祈摇了摇头,委婉拒绝,她总觉得小花魁哪里有些不对劲,因此胡乱有些猜测。 但不好直接问他,只能先说些别的:“知锦为什么要让楚公子待在家里等?可以不让他进来的。” “我以为妻主会想见他。” 美人漆黑的眸子宛如炭笔描绘,眉眼浅淡,真倒是像极了画卷里的水墨人物。 “你是因为他,所以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 美人睫毛轻掀,露出清透漂亮的眸子,与她的视线合在一起,总让人恍惚觉得有几分专注的深情之意。 “不会因为这个,就和妻主生气的。” 妻主的话总让他觉得奇怪。 现在的他,只有妻主口头的正夫名分,就算当成真的,也不可以在妻主面前表现善妒的一面。 “好吧,那我先休息会。” 余祈没问出个所以然,就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她一早骑马累得要命。 恍惚间突然发觉小花魁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在她的指尖,手感极好。 立体的指骨宛如水晶饺一般晶莹剔透,想要一口吞下,或者咬上一小口也是不错的。 她占着小花魁的便宜默不作声,大概是她自己下意识又牵起小花魁了,不过对方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情绪,那就当做不知道。 只是坐着依靠车壁睡觉,总是脖子难受酸胀。 不知不觉间,她从倚靠在美人的肩颈,又直接躺了下去,头压住对方的腿间。 美人没有惊扰她,反而顺着她的动作让她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位置休息。等到少女呼吸平稳住,他小心翼翼地从暗格里取出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白丝绒的薄毯,有些垂落在地面上,将少女的身子盖得严严实实。 被牵着的指尖都是暖意。 他另外一只手则放在白丝绒上,压住薄毯,没过多久便落在对方的脸颊。 触手可及的气息围绕在指尖。 对方的呼吸轻缓,只能感受到极浅的起伏,他垂眸看着对方这副依靠他休息的模样,心底生出几分异样的念头。 但他指尖始终安静。 整个人的气息都显得平和安稳。 他的目光落在余祈脸上,从对方眉眼慢慢看到唇角,似乎是想将对方的面容刻入在心底一般的用心程度。 好像只要和对方在一起,他就没有心思注意别的事情,如同中了蛊一般,整个人的心思都牵挂在对方的身上。 但余祈压根就不会蛊术。 她在梦中安稳地睡着,等到醒来才发觉已经睡了许久,已经到了三皇女府附近了。 她是睡舒服了,被压的小花魁被她枕了这么久,腿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总之余祈能看出来小花魁的不适。 “还好吗?” 余祈松开两人紧握的指尖,边说着边按了按他的双腿,瞧见对方蹙眉立刻就停手。 美人摇头,收了收腿,将薄毯盖在自己的腿上:“没事的妻主,休息会就好了。” “要揉一下吗?” 余祈见小花魁的动作,瞧着好像躲到了角落里似的,整个人缩在薄毯里安静得像是不会说话的花草一般。 见小花魁不回答。 她指尖才压住对方的腿,就被美人给按住,但没有其余的动作,好像只是单纯地压着,“妻主,不用揉,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如同心尖时常传来的悸动似的,让他颇有些难以适应,更何况对方的触碰无疑是加剧了腿间传来的不适感。 见少女似乎还要继续动作,他将人拉得更近些,整个人靠在她的怀里,嗓音微低,“妻主陪我一会就好。” 40-50 第41章 心意 “好。” 余祈干脆答应下来, 然后扣着小花魁的腰,仔细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离了余家,除了复仇之事, 那就是要找挣钱的机会, 沈离给的返利实在很难不让她心动, 不过这次她选择来三皇女府上还有着别的考量。 相比较她一个人发家,结识在京城里做出新式酒楼的人对她只会有好处,如果同为穿越者, 说不定还能合作一番,她挣钱也就轻松些,没必要每天为店铺想点子,还能解释清楚她资金的来源。 至于原主的事情, 仇是要报的,但至于原主的余三小姐身份恐怕帮不上她忙, 反而可能阻碍她挣钱。 毕竟余府的事情怎么看都有些麻烦。 她松开指尖,与怀里的人温存一段时间后, 察觉已经到了三皇女府衙前。 余祈音色干净, 如同她眉眼般的温润:“好些了,要不还是按按?” 在风临国,她的发言可谓是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从未有过女子会帮夫郎做这些。 余祈她有着原主的记忆, 自然知道这种规矩束缚,所以并没有强求,要说她之所以有这种举动,完全是因为对面是小花魁。 小花魁以前受了很多委屈, 所以她想着要对人好些。 “已经好许多了。”美人嗓音如同琴音轻抚,总是容易让人心间泛起涟漪, 他的声音未停,“妻主若是做这些,会被她人取笑的。” 余祈有些奇怪地道:“那我不这样了?” 按道理来说,小花魁只需要装作不知晓享受这一切就好了,怎么还把事情挑明了,不怕她突然清醒过来不这样做了吗? 纵使她再如何不理解,也只能耐心等待对方的反应。 光线透过暗蓝色车帘,正巧地落在谢知锦精致皙白的肌肤上,在脖颈处晕染开,似是金蝶吻落在滚动的喉结处,在寻常人看来,或许只有偶然吹起一角车帘方能一睹容颜的矜贵公子。 美人眉睫轻眨,抬起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漆黑的眸子如同宝石镶嵌,“不是怪罪妻主的意思。” 以他的性格实在说不出什么缠绵悱恻叫人肉麻的话,或许只能用心口的起伏告知对方关于他的心意。 是夹杂着私心的示好。 有时候谢知锦自己都分不清,他究竟是想要一个安稳的未来,还是对方的真心。 余祈的掌心感受着对方心口的温度。 指腹下的触感软软,稍微被按着还导致她的指尖往里陷了陷。 她不是不知道小花魁的身材,正因为看见过这才导致即便在如此情意绵绵的时候,她脑海中都是些黄色废料。 她真该死啊。 “我知道了。”余祈装作平静的回话,但其实她脑子里已经一片浆糊,只能感受到指尖的触感有多温热柔软。 顾及到现在已经到了三皇女府邸,美人放开她的手,“妻主,我们先下去吧。” 被松开指尖,脱离掉舒服的地界,余祈内心还有些恍惚的遗憾,像是刚泡上温泉就被硬生生拉了出来。 三皇女的府邸虽不说是奢侈华贵,但最基础的皇女用度还是安排上的。 府外不仅有三皇女,就连七殿下也跟着在外面等着,这倒是有些重看她了。等她们下了马车,对方便迎了上来,面上对余祈没有丝毫怠慢,“还未曾当面谢过余小姐,若不是你,恐怕皇弟还不能找到我。” “客气了,皇女吉人自有天相,哪怕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协助七殿下找到你。” 余祈也不含糊地说着客套话,“如今还是我要多谢皇女庇佑,让我能暂居于此。” 其实也算是真心话,对方没有怪罪她挟恩图报,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这位可是余小姐在兰城带来的夫郎?”三皇女转移视线看向余祈身侧的戴着白纱幕篱的美人。 一旁等待许久没有说话的七皇子叹了一口气,眼底都是对皇姐的质疑,瞬间挡在了美人身前,“皇姐,你还是快些让她们找处院子住下,这么久的马车,定是累了。” “那余小姐先去休息,晚些时候再与你叙旧。” 面对皇弟这么明显的猜忌,三皇女没有太大的反应,直接安排下人带她们去院子里休息。 显然也是知道她自己在外面的名声不好。 余祈差点忘记三皇女的传闻一事,主要是当初见到皇女失忆的那一次,对方的面相实在端正,眼底干净,她便忘记了三皇女爱好男色一事,只当是乱传的谣言。 这么说来,小花魁还是得一直看着。 七皇子陪同她们一起往院子走,忍不住了才开始搭话:“淮竹哥哥,那日谢谢你帮我找新的衣裳。” 指的是花楼的那一次。 哪怕隔着幕篱,要认出来对方是谁也不是很困难,所以七皇子很快认出来对方是花魁。 “是淮竹应该做的,殿下不必言谢。” 美人的嗓音疏离,眉眼轻浅得宛如池塘的一捧清水。 他许久没听见有人唤他淮竹,此刻一听竟恍惚觉得陌生。 路途的石子被七殿下踢了踢,他咬着唇:“叫我小年就好。” “余祈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她,我大概在兰城回不来了,总之,皇姐已经从兰城带回来两位夫郎,说不定你也认识。” 七殿下知道对方作为花魁,肯定不认识那两位夫郎。但他说这话的隐晦意思,是在提醒她们注意些自家皇姐。 因为只是他的揣测,他也只能不轻不重地提一句。 没过多久就到了院子,七皇子也不好耽误她们休息,恋恋不舍的告别,“好了,你们若是还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南苑找我。” “多谢。”余祈应了下来,看了眼府邸错落有致的布局。 红砖青瓦,雕栏玉砌,跨过高高的门槛,顺着青砖的她很快就到了屋内,推开后她便先安置好带来的东西。 余太尉肯定想不到她会跑来三皇女府上,谁能坐上那个位置,余太尉可能不清楚,但余太尉清楚三皇女必定是无缘皇位的。 先不说三皇女还失忆着,就算没失忆,寻常也就那副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烂泥模样,还没有一个像样的父族背景,就算是皇贵夫手底下养着,但终归只是养子。 不只是余太尉,朝堂里的人基本上早早把三皇女排除了。 余祈没用太久的时间,很快就把带来的东西安置好,布包早就被摊开,里面的衣裳已经被放好,只剩下来几个装首饰的盒子。 带小花魁来三皇女府上,自然是权宜之计。 虽然小花魁只带了一只金昙簪,但余祈可不会让小花魁过得委屈,因此也顺手拿了些他以前经常戴的款式。 第42章 一种感觉 她的小花魁, 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况且她们又不是在逃难。 余祈将那几盒簪子放在妆奁上,便愉快地在三皇女府上用了午膳。 府邸够大,自然是可以在小院里安排人去做些吃食, 随即摆在桌面上, 只是这菜式, 不免让余祈吃之前稍显疑惑。 道理她都懂,就是眼前的菜式让她莫名有一种现代风的感觉。 她甩开这样的想法,想着这种菜式说不准风临国早就有做出来的先例, 不能直接判定是有穿越者的存在。 旁边跟着送菜的侍女提起滚烫的油将肉质浇得金黄,见她有兴致,便仔细地说明:“这道菜是柳浇软羔羊。” “方便问问是谁做的吗?” 余祈摸着下巴,筷子都没有拿起来, 只是看着这些菜式默默思考。 “余小姐有所不知,是最近时兴的酒楼饭菜, 我们府上只不过是有几位在里面做过菜的主厨罢了。” 侍女的话说得谦虚。 酒楼创意,经过她在黑市的打探, 分明就是三皇女底下人的手笔, 难不成这些侍女不知道酒楼是三皇女府开的吗? “瞧着是极好。” 她弯眸夸了一句,用筷子夹起来肉,尝起来确实有滋有味, 比起在兰城的酒楼味道, 还要好上些许。 不过也正常,这里是京城,能做出来好味道的厨子定是不会少的。 这菜式也足够新颖。 如果能和她合作就好了,在京城的盈利, 肯定是比兰城要高上许多的,虽然代表着本金也要更加高昂。 但她有神豪系统, 也是可以做到的。 一顿饭的时间,余依柳自然在余祈的吩咐下迅速被抓住了。 此时的她被五花大绑地扔在破败的庙宇里,但因为被蒙着眼睛,以至于她根本不清楚在何处,也不知道是谁抓了她。 她只知道一路上跌跌撞撞的,那些人虽然没有伤害她的性命,但动手也是真动手。 余祈这边倒是温香暖玉,暖意满屋,美人还体贴地用帕子帮余祈擦拭嘴角,如墨的眸子带着几分天然的贵气,好似他只是落入了凡尘体验一番而已。 美人指尖压着帕子按在她的唇角,温柔乖顺的举动,让人隐约觉得有些不适应。 如此清冷疏离的人,有朝一日也沦为寻常的男子般,替妻主洗手做羹汤。 莫名有种人夫感。 余祈沉默。 对她丰富的想象力有些无法否认,并且还十分可耻地心动了。 见她似乎要出去,美人微抿住花瓣唇,指尖扯着她的衣角没有松开,吐词似乎有些困难缓慢:“妻主,今日可否早些回来?” 大概是目前的接触对他来说还是太少了,他身上的药效并没有很快消散,反而愈演愈烈,将他折磨得有些难堪。 他不太想露出那样的神情。 就算是再难忍受,他也想强撑着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虽然有时候不可避免地溢出来些,但有妻主在旁边陪着,自然会让他舒缓太多难受。 可现在还是白日。 他自知分寸,这种时候是不会去打搅妻主的安排,因此即便现在拉扯住妻主的衣裳边角,说出来的话却只是想让妻主早些回来。 “好。” 余祈答应了下来,嗓音温和,“不会很久的,你在府上待着,我会让人陪着你。如果三皇女要见你,你就说不方便,若是有人为难你,便去找七皇子。” 没有她陪着,把小花魁留在这里,她其实也是很担心的,不过好在还有七皇子,对方性格单纯又仗义。 余祈指尖摸了摸小花魁滑嫩的脸,安抚他的情绪:“安心等我回来。” 等她处理了余依柳,就能回来了。 看不出来小花魁其实是黏人那一挂的。 美人被她揉捏脸颊,并未发出埋怨的声音,只是抬起漆黑的眸子看着对方,轻轻地应了一个好。 路途不算近,但是地方足够掩人耳目,余祈先是戴上重纱的幕篱遮掩住面容,才上了马。 这次是揽星陪着她一同去庙里。 说是庙其实这里的佛像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些废弃的物件,庙内杂草横生,有几分荒无人烟的意味。 屋内的人被捆着躺在地上,四仰八叉。 地上还铺着些杂乱的草,余依柳一身干净的衣裳已经被蹭得灰扑扑,她的头发也散乱开。 她已经醒了,只敢低声求饶,“我有钱,对方出多少,我出双倍,求你放过我。”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余依柳在脑海里想了一堆敌对的人,也没想出来答案,只能试图挣脱身上的绳索。 思考着主子快要到了,看管余依柳的暗卫们终究是没有一个手刃下去直接劈晕她。 “安分些。”暗卫最终还是开口警告了底下动来动去的余依柳。 余依柳一听有人,立刻僵着不敢动了,脑海一直在思索对方的来意,只要对方不是要她的命什么都好说。 她苦着一张脸。 实在想不通明明上一秒还在府邸,下一秒就被人歹人打晕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中途醒来,发出一丁点声音那又是一个手刃拍晕。 余祈喝下变声的药,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沙哑,她进了屋子看见余依柳被捆着,还缩成了一团。 “到底是要什么,你们才肯放过我。” 听见脚步声,余依柳费劲地爬了起来,想用嘴咬掉覆盖在脸上的黑布上。 脚步声愈发的近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距离离她不远,脑袋黑布后的系带被拉得更紧了些。 “你做过的事情,自己都记不清了?” 对方的嗓音低沉,像是三十几岁的女子,听着也不是京城口音,这不免让余依柳心里一惊,她心虚的舔了舔唇。 许是亏心事做得不止一件,以至于她完全想不起来对方说的是哪一件事。 “你说的是谁?”余依柳缩了缩脖子,有些怕对方是来取她性命的。 “这话你留着问阎王吧,我自会和主子说明白你的下场。” 余祈没有绕圈子太久,她让人把余依柳绑在凳子上,不顾手下人的挣扎,暗卫们强硬地将余依柳的手脚牢牢捆住。 被封闭视觉,又是这么残忍的话。 余依柳原本就怕得要命,听见对面人提及的余小姐更是恐慌,“我没有说出去过,这位姐姐,你去和你家小姐说清楚,我不会暴露她的,没必要害我的性命。” 只是稍微诈了一下话,对方居然真的说了。 余祈有些沉默,感觉之前白观察了,早知道余依柳的心理防线这么容易破开,她还等那么久做什么。 既然是有幕后主使,那她还是得要再诈一下对方的话,余祈轻咳嗽了几声:“她还活着,说明你根本没做什么。” “是假的,肯定是假冒的。”余依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刺起来。 像是提到了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导致她整个人的情绪都恍惚不清,面色白得如同杂糅的纸张。 余祈懒得装了,索性扯下她面上的黑布,朝着对方弯眸笑着,“余依柳,又见面了。” 如同鬼魅呼唤般,笑容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更别说按照余祈的性子,不应该是笑得这么温和才对,这也就导致余依柳的心底愈发崩溃。 “你不是余祈,你是假的!” “我能杀你一次,就还能杀你第二次,余祈,你不应该来索我的命,是余初苑。” 余依柳说话的音调变来变去,显然是被吓的不轻,她突然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开始低声喃喃,“是余初苑,对,是她让我杀了你的,余祈,不是我真的想杀你。” “你喜欢楚倾绝。” 余祈没有理会她的话,嗓音落得轻,指尖的黑布随意甩落在地面。 她从刀鞘里拔出来短刀,贴住余依柳的脸颊一侧,“你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对我不满,从而杀害我的,对吗?” 这是余祈查了余依柳后才得知的答案,她来时的路上也收到了底下人的消息,大约知道了当初余依柳同伙晚园的下落。 晚园早就在原主死的时候就一同销声匿迹了,余祈猜测对方也是被杀害了。 或许晚园到死都以为他是帮助他心爱的余依柳做成此事,可没想到他自己本身其实也是被算计的一环。 他的家人倒是被余依柳心软放过,安置到了别的地方,也是多亏了她的心软,这才让余祈查出来对方的下落。 死去的人出现在面前,还详细地讨论当年杀害她的事情,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余依柳害怕得不敢呼吸。 鬼怪之说,与取人性命的感觉全然不同。 当初的她被怂恿指使着去做这件事,虽然也有一气上头的成分,但总归做成之后有些心虚,在安然无恙待了一个多月后,她才放宽了心。 但谁曾想鬼魂还能回来寻她。 余依柳双眼都是畏惧的泪水,她再怎么不信鬼怪之说。 但这种明晃晃摆着面前的事情起死回生的事情她也无力对抗,哆哆嗦嗦的道歉:“我真的知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不是真的想害死你。” 这种鳄鱼掉几滴眼泪的场景。 余祈都忍不住有了脾气,策划这么详细引原主离开余家,又用尽手段害死原主,余依柳居然敢说是一时糊涂。 “怎么会是这样?”余祈状似可惜地压了压眉眼的神色,“她可是说,此事全都是你做的。看来害死我的这件事情,只能由你独自承担了。” “是余初苑,她做的,你去找她报仇,余祈,我求你放过我,念在我是你的妹妹。” 余依柳的气音又虚又快,像是有厉鬼缠身锁住了她的喉管,让她的呼吸都变得不畅快。 第43章 冤有头债有主 余祈没有说话, 只是眼神落在余依柳的身上,用冰凉的刀面贴了贴她的脸颊。 但她还没有做出来更过分的举动,对方就已经吓得犹如落水般的湿透全身。 明明动手杀人的是余依柳。 现在反而余依柳像极了受害者。 对待余依柳, 余祈不可能会有怜香惜玉的念头, 她只是想将对方口里的背后人给撬出来。 至于余依柳说和余初苑有关。 根据这几天和余初苑的相处, 余祈并不信任余依柳的话,她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余初苑再怎么说和原主也是血亲的关系,又无恩仇, 怎么可能会对原主下手。 “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余祈冷了态度,收起刀尖,转向暗卫,“把她眼睛重新蒙起来。” “不说出实情, 那便一个人慢慢死在这里,偿还当初你做过的事情。” 余依柳视线被漆黑笼罩, 她早就哭花了脸。 只觉得突然有一个尖刺锐利的东西划拉开她的手腕,伴随着痛意, 能清楚感觉手腕处溢出来的液体湿润, 往下滴着,落入桶中,发出不太大的声音。 她的意志原本就岌岌可危, 能支撑着说出完整的求饶话语都已经是不容易。 意识到手腕的液体是什么, 余依柳大脑一阵空白,求饶声都停了,一瞬间失去了声音。 液体一滴一滴落下。 在这荒凉的地方,声音愈发清晰。 血液似乎都要流尽, 余依柳早就被吓得精神濒临崩溃,她的声音此时都在发抖, “放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自己去大理寺自首,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还有谁?”余祈嗓音淡淡,俯身近了些,“再撒谎的话,就不止这点折磨了。” 余依柳张着嘴,硬是好一会才发出声音:“是余微织,是她指使我这么做的。” “空口无凭,我信不过你。” 余祈起身,状似要离开地往外走了几步,就听见了后面人焦急的声音:“晚园可以帮我作证。” “已死之人,如何给你证明?” 嗓音因为距离的缘故,少女的声音听着让人生出几分讽刺,还夹杂些许不耐烦。 余依柳不敢冒犯索命的鬼魂。 毕竟她再怎么不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当初她特意选的偏僻地方下手,不会有旁人发现,更不要说对方的面容还一模一样。 只是她不甘愿就这么被折磨死去。 晚园见过余微织,也知晓是由余微织教唆的她,可现在对方已经死了,还是被她亲手解决掉的,埋在了水井的附近。 如今倒是一条指认余微织的罪证都没有了。 “余祈,真的是余微织做的,你先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我也不想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余祈就忍不住无语。她看了眼面前还在滴水的装置,扯了扯唇角,知晓对方给不出她实质性的证据了。 少女握着刀柄,神情冷漠地朝余依柳靠近,听见系统的声音,她在抬手的一瞬间停住动作。 检测到她心底强烈的杀意神豪系统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宿主不可以亲自动手杀她。] 余祈:? 不是,不杀怎么报仇? 总不能把原主已经面目全非的尸首挖出来,然后让她去大理寺里揭露余依柳的罪行吧? 有点离谱。 [宿主,你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模范公民,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 余祈在意识里的声音稍平静了些:“大概是脑海里有原主的记忆,我好像被影响了。不过不能杀的话,那你说怎么做?” 冷静下来,不被原主记忆干扰的话,余祈对杀人这件事情并不热衷。 她将刀递给身侧的暗卫,顺便敲了敲意识海的系统:“那我让别人代劳,这总可以了吧?” [宿主,我这边已经帮你申请了复仇计划,只要花费一万两银就能完美解决。] 余祈有点好奇,让暗卫先下去了,她转而询问系统计划是什么。 [让原主自己复仇,但原主会是魂魄状态,不会起死回生。当然,如果余依柳被吓唬后突然丧命,那和宿主是无关的。] “可是我已经把人绑来这里了,放人回去,恐怕日后会对我不利。” 这点对余祈来说,还是比较头疼的。毕竟她现在没办法立刻掏出来一万两银。 系统平日里对她扣扣搜搜的,怎么找她要钱,就狮子大开口啊? 这不公平! 但系统给出的计划是能让原主亲自复仇,的确比她代劳要好上许多。 神豪系统显然是知道余祈两手空空,顶了天身上也只有几千两,于是开始善解人意起来:[宿主,你可以向神豪系统借贷,一万两我先帮你垫着。] 系统的机械音都变得有波动起来。 “额,好吧。”余祈好像只能妥协。 不过她总隐约感觉神豪系统在算计她,借这么多钱到时候真的可以还清吗? 在异世界,钱没挣到,就因为几分对原主的同情心,她现在资金直接负债。 但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好的,录像存储已记录,宿主余祈向神豪系统贷款一万两,登记成功。] “要什么时候还?” [宿主,我们都是签订的百年契约,你只要在这个期间内归还就好了。] 余祈觉得有些奇怪。 百年契约,那她的性命万一撑不到百年,岂不是不用还债了啊? [好了,宿主有需要再叫我,你现在负债了,还是要把目光放长远些,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系统说完便直接遁了。 余祈感觉系统对小花魁的不喜有些重。 这句话,未免有些针对小花魁。 神豪系统总爱挑小花魁的刺,真不知道小花魁哪里得罪了系统。 百万分之一的返利又怎么样?她就喜欢小花魁这一挂,谁来了都劝不住。 但挣钱的事情的确要从长计议。 余祈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透支晕过去的余依柳,她起身出了破落的庙宇,和暗卫交代了几句余依柳接下来的安排,便重新戴着斗笠回去了。 之前有答应要早些回去陪小花魁的。 路上余祈撞见了官兵,拿着她的画像在追查她的下落,余祈躲得极快,隔着厚重的面纱,旁人只以为她是位身型娇弱的男子。 余祈赶回了三皇女的府邸。 一路上面纱被风吹得飘荡,实在是有点影响她的速度,一回府里她便掀了幕篱,回了院子。 院子比较僻静,余祈还没进去就能听见丝绵的琴音,如同霜凝清玉,总是叫人听着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 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房间内安置着一个长方的紫檀案桌,上面放着古琴,修长的指尖搭在上面轻抚过,像是撩拨心意般。 绸缎的衣裳垂落在地面,遮掩住脚踝。 余祈一进去,曲子便停了。 坐在琴桌前的美人抬眸看向她,指尖从琴弦上收了起来,“妻主。” 他正要起来,就被余祈一把按了下去,她直接就着小花魁坐着的长椅挨着他一起坐下。 “你继续弹,刚刚是我打断你了。”余祈略微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休息。 美人停顿下来,随即便抬手继续搭在琴弦上,将刚才突然中断的曲子给补齐。 曲终,那弦上白皙的指尖收回袖口。 “好听,这是送你的。” 像是变戏法似的,少女手中翻覆出一支花丝镶嵌的簪子,单是这一只便贵气逼人,知道其中的价格不菲。 “原本还想买些其他的,但见到追兵就先回来了。”余祈想起来这件事就有些头疼,“你看看还喜欢吗?” 虽然知道小花魁肯定会说喜欢。 但余祈就是想问问。 这次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美人没有接过来物件,他垂着眸子看了眼金灿灿的物件,随后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妻主送的已经够多了。”他的嗓音没有太多情绪流露,但听着拒绝的意思有些明显。 实在是太过频繁。 眼下这簪子的金贵精细程度,早就已经不是寻常的款式。 “给你,你就拿着。” 余祈将簪子不由分说地塞到谢知锦的手心,也顾不上对方跟她说这种客气的话。 原本她是没想到余太尉会动用官府的关系来查她的踪迹,这才在外耽搁了些时间,特意去给小花魁买了物件好补充她的生命值。 谁知道余太尉动作这么快。 “我给你送些物件再正常不过了,你不用担心金银的问题。” 反正是神豪系统买单,小花魁只要安心享受就是了,不过她也会好好去挣钱的。 “小姐,有事禀报。” 门外被敲响,是揽星的声音,余祈让人进来,见对方顾虑小花魁在场一直未开口,她缓神:“就在这说吧。” “是黑市的消息,小姐你要寻的酒楼主子有了新的进展,对方在交易时会佩戴面纱,好像主要是由那位戴面纱的公子主事。” “有查到是谁吗?” 余祈很平静,或许是因为黑市给她递消息的主子也是男子,她好像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虽然说女尊世界,在隐蔽的地方有个别的男子顶风作案,但余祈没有闲心去举报对方。 对她没有好处的事情她没有必要做。 “一路跟着,进了三皇女府上。”揽星显然很疑惑,“瞧着是往后院走的,好像是三皇女的家眷。” 余祈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皇女的家眷还差这点钱? 她虽然知道酒楼的手笔是出自三皇女府上的人,但如果是男子的话就难接触到,也就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穿越者。 余祈只能暂时放弃与人合作的念头。 看来目前她想挣钱的话,只能将目光放在返利高的沈离身上。 第44章 装作药效发作 毕竟她目前是负债的情况, 这让余祈不得不考虑多一些。不过她占了原主的身份在异世界生活,这一万两花的也算值得。 “我知道了。” 余祈回神,将揽星屏退, 随即瞧见小花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微弯了眸子, 语气温和:“是要我帮你戴上?” 她看了眼谢知锦束起的墨发,倾泻在他的肩后,玉质簪子穿插在耳后, 纹路简单。 少女的态度可以说是完全不同,处理事情上果决坚定,面色严肃,但视线与他相触碰时, 又会温和许多。 他原以为对方是温和的性子,但好像并非如此, 尤其是在京城时,妻主隐约对别人都有几分不耐烦。 “嗯。” 美人微愣, 为了方便余祈动作不仅贴近了距离, 甚至将头低下来些。 此时两人的距离不到一公分。 他不由地将呼吸压抑,漆黑的瞳孔被睫毛覆盖,低垂下视线, 不可能避免地瞧见少女干净脆弱的脖颈。 再往下就是衣物遮挡了。 他睫毛颤了颤, 随即颇有几分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眸,指尖蜷缩起来握紧了对方衣裳。 平滑工整的绸缎被他捏出来些褶皱。 美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稍微松手了些,但依旧用指尖压住对方散落在椅上的衣裳布料。 “好了。” 余祈她自己就会束发, 帮小花魁换个簪子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漆黑的发丝就连弯月的弧度都格外好看,像是精心设计般的松散漂亮, 一缕墨发贴住美人的脖颈,颜色分明,却彼此相称。 美人无比乖顺的任由她的动作如何,被牵扯发丝也只是安静等待结束,如同被豢养的犬兽那般顺从。 他鼻尖被少女的气息包裹,少女对待他向来就是仔细认真,动作轻巧,一丁点拉扯头发的痛意都没有。 余祈看了眼换下来的簪子,发现还是之前那几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绿竹簪。 如今戴上了新的花丝镶嵌的簪子,平白给他更添几分贵气和距离感。 余祈说完便收回手,将换下来的簪子放置在桌面一角,但美人似乎在出神想些什么,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没有动。 “让我看看。” 她双手贴住小花魁的脸颊,端着他的脸整体看了看她的手艺,却见对方的眸子像是才睁开似的,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茫然。 手心的触感明显,余祈欣赏完便松了手,她才要离远距离就被对方揽抱住腰。 美人贴着她脖颈一侧,呼吸有些不可避免地落到少女脆弱的脉搏处,如此脆弱的地方被侵占沾染,让人心生几分紧张之意。 余祈被小花魁主动抱住,有些意外。 美人的动作温和,也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反应,但余祈哪里会推拒,自然是顺从本心的任由对方抱住,指尖也不忘搭在美人的腰间。 “妻主。” 隐约有几分不清不楚的情绪。 余祈听得清楚,她应了一声,抱着人,指尖滑过他墨色冰凉的发丝,最终落在他的后颈。 美人从她怀里起来了些,用微凉的脸颊贴住她的侧脸,嗓音极轻:“解药。” 少女耳畔是温热的呼吸落下。 “什么?” 小花魁在说什么? 余祈没有第一时间领会到对方的意思,直到对方在她耳侧传出有些错乱不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原来是药效又发作了。 可她怎么觉得小花魁好像还是清醒的模样? 虽然有点奇怪,但余祈不可能让小花魁忍着,她扶着小花魁站起来,却见对方视线的确清明透彻,不像是往日被情爱纠葛的神色。 “有些难受。” 美人勾着她的指尖,眉睫轻缓的眨动,外面天色尚早,但他的呼吸确实有些不太对劲,唇瓣也一直在紧抿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我先沐浴?”余祈想着她出过门,以小花魁的洁癖程度应该会在意干净的感觉。 但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 美人扯下搭在椅背的细绒毯子,盖住椅面,他将她拉住,没有让她移动半分,“不用沐浴。” 他在细绒的长椅坐下,指尖也未松开。 “就在这里。” 美人的嗓音还是那副清贵淡然的音调,但说出来的话让余祈困惑不已。 不是,小花魁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她靠近了些,低头端详着坐着的小花魁,抬起空余的手贴住他的额头。 是比方才要热一些。 她另外一只手已经被暂扣住,现在正被美人牵着贴在脸侧,“妻主?” 好像是在疑惑她为什么没有动作,美人握着她的指尖按了按。 他漆黑的眼眸太过清贵透彻,余祈实在看不出一丝被情爱折磨的痕迹。 但小花魁应该不至于骗她。 “我们不在这里。”余祈用贴着他的脸颊的手蹭了蹭,想着对方药效发作,语气不免带着几分哄人的意思,“是太难受了吗?” 在这里,小花魁肯定是要哭的。 余祈没有再等他说什么,把人牵起来,贴在他的唇角含着几分纵容地贴了贴,继续哄着他:“这里很容易磕伤的,等会我沐浴完来陪你。” 这个地方太窄了,实在不好发挥,况且她也不想让小花魁身上磕碰成青紫的模样。 好不容易把人哄到了床边。 美人指尖也还是不肯松开,此时固执的样子倒是和药效发作时一模一样,好像不达到目的就会觉得委屈然后和她一直僵持着。 “不是难受吗?”余祈握着他的指尖,试图让对方松开来,好让她去沐浴一番。 “现在。” 极其简短的回话。 似乎妥协回到床榻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了,总之现在就是不放余祈离开。 余祈又不可能凶他,只好叹气应了下来。 这么固执的态度,少女始终没有半点批评,美人压制的心思不可避免地溢出来些许。 关于药效发作的事情,回忆大多时候都是模糊的,更何况他还会刻意地不让自己回想。如今证实了药效发作时对方对自己的纵容无度,他居然会觉得不太舒服。 药效发作后的他,与他本人还是会有些差别的,但妻主的反应,好像更喜欢他药效发作时候的模样,对他也要更主动更温柔些。 是不喜欢他原本的性子吗? 美人继续维持这副主动的模样,不让人离开,明明是这么逾矩的举动,对方还是在好声好气的和他商量,完全没有要动怒的迹象。 少女听了他的话,缓了好一阵子才同意下来,随后任由他扯松腰间的系带。 领口松散开,原本被布料遮挡的锁骨弧度,这次美人可以清楚地看明白。 余祈觉得小花魁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深思,毕竟不管小花魁是不是药效发作,这种事情她照样会满足的。 被松散开衣裳,她把人压着,先将可怜兮兮的花瓣唇从美人齿间解放出来。 对方的呼吸声依旧压抑,与她十指紧扣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修长的指尖如同木偶特制的指节般,有些不似真实存在的完美比例,更是达到让人想珍藏的程度。 美人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这让余祈觉得有些黏腻的热意,想要松开些却依旧被禁锢住。 但却不像是上位者的举动,更像是将脖颈处的锁链亲自叼给对方的金丝雀,因为美人始终是在承受她带来的一切,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他干净漂亮的瞳孔终于染上了几分情爱的意思,潋滟得如同搅乱的一池春水。 让人心生怜惜。 “妻主喜欢……这样的我,还是白日里的我?”他的嗓音早就支离破碎,问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却还是连成了一句话。 像是不清醒胡乱问的一句话。 他的嗓音暧昧缠绵,尤其是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下,唇瓣的颜色润泽鲜艳,如同被蹂躏研磨不成样子的花瓣,压出汁水和粉白的颜色。 指尖牢牢扣住对方的手,他握着少女的手,贴近唇角,又压住了绯红的唇。 气息又乱又不知轻重地落满余祈的手背,有时候她的手背还会不小心磕碰到美人的牙齿。 余祈只好抱着人停了一瞬,回他,“只要是你,都喜欢的。” 她认真地回答完,但美人好像并没有听见,就好像他只是随意问的问题一般,因此不在意答案是什么。 只是被中途停住,他无法忍受住,只好用唇齿抵住少女的手背,轻声地发出些暧昧的声响以此表达他的难受。 余祈听见了,自然没有再纠结他的问题。 今日的小花魁有些不一样,反正余祈是这样子觉得。把人折腾得哭出声音,她想去沐浴还被拉着不准走。 “妻主是觉得我脏吗?” 他的气息还不平稳,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没有啊。”余祈觉得小花魁给她乱扣帽子,抱着人只觉得有几分不解,但还是哄着,“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洗。” 小花魁好像在无理取闹。 她只好把人抱得更近些,听着身旁的美人还没有消退的紊乱呼吸,扶着他的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这种话实在不像是小花魁会说出来的。 “是怎么了?” 余祈觉得还是得关心一下小花魁到底是怎么想的,今天的种种都让她有些不能理解,“你今日的药效好像没有往日发作的重。” 她话音落下,怀里人的呼吸好像停了一瞬。 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美人的唇瓣便主动送了上来,封住了她的气息,以至于她暂时无法再思考别的。 短暂的接触,美人退后了些:“药效浅了,妻主是觉得无趣吗?” 第45章 也不用太感谢 “当然不会。” 余祈扶住小花魁的下颌, 看着他漆黑的眸子,莫名有几分被花枝缠绕的窒息圈禁感,像是对方只能依靠她的气息存活般的。 真是奇怪的想法。 小花魁今天吃错药了吗?怎么老跟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怀里的美人尽显固执, 愈发泛红的眼尾, 湿润的眼眸, 春色映人,哪怕是余祈闭上眼睛也能清晰地将这幅美色展现在脑海中。 直到谢知锦的嗓音轻慢地响起,她的思绪才清醒一些。 “妻主喜欢看我被情欲折磨的样子?” 美人浅淡地抿了抿唇角, 浸透水意的眸子像是勾着一丝不起眼的笑意,“许是近来喝的药有影响,停些时日,应当能如妻主所愿。” 这完全不像是寻常时候的他。 任谁都想不到平日里矜贵清冷的淮竹公子, 有朝一日倒真成了实至名归的花魁,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魂。就连这一缕的笑意, 都好似带着几分蓄意。 余祈完全摸不准对方的意思。 听见谢知锦的话她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毫无防备地被圈住手腕, 距离拉得更近些, 美人的呼吸喷薄在她唇边。 “妻主想要什么,知锦都能做到。” 他的嗓音夹杂了缕缕热意,以及还未消退的情欲,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在少女的唇角。 完全摒弃了他原本的性子。 美人的睫毛连眨动的幅度都变得轻慢, 他清楚地明白他在做什么,眼眸里含着的水汽早已氤氲了他的视线,心尖毫无缘由泛起些抽痛。 他的指尖始终压着对方落在床榻的发丝。 明明药效发作后的也是他自己,可他却还是觉得难受不堪, 就连方才所有的举动,都超出他原本的预期。 用的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更过分的词句。 妻主会觉得他不愧是花倌吗? 不愧是任人观赏, 抛头露面,为人耻笑的花倌,如今才能说出这样露骨放肆的话。 他没有任由心底的情绪泛滥,知道这些想法完全没有任由理由,依着朦胧的视线,握着对方的指尖松开了些。 美人的话就这么停住,没有再继续下去,但他说的话明显还有些没有说出口。 余祈的手被松开禁锢,虽然说是热,但现在小花魁的情绪明显不对,她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抽身出去。 “不能停药。”她否定了谢知锦的想法,指尖继续压住美人的手,这次格外主动配合地握住他的手心,“药效一旦复发,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很难受的。” 虽然小花魁刚才的话确实有戳她的心思。 但她也不可能枉顾人权只顾及这种情爱上的事情,当然还是要以小花魁的身体为重。 “所以,你一定不能停药。” “是不是今天哪里不高兴了?” 虽然小花魁是笑着的,眸子里也浸染着温柔好接近的意味,但说出来的话和他原本的性子差距太大,余祈不得不怀疑一下。 美人被她这样问着,刚想说没有不高兴,但想起来如今的处境,便垂下眸子,将原本快要溢出来的水珠压住。 谢知锦轻声道:“只是有些难题,或许妻主能帮忙解惑。” “什么问题?” 余祈一听就来了兴趣,因为她很好奇小花魁平日里在想些什么,也奇怪居然有难题是小花魁解不出来的。 “倘若一个人有正反两面,但只喜欢他的某一面,也能算作喜欢他本身吗?”他的嗓音在耳侧传来,含着些轻声的哑意。 余祈愁眉不展,认真考虑完才答复他:“应该算吧,毕竟都是一个人。” 她才说完,就瞧见面前小花魁的眼尾好似又殷红水润了些,泛着细碎的光亮。 只见余祈抬起指尖,压在少年的眼眸,帮他抹掉那新鲜的水意,动作小心翼翼,还碰了碰他沾着小水珠的眼睫。 根根分明的长睫被惊扰,如同纷飞的蝴蝶扇动翅膀,被触碰的美人下意识地掀开眼皮,眼眸水意盈盈地出现在余祈面前。 好像方才哭过似的,但很难说是因为伤心还是情爱之事。 大概率会是后者。 反正余祈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们现在去沐浴,可以吗?”余祈眼眸含着笑看向他,捏了捏他的脸颊,姿态亲昵地看着谢知锦漆黑的瞳孔,宛如直达到心底。 “不可以。” 美人抿唇,出乎意料地再次拒绝。 随即便埋头在她颈侧,精致漂亮的脸蛋贴在她的颈窝,好像是往常药效发作般的举止,显得格外固执。 “那怎么样才能去……” 余祈话还没说完,就被颈侧被牙尖刺入的痛意给弄得有些茫然和困惑。 不是,小花魁是吸血鬼吗? 至于这样咬她? “不想起来。”美人松开齿间,用唇瓣轻轻擦过刚刚咬过的地方。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吗? 余祈忍不住对小花魁有些无奈。 “我抱你去。” 她说完这句话,怀里的人安静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她,从床榻上起来,“妻主,我自己可以走。” 美人身上只披着简单的外衣,还是余祈帮忙给他穿上的,脖颈处的印记从他坐起身子后,就暧昧地一直往下绵延。 少女的视线不可避免地一路往下,直到落在美人的腰腹一侧。 谢知锦察觉到她的目光,并没有将衣裳拉紧,只是用与余祈十指紧扣的手去碰了碰腰腹处的痕迹,压了压水润的唇,他轻声叹气,“好像有些深。” 的确,印子要红上好多。 余祈看着也突然觉得她做得有些过分了。 一脸清贵单纯的美人稍显无助地抬起眸子看向她,余祈只能避开视线打着哈哈,“没事的,等会帮你揉揉。” 她的手背还贴着暧昧的痕迹。 余祈:…… 鬼知道她刚刚为什么要看向那里。 “下次会轻一些的,我也是担心知锦的药效不能很好的解决……” 该死的,这种理由完全说服不了她自己,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了。 “原来如此,辛苦妻主。” 美人毫无芥蒂地点头,看起来对她的话已经信以为真,还凑过来感激般地亲了亲她的唇角,“如果没有妻主,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余祈咳嗽几声,莫名心虚:“也不用太感谢。” 天杀的,她的小花魁这么单纯,之前系统还旁敲侧击和她说小花魁心思复杂,肯定是戴了有色眼镜。 水是早就安排备下的。 余祈试了下水温,发现还是热的便直接下水了,顺便拉着小花魁一起。 “我来帮妻主。”美人指尖接触到她的发丝,还拿起来一旁放置的木梳。 余祈摇头:“没事,我自己可以。” 清冷漂亮的美人垂首看了手中的青丝一眼,眼底的失落极其清晰,嗓音有些闷:“妻主为知锦做了许多,如今这种琐事让知锦代劳,可好?” 这回倒没有掺杂装可怜的成分。 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有些难过。 余祈瞧见人都要哭了,也只能让他继续动作了,将头搭在美人肩上,她就开始无聊地玩水。 “多谢妻主成全。” 美人用木梳动作轻缓地梳着,指尖压住她的青丝,动作小心地让余祈都有些不适应,毕竟她以前糙惯了,梳头发这种事情都是随便应付一下。 她对生活的一些事情向来是粗糙对待,对洗头发这件事也是苦不堪言,觉得繁琐得要命。 小花魁明明是帮她做事情,却说这种成全的词,未免也太乖巧可爱了些。 反观没有被少女注视的美人,终于能在此时放纵眼瞳里的神色,任由微妙的暗色翻涌隐没,漆黑的瞳孔清楚倒映着指尖穿过的发丝。 他挑起来一抹青丝,睫毛轻眨,怀里的人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美人垂眸安静地用唇瓣贴了贴少女冰凉的发丝。 “知锦。” 怀里的人突然唤他,这导致美人有些猝不及防的松手,试图将唇边的证物垂落下去,但却意外地导致手中的木梳掉入水里。 发出不小的落水扑通声。 “怎么了?”余祈听见了,但因为被小花魁抱着,又是在梳头发的阶段,这才没有起来。 毕竟她可不想突然动作导致头发被扯痛。 美人反应过来从水里拿起来梳子,轻声回她,“没什么,妻主叫我,是有事安排?” 大概率是小花魁木梳没拿稳,余祈没有再追问,继续说着原先在脑海的想法,“会算术吗?” “简单的一些,是会的。” “那店铺的账册,知锦看得懂吗?”余祈越想越觉得可以,语气里都带着些雀跃,“你想不想管理商铺?” 毕竟那几家铺子目前都是小花魁的,虽然她管着也不会觉得麻烦,但总觉得在院子里会闷坏了小花魁。 小花魁好像也不爱出去。 整日宅在屋子里,做的事情大多都是在屋子里等她回来,又或者是为她手工绣些物件。 “妻主,男子不可为商的。” “我知道。”余祈见他没有在梳头发了,便从他怀里起来,看向他,“但是你今日应该也听见了,三皇女的家眷也在京城行商。” 余祈弯眸笑了笑,瞧见美人清冷地皱起眉头思索,捧着他的脸蹂躏了会,“如果你不感兴趣的话就算了,我主要还是担心你被闷坏了。” “这段日子我暂时不会出去,所以想着看能不能教会你什么。” 因为余太尉还在搜查,她不方便出门。 “妻主不觉得男子行商,过于离经叛道?” 美人指尖还勾着她的发丝,缓慢地轻点头,“我可以帮妻主看账册,但名义上,还请妻主不要和别人透露是我做的。” 余祈想了想:“如果不喜欢算术,那就做些别的,我陪着你一起。” “是喜欢的,但其实私心是不想学会。”美人垂落视线在她颈侧的痕迹,指尖压了压那抹颜色。 第46章 不必学了 余祈揉了揉手, 看向他时流露出迷茫,语气迷茫地道:“为什么这么说?不想那就不必学会。” 只不过是给小花魁逗趣的安排,又不是一定要逼着他学会账册。 “或许是不想和妻主每日聊的会是账册上的事情。”美人的嗓音如同空谷幽兰, 如同他本人冷淡的性子一般, 也带着几分清冷。 单是这副模样, 也不会叫人想到他以往的身份会是花魁,反而会觉得这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只是这清冷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意外的违和。 余祈恍然大悟:“那就不必学了。” 小花魁说的也是,到时候指不定两个人就只能冷冰冰地讨论账本上的事情。 她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 “方才说的是诓骗我的话吧?”余祈愈发肯定, 继续道:“说什么喜欢,其实是不好推拒我,都说了,真的没有要强硬逼迫你的意思。” 谢知锦不经意地弯了眸子, 将她的指尖勾着,音线清润:“嗯, 妻主极好。” 余祈这下是有脾气都要没有了。 毕竟小花魁都夸她了,还是这么温柔的态度朝着她笑, 也不好开口再说什么。 谢知锦将木梳放置在一旁, 用指尖代替木梳的穿插在青丝中,动作轻慢的进行。 余祈瞥了眼木梳,问他:“怎么不用梳子?” “方才掉水里了。” 美人手中的动作井井有条, 像是墙角的猫在梳理自己的毛发般仔细认真。 余祈一听是这么一回事, 无所谓道:“没事,我不会介意的。” “已经梳好了。”谢知锦手舀起清水,浇在她的青丝上,手还不忘替她在额前挡住流下来的水。 余祈:…… 不是, 照他这样下去,得洗多久啊? 她正稍微有动作, 对上对方漆黑的眼瞳,一下子忘记了要做的事情,只能干巴巴地应了句好。 随即便安静地等待谢知锦洗完头发。 两人还会交谈几句,大多是余祈在讲在外的见闻,以及之前在兰城的店铺消息。 目前兰城的商铺,连锁的酒楼也打出来了名气,瓷偶也已经上了架,如今就算在京城也能听到几句传闻。 至于原先推出二十四节气的精雕细琢的人物,也不是没有人集齐,只是集齐的大多是富贵小姐,她们时常在酒楼宴请宾客,但大多还是会付银钱,就是为了新上的瓷偶。 四季酒楼的名声愈发大,余祈有时候还能收到泊梨管家和吕易之的来信,说是客人总要排队里生了不满,建议她再开一家。 她倒是来京城后当了甩手掌柜,不做实事挣钱也挣到手软,也得亏她当初翻看一整夜的账册敲打了人,手底下的人留着的也是精心挑选的忠实之人。 四季酒楼的名声,京城的人确实有所耳闻。 就比如同在三皇女府上,位置在后院的齐时泽,他不耐烦地戴着幕篱,隔着纱布烦躁地看着底下来报备的人,“有找到是谁主事吗?” “名为余祈,再多的就查不到了。” “怎么会查不到?定是陆识遥那小子在包庇,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齐时泽直接起身摔碎了桌上的茶盏。 因为面纱遮挡,他的动作都变得繁琐麻烦,还得担心茶水碰到自己身上。 齐时泽幽幽道:“还愣着做什么,继续查,难道还要我请你们离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堆废物。 齐时泽这几日总听见传闻说他新开的酒楼样式在兰城早就已经见过,还有人质疑说他这是抄袭对方的创意。 他真是觉得好笑。 说什么抄袭,对方大抵和他是一样的穿越者,只是比他要先行商而已。等他和对方搞个合作,到那时也能轻易破了这传言。 齐时泽不是没想过解决掉对方,但想了想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也算是老乡,还是没忍心安排人出手。 更别说他如今穿越的这个风临国,居然是以女为尊的朝代,因为律法,他不得不时刻佩戴着幕篱,也没办法对那人做些什么。 经商都是他与三皇女求了好久,对方才答应让他暗地里去做,还警告他切勿被人发现。 齐时泽刚穿越进来时,是在一个农户家中,还叫着二狗的贱名。家里的人苛责打骂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总叫他日日做饭洗衣,还不许他上桌吃饭,每次都是残羹冷炙填饱肚子。 好在他遇见了落难的贵人。 在女尊世界,齐时泽要想脱离家,最好的选择就是找到一个厉害的妻家,毕竟就算他孤身一人逃了出去,但因为是男子,大概率会被人拖到花楼里充当接客的花倌。 落难的贵人昏迷着,衣着锦绣戴着金钗,齐时泽只是摸着布匹的滑软程度,就明白对面定是个大腿可以依靠,因此他全心全意地救治。 这才让他得以从那样的家里脱离出来。 得知对方是三皇女的身份,他也不太惊讶,毕竟令牌他早就看过,知道身份必定不低。 齐时泽从回忆中回神,看着幕篱有种无可发泄的怒气。这该死的幕篱,真是叫他觉得他像是什么脏污之人似的,要被掩面遮起来。 门被轻扣响,屋外是三皇女的声音:“时泽是怎么了?我听下人说,你今日心情不大好。” 三皇女目前还失忆着,对待他和以前一样的态度,但齐时泽现在很讨厌她。因为三皇女不仅碰了他,还碰过别人。就连带他回京城,也照样同时带了位兰城的公子回来。 齐时泽恼火道:“我怎么样不用你管,你去找温箬寻欢作乐,别来烦我。” 碰了一鼻子灰的三皇女也只好离开此处。 她是这么尊贵的身份,能够低声下气地来哄人已经是难得,却没想到对方压根不领情。 如果是在温箬身边,对方就会把她哄得心花怒放,自从来了京城,齐时泽的脾气越发的恶劣,与以前一点都不相同。 三皇女眼里带着失望之色。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齐时泽将门打开,却已经见不到她的踪迹。 “薄情寡义,三心二意。”齐时泽怒骂几句,猛地把门关上,他气得直接将那桌上的幕篱也扔在地上,用脚踩了好几下泄愤。 “齐贵夫可在?” 齐时泽等了许久,发现这次门又被敲响,才动作利索地打开门就瞧见小侍叫他这样的称呼。 他捏紧了拳头,语气不善:“做什么?” “殿下在府中有邀人做客,叫奴禀告你一声,去前院时需要佩戴好幕篱。” “是谁家的小姐?” 第47章 分红一成 底下的小侍愣了下, 想起三皇女对贵夫的宠爱程度,仔细地回答:“回齐贵夫的话,是余太尉府上的三小姐。” “姓余, 是哪个余字?全名叫什么?” 齐时泽顿时起了兴趣, 仔细想了下, 兰城的那位说不准还真是京城的人士,她的信息被掩盖得极好,连他都得费一阵子查探出来。 底下跪着的小侍恭敬道:“是余音袅袅的余字, 余三小姐余祈。” 余太尉的名声响亮,但对于兰城来的偏远人士,他们不知晓具体的字也实属正常。 “余祈?”齐时泽喃喃自语一遍。 跪着的人却不敢开口得罪他,因此也没有告诉他直呼余小姐名号有多冒犯。 齐时泽凝思片刻道:“我现在就要去前院。” “已经快入夜了, 齐贵夫不如择明日再去?” 人还没到,齐时泽就听见那装模作样的嗓音, 只觉得很难听。 温箬勾唇一笑,柔声道:“齐哥哥这么晚去前院, 是要做些什么?”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齐时泽瞪了温箬一眼, 转身就想进屋子远离温箬。 阵阵冷风卷进袖口,让人生了寒意。 温箬拢了拢袖子,没有被他粗鲁的态度而冷了脸, 口吻轻柔:“余三小姐的事情, 我也知晓一二。” “哦。”齐时泽烦躁地回应,“你想说什么?” 温箬抬手,态度柔和:“都退下吧,我与齐哥哥有私事要说。” 下人得了他的话, 自然退下得快,生怕卷入二人的斗争中被发落。 整个过程, 齐时泽都只是冷淡的看着对方,毫不掩饰地说,他还带着些厌恶和反感。只觉得温箬矫揉造作,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齐哥哥去前院,是想找余小姐?” “别这样喊我。”齐时泽不耐烦道:“方才有别人在,你这样喊就算了,私底下就不要装哥弟好。” 让人觉得怪恶心别扭的。 “哦好。”温箬卡壳一瞬,继续说着:“只要你同意铺子里的分红能分我一成,我能告诉你很多。” 齐时泽无语:“狮子大开口?你真是想钱想废了,平白无故的,就一个消息,我迟早能查到,为何要分你一成?” 温箬把他当没脑子的东西了吗? “自然是值当的。”温箬遮掩住眼底对他的几分不屑,皮笑肉不笑地道:“待你听完,觉得值再同意也无妨。” “有这种好事?”齐时泽稍感意外地看了温箬一眼:“你当真愿意先和我说?” 到时候他说不满意温箬给的消息不就可以直接不分红给他了吗? 温箬这人,居然是这么好骗。 “自然,我信你,如若你觉得值,必定会分我一二,如若不值,那也确实是我说的没有用处。” 温箬的笑意明显,面容白皙得如同院子里清澈的湖面,湿透干净。 总之让齐时泽放下了戒备。 齐时泽想着对方不过是女尊世界的男子,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再怎么说都比不过他的。 “好,那你就进来和我说吧。”齐时泽进来屋子给温箬留了条道,等他进来后,顺手将房门给关上。 齐时泽眼巴巴地等着温箬给的信息。 但温箬当然要摆点谱子,玩笑道:“不请我喝口茶再说吗?” 齐时泽只好当他面给他倒了杯茶。 温箬明白齐时泽不会是他的对手,从进屋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在主导事情的发展,屋子里的物件都被他一眼扫过,知晓在三皇女心底,喜爱对方要胜过他自己。 他轻咳嗽几声:“我是兰城温氏的公子,原先家姐曾与余小姐有过几次接触,因此我也见过她。” 齐时泽不免怀疑他的话,“你怎么知道京城的余祈和兰城的是一个人?” “这也是温箬接下来要说的,今早我不慎进了前院,瞧见了余小姐的容貌,但有规矩在,我并没有来得及戴幕篱,后就避开了。” 他只点了几句便直接带过了今早的话题,“我知晓你在京城的生意,也曾进去看过,在兰城时,便也见过余小姐的四季楼。” 齐时泽一听温箬提到这个,连原本敌对的态度都消失了,着急地问他:“你真觉得我是模仿她的酒楼?” 温箬摇头失笑:“自然是不同的。” “算你有眼光。” 齐时泽终于是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就知道这世界上,还是有聪明人的存在,而不是有些人揪着一两点就说他是剽窃的人。明明酒楼的构架和生意手段都是他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齐时泽指尖敲了敲桌子,思考道:“但只有这几点信息,恐怕我没办法给你这一成的分红。” “自然是有别的,比如说四季楼推出来的新品,二十四和瓷偶,温箬都有珍藏。” 齐时泽不可思议:“瓷偶你也全部都有?” 温箬喜欢看他惊讶的表情,他笑了笑:“嗯,不过东西还在兰城,需要给家姐递个信才行。” 齐时泽自然是满口应下他分红的事情,四季酒楼的瓷偶目前是一个月推出五个的速度,如果是全部的瓷偶,那也是整整二十四个的。 温箬远比他想的有用,只是以温箬见过几面不熟悉的关系,怎么会得到全部的瓷偶?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些什么? 齐时泽的目光有些怪异复杂地落在温箬的身上,但因为这样的想法,他对温箬的态度也要好上许多。 毕竟他穿越过来,可不是想来宅斗的。 温箬对三皇女的心思不是唯一,对他来说也不算坏事。如果能靠温箬和余祈搭上一个合作伙伴的关系,对他们所有人都好。 温箬离开齐时泽的地方,自然就开始着手写了信件,而彼时的余祈还在思考第三家铺子到底用不用她自己的银钱去做。 她两只手撑着脑袋,手中炭笔计算着数据。 因为不仅仅是开酒楼的费用,连带着瓷偶等物件从生产到售出这一系列过程中产生的费用她都得用自己的钱去填补。 虽然这些日子挣了盆满钵满,也足够再开一家酒楼,但选址她想放到京城,因此考虑的费用要更多些。 她只好写了信件,让吕易之带几个能人来京城做事,至于名号,因为是在京城,余太尉还在查她,所以最好是搞得隐秘些,让别人以为吕易之是这家铺子的主子就好。 她揉了揉太阳穴。 谢知锦的琴音因为她频繁的动作,稍停顿住,抬眸看向她,声如温玉:“是打搅到妻主了?” 余祈从算术中抽离出来,弯眸笑道:“你没有打搅我,倒是让我舒心了些,不然不知道要多烦。” 第48章 难过了 余祈怎么可能会嫌小花魁吵到她。 她整理好账册, 又起身将信件递给衔玉,嗓音平静:“外面是什么动静?” “自东向西,离城门近的地方都被控制住, 一个个客栈屋子都有官兵在排查小姐的下落, 她们根据画像核对过往百姓的容貌。” 余祈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 余太尉真上了心,当初原主离家出走也不见余太尉这般急躁。 不过她倒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轻声道:“那就去寻些乞丐散播消息。” 余祈停下来, 招手让衔玉附耳过来,低声说了个清楚,看见一边避开视线想要出去的小花魁,朝他勾了勾手, “没事,你听见也无妨。” 衔玉听完吩咐便下去了。 谢知锦顺着她的动作走了过来, 指尖搭在她的手心,婉言道:“这种事情, 妻主不应当让我知晓。” “没关系的, 不过你觉得我做得太过分吗?”余祈犹豫片刻,“但我说的也算是实情。” 美人轻摇头,贴着少女的指尖微凉, 嗓音低落:“不过分的。” 古琴还落在桌上, 帘子上垂落了些穗子遮掩里面的景色,屋子里的少女侧目看着他,抬手用指尖蹭了蹭他的侧脸:“愁眉苦脸地做什么,今日多亏你陪着我, 我们早些休息吧。” 虽然她的账本只算了个大概,但离吕易之赶来京城也还有几日的路程, 选址和材料的价格她还未派人去探查,就算慢些再算出来也没关系。 到了床榻。 谢知锦动作轻巧地扯出簪子,发丝肆意地披散下来,有些垂落在他胸前。 余祈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她抱着被子已经困得不行,青丝团簇蹭在她的脸庞,床榻的安神香料已经发挥了作用,躺在上面的余祈昏昏欲睡。 她勉强地撑开眼皮看向面前的美人,谢知锦当着她的面解开外袍,扯松系带,那脚踝处绣着的金丝蝴蝶若隐若现。 等余祈回过神来,小花魁已经坐在了里侧。 清冷的幽香钻入余祈鼻尖,她只觉得更困了些,指尖下意识地搭在美人的腰际,对方的身子似乎已经适应了她猝不及防的动作,维持着原来的呼吸起伏频率。 “妻主不用我一同算账本吗?” 美人侧坐着,腰腹处少女落下的手被他扶着,垂落视线的同时,墨色的发丝也跟着他的动作落在床榻上。 余祈半梦半醒:“你不想,就不用。” “小花魁。”余祈的嗓音细如蝇虫,不仔细听是听不清楚的。 她迷迷糊糊地把人拉着躺下,后又动作干脆地抬腿将人压在身下,嗓音无奈,“你怎么一直纠结这个,再问就不准你说话了。” 余祈还没发现原本在心底的称呼,在此时已经脱口而出。 但好在谢知锦应该没有听见。 余祈见底下压着的美人终于安静下来,她安心了些,指尖寻着美人的腰际揽住,像是圈禁玩偶般将人死死困在她的怀里。 美人的呼吸都变得迟缓,他大抵是在思考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最终也只是侧过去脸,平缓他的心跳,避免心跳声打搅到贴在他心口睡着的少女。 指尖微微蜷缩起来,缠绕住少女的发丝,隐蔽在软褥之中,无人知晓他冒犯的举动。 余祈睡得舒服,意识迷糊间却觉得唇瓣传来几分痛意,呼吸都乱了几分,指尖握着美人的腰不自觉地就用了劲。 美人的呼吸早就紊乱,此时夜深人静,只能听见他的气息燥乱,让他清冷的性子都压不下这份焦灼炙热的呼吸。 谢知锦今晚偷偷停了药没有用。 原本以为他自己能压制下去,但似乎卷土重来的药效不同寻常,比以往还要难以忍受了些。 可今日对方已经够辛苦了,他不想再太过打搅对方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 他实在难以抑制,额间的细汗沾湿了他的发丝,仅靠怀抱他也无力舒缓这份难受。就连心口的跳动,他同样早已无法控制,只能自暴自弃地任由其跳动。 就连腕骨处的脉搏,似乎也在跟随心口的频率一同错乱。 他只能再次低下眉睫,含住对方的唇瓣,迟缓地压抑。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行为明摆着是逾越规矩且让人不耻的低贱举动。 美人指尖揪住被褥,骨节几近发白。 余祈被滚烫烧灼,她不可避免地想往后退开,远离热源,可她只要稍微退开些,那紊乱的气息就又纠缠过来。 谢知锦指尖压住了她的脸颊,唇瓣轻扫过她的唇角,嗓音不可避免染着暧昧的味道:“是不喜欢我了吗?” 为什么要躲着他? 他唇瓣抿了起来,眸中的神色也混乱了些,最后一抹清明被淹没,美人漆黑的瞳孔映射着对方的脸庞,像是知晓对方果然如此一般的情绪翻涌。 圆月楼的主家说得没错。 对方在碰过他后,大概率对他的喜爱撑不过太久,如今面对他的触碰,就已经忍不住下意识远离他了。 他从床榻里坐起身来,唇瓣咬出血迹也毫无知觉,但指尖却没有松开对方的衣角一刻。 像是还有些不死心的眷恋一般。 就这么坐了大半夜,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冷了下来,直至意识清明了些,从刚才被药效支配混乱的情况下勉强的脱离出来。 余祈的指尖还拉着他,但翻身过来却没有伸手碰到美人的腰,只能堪堪滑过他的腿侧。 她显然是有些茫然。 但还没来得及睁开眸子看清楚面前的情况,手中的触感又到了美人的腰间,仿佛刚才的只是错觉,但手接触的地方明显有些冷意。 余祈醒了。 她凑过来些,把人圈在怀里,指尖贴住他的脸颊试了试温度,发现的确是冰凉的。 “怎么这么冷?” 余祈费劲地掀开眼皮,隔着幽暗的烛光,见到面前的美人脸颊一片的薄红,唇瓣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除了那一抹红其余地方惨白着。 要不是面前的人是小花魁,这副模样,余祈肯定要被吓一跳。 她揉了揉着美人的后脑勺,见他漆黑安静的眸子视线垂着,便起来亲了亲他绯红的唇角,语气温和的问他:“是做噩梦了?” 小花魁出了冷汗,明明是快入冬的季节,余祈却发觉他另一只手冷得不像话。 这下她直接转过身去翻出来帕子,一点一点压在他的唇上,擦拭掉那抹惊人的血迹。 “嗯,是做噩梦了。” 美人的视线软了几分,乖巧顺从地抬起下颌配合着她的动作,瞳孔认真地望进她的眸子里。 第49章 不冷了 他的视线好似是要看穿些什么。 余祈抹掉谢知锦唇角的一点血痕, 但很快唇瓣处会有新的血溢出来,她只好将帕子收了起来,有点头疼:“怎么会咬得这么重?” 面前的美人眉睫颤着, 错开帕子, 低下额头压在她的脸侧, 嗓音清澈:“没有太注意。” “妻主,有些冷。” 美人的音色干净,落在她的脸颊, 贴着耳垂,余祈探出手将被子尽可能地笼罩住他的身子,覆在他的背上安抚地摸了摸。 “现在还冷吗?”余祈感觉到对方的上半身是冰凉的,顺手扒拉整理了下他的衣裳, “你半夜是起来过吗?” 美人安静地躺在她的身侧:“不冷。” 对后一个问题他并未回答,颇有几分视若无睹的感觉, 他抿唇像是在调节脉搏呼吸般,思绪混乱地数着心跳声。 最终美人闭了闭眸子, 似是睡着了。 漆黑清澈的眸子被遮掩住, 余祈只能瞧见覆下的长睫,见他这副模样,她便没有再出声惊扰对方, 只是将落在美人脸颊垂落的几缕发丝给挑至他的耳后。 动作轻缓地在美人额间落下一个吻。 余祈只以为小花魁是半夜没睡好, 便继续闭眼安心补觉。 她们两人在三皇女府里待了多久。 外面的流言就传了多久。 就连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沈副卫尉沈离都知晓了,因为军饷迟迟未发,他只能将余三小姐买的药材退些,好暂时压住底下士兵的怨气。 余太尉也是拨了她自己的银钱先安稳住一批在边关的士兵军饷, 但这个空子太大,发现的为时已晚。 等余太尉查清楚, 边关的士兵早就已经被扣了半年的军饷,她一个人也难填补上。 “药材折了些时日,就只能给沈将军一千三百二十五两了。”药铺老板拨弄着算盘,担忧地问他:“将军真不要了吗?等下次买比今日要贵三成。” 沈离肯定地摇头:“不要了,多谢。” 只是可惜余三小姐送的药材,如今被他换成银钱,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沈离家中贵重的物件一件都没有,只剩下堆积如山的药材,家人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也赞同他将药材退回去。 “余三小姐没有来陪将军吗?”药铺老板将药材通通收起来,拿出银票和碎银当着沈将军的面数清楚,递给他,“这几日,京中的传闻将军可知?” 沈离心一跳,暗想军饷被压的事情还被瞒得死死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京城的百姓知晓。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药铺老板提及的是另外一件事,她往门外张望了几眼,压低声音道:“听说前一个多月,余三小姐就下落不明,但余府都没有派人去寻她。如今人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好像是又被逼着做什么,一直在外抓人。” “我这都是金贵的药材,前几日来了官兵碰坏了好几味药,虽然也就几两银子,但这查到底是要查多久?总不能连我夫郎的房门都掀吧?” 在京城派人手去找余三小姐的命令,沈离也是知晓的,但他并不知晓具体的情况。 沈离将十两碎银放置在桌上,“这件事我会去了解清楚。” “这可万万使不得。” 药铺老板拿起这十两银子要还给沈将军,但沈将军离开得快,一晃就没影了。 沈离到了军营,方才清楚京城的传闻。 他现在方知余三小姐在家中处境是那样为难受尽委屈,但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余三小姐的脾气秉性居然还那样好。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传出来的。 但听说这几日余三小姐的手下被连带着被余太尉罚了,那些下人都被余小姐还了卖身契,后面留下来的人还有些,大抵是忠心不愿离开的。 能突然冒出来这种传言其实不算是突兀,大概率是那些被放出来的下人说的。 只是余三小姐和余太尉是怎么闹起来的与沈离没有半分关系,但这种搜查百姓屋子的事情,又不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实在是对百姓的生活太过打搅。 官兵搜查那些百姓的家或者店铺,铺子里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口口相传,这也是传言能愈演愈烈的缘由。 毕竟风临国的律法是男子见外人需要佩戴面纱,可如今需要核对画像,连男子的面纱都需要扯下来查看。 这让京城的男子已经生出太多不满。 余太尉从军营外回来,脸色非常差,像是刚被陛下批评了一顿,毕竟她是接了谕旨去的皇宫,想来也只有陛下的话能让她不高兴。 余太尉冷声道:“你们可筹备到银两了?” 一堆将士从怀里拿出来方才出去置换的银两,大多手中只有几十两,稍微多些的能给出几百两,沈离的一千两多自然是引起了余太尉的注意。 不是没有将士能拿出来几千两,像家里娶了贵氏族公子的将士,她们大抵还是有些钱的。 但这可是平日里一穷二白的沈将军。 “沈副卫尉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余太尉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说了,在你们能保证自己的吃穿用度下再给多余的。” “是原本攒着买药材的。”沈离将银两不由分说地放在了桌上,同其余将士的混在一起,随后他退回原来的位置。 余太尉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沉吟道:“陛下会知晓你们的忠心,待国库充裕,会双倍还给你们的。” 底下的将士齐声道:“誓死追随陛下。” 待余太尉离开此地,将士们绘声绘色地聊着她们回去取钱的事,还不忘抽空问沈离:“倒是没想到,沈副卫尉能攒下这么多银钱,平日里还是穿得太素了些。” 沈离摇摇头,走到一边去了,没有参与她们的话题,只是垂眸思考着方才他说的话可有纰漏。 余太尉和余三小姐关系恶劣,他若是说是余三小姐给的银两,恐怕母女俩又要生出嫌隙,余三小姐浪费这么多银钱给他花,大概率是要被重罚的。 所以他没有说出来,只说是他原本攒着买药材的钱。 余三小姐大概率还躲在京城里,不敢出来,沈离起身,去见了帐子里的余太尉,说明这几日百姓的困扰。 余太尉一提到这个就来气。 她今日去了皇宫,还被陛下拿她的家务事说她,让她不要以庶出为重,也要多关心些嫡出的孩子。 余太尉心中有怨,但又不能说出口,在皇帝面前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她将余祈也养这么大了。 是余祈难堪大任。 若是将来二皇女继承大统,那余祈的待遇比她两个姐姐都会好许多,兴许还能有个官职当,不至于叫往后都只能碌碌无为。 余太尉冷下脸,与沈副卫尉说清楚,让他去通知将士不要再去宫门搜查了。 是余祈她自己不珍惜机会,烂泥扶不上墙,她也没有什么好逼迫的,反正她的女儿又不是只有这一个。 沈离应了声好,转身就去和那些搜查的将士说个清楚,将士们大多也烦躁日日忍受民众的怨气,此时知道不用再去也十足的高兴。 有人问沈副卫尉:“将军,今日不必去巡查,不如你来和我们喝一蛊吧。” 沈离答应下来:“好。” 底下的将士都觉得出乎意料。 毕竟寻常沈将军是不会轻易答应的,更何况她们这些人之中,完全没有比沈将军更大一个官职的人了。 不过能和沈将军打好关系,大家自然是兴高采烈。 沈离瞧着将士们欢喜的脸,淡然说道:“今日我请客,就去东来酒楼。” 是前不久他去过的那家酒楼。 将士们发出一阵欢呼声,拥着沈副卫尉直接往酒楼里走,没多久就到了东来酒楼。 一切的陈设都如同之前一般。 只是等沈离踏入酒楼,却发现有个背影很是熟悉,但仅是一晃而过,他也没办法分辨清楚到底是谁,只能就此作罢。 这个人当然是顶风作案的余祈。 这几日传言传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将士们查起人来变得宽松许多,毕竟他们也只是为余太尉做事,如果积起来太多的民怨可得不偿失。 余祈这才敢出来探探这酒楼,毕竟这酒楼的幕后人给她递了信件,声明知晓兰城的四季酒楼是她所创,要与她在酒楼探讨一番。 对方主动找上门来。 余祈却摸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毕竟她也知道东来酒楼的幕后人是三皇女的家眷。 那么在三皇女府相见应该是最为妥当的。 进了包厢,屋子里的人连幕篱都没有带,男子长相俊朗飘逸,眉眼都是肆意,挑眉看着她。 余祈微愣,闭上眸子,“冒犯了,公子还是戴上面纱再与我说吧。” 她不禁觉得她出门有些草率。 这可是三皇女的家眷,她私底下相见,明显被抓到的话会很严重,顺带也担心对方是杀猪盘。 “没有必要。”齐时泽敲了桌子,“你怕什么,外面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告发我们私通的。” 余祈往后靠住门,这才发现门早已经被锁上,她微头疼:“公子这是何意?” 齐时泽眼眸里都是打探,他生得也不差,不然也不会到了京城后,三皇女见了其余的夫郎还对他念念不忘。 “是你。”齐时泽勾出来一抹笑,“当初也是多谢余小姐找到皇女,如今我也能锦衣玉食。” 他认出来余祈当初来寻人的贵人了。只是没想到查了许久的人他当初竟然早就见过。 齐时泽想了许久现代人才知道的暗号,看着贴在门口的少女,随口说了出来,只是面前的少女有些不为所动。 第50章 平分利益 齐时泽皱眉, 问她:“装作答不上来,是不想暴露你的身份?” 看来似乎对方没有与他结盟的意愿。 他眸色冷了几分,对余祈起了忌惮之心。 门口的少女抿唇看了他一眼, 也明白了对方之前的农户身份, 指尖染着茶杯倾泻下来的水在桌上回复暗号, 声音淡淡:“外面的人,你确定都听你的?” 齐时泽勾唇:“自然。” 余祈点了点头,在桌子前坐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到我的, 但你应该是来和我谈合作?” “你知道?” 齐时泽眯了眯眸子,目光扫视完她身上的装扮,瞧见了她腰间的刺绣香囊,扯了扯唇, “怎么在此地就与人通了心意,是准备在这安家了?” 余祈耸肩:“有什么不可以吗?” 她的表情太过淡定, 像是对风临国爱涂抹胭脂水粉的男子丝毫不觉得嫌弃,总之让齐时泽觉得大开眼界。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合伙人, 齐时泽是不会对合作对方这种隐私指指点点的。 他收敛起眼底的讶然, 嘴角上挑道:“你的琐事我不会置喙,便先来谈谈合作的事情吧。” “我来此,也是为了合作。”余祈抿唇一笑。 面前摆放了一桌的吃食, 时不时地溢出来些饭香, 似乎是在邀人品尝,浇上的鲜汁还在滋滋冒响。 齐时泽说出他能帮余祈做到很多事情,例如京城商铺一些暗地里的消息,以及做什么生意能更挣钱。 同时指出她的想法:“你在兰城做的酒楼生意, 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我猜你也不想只蜗居在兰城做小门生意。” “京城商铺许多都与官场上的人有所牵扯,靠银钱疏通关系是再正常不过的, 相信你有了我的助力后,在京城能更快地做起生意。” 齐时泽边说边盛了饭菜,“不吃吗?我们来可不是冷着饭菜只谈生意的。” “我已经用过了。”余祈摇头,随后看着他,思考和齐时泽谈合作,对方能给她让利多少。 毕竟现在的她,银钱也只能在京城开一家。 “饭菜这倒不是重点。”齐时泽笑了笑,谈到他的专业领域还是不免自得,“重点是合作后,你能否将那些瓷偶以及二十四也让我们酒楼一同推行。” 余祈抿了抿唇角。 倘若让这些都给了齐时泽,那她的酒楼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她指尖落在衣袖之上,平静地转移话题:“容我先问问,你与三皇女是什么关系?她又怎么同意你来行商?” 余祈可不想生意做到一半,三皇女到时候来找她麻烦。 “差点忘了说,我叫齐时泽。”少年的神情闪过几分不耐烦,“一提到这个我就烦,目前我算是三皇女的夫郎,这鬼地方居然不允许男子经商。” “三皇女同意我出来行商,不过就是觉得我做不出来什么成绩,翻不起来浪。再加上受不了我日日在她耳边念叨,这才由着我出来。” 他的声音里都是对三皇女的不满。 余祈望着他姣好的容貌,心下疑惑,听了他的话也只觉得三皇女做到这地步,在风临国里,其实算得上是对他极大的宠爱了。 只是可惜齐时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只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想了想合作的事情,在意识里问系统:“齐时泽有系统吗?” 神豪系统答:[没有的,宿主。] “不过我瞧他也生得好看,不符合你的审美吗?怎么没有成为目标人物?” 在她脑海里的机械音无语了片刻:[宿主,他已经为人夫郎了,不可以作为目标人群,年纪不达十八的也不行,收起你那危险的想法。] 余祈又生出新的疑惑:“那小花魁呢?他不是也为人夫郎了吗?” [是你的夫郎就没关系……]系统被余祈给整无语了,准备潜水不想再搭理她了。 显然给别人夫郎花钱的行为是系统最为不齿的举动。 面对机械音难得的情绪波动,余祈也不生气,她没有再纠结下去,开门见山地和齐时泽说了明白,“将这两者给你用,我能分多少?” “合作,讲究的是共赢,你应该知道这两者也是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给了你,恐怕我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齐时泽听着,也知道余祈能在这里做起来生意绝非泛泛之辈,哪怕对方是女子,但现在的时代女子优先,对方比他更要如鱼得水。 他颔首道:“也没什么,五五分,我们的酒楼对外宣称为一家的即可,放心,这里面的钱和三皇女没有关系,铺子的落款名字也是我的。” 齐时泽恶补了风临国的律法,因此在这种写谁的名字上尤为在意,而且使用的都是府里分他的月例。 如果仅凭贵夫的月例当然是不够的,于是三皇女念在他辛苦,将他的月例往上调了许多,比府里其余所有的夫郎都要高,足以证明对他的宠爱。 为了能和余祈谈判成功,齐时泽摊牌道:“我知道你在京城立足也不难,毕竟你的身份比我好上许多,也知道你与陆识遥也认识。” “我能给你递京城的关系,他自然也可以。” 余祈听着有些懵,她对陆识遥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但京城的关系她确实有办法。 因此她还是真诚发问:“你说的是谁?” “你不认识他?” 齐时泽眼神里露出几分怀疑,自以为看穿了余祈装傻的把戏,“黑市的黑狐大人陆识遥,你必定是认识的,我有查到你们总是见面。” 说起黑狐的代号,余祈这才明白了些。 是她在兰城黑市里经常碰见的男子,常带着他那鬼面,但到了京城后,她还未见过对方,顶多算是熟识的交易关系。 对方给她消息,余祈付钱。 “或许认识吧。”余祈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转而回他,“五成利对我来说,是很公道的价钱,只是这落款的名字,也得加上我,你还得保证,三皇女对此没有意见。” 齐时泽点头:“自然。” “我们有共同的秘密,到了这里,理应互相照顾。我是男子,在风临国的律法上,如今我很难出面主事,因此许多事还是需要你解决。” 对面的少女只谈及生意,齐时泽原本不会贸然相信异世界的同乡,主要还是有陆识遥对此人品性的认可,再加上他独到的锐利眼神查探后,才真的心甘情愿地认下了这位合作伙伴。 余祈与他商讨了许久,饭菜早就已经被撤了下去,桌子上都是些契纸的纸张,“那便谈好了。” 50-60 第51章 只谈一个是怎么回事 临到要分别的时候, 齐时泽在她身后站起来身,压低嗓音道:“我还是有些好奇,你如今是只有一位夫郎?” 少年秀气的眉紧皱, 他的面上没有涂抹任何胭脂, 只是衣裳上染着些房内的熏香。 “嗯。”余祈转过头, 奇怪地看了眼他。 齐时泽怀疑看她:“你不会只打算要一个吧?” 余祈觉得齐时泽有点奇怪,她本身就不需要太多的情爱伴身,更何况她本身更钟情于和一个人相守, 多了的话大概率要嫌烦了。 只是在21世界,这种一夫一妻制很寻常,齐时泽难道是不赞同的吗? 她嗓音平淡:“不可以吗?” 齐时泽只觉得不可思议,他的视线明显带着不解:“你被规训得太厉害。只谈一个是怎么回事?这种地方对你来说, 谈几个都不违法,律法还推崇多夫。” 倘若是他落入男子为尊的世界, 肯定是不会只守着一个人,不说万千佳丽, 三妻四妾是肯定的。 虽然三皇女碰过其余人让他接受无能, 但余祈不一样,齐时泽他对余祈没有感情基础,自然不在乎余祈脚踏几条船。 他想不通余祈为什么只打算守着一个人, 这里又没有什么事情阻碍她的选择。 余祈听着齐时泽的话, 莫名有些失笑,她眸子笑得弯起,整个人如同弯月般肆意勾勒出弧度。 哪怕是在风临国,众人也没有否定过她的容貌, 给了花瓶的称号。此时的少女比寻常时笑得还要张扬几分,眉眼鲜活。 她眉眼的弧度没有消散, 含着笑意道:“怎么,如今只喜欢一人也要遭你瞧不起了?” “一个人也好,几个人也罢,其实都是选择而已,没有什么可比较的,只要选择自己心里想的就好。这个道理,齐时泽你应该懂的。” 余祈之所以笑,全然是觉得齐时泽的观点有趣,毕竟齐时泽规劝她多谈几个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忙着做生意,哪有心情抽出时间去多谈几个,小花魁本来就是在意料之外,如若不是神豪系统,她大概率也不会见到小花魁。 毕竟她对花楼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她喜欢小花魁的性格,喜欢看他身在泥泞却依旧清透的眼眸,所以乐于接受对方浅显易懂的举动,也不在意他的那些算计。 如果小花魁不主动讨要名分,她大概率会装傻然后单纯地养着对方。 余祈手搭在门上,转回去身子,“感情这种事情其实说不准的。” 她落下这么一句话,里面的齐时泽还以为她的意思是以后她的感情会变。 但余祈的意思其实是想说,在遇见谢知锦之前,她其实完全没有恋爱的打算,是因为见到了对方,才会生出恋爱也不是不可以的念头。 齐时泽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垂落手,仔细思索他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么蠢的问题。 就算是好奇,也不应该问生意伙伴这种私事。看来三皇女对他的影响有些大,他得适当抽身出来,三皇女对他来说,不过是爬向高处的垫脚石而已。 余祈离开后,复盘了刚才齐时泽说的话,不禁有些出神。 关于齐时泽和三皇女的情爱纠葛,她一个旁观者当然看得清清楚楚,假如齐时泽对三皇女没有感情,他不会问这个问题。 不过她一个外人,自然是不会参与其中。 齐时泽查了她,她当然也查过了对方,顺手也查了三皇女府上有哪些家眷,倒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温明珠的弟弟温箬居然也在三皇女的府上。 当初七殿下也提及过,三皇女带了两位兰城的公子回了京城,只是她没有太在意。温箬此时在三皇女府上,和齐时泽交情不错的话,余祈觉得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她当初将二十四送给了温明珠,以及还未完工逐步生产的瓷偶,温明珠若是都给了温箬,温箬又转交给齐时泽后,这对她们的合作谈判很不利。 但好在她当初是分批次再让兰城酒楼送到温府上,顶多是酒楼一出新品温氏就能立刻拿到手。 假如齐时泽能够拿到全套,今天的谈判当然不会是平分的让利了。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将还未推出的新品让别人知晓抄袭了。 至于温箬为什么到了三皇女府上,余祈就不太在意了。 为了避开风头,离开的时候余祈重新戴上幕篱遮掩面容,只要不说话,不熟悉她的人不会清楚她是谁。 只是下一秒在转角,余祈就被按住肩,她好不容易挣脱束缚退出距离,刚想喊出来暗处的侍卫,就见那人小声的与她说话,“余小姐。” 嗓音像是被毁坏过,喑哑得分不清楚性别。 是沈离沈副卫尉的声音。 余祈带着他一起躲进巷口,压低了声音:“沈将军找我有什么事?” “太尉大人说,不会再查探余小姐的踪迹。” “真的假的?”余祈投给他一个怀疑的眼神,但很快又温和下来,大概率是想到了系统对沈离性格的夸赞,“那怎么不早说?” 亏得她还躲躲藏藏地带着人进了巷口。 沈将军默然:“余小姐动作太快,衣裳都要扯坏了,我没时间开口说。” 沈离不可能骗她。 因为完全没有理由,她之前还给过沈离好处,沈离性格单纯,不可能想出阴招骗她出来,然后害她被抓起来的。 得知没有人在搜查她了,余祈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方才在酒楼瞧见余小姐的背影,便跟着出来了。”沈离垂下眼眸,显然有几分不好意思,“对不起,余小姐,你买的药材有些我拿去换了银钱。” “哦。” 余祈只顾着把钱花出去,怎么可能还管沈离之后做什么,但她很快就有新点子就从脑海里冒出来,咳嗽几声,语气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沈姐姐卖了多少?我们现在去补回来,还有你刚才说衣服被我扯坏了,我再给你买些新的。” 沈离将手背在身后,脸上的红色疤痕迹都变浅许多,摇头拒绝:“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原本也得感谢沈姐姐告诉我这不搜查的消息,出些银钱再好不过了。” 简单来说,余祈想开个大的新酒楼了。 她和齐时泽的合作,还没开始实施,暂时只是在互相帮助的阶段,等后续她在京城做出来成绩,齐时泽才会一同和她开铺子分利。 不过余祈还是没有扯下幕篱,任由白色的纱将她全身笼罩。 第52章 三位数 余祈明白, 她惹了余太尉不高兴,若是让余太尉知道她与沈离有私交,不免担心沈离被穿小鞋不见她了。 这样下来, 钱也就花不出去了。 沈离目前可是她摇钱树里最摇钱的一位。 除非下一个目标人物返利高, 不然余祈大概率还是会死磕沈离, 谁让沈离对外是女子的身份太方便她送礼了。 少女小心翼翼地从巷口打量外面的场景,没见到巡逻的官兵,她这才安心的出去, 回头朝沈离招手,“我们先去买药材。” “余三小姐破费,这次恕在下不能再接受了,之前小姐帮忙买的药材, 也会想办法归还的。” 少女猛摇头,面纱下的面容看不清楚, 但能看出来她的反对意见强烈,语气却极其平淡:“不是借给沈姐姐的, 这点钱对我来说没什么。沈姐姐这样说实在是瞧不起我了。” “如果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沈姐姐可以分出来一部分钱去做些利民的事。” 她随口说了几句,白纱的幕篱向上抬了抬,少女的视线存在感极高。 沈离拱手, 想得明白:“多谢余小姐。” 他想大约是因为他是将军的缘故, 余小姐心系百姓,想借由他的手去做些好事,没想到余小姐是如此淡泊名利的人。 沈将军肃然道:“余小姐心善。” 余祈没细想,但见沈离接受, 她也就舒心地领着人去了药铺,得知是今天早上沈将军来退过药材。 大手一挥将原本的那些药材直接买下, 她还想再多买些就被沈离拦住,对方表情不赞同:“已经够多了,再多些恐怕药材不是过了药效,就是受了潮。” 余祈没有强求,她敷衍的点头表示明白了。 店铺老板笑眯眯的接下来银钱,拨弄算盘,指使店铺小二收拾好药材,搭话道:“今早折了价格,午后又买走,实在不应该抬价的了。” 店铺老板听出来沈将军身边人的声音,知道这位是余三小姐。原本她还以为这位是沈将军好不容易铁树开花遇见心仪的公子。 老板找钱,在桌上推过来这多扣的三成钱。 余祈不以为意,她思索了下,将银钱划出来一部分:“不如就当原先的药钱你只扣了一成,多余的也不是我的,是今早沈姐姐的。” 好不容易花出去的钱,余祈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接回来。 沈将军看少女的眼神实在干净,是无关乎情爱的视线,带着敬佩之意,看向她的眼眸里也多了好几层的滤镜。 沈将军默默握拳,暗自想着他会用这些钱做好事的,不会辜负余三小姐对他的信任。 他没有再推脱,直截了当地收下来那扣掉的两成银钱。这几百两的银钱,实在算不上少。 “还要去买些衣裳。”余祈侧过来脸,看向旁边一脸正气的沈离,摸摸了下巴,“但我不知道你的尺码,你选好后我付钱可好?” 沈将军态度极好,露出一个极其少见的笑,朝她颔首:“好,多谢余小姐。” 沈将军的眉眼是属于漂亮的分不清楚雌雄的面貌,哪怕是脸上那红色的疤痕,也没有太消减这份好看。 如若在风临国只看沈将军的容貌,想嫁给沈将军的男子也不少。只是他家中的药罐子太多,京城男子大多也望而却步。 余祈在选衣裳的地方寻了个位置坐下,看那些人挑出缎子和布匹,她抬手选出来几匹金贵的布匹:“这些,另外包起来。” 是给小花魁的。 她暗戳戳地想,不知道这么鲜艳颜色的绸缎,小花魁穿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幕篱下的眸子弯了弯。 沈将军做事利索,没让她等太久,就回到她身边。余祈看着跟来的小二,起身要付银钱,只是这价格比她想的要低得多。 加起来价格连刚刚她买的一件都比不上。 “你是说,这几百件衣裳,只有这些钱?” 余祈先是揉了揉手,再叹息了声,转眸对着沈离说:“姐姐与我有什么好节省的,就那几匹布,也一起包起来吧。” 她随便地指了指上面放着的几件华贵布料。 虽然有点诧异沈离选了有几百件,但余祈后来想了想,沈离不是一个奢侈挥霍的人,他大概率不只是为他自己选的。 得到想要的返利,余祈愉快地同沈离告别,她一路上都将到手的返利银钱翻来覆去地数。 这可是她历史性的一次进步。 依靠返利,这次终于突破了三位数,虽然对酒楼来说,算不得大的开支,但余祈还是很高兴,至于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余祈不忘让人去看贴告示的地方,果然就瞧见她的画像被撤了下来,那就可以带着小花魁去别的地方住了。 她整理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不忘问问系统关于原主的进度。 神豪系统帮她查了查:[宿主,因为要遵循科学道理,所以原主只有在晚上出没,值得一提的是,她能够入余依柳的梦。] “余依柳状态怎么样?” [还没死,但是很虚弱,这期间余微织似乎想做些什么让她闭上嘴。] 经过原主每晚陪伴余依柳,让余依柳白日里的神志常常不清楚。一到晚上,余依柳就会发出些奇怪的声音,还时常跑到余微织的屋子里问她有没有看见。 余微织每每只要安稳睡着,睁开眼就能看见余依柳神经兮兮的站在她的床头,嘴里嘟囔些胡话,她时常被吓得后背冷汗直流。 但余微织只当余依柳疯了。 余依柳没有想到余微织会不信她,她控制不住手里的力道掐着余微织,嗓音早就哑得坏掉:“姐姐,真的,她来找我了。” “明明……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突然又在余微织耳边发出刺耳的尖叫,让附近的几间屋子都亮起来灯,但她还是觉得耳边的呢喃还在,扰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是姐姐你做的,你承认好不好,你和她说,让她别来找我了。” 余微织冷声道:“都是假的,你做噩梦了。” 她让下人找来布塞住了余依柳的嘴,随后又将她手脚束缚捆绑着送回去。余依柳两眼含着眼泪,死命地扯着她的衣角。 原本望着余微织希冀的眼眸逐渐暗淡,最终变得死气沉沉,开始掺杂着怨恨和埋怨。 余祈粗略地挑着些听了进去,知道原主如今过得还不错,也就舒心了点,随后便准备赶回府上。 只是三皇女府上的气氛有些不太妙。 但这事和三皇女没有关系,主要是最近喜欢黏着三皇女且一同住在府上的七殿下,他不高兴了。 第53章 就不喝药 七殿下风祠年在谢公子面前捂着脸哭得委屈, 嗓音嘹亮地呜咽几声:“淮竹哥哥。” “这是怎么了?”坐在另一侧的谢知锦递过去帕子放在他的手心,眸子里困惑不已,抬手屏退了下人。 “淮竹哥哥, 你说要是喜欢的人娶了别人做正夫怎么办?”风祠年是真的觉得难过, 他抽泣着, 还不忘扯住谢知锦的袖口,脸搭在上面哭。 “今日我们不是一起做了点心,我便去送, 结果发现她身边有别的公子,一气之下,点心也没有送,人也回来了……” 他的嗓音断断续续, 越说越难过,眼泪汪汪, 扯着嗓子又哀嚎一声,没想到刚才他自己说的话又刺痛了心。 “如果她娶了别的正夫, 我作为皇室的人, 就不能再嫁给她了。” 谢知锦蹙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音色放得温和:“是哪家的小姐?或许里面是有什么误会。” 底下哭的人一停顿, 抽噎声都小了, 少年瘪了瘪嘴,从他袖口起来,“不可能是误会,她从来不带别的男子出门。” 正因为如此, 他才不敢上去。 “你有看见她们在做什么吗?” 谢知锦看见面前少年哭红的眼睛,稍微有几分奇怪的感觉, 但他没有继续想下去,语气温和:“如果没有什么接触,也可能是碰巧遇见说上几句话。” “真的吗?” 风祠年仔细回想今日他看见的景象,虽说那两人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但想起来什么,他再次握了握拳,“可是她笑了,平时见了我她都从未笑过,但今天她对别的男子笑了。” 他方才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哭音此刻再次响了起来,手里的动作愤恨,恶狠狠将做好的点心咬住,“我再也不要喜欢她了。” 一口一口咬下糕点。 仿佛手中的糕点是对方一般。 屋外有了动静,许是有人回来了。风祠年抹了一把眼泪,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只是等门被推开,屋外的人戴着斗笠,这打扮让风祠年觉得分外眼熟。 他紧锁着眉,还没来得及想起来是谁,就见这人已经掀开了幕篱,朝着他开口:“七殿下怎么来了?” 风祠年再分辨了下,隐约知道了什么。他上前一步,将余祈脱掉的幕篱拿了起来,嗓音哑着,问她:“余姐姐方才去了哪里?” “去了趟酒楼。” “不对。”风祠年急道:“你分明去了趟药铺。” 余祈摸了摸后脑勺,表情正常:“后面确实去了一趟药铺,你是怎么知道的?” 风祠年想通了什么,低声问余祈:“余姐姐今日是和谁去的药铺?” 余祈搞不懂风祠年的话,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是和沈副卫尉。” 然后就见风祠年情绪又高兴了,与她们飞速告辞,将桌上那一小碟的糕点也一同带走了。 “他怎么眼睛通红,到底是难过还是高兴?”余祈不解,顺势坐到小花魁身边的凳子上。 美人的衣袖也湿了一大截,显然是刚才被七殿下沾湿出来的泪水。 “他好像是误以为你是男子,与沈将军有些什么。”美人言简意赅,单凭风祠年的只言片语就分辨出来对方心底的真正想法。 “他倒是哭够了,你这衣裳成小可怜了。”余祈不免觉得头疼,想起来什么,“七殿下该不会是喜欢沈将军吧?这可不太行。” 美人丝毫不在意袖口的水痕,但被余祈拉着回了里屋,也只好脱下来换了外衣,边系带子边问:“为什么不行?” 余祈不可能和小花魁说沈离是男子的身份,毕竟这种是杀头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只是觉得不合适。”余祈准备帮忙给美人系好带子,但却被对方躲了过去。 美人皙白的指尖扯动带子,轻巧系好。 他的嗓音分辨不出来情绪:“妻主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她们的身份门当户对。七殿下性子单纯,沈将军未必不喜欢。” “好。”余祈不想和小花魁争这种东西,只是好奇他怎么突然来了脾气,“你觉得合适就好。” 美人垂了眸子,指尖依旧绕着腰间的系带,抿着唇瓣,面色宛如当初高台上见的清冷花魁一般不容接近。 他并未接话,只是将头抵在少女的肩上,提的话题却是另外一件事:“妻主和沈将军关系密切,哪怕是七殿下都会有所误会,所以妻主做了什么?” “都是女子,不可能会有什么的。” 余祈抬手摸了摸少年泛着幽冷的发丝,继续为她自己辩解,“我只是和沈将军交个朋友,给些银钱雪中送炭,收些人情而已。” “嗯。”美人眼睫轻微地抬了抬,“还没和妻主说过,前些日子,就是妻主回余府的那几日。总有人给我递来信件,妻主会怪我今日才说吗?” “什么信?”余祈好奇。 谢知锦说的信。 自然是圆月楼的人留给他的信,圆月楼联系他,无非用他解药和余祈的消息同他做交易。 这种药比普通花倌用的药还要强烈许多,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意乱情迷时控制不住自己,从而背叛自己的妻主无意识和别人苟合。 这样的话,圆月楼自然就有了把柄,毕竟这种人若是被揭露,只有浸猪笼的份。 因此大多中了药的花倌哪怕做了外室也会拼命讨好妻主,从而得到信息做交易缓解药效。 当初圆月楼的主子只是起了兴致施舍般放了淮竹出去,以为他迟早会被抛弃,到时候再将人给抓回圆月楼即可。但谁曾想一个月多对方还没有对他腻,甚至还将人带到了京城。 谢知锦到了京城见了信件,一直未曾搭理圆月楼,连信件也只是潦草看过便烧毁了。 他不需要什么解药,也不会沦落到被药效支配,更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解药去做这种交易。 圆月楼的主子总喜欢戏谑地看花倌被抛弃的场面,有时候还会自导自演这种戏码,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癖好,如今倒是着了道,没办法将人给收回了。 余祈听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哪怕是听到要卖她的消息做交易,情绪依旧稳定,还不忘问他:“大夫开的药,你还在用吗?” “感觉有好几日未曾见你喝过了。” 美人停顿住,诚实道:“不想喝。” 因为想药效发作,所以他完全没打算继续喝药,毕竟如果是他假装药效发作的话,实在太假太容易被妻主发现了。 反正上次差点被发现。 所以他想,还不如顺其自然,等真正的药效发作后,妻主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谁让药效不发作的时候,妻主很少碰他。 第54章 美色当前 余祈低下头, 抬起来怀里美人的脸,指尖覆在他的额头,面色担忧几分:“不喝药不会不舒服吗?是药难喝, 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小花魁不喝药怎么行? 余祈难免觉得头疼。 美人睫毛垂落, 颇有些逃避地闭上眸子:“就是不喜欢喝。” 音色清冷, 宛如浸透过冰凉的水。 他侧了脸,贴住少女放在下颌的指尖:“妻主会帮我解药的,对吗?” 如同撒娇一般的言语, 余祈真是拿他毫无办法,总不能逼着人喝药。可是不喝药的话小花魁这脆弱的身子怎么可能抗得住。 她还想再说什么。 美人的睫毛轻颤,露出漂亮清透的眼眸,唇瓣抵着她的手亲了亲, 气息微热落在她的手心,嗓音轻缓唤她:“妻主。” 这小花魁肯定是在撒娇。 平日里那么一个有距离感的人, 如今撒娇到这种程度,倒真是让人心底生出别样的想法。 小花魁这么讨厌喝药的吗? 余祈的手如今被他握着贴着美人下巴处, 也不好抽出来。 只能就着这样的动作, 微低头妥协道:“那先停一段时日,如果你受不了药效,就一定要喝药, 不可以再任性了。” 任性。 这两字落在美人耳中, 他眸子里光亮潋滟,抿唇一笑,并未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词能用来形容他,果然是被妻主惯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都敢任性行事了。 “至于圆月楼,你以后继续不理他们就好, 解药的事情我会再寻办法一劳永逸解决掉,到那时,知锦不用每日喝药。”余祈用指尖擦过他的脸颊,语气温和。 美人眉心跳了跳。 他倒是不是很想要这一劳永逸的办法。 只好再次以身蛊惑,从少女指尖上抬起头,弯眸笑了笑,如同妻主寻常笑的弧度,霜雪落下,桃花盛开般。 “这件事不着急,妻主原先不是说替我解罪籍,可以先做这个。” 果然是被惯坏了。 这种话他都敢说出来。 清冷公子的笑颜实在少见,漆黑的瞳孔都显得勾人,撩拨着面前少女的心弦。 少女被他的笑容恍惚了下神,听了他的话也未曾动怒,而是点头,认真解释道:“会尽快解决的,已经联系了人,过几日我就去见见。” 此刻的余祈像极了沉迷美色的昏君。 “我会想办法的。”余祈被他的笑意都渲染出几分好心情,思索片刻,“还有一件事,我今日出去,官兵没有再追查了。” “屋宅我今日去看了,置办了一套新的。”余祈边说边从袖口抽出来房契,就这么潦草地放在小花魁的手上,“也是送你的,明日再和三皇女告别。” 京城地价金贵,余祈当然要薅神豪系统了。 她的钱自有用处,还是先一起用用系统的。 少女的动作迅速,连对面的美人都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将契纸一字一句地看完:“很贵。” “没事,买得起。” 余祈弯眸笑笑,朝小花魁勾了勾手,直到他凑进来些,她才小声玩笑一句:“也养得起你。” 并不是诋毁的意思,哪怕是在谢知锦这种敏感的人耳朵里听着,也明白不是这个意思。 他指尖压着袖口,收敛眉眼里清浅的笑意,神情自若地问她:“妻主还会养别人吗?” 见少女眼底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指尖微动,唇角微抿出一丝笑意。 “妻主养别人也没关系,只是能否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帮妻主做些什么。” 他的语气正常,甚至眉眼还温和,态度极好,好像这些话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话一般。 “你能帮忙做什么?” 余祈只觉得小花魁说话变得奇怪,垂下眸子看了下他指尖逐渐被压得发白,可美人面上却还是笑着,宛如芙蕖花开,瞧不见一丝的难受。 谢知锦声音低了一些:“做夫郎之间应当互相帮助的事情,具体的……还不清楚。” 他原本只是试探下妻主对此事的反应,但没有想过妻主会是这样说。 从原先清甜的滋味里突然出来,谢知锦一时难以接受,心口的抽痛犹如海浪一层层将他冲洗。 但他清楚,纳夫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妻主真的给了他正夫的名分,他真的没有资格和理由再去多争了,这已经是妻主做到最好的事,他再去小心眼难免惹来厌恶。 现在不应该纠结这个,他更应该想办法圈住妻主的心,至少要保住在她心底的位置。 只是,真的好难过。 美人脸上的笑意不知道何时收敛,他低下头不再言语,显然是刚才的应付已经消耗了内心太多能量,他如今大概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服自己接受。 余祈搭上他缩紧的指尖,却见面前的人唇瓣微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没有发出声音。 她等了一会,然后才戳了戳小花魁的脸,低下脸去看他垂落下来的脸颊,一滴泪顺着美人脸颊落下的悄无声息。 就连哭,他现在都是没有声音的。 但美人刚睁开朦胧水汽的眼眸,就见少女的距离极近,一瞬间颤了几下睫毛,低头抵住面前人的颈窝,仿佛刚才的眼泪只是错觉。 在躲避她的视线。 余祈慢慢舒展开他紧握的手,十指紧扣住,“不会有别人,方才只是好奇你的想法。” “不怪你生气,是我回答慢了。” 她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反应一下,毕竟小花魁是这里的男子,按道理来说,就算她纳了小侍作为正夫理应是大度不介意的。 美人贴着她的脖颈,一句话也没有说。 似乎是在缓解心里的情绪,害怕开口的嗓音会带着哭腔。他不想让他自己如此狼狈的委屈,尤其是现在意识清醒的时候。 于是余祈抱着美人,等了许久。 外面已经过了午后,已经快要昏黄,怀里的美人才稍微有动作,他慢吞吞地起来,显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解释他刚才的行为。 但好在少女没有计较。 “累了?”余祈帮忙揉了揉他脸颊被压红的地方,音色清脆好听,“那去休息会吧。” 谢知锦感受到少女指尖的力度,顺从地任由她揉着,低声道歉:“对不起妻主,刚才不应该那样无理取闹的。” “你没错。”余祈笑了笑,继续揉捏落下红印的脸颊,“没什么好跟我道歉的。” 小花魁才不是无理取闹。 余祈只是觉得小花魁这么安静,让她都不免有些担忧以后对方会被忧郁缠绕,毕竟他的心思又细又敏感。 不过至少目前小花魁还没有太遮掩情绪,余祈能很快看见并解决掉。 “我也还未午觉,现在去补会,要一起吗?” “嗯。”谢知锦轻应了一声。 他眼尾的湿意已经干燥,嗓音也恢复到清冷的格调,像是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心口的感触一直都是真实的。 在听见妻主说不会有别人的时候他居然真的信了半分,就连现在还觉得妻主不会骗他。 谢知锦跟着一起躺在床榻,闭着眸子感受少女圈紧住他,等对方睡着后,方才睁开眸子安静看向身侧的人。 他愿意信的。 哪怕是这样荒谬的口头承诺。 他也可以信的。 美人近了些,没有管身上药效发作,只是用干净透彻的墨色瞳孔将对方的眉眼描绘。 明明是漆黑的瞳色,可却叫人觉得干净无比,一尘不染得如同冰清玉洁的玉石一般,瞳色未被世俗浸染。 “阿祈。”他呼吸有些乱,但依旧尽可能地稳着嗓音低声唤了一声,后又压低着声音说了句什么,让人听不清楚。 不过大概率是一些情人呢喃的话。 他抿唇露出一个温润的笑,似乎是模仿余祈得来的笑颜,因为他本身不会笑,也许久没有再这么发自内心的欢喜。 所以只能去模仿着对方。 他喜欢阿祈这样对着他笑,也就不免想到,如果他也这样笑的话,对方会更喜欢他一些。 谢知锦很少当面喊余祈阿祈二字。 这两个字太过亲密,宛如唇瓣含过一遍吐出来的词,尽显暧昧的色彩。谢知锦大多时候只有在心底,亦或者是在情爱浓时低声喊几声。 余祈对他打搅睡眠的行为早就免疫,就算醒了呼吸的频率也不会改变太多。 察觉到小花魁一直落在脸上的视线,她连眼睛都没睁开,把人搂紧了些,扶住他的背,嗓音含糊:“刚刚说的什么喜欢?” “没有。”美人被抓包,耳垂微红,但见余祈没有听清楚,稍微安心了些。 只是他的身体滚烫,余祈察觉到不对劲才睁开了眸子,就瞧见怀里的美人紧闭双眸,唇瓣微启似乎是在帮助心口的呼吸舒缓出来。 整个人气息浮躁得厉害。 但他的嗓音却没有半分差错,依旧清冷干净,让余祈听不出来一丁点的问题。 “药效发作了,怎么不和我说?” 余祈抬手刚探进他的衣裳,却被美人的手压制住,他的气息因为毫无保留的触碰变得更混乱,努力压制嗓音的平稳,“妻主,我自己能控制住。” “所以不用喝药的。” 余祈皱起了眉。 不是,现在是喝不喝药的事情吗? 小花魁好像很讨厌那药,该不会是配的难喝,他难以下咽,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没有说要你喝药。”余祈不管他压着的手,继续往里探了探,顺手解开了他的衣裳,“只是做些寻常的事情。” 美人眸子掀开,里面的色彩丰富,清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情爱裹挟代替,水珠也跟着滋润干涸的眼尾,点上几抹旖旎的绯红。 第55章 被绑 京城东来酒楼。 黑市的黑狐大人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在包厢落座, 他往后靠了下椅背,面具下露出的眼眸深邃。 他懒散地撑起下巴,偏过来头, 语气冷淡:“她同意和你合作了?” “嗯。”齐时泽点头, 勾唇笑道:“没有太多利益冲突, 合作是必然的事情,只有分利多少的问题。” “我还听闻,齐公子要分出一成给温箬, 你不是最讨厌他吗?” 黑狐的眼神变得好奇生动,不似寻常的稳重之意,他摸了摸下巴处,还是觉得好奇, “是什么让你们化敌为友了?” “虽然很大原因是他给我带来了好处,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对生意上的事情, 还是有些用处的。” 楼外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成串的雨珠坠在屋檐台阶上, 陆识遥和齐时泽谈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这时青面獠牙的人戴上了幕篱已经站在楼里的台阶上。 再下一层便是敲打地面的水洼, 他脚踝处的布料被雨水溅湿,陆识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楚倾绝,他怎么没动静了?” 齐时泽撑起来油纸伞, 递给他, 回答:“大概是受了打击,他母亲发现了他私底下开的铺子,这会正跪在祠堂里罚抄经书。” 青面遮掩的人低头闷笑了声:“原来如此。”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让楚倾绝这种难对付的角色, 能这么轻易的不能再出来。 真是比想象的要好解决一些。 其实是他故意泄露给丞相府的消息,他算了算日子, 知晓楚倾绝再查些时日,就应该会有眉目,发现遭了算计。 陆识遥装作才知晓此事,含笑道:“他一直痴于情爱,如今早些嫁人也是好事。出来做这些,往后也只会是白费功夫。” 他说完便撑伞往台阶下走了。 “为什么这么说?”齐时泽再接过来下人的伞,重新撑开一把赶了上去,急促道:“大人觉得男子就应当先着急嫁人?” 齐时泽选择跟着黑狐大人,很大的原因是能在女尊世界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太过难得。如果连黑狐都是这样的思想,他大抵是不会再跟随了。 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油纸伞面。 连说话的音量都消减许多,但陆识遥还是听清了齐时泽的话。他停下步伐,低头看了看湿透的衣摆和白纱,以及身旁处处可见的水洼。 “我说的只是他。” 是惋惜的语气。 多年来自认为是强劲对手,到头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对方压根不在乎天赋以及手段,只追求一些空虚的东西。 “他喜欢的女子,我见过了。” 是在兰城办些事情的时候遇见的。平日在京城时,楚倾绝总把人看得死死的,他只要一靠近就总能收到对方警告威胁的信。 后面见过他喜欢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只是比其余人看他的眼神要干净些,生得漂亮些,其余的应该也就没什么了。 总归,他是想不明白的。 他实在想不通楚倾绝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放弃铺子,楚倾绝明明有常人不能匹及的能力,却追求虚妄的感情,真的是暴殄天物。 陆识遥落下这句话,便径直离开了,他抽空折下落了水的桃花枝,转角进了巷口的屋子,见人还没到,便招呼人去买了瓷瓶。 “早些回来,可别等花落了。” 他平淡地说了几句,那下人直接冒着雨冲了出去,着急得像是后面有人追杀似的。 陆识遥对此眼底并未太多波动,只是淡然地垂着眸子打量着手中的桃花枝,拨弄了几下盛开的花瓣。 一炷香的时间没到,瓶子如约而至,还是最上等品质的银纹冰壶,陆识遥起身随意地接了屋外正哗啦啦落下的雨水,接了小半壶便回了屋,将花枝竖在壶口中。 花瓣轻摇了几下,在瓶口显得单调。 他随手拿起帕子擦干净手上的雨水,神情慵懒,好像永远都是这般慢条斯理的姿态。 陆识遥的面容始终被青面獠牙遮住,这夸张的面具总让人觉得他可怖吓人,仿佛他本人长得也和面具一样。 等了许久,屋外终于有了动静。 陆识遥才起身,想来什么又施施然地坐了下去,转而将视线落在桃花枝上。 果然如他意料之中一样,屋外的少女安静地被抓了进来,什么话也没说,直到人被推了进来,门也被关上。 底下湿漉漉的少女朝他的位置抬起头,神情冷淡:“这是做什么,不交易了?” 余祈真的要气炸了。 她感觉被陆识遥给诈骗了。 原本在黑市里和陆识遥一直都是信息交易。她出钱,对方出消息的,她来要解开罪籍的办法,结果陆识遥居然暗地里安排人把她给捆起来了。 实在给不出办法,她可以找别人的。 没必要把她抓起来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座椅上的陆识遥觉得有趣,眉眼带笑道:“我记得安排的人都是京城的手下,你应该不认识是我的人。” “本来不知道,进来后才知道的。” 余祈还被蒙住眼,手被捆在身后,但绳索松散得不行。 主要是陆识遥身上总是带着山茶花的香气,虽然偶然还有些别的清浅花香。 大概是少年很喜欢清香的花瓣气息,在身边养着这样的花,以至于他的周身总是不自觉染着些,总之余祈能分辨出来。 所以余祈真的觉得很明显,也很容易认出来。 她还以为陆识遥是故意暴露的。 “我们没有过恩怨,你绑我,是想干什么?”余祈起身,扯了扯嘴唇,“我得批评一句了,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居然不让你的手下撑伞。” “你知道我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吗?” 如她说的一样。 浑身湿透,但好在衣裳穿得多,只是让人觉得她仿佛刚落水出来,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水,屋子里已经被她踩湿了一路。 “嗯,不过余小姐,你现在被绑了。” 大概是想让她认清楚现在的情境,陆识遥提醒了几句,随即便揭下来她面上的黑布。 青面獠牙近在眼前,仿佛下一刻就要贴在她的脸上,抵住脆弱的脖颈了。 余祈盯着他的眼睛,往后退了一些,“不是,你不至于要害我的命吧?” “如果我说是呢?” 面具下的眸子弯了弯,少年转过身,指尖才拿起来桃花枝,就被冰冷的短刃压住喉咙。 松散的绳索落在地面,余祈压了压手中的力道,抿唇神情自然:“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不动手就说不过去了。” 花枝颤巍巍地落下几瓣。 第56章 玩笑而已 陆识遥垂首一眼, 随即松手任由桃花枝落在地上,抬脚碾碎花蕊,任由花瓣散落一地。 他低头, 让脖颈往刀尖上压了压。 血迹很快溢了出来。 “玩笑而已。”余祈利索地收回刀柄, 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不理解, “不至于要寻死吧?” 以陆识遥的武力值,早就应该在她近身时就开始反抗,但现在迟迟没有动静, 还有这么不顾性命的举动。 余祈后知后觉对方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毕竟一路上的手下都客客气气地绑她。 就是不知道陆识遥发的什么疯,硬要绑她过来,她会担心安危因此反击也是正常举动。 她心疼地掏出帕子, 擦干净刀柄的血迹。 这可是小花魁送她防身的武器,今日顺手就带了出来, 结果还被她弄脏了。 余祈顿时心生懊恼。 她只是试探下对方是不是真的起了杀意。 陆识遥受了伤,脖颈的血迹往下留着, 他平静地处理着伤口, 抬眸却看见少女还在关心她手里的刀刃。 他扯了扯唇,将脚底的桃花枝踩得更重了些。 “有笔生意要和你谈。”陆识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长长的白纱,围住了脖颈, 只能隐约看见些鲜红的血迹。 他边用白纱缠住脖颈边和余祈说话。 余祈哦了一声, 还是不理解:“谈生意就谈生意,搞什么绑架。” 少女的发丝湿透,水珠划过头发滴落在地面,脸颊也是冰凉湿润的。 身上都是黏糊的雨水浸染衣裳的不适感, 余祈抬手拂去脸颊上的水珠,又抹了几下脸“你看我这一身湿成这样, 你是不是应该赔偿一点。” “是我没注意到余小姐淋了雨,余小姐先去里间换衣裳吧,自会赔偿,等你出来再聊。” “你没注意到?”余祈语气惊异。 她从进门就这副湿透的鬼样子了,陆识遥居然现在才说看见。 这是信了他个鬼。 但是有赔偿的话也能忍忍他。 她起身去里间等衣裳,没多久就有侍女过来伺候,余祈翻来覆去检查完衣裳,没发现问题心底越发觉得奇怪。 如果不是在衣服上算计她,那为什么要她淋雨? 最后她还是换了新的衣裳,擦干净头发,从里间出来,看向坐在那里的青面獠牙的人,同时也发现了他身侧的桌上放着一支折损的桃花枝。 花蕊破败残缺,连花瓣大多都没了。 她没有太在意这个,在旁边坐了下来,“黑狐大人准备赔我什么?” 他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面具下的眼眸冷淡,至少在余祈眼底,对方好像有几分按捺不住的火气。 大概是刚才有谁惹恼了他。 余祈舒服地靠着后椅,思索了会,“那就这次的消息免费吧。不过下次再交易,可不能动手把我绑来了。” “嗯。”陆识遥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余祈猜到他大气,因此也不意外他会答应。陆识遥推过来卷筒,里面的纸张记载了办法。 他指尖压了压桃花枝干净的一侧木枝,状似无意地问她:“你要解开罪籍的办法,是为了你屋里的那夫郎?” “是他。”余祈弯眸笑笑,将卷筒收到袖口里,也没有再计较刚才淋了雨的事情,转而道:“刚才说要和我谈生意,是什么?” “原本要说的,但是依我看,你大概不会同意了。”陆识遥扫了她一眼,视线平静,“可惜了这一万两,与余小姐大概率是无缘了。” “什么一万两?” 余祈很快有了兴趣。 毕竟她还欠系统一万两,平日里做些生意挣来的钱总感觉是要还债的钱。 只是陆识遥说话藏起来一半,又是这么大的数额,这让余祈难免觉得他走上了非法的道路。 “自然是挣钱的机会,只是恐怕余小姐心底是不同意的。”陆识遥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抿唇轻笑了声,“不会被官兵抓起来的,里面的钱财来源正当。” “那就说说是做什么?”余祈瞥了一眼他一直玩弄的桃花枝,压了压眉心,“如若太难,大概我也做不了什么。” 青面獠牙的人停了动作,端正了态度看她,仿佛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和我假扮妻夫,我要在京城做些事情,只要你一个月的时间。” 其实也没有太让人觉得惊诧。 总之余祈是反应不太大的,因为她知道对方是男子,哪怕在风临国黑市里的生意做得再大,也依旧没办法上得了明面。 余祈摇了摇头,“我没办法帮你,你做生意早就是触碰律法的,如若被抓,恐怕之前一切的都是白费。” 就算陆识遥以谁家夫郎的身份去做生意,但被查出来依旧讨不到好处的。余祈觉得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况且陆识遥的手底下也有人是女子,完全可以弄出来一个傀儡,而不是选她。 少年指节发出响声,他抬起眼睫,目光化为冷淡,扯了唇角:“你有什么可贪生怕死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大可以直接将我交出去。” “律法也是人定的,过些时日总会改的。” 他胆子倒是大。 但余祈并未被他说服,只是觉得这么轻松地话就能拿到一万两,总觉得有什么局在等着她。 还是不要往里面钻才好。 毕竟要是被连累了,可不是只有她被连累,家里面还有小花魁要保护的。 “你说得对,我贪生怕死。”余祈没有动怒,起身,“那就祝黑狐大人早日寻到能帮到你的人,我先回去了。” 她就这么换了新的衣服轻而易举离开,只剩下后面心情差到极点的陆识遥。 有心腹之人上前,示意要不要直接了断了刚才离开的人,陆识遥瞥了底下人一眼,“你以为她会没有带自己的人?” “不是蒙了她的眼吗?” “绳索早就被她松开了,你以为她不会留下痕迹让人找过来吗?”陆识遥皱眉,握拳,“既然她不敢,那就去找别人。” “可是大人,除了余小姐,其余的官家小姐若是假扮起来,恐怕会对你出言冒犯。” 陆识遥拿起花枝安置到瓶口,平淡回答:“那就看她们是惜命,还是好色。只是暂时还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他选余祈其实不是因为她性格的问题,很大程度上还是想刺激一下楚倾绝,好让对方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与他为敌。 “那大人为何不威胁余小姐?比如拿她最在意的花倌淮竹威胁。” 底下人又起了歪点子,毕竟他们能一路走到今日,要说手底下干干净净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威胁的事情算是家常便饭。 第57章 不是好主意 陆识遥微微一怔, 懒散地抬起眸子睨了底下人一眼,指尖握着碧色的瓶口,摇了摇里面半瓶的水, 任由破败的花瓣愈发凋零。 “不算是好主意。” 他转念想起来什么, 缓慢思考道:“遭了雨水, 被绑于此,却还是不计较,她的性子的确不差。又擅长商人之道, 却不像商人那般重利,有自己的判断,这种秉性就算是在京城里,也是少数。” “只是,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是这样的?” 窗外的雨水翻滚而下,声响绵绵不断。 屋子里青面獠牙的人, 屏退了其余的人,此时摘了面具, 露出一张风华绝代, 比起谁都要亮眼几分的相貌。 面具带来的惊悚害怕感全无,让人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他的身型样貌上,无法再想其他。 少年默然低头, 视线落在底下的水洼上。 手中是那已经残败的花枝, 上面一抹亮色都没有,也再没有人能知晓它原来的美色。 “甘愿困于后宅,到底有什么好?” “蠢货。” 他啧了一声,美色并未减弱, 反而衬得愈发有不屑的不容亵渎感,同时让人会对他产生想要治愈他救赎他的奇怪心思。 若是让他知晓, 大抵又是嗤笑两声。 威胁的手段,他并不想做,毕竟他对余祈很感兴趣。对她的人,也不打算现在就去动。 他的视线上移,落在花枝上。 只是可惜了这花,没能送出去。 他扯出一个讽刺意味的唇角弧度,哪怕知晓心底缓慢升起陌生奇特的心思,也没有要躲避遮掩的意思。 他陆识遥与楚倾绝是绝对不同的。 就算是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因此放弃经商,投身于后宅之中。所以哪怕知晓心底对余祈的好奇和兴趣远远超出了合理的范围,陆识遥也没有要阻拦压抑的心思。 他想,如果最后很喜欢,大不了就嫁过去。 不过生意总归还是要做的。 如果对方不同意他做生意那就不嫁,反正再怎么喜欢对方也绝对不会因此妥协。 他想得极为通透,对感情之事也不太看重,只觉得是一时兴起,不影响他要做的生意就无妨。 屋外响起来敲门的声响,他并未戴起面具,知晓来人是谁,淡声道:“进来吧。” —— 果真是淋了雨身体都变差了,余祈回府的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将衣袍严严实实地收拢,但还是觉得冷。 可恶的陆识遥。 他那么有钱,还管着那么多的手下,结果买的这是什么薄布料,一点也不厚实。 给她冻个半死。 雨势还是很大,新换上的衣裳不可避免湿了衣裙,余祈好不容易跑回府邸。 她和小花魁刚搬出来几天,新买的府邸才张罗领了下人回来。 曾经余祈府上的侍从们已经解了卖身契,理应回家,但见余小姐要人,便兴高采烈提着包跟过来,还说不要工钱都行。 余祈怎么可能会不给人结工钱。 更别说还是系统给钱。 她最后干脆收下来了,顺便涨了工钱,只是才回到府上见碰见屋外等的这几人。 “画黛?你怎么在这?” 按道理来说,她当初跑路时顺手把卖身契给了府上的人,这些人应该通通离开才对,怎么还找到了她新居处。 “原本在余府等小姐回来,但听姐妹们说,余小姐搬了府邸,这才冒昧过来,想让小姐收下我们。”画黛领着身后的侍女一同跪下。 丝毫不管地有多湿,任由裙摆带上尘土。 “雨大,先进来说吧。” 余祈招呼人一起进了府里,她对画黛的观感算是很好,自然也是将人留了下来,顺便连同画黛身后的几位也看了个清楚。 都是些忠心亲近原主的人。 哪怕是给了卖身契她们也不肯离府,始终守在余府里等待主子回来。 见对方将几人的契纸递了上来,余祈摆了摆手,“不用这个,明日府上会重新拟定新的契约,到那时再签。” 几人露出茫然的视线。 画黛最终眼神肯定,给众人一个安抚的表情,低头应道:“好的小姐。” “嗯,雨太大,都去领新衣裳休息会。” 余祈随口吩咐几声,便直接往主屋走,好在这次的路是条长走廊,她也就不必担心被雨淋湿。 几个侍女跟着衔玉一起下去,领了新的几套衣裳,就听衔玉道:“你们几位都有小姐熟悉,因此职位还是不变的,之前在余府如何,如今在这也是一样的。” 等衔玉走后,她们在屋子里才敢窃窃私语。 “我们追随小姐,小姐肯定不会不要我们的,但是这新的契纸,会是什么?” “肯定不会是卖身契,如果是卖身契,就没必要换新的。” “总不能是扣工钱吧?” 此话一出,几个人面面相觑。 画黛抬手,给了说这话的人一个爆栗:“小姐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难道你们还不知道?” “我错了,画黛姐姐。” 几个人没一会又闹在一团,笑得开心,说着在府邸以后的安排。 但这边的余祈可就不太妙了。 她又打了好几个喷嚏,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后却发现头晕沉得越发厉害,只好用手扶着头,定了定神:“知锦还没回来?” “公子还在后院,需要去叫公子回来吗?” “这么大的雨,他还在后院?”余祈勉强地站起身来,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视线清明了些,“我去见见他。” 站起来好了许多,余祈觉得意识已经清醒。 她拿起伞往后院的方向走,直到看见亭子里坐着依靠着安静的小花魁,她走进了亭子,“知锦,怎么不回来?” “没人来接。” 美人低着头,嗓音低声回了一句。 不知道捣鼓着什么,手中拿着一把刻刀,手中是竹屑,一笔一画勾勒得认真。 “你招下手,他们不就过来给你撑伞了吗?再说了,青饮他怎么没陪在你身边?” 余祈放了伞,在他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顺着他的动作去看他手里的东西,发现里面雕刻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兽,漂亮的尾翼上翘着。 她还没来得及夸小花魁,就见低头人停下来动作,睫羽微抬,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 “妻主不想来接我?” 他的嗓音听不出来生气的情绪,似乎只是单纯的困惑和不解,总之流露的情感少之又少。 “想来接你的。”余祈弯眸觉得好笑,“只是才知道,知锦是在等我。” 被这样调侃,美人别开了眼,半掩在墨色发丝下的雪白耳根微红。 他继续拿起手中的东西,轻吹掉竹屑。转而嗓音清润地应了声她方才的话,后又问她:“妻主今日出门,穿的好像不是这身衣裳。” 第58章 丝光琼 美人胜雪的容颜分不出是生气还是漠然, 情绪不显,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管是什么,都不会在他心里留下印迹。 余祈见他反应不大, 也没有太在意, 回道:“是淋了雨, 所以才换了一身。” “你这刻的是什么鸟兽?” 她靠近了些,再次看向竹片,视线扫过上面栩栩如生的动物。 “妻主, 是丝光琼。” 美人的嗓音混着聒噪的雨水,抚平了心尖的几分急躁,让人觉得雨水声也变得格外好听。 余祈不钻研鸟兽的品种,因此也只是点头夸了几句, 随即便抬眸看了眼黑压压的天色,以及还未停掉的大雨。 “那等你刻好, 我们再回去。” 余祈说完便安静地等着他,中途觉得还是穿得少了, 有几分冷, 抬手压了压太阳穴,将晕沉的想法驱散了些。 奇怪。 她怎么会觉得头有些晕。 不可能才淋了会雨,就成这样了。难不成这衣裳上下了什么难以发现的药吗? 余祈陷入了思维混乱中, 没听见身旁的人与她说话, 她只低着头捂住额头,瞧着像是快要睡了过去。 美人只好扯了扯她的衣裳边角,唤她:“妻主,有在听吗?” 对方问了这鸟兽的种类, 他便说了几句丝光琼相关的习性样貌,但对方很是安静沉默, 不似以往对他的有问必答。 只是他才拉住了对方的衣角。 花意的芬芳钻入鼻尖,似有似无地缠绕着他。 像是谁涂的什么脂粉落在了妻主的身上,美人的手停顿住,他的眸色暗淡了几分,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抬手压在了少女的额头,他顾不得计较些别的,近了些揽抱住人,只是这花香该死的越发浓烈,搅得他心情极差。 “妻主好像感染风寒了。” 他附在少女的耳边说了句。 对方好像被他的气息剐蹭得难受,顺势抵住他的脖颈蹭掉耳垂上的痒意,“可能是,我也觉得头晕。” “那你离我远些,别被传染了。” 余祈费力地从美人怀里起来,但还是有些站不稳,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撑在桌面上,“没事我休息会就好,等下我先回去看医师。” “雨太大,我和妻主一起回去。” 谢知锦瞥了一眼桌上的器具,没有再耽搁,将少女带来的油纸伞撑起,扶着她起来。 余祈担心给小花魁传了风寒,便一直低着头,压住他的肩膀,不与他说太多的话。 意识昏沉,她走路都有些恍惚。 一路上安静的过分,只能听见雨水打在伞面的声音,不间断地嘈乱。 这其实是问话的最好时刻。 少女毫无防备,他想问什么,大抵能听到些实话,但谢知锦并未开口,他将人拢得更紧,尽可能不让雨水打湿到她身上。 等余祈稍微清醒些了,就发现她已经躺在了床上,连衣裳都换了新的。 额头上覆着绵软的布,温热舒服。 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摘下来布,起身接过小花魁递的茶水喝了下去,不可抑制地只好轻咳了几声。 转而就瞧见了桌上的药,上面氤氲着温热的水汽,里面的颜色很浓,闻着就觉得苦涩难咽。 “是方才大夫开的药,有些烫,妻主可以等会再喝。”谢知锦又接过来她喝空的茶杯,压着被子就想让余祈继续躺下休息。 原本前几日熬夜就让小花魁很担心她的身体了,余祈当时还说她身体很好,不会得病,谁曾想今天就病倒了。 余祈顺着他的力道躺下,心虚地开口:“其实没事的,我已经好很多了。” “大夫说妻主休息得少,又突然淋了雨,所以感染了风寒。”谢知锦轻声说着,压着她的被子眉眼认真,“要多休息才是。” “嗯嗯,我知道了。”余祈乖乖应了好。 少女被压在被子里,百般无聊地四处看了看,想起来她换下来的衣裳,思考上面会不会有问题,于是问面前守在床榻前的美人:“刚才我穿的那件粉色的衣裳去哪了?” “扔了。” 美人的嗓音毫无情绪波动,像是启唇随口说的话一般。他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清冷干净,花容月貌引人注意。 也让人完全不舍得挑他的错处。 “妻主要是很喜欢的话,我再叫人捡回来。” 虽然不懂为什么要扔,但是余祈仔细想了想,觉得大夫检查了她的身体,只发现得了风寒,没有看出来别的问题,那就不是衣服的问题。 况且这又不是瘟疫,也不至于一件衣服就让她得了病,是她有些太敏感了。 屋子里烧着红炭,暖烘烘地叫人心里舒坦。门紧闭着,余祈只能通过窗户瞧见外面的天色已晚,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她躺在床榻上,摇了摇头:“没事,不要了,没必要再麻烦一趟。” 等了一会的时间,她这才从被子里出来,端起来微烫的药一口闷下,也不管有多苦,直接就闭眼喝完。 脸色如常,仿佛刚才咽下的如同茶水一般。 她继续躺了下去,确实觉得身体变得懒散了些,不想起来做事,想再休息会。 美人凑近些,用帕子擦干净少女的唇角,眉眼柔和,瞧着格外乖顺。 “妻主的衣裳难不成是谁送的?我瞧着脏了太多地方,这才扔了。如果妻主真的很喜欢,我下次做件一样的款式,如何?” “不用。”余祈想都没有想就反驳了。 她现在有钱,完全没必要累坏小花魁。 “不过的确是别人送的,我今日去做些交易,淋了雨后,就直接在那边换了新的衣服,谈不上喜欢这衣裳。” 余祈边说边指着不远处的桌子,“那屉子里的卷筒,知锦帮我拿一下。” 里面写的是解开罪籍的办法。 美人睫毛轻抬,视线扫过她后,微叹了口气,起身去屉子里取出来她要的东西递给她。 “妻主看完这个,要早些休息。” 大概是又觉得余祈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了。 “不是我看,是给你看。”余祈弯眸,“里面是解罪籍的办法,等帮你解开,我们就回兰城。” 谢知锦眉睫微颤,当着她的面拿出卷筒里的纸张,展开后读完里面的内容。 里面自然是给的一些门路。 解开罪籍,除了做出大的功绩,就是等陛下大赦天下,总之这两条路都是律法允许的,除此之外,那便是拿出大量银钱笼络官员改掉籍贯,改名换姓。 但最后这条还是具有一定的风险性。 美人看完后,眸色淡了些,他低声道:“妻主,还是算了吧,不当正夫也没什么。” 第59章 讨厌山茶 这些路都不好走。 “我答应过你的, 总要去试试。”余祈语气里完全没有想要退却的意思。 虽然说她不打算走最后一个方案,但前面两个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毕竟现在她和三皇女以及七殿下还是交好的状态。 船到桥头自然直, 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知锦不用太担心这个。”余祈咳嗽几声, 安抚他的情绪, “是我自己要去做的。” 早知道小花魁是这个反应,其实不应该给他看的。 余祈懊恼了会。 “好了,不说这个, 知锦今晚去别的屋子休息,别染了我身上的风寒。” 少女缩在软榻上,身上也没有奇怪的痕迹,眸光干净, 如同寻常一样的温和态度。就连说什么叫人容易误会的话,也解释得清楚坦诚, 让他没办法找出一点错处。 谢知锦视线在她脸颊处停住,问她:“妻主, 你今日在外面换了衣裳, 可有见过别人家的公子?” 能问出这话,其实也怪不得谢知锦。 倘若任由风临国其他男子碰见余祈这样的人物,被惯成这样, 不恃宠而骄, 只是善妒的话,那也已经很不错了。 但也正是因为她的纵容对方才敢开口问,而不是一辈子藏在心底,装作无事发生。 “我不怕染上风寒。” 美人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 他坐在床榻边,低垂下眸去看躺着的人。 藏匿在袖口的指尖扯着布料, 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固执,但他的嗓音始终清润轻缓,“无论如何,都会陪着妻主的。” 好似簌簌落下的枝头霜雪,即便是清冷的秉性,此刻也柔和了太多,叫人觉得霜雪融化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要陪着?” 余祈也不好因为病情的原因赶人,毕竟她生的不是大病,同时好了很多,如若不留情面的赶走小花魁,那对方大概率是要难受的。 她换位思考了会,点了下头,“好吧。” 美人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他低下的眼睫在少女面前轻眨了几下,唇瓣微启:“方才问的第一句,妻主并未回我,是不想同我说吗?” “什么?”余祈注意力转移,回想了片刻,答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见了别的公子?” 她出门说了是谈交易的,按风临国的律法来说,小花魁不应该会想到交易上会有男子,毕竟普通的男子不会选择在外抛头露面。 “是给我递消息的人,没有和他说别的。” 余祈也没有觉得他问这话有什么不妥,只是往被子里挪了挪,“你上来休息会,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好。” 美人轻声应了,余祈看不清楚他脸上的情绪,只见他的睫毛往下垂着,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谢知锦取下簪子,墨色的发丝肆意散落,落在床榻上,在余祈眼前一小缕一小缕地晃了晃。 “妻主之前说要我学账册……” 话并未说完,他突然停了下来。 谢知锦的思维跳得很快,几乎是转眼就联系起之前的种种事情,通过这若隐若现的花香气息猜到原先和妻主在兰城见过的男子大概率会是一个人。 黑市有男子做交易,他是清楚的。 因此也并不意外,只是以前并未在意过妻主身上的花香,以为妻主可能是在路上染上的,心底稍微存疑而已,今日的花香味道格外重了些,他方才想通了一切。 妻主喜欢这样标新立异,不同寻常的男子? 就好比他,一个抛头露面的花倌乐人。 他抽离了些思绪,只是在心底深处不可避免继续琢磨透彻对方的喜欢,甚至联系在一起能清楚发现是逻辑是合理的。 是因为见过了黑市里不同寻常的男子,所以才来问他要不要去算账册? 他不敢再细究下去,安静地躺了下去。 余祈听了上文没有后续,也没有再顾及身上那一丝病气:“怎么,你现在想学了?” 她的语气有些好奇,但很快又摇了下头。 “你不用学,我会就好了。” 余祈现在想明白了,能少一个人打工没什么不好的。 她负责赚钱养家,小花魁负责貌美如花。如果小花魁觉得无聊了,大可以带小花魁游山玩水。 没必要还让他去算什么账本。 她说完便听见身侧的人迟迟没有声音,只好凑近了些,想看清楚他是怎么了。 反正小花魁不可能刚躺下就睡着。 余祈不信他睡眠这么好。 她才探过去一个脑袋,美人微凉的指尖就抵住她的额头,覆在她的眸上遮掩视线。 “嗯?” 美人遮掩住她的视线也就算了,另一只手还压着她的腰,把她圈进了怀里,脸颊抵住她的脖颈。 余祈:? 不是她是错过什么了吗? 明明每句话都有回复的啊,怎么小花魁突然变成强制爱的角色了? 完全反了! 她才应该是上面的那个。 余祈握拳,思考是应该假模假样的挣扎下,还是应该利落的把人反压在身下。 直到脖颈被沾染上温热的湿意。 很浅,几乎是下一秒就能蒸发的水汽,但余祈还是感受到了。 “哭了?” 纵使余祈完全想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哄人,她抬手压住他后背的发丝,顺势搂住美人的腰,“是刚才我说错……什么了?” 小花魁的心思真是难猜。 风临国的男子都是如此吗? 余祈生出来些许困惑,但到底是她自己选出来的人,再怎么敏感情绪多变也得受着。 况且她也没有觉得很烦。 “妻主身上的味道,不喜欢。” 几乎是抵着她的颈侧说的话,他的鼻尖还呼出来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的颈窝,痒痒的。 接下来就是稍微刺痛的感觉传来。 余祈不免嘶了一声:“不喜欢,你还咬?” 小花魁不是只有在情爱之事上才会做出这么逾越规矩的举动,平时是少之又少。 “山茶花,难闻。” 他忽略了那一抹浅淡的桃花香,直接点名衣裳里夹杂的山茶气味,很是厌烦地皱了下眉,但又在余祈面前软了态度,解释道:“是不喜欢山茶,不是不喜欢妻主。” 那衣裳上面都是山茶的气息,就算已经换了衣裳,少女身上早就已经染上了那气味,以至于现在还隐隐有些未消散的山茶花香。 总之谢知锦闻着就觉得难受。 “那我去沐浴。”余祈听他这么一说,大概明白过来山茶的气味是从陆识遥那地方染上的,她想起身却被对方牢牢地压着。 美人的腿压在了她的腿上,指尖抚上她的尾骨,隔着衣裳往上滑了滑,“妻主受了风寒,大夫说沐浴会加重病情的。” 第60章 不要这么好 “那怎么办?” 余祈侧脸嗅了下自己衣裳上的气味, 但只觉得周身都充斥着小花魁幽冷的气息,叫她安神。 大概是被冲散了。 花香的气味浅得微乎其微,极难察觉。 小花魁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又不准她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她没想出来解决的办法, 轻声舒了口气,只能说道:“要不你先松开?” 虽然小花魁很少这么主动,但余祈实在是被禁锢得太死, 她扶着小花魁的腰往外推了推。 美人稍微起来了些。 余祈能瞧见他面上的情绪,大概是受了冷落,白皙的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意,眸子里的水意还未散去, 透过烛光闪着几分微弱的光。 眸子里的雾气已经被驱散,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亮, 也看不出来方才他有没有哭过。 不过情绪倒是很明显的低落。 “不松开也行。”余祈一瞧见小花魁这模样,顿感不妙, 推着他腰的手又搭着搂回来。 她实在是见不得小花魁失落的样子。 屋内的烛光微微晃荡, 空气中弥漫着特制的香料味道,落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美人宽大的衣袍下是宽肩窄腰的身型,在少女动手握腰的时候, 极其明显地勾勒出来弧度。 夜色早就垂落下来, 窗外也钻进来些清辉的月光,映在墨色的发丝上,反晕出一片朦胧不可触碰的柔和。 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丝上的微光也微动起来, 宛如泛起缕缕的涟漪。 余祈把人重新抱回怀里。 等了好一会,怀里的小花魁方才有动静,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嗓音微低,“抱歉。” “嗯?”余祈愣了片刻,压着他的发丝只觉得他的道歉有些突兀,“怎么突然跟我道歉?” “揪着这种小事发作,愧对妻主的心意。”他突然自省了起来,指尖搭在她的衣裳上,低垂着眉,“不应该如此的。” 只是长时间的惯着,他的情绪变得愈发难掌控,开始计较细枝末节的事情。 不过这也算是他自己放纵感情的后果。 “好了,没事。”余祈松了一口气,垂落下去手,抵着他的指尖勾住,“我原谅你了。” 这算是什么大事。 小花魁是因为这个才哭的?说这种话,难不成是误会她和陆识遥的关系了? 陆识遥要和她做交易,见面的时候,她身上难免会染上陆识遥屋子里的花香味道。尤其是她方才解释过一次了。 实在想不明白小花魁到底想到了什么。 她原谅的话一出,怀里的人扯了扯唇角,眸光里的神色也愈发的混乱起来。 在这种被纵容的情况下,他越发没办法清醒过来,甘愿沉沦,直到窒息死在沼泽地里。 余祈思索了下大胆发言:“是以为我和别人有什么吗?” 毕竟小花魁一开始就问过她有没有见过别人家的公子,还自作主张扔了衣裳,其实她应该早点反应过来的。 嗯,小花魁这是醋坛子打翻了。 虽然余祈不清楚具体是怎么翻的。 “我只喜欢你。” 少女在床榻上低下眼眸看他,眉眼认真地说着,又弯眸温和地继续说着:“谢知锦,你不用去想别人,你应该想的是我从外面回来会给你带什么礼物。” 美人垂下眼睫,似乎是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怕向来清冷的面上露出不合时宜的红色,好像不再那么生人勿近。 他低头避开视线,试图拿余祈的衣裳遮掩,脸颊贴着少女温热的身体,缓慢地感受对方的气息被特制的香料混合。 只觉得心尖乱颤得令呼吸都困难太多,如同滚烫的岩浆熨烫过,叫人不敢去仔细感受。 余祈看见他低头,还以为小花魁被她肉麻到了,觉得有些好笑,她弯起来眸子,“要感受一下喜欢吗?” 调戏对方的感觉真有意思。 余祈有些止不住,指尖贴住他的脸颊,准备拿出几句土味情话攻击一下小花魁。 但美人从她手心抬起眼睫,视线专注地看着她,抿着花瓣一样的唇:“妻主不要总是这样对我,很不好。” 小花魁这话说的,岂不是不准她调戏了? 真是丧失了好大的乐趣。 但既然小花魁不喜欢,她也不好强求,余祈只能叹气应了声:“哦。” 她极少这样态度说话。 余祈觉得这样足够向小花魁表面了她不情愿的意向,反正她肯定不能当面说她喜欢调戏小花魁吧? 这也太冒昧了。 美人的眸子清透,他呼吸微滞,眉眼低落了些,“妻主不要生气,是我配不上这么好的对待。” 他原本以为沉沦感情之中,无非就是更欢喜对方一些。但事情逐渐脱离了掌控,随着欢喜愈发浓烈,随之而来的就是占有和极端。 已经到了依靠对方的欢喜延续性命的程度。 明亮的光,也能洒落在他身上,他没办法再失去这抹光亮,并且,他越来越想将对方占为己有。 在药效发作时,想法也越发极端,他甚至不想让人出去,只想让对方一直留在屋子里陪着他,最好一步都不要离开。 欢喜一个人,会到这样的程度吗? 谢知锦想不明白,也不清楚别人是如何忍受的,但他隐约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可感情早已无法控制,他只能看着无法宣泄的感情在心口堆积起来,不见天日。 “妻主对我差些吧。” 他似乎是在无理取闹,抵住她的脖颈,眸光冷静了些许,大概是若即若离的安全感,搅得他心口的酸涩难以忍受。 极少有这种感受,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好像只能选择避开。 整个人突然被难过浸染透彻。 蜜糖眨眼变成砒霜一般。 余祈覆在他脸颊上,眼眸困惑几分:“你在说什么?是不是风寒传给你了,说起话来都乱七八糟的。” 竟然不是在说她调戏的事情吗? 搞得她还沮丧了好一会。 小花魁又不是受虐狂,说什么对他差点的话完全就是让人不可思议,总之余祈觉得他可能是病了。 “妻主不觉得对我太好了些吗?” 嗓音清润,含着些轻浅的安静。 美人在她手心眨了眨眼眸,姿态亲昵,仿佛刚才说要对他差些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觉得。”余祈摇头,指尖按了下他的脸颊,“你值得,所以不要再说什么不配。” “再说这种话,就罚你不准出门。” 余祈想不出什么有力的惩罚,毕竟又不能真的伤害小花魁,所以说出来的惩罚也毫无力度可言。 美人眸子里的光好像随着屋子里的烛火一起晃了晃,他轻声道:“好,答应妻主,以后不说。” “山茶难闻,我帮妻主洗干净。” 60-70 第61章 不可以哦 “不沐浴, 怎么洗?”余祈揉了下眼睛,被香料弄得有些困了,“屋子里是新调制的香料吗?好像有股薄荷味。” 美人的动作轻缓, 他垂眸贴着少女的颈侧随口回了几句, 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将对方的衣裳扯得松散。 余祈对他完全没有防备之心。 只当是小花魁又药效发作了。 她没想明白小花魁的话,任由着小花魁的气息贴近,余祈眨了眨眼, 颈侧的伤口被他幽冷的气息逼近,也泛起来丝丝缕缕的痛意。 如同鸟兽啄食一般,美人的唇瓣轻擦过她的锁骨颈窝,呼出的气息若即若离般。 余祈还是没太懂。 等贴到脸颊时, 她有意避开,侧过去头, 解释道:“等下染了风寒。” “嗯。”美人没有太过计较,指尖滑过她的肩颈, 他抵着少女的耳垂往下调整呼吸。 余祈越发觉得奇怪。 说是药效发作, 可他的动作始终有条不紊,整个人也安静得如同往常清冷的模样。 她找机会看清楚美人漆黑的眼眸。 眸子里的墨色毫无改变。 所谓的洗干净,就是小花魁用唇瓣贴着她的指尖蹭了几下, 如此类推的举动用来对待她染了花香的身体。 如同鸟兽梳理伴侣羽毛般的精细程度, 每一寸都仔仔细细,动作温柔,气息扫过。 余祈忍无可忍,收拢了下衣裳, “你这样,我才是真要去沐浴了。” “谁告诉你要这样做的?” 她的语气稍显无奈, 但还是纵容地揽抱着美人,只是手压住他的后颈,制止他的动作。 “话本里。”美人抬了眼睫,“不可以这样吗?可是之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余祈捂住嘴唇,只能听见美人无助的“唔”了一声,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遮住眸子,颇有几分无措。 余祈摇头,“之前可以,不代表今天也可以。” 说好的病了不沐浴,做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要沐浴的。 小花魁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了,明日还要出去。”余祈收回压制他的手,指尖蹭过他的侧脸,“早些休息。” 所谓的洗净身体是用如此黏腻的举动。 余祈不免觉得头疼。 美人的手搭在她放在腰间的手,稍微动了动,“妻主,我去取热水。” 原本是打算将花香味道变成他的气息,最后再用热水擦拭的,但对方好像不太喜欢这种触碰。 唇瓣每每落下一寸,对方的气息就会停顿几分,像是在压抑什么似的。 “不是。”余祈直接屈起来指尖,对着小花魁的额头来了几下,“你又想做什么?” 小花魁不闹腾的时候可乖了。 现在她还真摸不准小花魁的一举一动了。 美人被她敲了额头,也没有动作阻拦,仿佛对方的一切举动在他看来都是可以的,因此完全不在意。 被赎身,可以说他的身体是属于妻主的,哪怕是被当成一个物件也是正常,因此这种对待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妻主等候片刻。” 他垂眸重新整理了下衣裳,披上外衣出了门。 余祈也只能等着小花魁回来,她不免想,实在要沐浴也行,她的身体还算可以,入了水也没太大的关系。 她没有等太久,直到门被推开,美人捧着盆带着巾帕放在屋内,还不忘重新回头将门闭上。 余祈自然是大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温热的帕子贴过她的脖颈,美人这才看清楚伤势,抿了唇瓣,显然是没想到他能咬得这么狠,也没想到妻主硬是没有开口责备他。 余祈瞧见他低落的神色,注意到他的视线落下的地方,安抚道:“没事,一点也不痛。” “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我咬你一口就是。” 她实在见不得小花魁这副模样,总感觉她欺负了人一样,明明她才是被咬的那个。 她的意见一出,美人的视线方才上移,他的眉眼清冷干净,唇瓣却水润绯红。 随后指尖动作没有含糊,低眉顺眼地扯住领口的布料,往下拉了下,道:“妻主。” 仿佛主动邀人采撷,连动作都覆上了几分暧昧的色彩,唇瓣的水润光泽好像也带着勾人的意思。 谢知锦的美色一直都是无法媲美的,尽管性格别扭,不会讨客人欢心,但也能得个兰城第一花魁的名号,容貌实在功不可没。 美人也不说些别的话,垂着眸等待对方的靠近,对她的提议也无比顺从,哪怕这种事情让他的呼吸都错乱,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邀请。 余祈能怎么办。 甜点由主人主动摆在眼前,不尝一下,怎么对得起主人的心意。 只是实在没想到,由小花魁做出这种举动,让人不免遐想太多,好似清冷美人最终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允许糟蹋一般。 可恶,明明已经亲密过许多次了。 但她还是没办法抵抗这样的美色。 余祈凑过去,在美人精致的锁骨处留下一个稍浅的红印,但明眼人都能瞧见她放水了。 “好像不一样。”美人轻声说着,微蹙了下眉,又抬眼看了她身上的印记,肯定了些,“妻主咬得太轻了。” 余祈没想到小花魁还会检验成果。 她唇瓣牵起来一抹笑意:“那我再补你一个,过来些。” 等剔透白净的地方再次多了新的印记,余祈方才起来些,她指着那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我自己来吧。” 擦拭身体什么的。 她早就已经和小花魁坦诚相见过,所以也不会因此太过于羞涩,但主要是她目前完全清醒,完全没必要让小花魁帮她。 她自己就能独立完成。 “妻主,让我来吧。”他拒绝了少女伸过来的手,指尖握紧巾帕,落了水汲取温热。 美人修长的指骨被水汽氤氲,如画卷一般的人就这么安静淡漠地坐落在身侧,与周边的物件好似不在一个图层。 直到湿热的水汽落在余祈的脸颊,她方才清醒了些,意识到小花魁是真实存在的。 还如此贴心。 余祈也不再拒绝,直截了当地享受着小花魁温柔仔细的照顾,但她没想到拉开衣裳的时候,小花魁好像比她还要更害羞一些。 原先在情爱之事上,谢知锦大多时候都会有意逃避视线,遮掩住真正的心思。他的确喜欢这样被这样对待,但同时也会觉得为难。 理智和情感交织,又是这样亲近的举动,他从未与人有过这样近的时候,难免会觉得为难,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这才想要躲避起来。 在这种事情上,他几乎总是带着纠缠的意味,缠着人一遍又一遍,哪怕湿红了眼眸,身上遍布痕迹,也不准人离开。 “妻主明日要去做什么?”他避开视线,不去看少女松散开的衣裳,嗓音轻缓,“要我陪着吗?” “是店铺的事情。” 余祈一想到店铺的事情就觉得困,她思索了下,“京城不比兰城,所以暂时只开两家,并不都是酒楼,我让吕易之拿主意选了家别的。” 酒楼耗费大,她还是以小花魁的名义买的。 “地契在你手里,不如明日我办完事情,就接你出来,连同之前的一起转到你的名下。” 律法下,兰城的地契交易也都可以在京城处理,余祈目前又是余三小姐的身份,就算置办些地方送给夫郎,也是可以的。 虽说男子不可以为商,但是如果是妻主给的就没有关系,只要不抛头露面出去就好,大多时候,就连富贵人家聘礼里也会有田地铺子。 余祈以为小花魁听见会答应下来。 却见他安静着不说话,余祈按住他的手,系好里衣的带子,钻回被窝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明日午后,我回来接你。” 美人将帕子放回水中,坐在床榻边,道:“会等着妻主的。” 许是之前少女说过的那些话,谢知锦记在了心里,他并未再说什么看轻自己的话。 实在是被娇养的厉害,自从跟着余祈后,谢知锦从未有真正受委屈的时候,几乎每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无人管着他,对他的态度也一直和当时花楼里的一样。 一个月前的他,恐怕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会有这么安稳的日子轮到他的头上。 “这就对了。”余祈没听见小花魁拒绝的话松了一口气。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里的灯突然灭了,大概是被窗口的风吹灭,只剩下微弱柔和的月光,以及屋子烧着的红炭光亮。 余祈担心小花魁又磕碰到。 “你等一下。” 她从床榻上下来,顺着月光握住美人的手腕,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哄人,美人已经顺着力道抱住了她,只是呼吸听起来有些困难。 “又撞到了?” 不是吧? 她明明已经动作很快了。 只是在怀里的身子逐渐变冷,余祈有点怀疑人生,她也不傻,大概明白小花魁并不是因为被撞了。 “是怕黑?”余祈指尖压住他的后背,安抚了下他的情绪,“没事的,不怕,我陪着你。” 只是被抱着,她实在没办法去点蜡烛。 “先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随着她声音的落下,很明显小花魁的动作松开来些,只是指尖还抓着她的袖口没有放。 余祈又哄了几句,这才得以被松开,点亮了灯,回头看去,美人颤动着睫,脸色稍白。 仿佛病了的是他。 “好些了吗?”余祈倒是没想到小花魁有这么怕黑,她走回床榻边,“话本里的鬼都是假的,你不要信。” 余祈这里说的是假的。 余依柳倒是被折磨得不成模样,她不仅每晚都睡不好,就连余微织对她灭口的手段都难以承受,险些丧命。 第62章 新技能 余微织始终觉得她并没有真正动手。 可是当余依柳返回过井边, 扒开石头,哪怕被尖锐的石子边角划拉出长长一道口子,也丝毫不顾。 水井许久被封, 里面的尸体不知所踪。 仿佛她真的没有杀害过对方, 一切仅仅是她的臆想而已。余依柳勉强冷静下来, 她努力回想方才搬动的细节,摸上冰冷的石块,眼眸微怔, 指尖轻擦上井口。 是被处理过的血色痕迹。 她猛然回神,往井边不远处的土堆跑去,步伐不稳地跌倒在地,徒手扒拉着湿软的土, 指缝被泥土堆积。 直到男子的尸体真切地出现在她面前。 早已溃烂面目不明,发出恶臭的气味, 余依柳倒是低声笑了。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可能还活着。”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细细想来同余祈见面的不对劲之处, 没想出来什么, 便神情恍惚地直奔余微织的住处。 “姐姐,我杀了她,是真的。” 她一见到余微织就开始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容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让人不免觉得头发发麻。 余微织皱了眉,斜眼看了眼周围的下人,抬手:“依柳妹妹定是得了疯病,怎么还让她出来, 太让人担心了。” 她身后的两位粗使下人冲上前捂住余依柳的嘴,把人硬拖着往屋子里走, 只能瞧见余依柳的面色有些许怪异的激动之色。 余微织不信她的说的话。 在她看来,余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说明余依柳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如今又丝毫不顾及外人在,直接说些这样的话,如若让母亲知道她对余祈的恶意那也定是会被责备的。 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余微织抬眼朝那两个下人使了个眼色,大抵是要开始着手准备让余依柳能更疯一些,最好是不能再说话的程度。 “小姐,太尉唤你过去。”侍女从外面走进来,刚巧与被拉着出去的余依柳错身开。 “好。” 余微织心情好了些许,大概是母亲总重用嫡亲的孩子,她的处境在府里始终有些尴尬,因此也格外珍惜与母亲的相处,好为以后打算。 原本以为是母亲给她寻件好差事,但事实却刚巧相反。 余太尉府的前厅里气氛静得连呼吸都能听清楚,余微织攥紧了手心,“母亲的话,我知道了。” “嗯,跟着二皇女对你未来的仕途就算没有帮助,但府里需要这么一个人出来做这种事情,你原先手头上的事情都停了吧。” 余太尉深思熟虑之后,继续补充道:“之前的传闻,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你往后不要再去找她的麻烦。不要再去碰官场的事情,你已经被革职了,要说是你自己不喜官场,只爱骑射,明白否?” “母亲就任由余三在外面不回来?”余微织努力平息心底的怒气,试图转移话题让母亲记起来还有余祈的存在。 倘若余祈在的话,母亲定是要安排她去的。 “不必管她。” 余太尉像是想起来什么不美好的事情,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下跌,就好像提到了什么讨厌的人一般。 如今不管余微织说些什么,大抵也改变不了余太尉的主意,她只能忍气吞声地顺从:“是,母亲。” 余太尉夸了她几句懂事的话,便让她出去了。 余微织只觉得失望至极。 父亲在府里任劳任怨,可始终还是侧室,哪怕正夫早已经逝去,母亲还是迟迟不愿扶正父亲。 对府里嫡出的那两位女儿总是比她要好上许多,除了余祈。 如今直接革除了她的官职,叫她去陪二皇女,可不就是白白断送仕途,明明只是京城最近传闻里说二皇女扮猪吃虎才华了得,母亲方才来做二手打算。 可她见过二皇女,对方再如何聪慧,要想敌过大皇女的势力也如螳臂当车。 倘若真的能赢,为何不让嫡出的那两位去做这种机会渺茫的事情。 —— 酒楼张贴了告示,但生意开局惨淡。 毕竟在京城已经有了相似格局的地方,也就没有什么更吸引人的地方,至于瓷偶那些东西,暂且在京城还没开始制作,只能留牌子记录。 吕易之愁眉苦脸地拿起画稿,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会轮到这种境地,“主子,再这样下去,我们要赔钱了。” “那就赔。”余祈丝毫不在意,她弯眸笑了笑,拿着纸张看了好几遍,“你这个仙子的故事当真好看,只是怎么会是只喜欢一人?” “这种性子的价钱,比其他要高太多。”吕易之不好意思地舔唇,试图将纸张从余祈手里抽回来。 余祈瞥了她一眼,松开指尖,“物以稀为贵,以前有那么一个就好,多了容易让人借题发挥。” “好吧,主子。” 吕易之显然和她的主子相处亲近,语气里都是不情不愿,她只是觉得这样写出来的故事能更吸引人。 也能给主子多挣些钱,证明她的价值。 “这么不高兴?”余祈失笑,“那就给你涨工钱,这些天你也好好在京城逛逛,不要总埋头想这些。” 酒楼的开支都是系统买单。 自然不会太影响余祈的心情。 她正悠哉悠哉地往后翻着故事,就听见脑海里许久未出声的系统冒泡:[目标人物楚倾绝好感值上涨超过八十,返利提升至百分之十。] 余祈听完系统的话,只觉得离谱。 她瞧了眼还失落的吕易之:“好了,休假,去京城放松段时日。” 屋子里还有其余几位,听了这话都是羡慕的表情,余祈咳嗽几声,“都休假,三日后再回来。” 欢呼雀跃声响起,在余祈的示意下,大家拉着吕易之就往外走了。 四下安静。 余祈在意识里询问系统:“从百万分之一跳到百分之十,你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宿主觉得涨得高了也可以下调比例。] 余祈哑然,只好转移话题:“那小花魁他有没有涨返利?” 言外之意是在问好感值。 [没有的呢。] 神豪系统像是在做什么换算公式,代码滚动,继续说道:[宿主的每日消费为什么总是最低限度?] [我是神豪系统,不是节俭持家系统。] 余祈按了下眉心:“那总不能被抓起来吧,钱的具体来源我没办法处理。” 神豪系统的代码停顿住,然后缓慢地滚动起来,[宿主,不用帮我省钱,也不用担心钱的来源,系统会自动处理干净的,别人查不来问题。] 诡异的沉默。 余祈:“怎么不早说?” 系统:[没想到宿主你会这么敏感。] 别的宿主都是各种花钱买买买了,只有这个宿主还需要督促花钱。 [宿主,你的花钱记录几乎是围绕一个人完成的,这样子下去可不行。] 余祈无语了一瞬:“你返利那么低,又挑人,还在女尊世界,都见不到几个露面的男子,我就问你,我要怎么花钱?给谁花钱?” 从穿越到现在,系统认证过的目标人物她用一只手都数得清清楚楚。 假如是在她原来的现代,她哪里还用愁钱花不出去的情况。 余祈在心底狠狠怒骂了几句系统。 [好吧,那可以额外给宿主申请开一个外挂。]神豪系统代码转了下,等后台开通了权限。 在几个呼吸间,后台便直接审核通过。 仿佛对面的人时时刻刻守着信息一般。 神豪系统显然是习惯了对面的迅速,代码还没来得及将报告转接给大人就被按灭。 并未发觉的系统继续和余祈说话:[审核通过。以宿主为圆心,十米以内有目标人物将会自动开启播报。] 余祈:“也就是说,隔着面纱或者别的东西,也能确认目标人物?” [是的,宿主。] 余祈觉得没有什么大的用处,除非返利高,毕竟她手里还有小花魁。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我记得之前遇见沈离的时候,你能判断出他真正容貌,这又是为什么?” 系统淡定的回复:[露在外面的面容,是能直接判定的。] 余祈哦了一声,她也不太在意系统新给的外挂,出了门准备给她自己也休个假。 毕竟在这里,又没有人强迫她工作。 系统出的钱,赔了就赔了,她没有太放在心上,起身悠闲地准备上马车。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发,就见马车旁有位脸黄如蜡的女子守在那里。 “温小姐?”余祈极其勉强地将人认了出来,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你这是怎么了?” 一副落了难的模样。 余祈让温明珠上了马车。 “余小姐,我来京城是来寻我弟弟的,前几日信件传回了家,我这才知晓他来京城成了三皇女的夫郎,只是我实在担心他受骗,这才冒险一个人来了京城。” 温箬接过来余祈递的水喝下,“只是路上遇见了盗贼,将我身上值钱的东西全拿了去,实在是撑着一口气才来的这里。” “路上听了余小姐的些许传闻,猜测京城余三小姐是你,这才寻了过来。现在身无分文,只能厚着脸皮求余小姐收留些时日。” 她一时之间说了太多的话,眉眼都染上几分沧桑,继续道:“之前余小姐借的那些银钱,便一笔勾销了。” 余祈摇了下头,没有趁人之危。 她知道钱庄是温氏的积蓄,温明珠跟她一笔勾销,回去大概率会受到责罚。 “住些日子,不费多少银钱。” 余祈眨了眨眼眸,让马车往家里赶,又问她:“你来京城,知道你弟弟住在什么地方吗?” 第63章 南止 温明珠摇头, 她握拳,眉眼认真道:“家弟在书信里让我寄瓷偶到东来酒楼,今日去了趟酒楼, 看见布局, 便想起来余小姐也在此地, 这才冒昧打搅。” 余祈记得这件事,她之前答应送给温明珠一整套新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语气平和:“看来你在东来酒楼没见到你弟弟。” “他是我血脉相连的弟弟,没办法不对他上心。”温明珠抹了下脸,苦笑着,神情也涣散, 她继续道:“余小姐可有见到过他?” 温明珠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要在京城里碰见并不容易, 尤其是还隔着女男的这层身份,更要难上许多。 坐在帘子旁的余祈微愣神。 外面的少年捂着脸颊从帘子边上过来, 她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也听见了系统的确认声。 该说不说,系统的新技能就是好用。 [目标人物出现,返利为百分之百, 人物身份:流落街头的乞丐。] 少年的额头乌青, 有些地方已经磕碰出来血迹,面上都是灰扑扑的,被泥巴捂得严严实实,衣裳破烂不堪。 对方越走越近, 余祈还有些不确定,但直到近了些, 她也愈发肯定了些。 只是记忆还是会稍微卡壳,余祈猜测大概是原主的记忆和她的记忆混淆在一起,一时间她这才有些梳理不清楚。 “南止。” 余祈没来得及回温明珠的话,隔着马车就想将外面的人叫停,可对方却是瞧见她像是极其怕一般,瑟缩地要往外面跑去。 只是巷口外,有几位不怀好意的人眼神落在了南止的身上。 余祈压了下眉心,语速极快:“你弟弟现在是在三皇女府上,我还有事,你先回我府上休息会再去寻人。” 她实在是没时间安抚温明珠了。 余祈下了马车,她跟上跑走的南止,只是可惜还是有些晚了,跟到巷口里,少年身上的衣裳布料都人被撕扯成碎条子。 外面响起来官兵的声音。 里面的人这才落荒而逃。 余祈愣了下,她没有细想,只是在远处站定,瞧着少年眉眼里的恐惧之意,她有些不解:“南止,你不记得我了?” 难不成是她认错了? 毕竟这里是女尊世界,不是她原来的地方,南止也就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对方一些小动作,以及神态,同南止极其相似,这让余祈觉得熟悉感倍增,也就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 其实另外一方面,也是有些担忧他的安危。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返利指数如此之高,余祈总归是觉得不可思议。 让抠门的系统开出这么大的价钱,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但余祈没有想那么多,她还是不死心地走进了些,问他:“你真不是南止?” 少年的眼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小脸煞白,哪怕被泥土遮掩相貌,也能瞧见一双漂亮的眸子。 他摇了下头,又轻点了下头。 总之余祈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我认错了。”余祈又道了声抱歉,她方才要起身回去,就被缩成一团的泥巴少年拉住了脚踝处的衣裳边角。 锦绣金丝的衣裳上落上泥泞,少年无声地抿唇,视线恳求地望着她。 仿佛是刚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让他没办法能够一个人待在这里,只是寻求陌生人的陪伴,但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多过分,因此也没有拉扯太久。 见少女迟迟未开口,他便收回了手。 余祈则是惊呼太像了。 和小时候的南止小动作一模一样。 但她见如此情形,也知道大概率只是两人眼睛太像了,对方完全就不是南止。 少年的指尖比划着,眉眼弯弯带着笑意,仿佛是在感谢刚才她的出手相救一般。 明明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余祈却意外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略微诧异:“是不会说话吗?” 少年一愣,他从感激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局促得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般,眉眼低垂,笑意不再显露,只剩下黯然的神色。 默认了她说的话。 是一个漂亮的小哑巴。 虽然脸上糊了泥巴,面容不太清晰,但有系统认证,那自然是顶好看的。 余祈没打算收留人,只是对方这百分百返利的确让她可耻的心动了。 少年指了指外面,又垂眸拉起自己身上破碎的长条布料,眼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唇瓣微张,眼眸里的神色趋近于哀求。 还是一段完全没有对话的过程。 但余祈就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大概是在说,刚才走的那些人对他做了不好的事情,让她能不能不要扔下他不管。 他手里还在比划着什么,余祈都不忍心看了。是说他会做的一些事,洗衣做饭,带孩子之类的话,总之让余祈觉得有些头疼。 家里面肯定是不能带人回去的。 小花魁这几日虽然消停了会,但之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是让他知晓带了人回去恐怕会想到些别的,又要委屈地哭了。 余祈有时候也不太懂小花魁的心思。 明明嘴上说不计较花香的事情,可到了夜里,还是缠着她委屈的小声啜泣,问他是怎么了,也只说是方才做的有些受不了。 余祈总觉得他心底还是计较着的。 可不把这人带回去,如若是放在外面养着,好像更加坐实了这件事情。 不管的话,对方大概率会遭人祸害。 少年见她有所动容,便努力地扬起来一个讨好的笑容,用力比画着带他走的好处。 “我没办法带你回去。”余祈欲言又止。 她实在拿不定主意。 但也见不得对方如此凄惨,扯下来腰间的荷包递给他,“你可以去京城新开的四季楼住些日子,抱歉,真的不能带你回去。” 余祈给了荷包便直截了当送的出去,在回去的路上沉思了会,最终还是让暗卫去保护一下对方的安危。 实在是返利数值高。 才不是她不忍心。 [宿主,是觉得返利太高了?系统完全可以下调的。]神豪系统冷不丁的在她意识海里出声,机械音里居然带着几分试探,[真的不给新的目标人物花钱吗?] 余祈扯了扯唇,随口应付了几句系统。 她倒是不好奇系统的态度,但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人与人的差距会那么大。 她就觉得小花魁最好,可是如今小花魁的返利最少,原本和他一样返利的楚倾绝因为好感值的上升也大涨了一番。 小花魁难道不喜欢她吗? 至于楚倾绝,余祈没有想太多,毕竟对方喜欢的是原主,哪怕好感值顶破了天都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第64章 与以往不同 从瓦片往下看, 灯笼交错在廊间,仿佛燃着的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少女爬梯子取下坏掉的灯笼,她重新换了个新的, 随即利落的下来, 一个人解决完所有的事情, 问到:“新开的茶楼宴,有多少人来?” “按照小姐吩咐,京城里的各家都递了帖子, 她们大部分都答应过来。” “好。”余祈点头,“下去休息吧。” 她今日回来碰巧撞见灯笼坏了,还没来得及沐浴,担心身上的味道会被小花魁闻出来。 毕竟今天又去见了陆识遥。 对方再一次邀请, 只是她没有帮忙的心思,再说了, 她现在有新的摇钱树,一万两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就能拿到手里。 昨日的小哑巴在四季楼留了下来。 他没有名字, 但似乎很喜欢南止二字, 便央求余祈,说想要用这个名字。 余祈对此不持反对意见。 趁着现在还没碰见小花魁,她迅速去沐浴梳洗, 试图抹除一切花香的气味, 免得小花魁心底觉得难过。 但如果小花魁问她,那必定是不能说谎的。 沐浴完,顺便也换了身衣裳,余祈仔细检查完, 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主屋,见小花魁指尖勾着银针绣着布料上的纹路。 余祈看了一眼衣裳样式, 猜测小花魁是在给她亲手做衣裳。 金丝挑得轻慢仔细,美人眉眼微低,听见她的动静,也并未抬头,只微启唇瓣:“妻主这两日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余祈凑过去寻了个近一些的位置,“绣得真好看,是给我的吗?” “嗯。”美人轻声应了下,针线的动作并未减缓速度,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嗓音清浅,“妻主这两日,一回来便直接去洗濯。” 金丝勾出半只蝴蝶骨的形状。 他停住动作侧身靠近,下颌抵住她的肩膀,轻缓弯眸,眉眼露出一抹安然浅淡的笑意。 鼻尖轻擦过她的颈窝处,唇瓣微张:“妻主,是不想让我闻到什么?” 余祈就知道瞒不过小花魁,稍微和以前不一样小花魁就能发现。不过表面上小花魁并没有别的情绪涌动,他的性子好像真的温和了许多。 “我见过别人,怕你难过。” “只是见过?”美人干脆搭在她的肩颈处,轻声笑了几声,嗓音好似裹着几分缱绻。 就像是完全对她放下了防备之心,美人面上的表情自然,只是轻笑的几分生动宛如昙花一现般,很快被收敛起来。 大抵是很少这样笑,因此他还不太适应。 只是真的很喜欢对方,所以他情绪软化了太多,连眉目间的笑意也比之前要多许多,不再那样疏离的姿态。 像是被折下枝头的花。 清冷并未消散,只是悄然染了花香,叫人总觉得要柔和生动了些。 “嗯,有一些交易往来,没办法推脱掉。”余祈也是真的没办法,陆识遥目前算是半威胁式的请她同意,他的状况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好。 这次拉着她进去的地方,档次比之前差了几倍,他的嗓音听得出来受了重伤,大概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狠厉角色。 可余祈从始至终与陆识遥都只是交易关系。 因此并不想多管闲事。 但连陆识遥这种角色都受了伤,余祈也不免担忧自身安危的问题。 “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何盗匪多了,连京城附近也有,你少些出门,若是出去一定要让人陪着。”余祈补充地说着,她又想起来温明珠的事情,“温小姐大概只会在府上住几日。” 今天的事情她回来的路上听说了。 温箬不想跟着温明珠离开,说他现在是三皇女贵夫的身份,已经飞上了枝头,让温明珠少来打搅他。 不像是温箬说出来的话。 余祈记得当初见到温明珠和温箬的场景,他们姐弟关系亲密,连她都在心底艳羡过,毕竟她可从来没有这么惯着她的姐姐。 温箬要什么,温明珠都会给的。 千里迢迢,遭了盗匪,却还是到了京城,找弟弟的消息,担心弟弟上当受骗。 余祈转念又想了想,她与温箬也只见过一面,单凭当初的印象,难免会带着个人感情判定。 —— 深夜。 在入眠后,外面的天悄无声息地落下几片雪花,混着雨水,叫人分辨不清。 温明珠撑着伞出了门。 混杂着雪花的雨水扑打在她的伞面,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她和温箬约好了今晚要在见一面,虽然只是她单方面的约定,但温明珠坚信温箬一定会来的。 她始终不信温箬会攀高枝后不认她。 再说了,所谓的高枝,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温箬完全不知道三皇女在京城的处境,只顾着对方的身份便来了京城。 三皇女只是徒有名号,以后即便是往好了说,顶天也就是封地做个潇洒亲王,往差了说,软禁都是有可能的。 温箬只会跟着吃苦头的。 可现在他已经做了贵夫,脱不了身的,温明珠这晚约他也只是想与他当面说清楚后便辞别。 父亲得知温箬离去,与她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可若是她一直在京城守着温箬,先不说什么忙都帮不上,家里还有别的庶出能做生意。 若是拿走了她的位置,到那时父亲的处境不会太好,夫郎也在等她回去。 她好像只能温箬辞别。 只是可惜,最后这一面好像也见不上了。 不管她如何等,银白无瑕的雪花一朵接一朵地飘落,天色也如同地上堆积的雪花一般颜色。 温明珠等了一整晚。 大概心底还是怪她自己的。 当初温箬对余小姐有心思的时候,她就清楚的,温箬听传言以为余小姐是三皇女,原本要对余小姐下手,但被她发现制止了。 温明珠心疼自己的弟弟,不想让他给人做侍,但架不住温箬与她耍小性子,便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她原先瞧见三皇女的事情。 想让温箬歇了找余小姐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当初随口说的位置,让温箬起了别的想法,他大概也是跟着她说的话才找到的三皇女。 都怪她当初应该说得那么仔细。 可是她都警告过温箬太多次了,但对方不撞南墙不回头,日日想的都是怎么样嫁入高门之中。 如今,他也算是得偿所愿。 温明珠当天便和余祈告别,她不太好意思勉强扬起来笑,“余小姐,恐怕要问你要些盘缠离京,我想回兰城了。” “自然是可以的。” 余祈让人拨了银两给她,瞧见她眼底的乌青不免有些担忧,“不如休息一日再离京,你的面色不太好。” 可温明珠却像是丢了魂一般。 她摇了摇头,“我实在没心思再待下去了,瑞雪初降,是好兆头,兰城的铺子我得回去管。” “好。”余祈也不好再劝,只得多花些银两让人护着她回去,“路上多休息。” 温明珠明显话少了太多,她潦草地道了几句谢便拿好东西出门了。 第65章 无名无分 雪花纷纷飘落。 望着温明珠离去的背影, 余祈收敛神色,转身回了屋子,她并未再劝人留下来休息段时日。 “今日小姐不去酒楼?”衔玉从外面跑进来, “南止想问你, 他以后住在哪里。” 南止目前暂住在酒楼里。 “酒楼里宿下的小厮都是女子, 他一个人在那边住着,总归是怕的。”衔玉想起来这个,继续说着, “虽然晚上有人守着,但他好像不太想麻烦人。” 跟在后面的揽星停了下来,抬眼往里面看了下,用手肘撞了撞衔玉。 衔玉正属实地和主子汇报着, 被揽星撞了后往边上挪了挪,还以为只是意外碰上。 余祈没有细想, 她摇了摇头,“今日不去酒楼, 至于他的事情, 给他在酒楼里空间屋子,其余的我晚些时候再考虑,你先挑个暗卫给他。” “是, 小姐。” 衔玉应下来, 和揽星一同离开,她们最近都是在酒楼里为主子办事。只是衔玉还没怪罪揽星,对方就已经冷着一张脸看向她,“你完了。” 衔玉觉得莫名, 指了指她自己,“我?” 揽星扶额:“你是不是蠢, 没看见青饮在那边吗?如果传到主君的耳里,恐怕不好解决。” “他说便说,本就是事实。”衔玉完全不当一回事,“主子从来没有说要隐瞒南止的存在。” 再说了,主子和南止又没有什么别的关系,只是瞧人可怜收留而已。 揽星则是叹了好大一口气,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衔玉朽木不可雕也。 雪花片片,持续堆积起,踩着些许便往下凹陷,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温度和触感。 余祈回了主屋,小花魁还侧躺在榻上,床榻留出来的空位还是她的,大概是她带了些屋外的寒气进来,床榻的人意识清醒了些。 他眸子里还混着些许朦胧,抬起指尖抚在胸口,重新平稳了下呼吸。 泛白的领口虚掩着他满是痕迹的雪色肤上,蜿蜒着被遮掩,随着他的动作也能叫人再瞧见更多些的风景。 余祈关上门,见他醒来,便坐回床榻,指尖贴了下他的脸颊,这才惊觉她身上的寒意侵入对方。 她收回手:“是我吵醒你了?不如再休息会,我拿了东西去书房做事。” 小花魁昨日还磨着她到很晚,距离现在大概也才过去几个时辰,他应该再休息会。 美人抿着唇,眸里还带着些混乱,指尖不动声色地压着她的衣裳边角。 “妻主好像总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余祈微愣,总觉得他这安静的话语,听着却有几分委屈之意。 只是对方的眉眼清冷,也没有别的情绪流露,大概是她多想了。 “那我晚些再去。”余祈弯眸,极其好说话地脱下外衣,往床榻上移了移,“知锦陪我再休息会吧。” 只是小花魁这几日好像药效发作得有些频繁,余祈问过底下的人,知道他这几日都没有继续用之前的药。 但她之前有劝过他喝,小花魁依旧我行我素的不打算喝,大概是药太难喝了,余祈也不好再念叨他,也不想强迫他用药。 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 “不困?”余祈疑惑,拉着他躺了下来,整理了下他身上的衣裳,将半掩的美色全然遮住。 大概是才清醒过来,要入睡有些困难,美人垂着眸子,没有困意浮现,反而更清醒了些。 “妻主昨晚觉得如何?” 美人冷不丁地这样说,脸颊抵住她的肩颈,似乎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他也觉得为难。 他的睫毛乱颤着,原本只是想寻个话题开口,谁知一开口问的就是那样的事情,他又不能收回此话,只好抿着唇瓣一动也不敢动。 身子都僵住了些。 余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相比较起谢知锦,她就显得没有那么多的羞涩,只是稍微脸红了一点,说道:“知锦是药效发作后,记得不清楚?” 她抬手扶住美人的腰,指尖探入衣裳,覆在原先那花瓣处,虽然如今再没有花瓣金丝,只留下暧昧的痕迹。 随着指尖的触感传回,余祈不禁想起来什么。 小花魁倒是个好骗的。 她虽说应允了小花魁正夫的身份,但始终没有一纸契纸证明,让对方始终这样无名无分地跟着,实在是有些过分的。 余祈大抵是太喜欢他,因此大多时候还是觉得对谢知锦亏欠,但其实她已经做得很多了,风临国哪怕是有了名分的夫郎,也难被妻主这样宠着。 美人被她这样触碰,也没有太大抗拒的动作,反而乱了些呼吸,抬了抬眸子,“妻主,好像药效……” 并不是说谎。 是真的药效发作了。 他沉默下来,大概是在药效面前再一次溃不成军,让他觉得有些挫败。 明明独自应对时,他能尽可能忍住这份焦躁。可一旦被对方主动触碰,他就难以再控制住身体的反应,任由药效钻入骨髓,流进血液喧嚣着不满。 只是这个理由用多了,妻主大概会对他起不满的心思,他只是想凭借药效多亲近些,但这未免太频繁了些。 “妻主,冒犯了。”他的呼吸声稍微重了些,只能分散了些注意,唇瓣抵住她的脖颈,试图散开些心头的燥意。 余祈没想到只是碰了下对方就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原本只是想检查下昨晚是不是弄得太重。 一开始明明是想让小花魁休息的,现在发展成这样,也实在不可能装看不见。 只是小花魁仅仅抵着她亲了下,就说什么冒犯的话,有些叫她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药效发作时的小花魁太粘人了些,与现在实在大相径庭。 余祈任由他抵住脖颈,指尖才要收回却发现美人抱得紧,她一时半会抽不回来手,反而像是故意在添乱似的,动作暧昧地四处碰碰,搅得对方无声呜咽了好几下。 谢知锦硬生生地忍住快要溢出唇瓣的嗓音。 他暂时还清醒着,没有要装作药效发作的想法,因此尽可能地维持着清冷的外表,暂时不想沉浸在药效中不断与人纠缠。 大概是担心对方会腻烦这样的他。 毕竟从一开始,对方喜欢的是他原本的性子,倘若一直被药效支配,他不免担心对方的喜欢会消减。 虽然妻主对待药效发作的他,似乎做什么都可以忍受,但他总归是不能太放肆。 “妻主不用帮我。” 他唇瓣吐息声暧昧好听,像是在勾人纠缠的语气,只是他自己实在难以意识到,雪色的肌肤微烫,如同花粉过敏般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 只能尽可能地贴住对方,舒缓着这种感受。 第66章 五十万 余祈实在不忍心看他被药效折磨成这副模样, 但小花魁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配合。 尽可能不再有动作惊扰到对方。 美人吐息在她颈侧,鼻尖蹭过她的下颌, 仿佛是在分散注意力一般, 他的动作有几分杂乱无序的宣泄焦躁, 墨色的发丝倾泻,有些落在了余祈的脸侧。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积起来好厚一层, 踩着的感觉软绵凹陷。 隔着窗户,能听见明显的风声。 余祈稍微移了下指尖,扶着对方的腰侧,听着他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紊乱, 直到她停下,对方才轻声地喘着平息。 “妻主, 今日不用出去?” 压在身上的美人突然提起这样的事情,因为嗓音的混乱, 他极快地收了声。 余祈眨了眨眼, 抬起空闲的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背,摸着墨色的发丝,语气温和:“嗯, 今日不准备去。” 先不说酒楼没什么事情, 再说了,小花魁这副模样,她怎么可能安心外出。 劝他喝药也不听。 余祈叹气,随即翻了个身, 将美人压在下面,解救被困在衣裳里的手。 她不帮, 小花魁大概要被折磨许久。 “冒犯了。”她学着方才小花魁的词,原封不动地将话还了回去,替他解开衣带。 只是在刚开始时,美人抬起手似乎有所阻拦,但在少女十指相扣下,他逐渐没有了气力一般,任由对方扯散衣物。 没有布料遮挡,暧昧的痕迹裸露出来。 美人被十指紧扣的指尖微屈伸,轻敲了下少女的指尖,仿佛是撒娇般的用指腹蹭着她的。 余祈见他有话要说,便停下来,附身侧耳靠近他,问:“怎么了?” 他面色潮红,额间早已被情爱浸湿,并未开口吐出只言片语的词,只是贴近对方毫无防备的唇瓣,分散着身上的热意。 猝不及防的主动。 余祈听着暧昧的音色从美人的唇瓣传出,对方的气息乱得厉害,她便没有什么再顾虑的,将对方的神志搅得更乱。 眼睁睁看着对方清冷的眸子被药效覆盖,直到露出她习惯面对的视线,他不再遮掩紊乱的气息,在她耳边轻声吐息,还断断续续地问她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余祈只觉得小花魁是在打断她的思路。 毕竟停下来难受的可是小花魁。 她弯眸,指尖压了压美人水润的唇瓣,慢慢回答他无厘头的问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 床榻上的人明显是累坏了,刚沐浴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指尖拉着她的衣裳不肯松开。就连方才的沐浴几乎都需要余祈一直哄着才愿意配合。 雪肤上的痕迹越瞧越觉得重了。 余祈也没想着要出去,陪着小花魁补了觉,直接和小花魁一同睡到了午后才清醒。 等她从床榻坐直了身,才发现小花魁已经坐在桌前在认真地勾着丝线。 她才起来,美人便停了动作,走过来,眉目清冷地拿起衣裳替她穿戴整齐。 余祈往日起来的时候不想打搅他的睡眠,总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就出门了,很少被美人这样伺候着。 小花魁实在是贴心。 她眉眼不自觉上扬,任由对方给她系好衣带。 “还觉得难受吗?等会我再请位医师来给你瞧瞧。” 余祈被他收拾好,便陪着他一同回了桌前。 只是小花魁却是摇头婉拒:“妻主,原先大夫开的药,对我是有用的,不用再多费心思。”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喝吗?”余祈面露困惑。 美人动作一顿,“妻主知道我没有用药,怎么不责罚我。” “罚你做什么?”余祈摇头,“你实在不喜欢喝,就算了。” 屋内的美人突然安静了一瞬,他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颤动了下睫,轻声应了,仿佛方才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指尖下的针穿过衣裳,动作仔细,将那剩下半边的金丝蝴蝶骨给绣完整。 余祈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绣完。 最后在他的示意下,将新鲜出炉的衣裳给穿戴好,弯眸笑得如同昨晚雪夜下柔和月色一般。 她的脾气太好了些,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却不自觉地沉迷和依赖这份温和的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善意体贴之中。 余祈极其喜欢小花魁的手艺。 栩栩如生的蝴蝶随着她走动的弧度更加鲜活了几分,她咂舌地再次欣赏了一遍衣裳上的刺绣。 “真好看,我很喜欢。”余祈指尖滑过平整的金线,她走近了些,抱着小花魁继续夸了几句,方才松开他。 情绪价值无疑是给足了。 美人被她夸得有些耳垂都红润了,面上轻点了下头,应下来她的夸赞。 对他来说,这算不得什么。 风临国的男子都会针线,他会这些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 带着小花魁出了房门,还不忘陪着一同看雪景,看着枝头簌簌落下的霜雪,亦或者是盖在屋檐瓦片上。 这几日余祈完全当了甩手掌柜。 说什么瑞雪兆丰年,给酒楼里的人都休了假,顶着巨额的亏损在屋子里陪着小花魁。 直到不久后,收到陆识遥的死讯,她方才冷了脸色,大概是一同做了生意许久,以至于余祈有些恍惚之意。 前不久还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人,如今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对方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余祈到了京城也有好些日子,寻常原主的好友递来的消息都被婉拒,如今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直接登门拜访了。 “余祈,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次也约不出来,我可是找了好些时候,才知道你搬到了这里。” 门外的侍女大多是原先原主的下人,对原主的朋友熟识,因此也不太敢拦,只为难地跟着人进来,然后就是看余祈的脸色。 余祈无所谓地抬手让她们离开:“没事。” 她转眸看向闯进来的女子,一身白衣飘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冷面角色,只是一开口便破了这气质,完全就是混混语气。 余祈不太想和原主的好友相处,因此这几位算是最熟悉原主的人,就算再怎么亲近的下人,都未必有这几位了解原主的为人。 不过好在她有原主的记忆,因此对女子的登门拜访也没有必须要拒绝的意思。 来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小姐曲忆水,一身白衣,都快要和这雪景合在一块,总之是平日里瞧见就难以忘记的容貌。 “找我做什么?”余祈许久没有维持原主的人设,此时也只能压着眉头,回想原主的脾气是何种模样。 曲忆水瞪了她一眼,好姐妹一样的揽着她的肩,直接把她带出去府,“还不是你一直不来找我,我都担心死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说起来这个,曲忆水连忙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你也是真的勇,居然敢和你母亲吵。我也是听说你接了楚公子的婚契,这才来找你的。” “你不是不待见他吗?怎么就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可告诉你,假如和他做了妻夫,那指定不能听他的。” 余祈轻皱了下眉:“你从哪里听说的?” 她怎么不知道她接了婚契的事情。 曲忆水一见她茫然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气不打一处来,“你母亲也真是的,居然替你接下来这帖子。” “怎么回事?” 曲忆水将余祈拉到轿子里,认认真真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她听。 余祈越听越觉得头疼。 “说是边关军饷发不出来,陛下怒气正盛,让太尉寻些补救的办法。这也是这几日母亲上朝时跟我说的消息。” 曲忆水神神秘秘地贴在余祈耳边,小声道:“我就是觉得你不可能娶他,所以想来证实一下。” “你大概率是被你母亲给卖了。” 余祈压住心底的不满,她扯了扯唇,“把我卖给丞相府?当真是有够好笑,她们能出多少银钱?” “这个数字。”曲忆水抬起手,伸出五个手指头,“我是真没想到,楚公子的嫁妆实在高得让人害怕。” “这可是整整五十万两啊。” 曲忆水瘪嘴,“恐怕是把所有的家产都拿出来了,只是可惜,这些钱大概率和你没有关系。” 余祈真的是要被气笑了。 她压了下眉心,仔细思考了下对策。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余祈略微烦躁,她实在想不明白余太尉怎么总能给她找不痛快。 这真的是原主的亲生母亲吗? 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的血缘情意。 “那你要快些跑了,我母亲前几日与我讲的消息,太尉大概率在找你的路上了。”曲忆水给她出了个主意,拍了拍她的肩,“娶一个不喜欢的正夫,真的很难受,你最好现在就离开京城。” 尤其是催着要和正夫有孩子的时候,完全感觉那种恩爱的事情是被迫在做的。 反正这滋味,曲忆水一点都不愿意回想。 “哦对了,我之前去余府找你,听说你们府上还溺死了位小姐,说是神志不清,夜里走错了路,不小心落了水。” 余祈不在意这件事,随意点头,脑子里全部都是怎么解决婚契的事情。 她来京城,除了原主的事情,就是为了解决小花魁罪籍的事情,如今罪籍的事情却是半点进展都没有。 至于银钱,她有神豪系统在手,钱虽然不算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但大概率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赚够五十万。 对方已经在路上了,曲忆水能找到她,那余太尉自然也能找到她的踪迹。 离开京城,没有那么容易。 第67章 不是无名无分 “接下来, 你打算怎么办?”曲忆水看热闹不嫌事大,“其实要我说,楚公子生得好看, 娶回来也不算你吃亏。” 余祈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娶?” 曲忆水顿时打着哈哈, 眉眼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说了几句求饶讨巧的话。 她整理了下情绪,正色道:“不过你恐怕连城门都出不去,我劝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说服楚公子退亲吧。” “我知道了, 多谢你告知我此事。” 余祈起身从轿子里要下去,结果就被身后的人扯住衣角。 曲忆水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才说:“要不,趁你现在还没有被抓,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享受享受。” “什么地方?”余祈很快又摇头,“还是不必了。” 省得她一出去就被余太尉偷家。 到时候万一小花魁落到余太尉的手里, 用来威胁她,可就不太好处理了。 后头响起来曲忆水的声音:“你还没去过花楼吧, 原先楚公子就总管着你, 往后真娶了人,恐怕你再也去不得了。” 余祈懒得再理她,朝她摆了摆手就下去了。 掀开帘子, 却是意外地和楚倾绝碰了面, 他身后跟着的还有些官兵,大概是余太尉派来的人。 余祈想过会很快,但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们先等在外面。”楚倾绝比起之前,身形有些瘦弱飘逸, 指尖也泛着白,只是嗓音听起来是高兴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 面上的纱布忽隐忽现露出他的容貌,是叫人单是瞧着就会心生怜惜的样貌。 许是这些日子过得不好,他的面容都消瘦许多,面上用了许多胭脂水粉遮掩。 少年轻垂了头,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余三小姐。 余祈瞥了眼他后面的人,也只能请他进了屋子,好能私下里说明白不会娶他的事实。 楚倾绝喜欢的一直都是原主,倘若嫁给了她才真是受委屈。 她将人带进了客厅,又吩咐人去与小花魁解释了下,防止当初的事情重演一遍。 “你来,是因为聘书的事情?不是我接的,我不会认的。” 少年正襟危坐,乖顺地听着,仿佛知心的夫郎一般体贴,他抿唇轻声回答:“我知晓小祈不愿意娶我。” 眉眼难免闪过几分脆弱的神色,他最终压下了这样的情绪。 “你母亲受了难,我只是力所能及地帮些,只是与你讨要个名分,寻常时候不理会我也没关系的。” 这话实在说得好听。 明明可以仗着这件事威胁对方,但始终客客气气的仿佛在商量似的。 “没必要。”余祈没有太在意他的喜欢,只当楚倾绝对原主情深意切,但她能给的只有无情的拒绝,“你只要与我说清楚,究竟怎么样才同意解开这门亲事?” “不是正夫,也没关系的。”像是做出来孤注一掷的决定,少年隐没在白纱下的指尖隐约都在发抖,“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他对原主的感情实在深厚。 余祈一时半会都不忍心再说什么,但为了打消楚倾绝的想法,她还是起身说了句,“我不会娶的,楚公子另择别的良人吧。” 少年最终被委婉地赶出去府。 外面的官兵正要进去拿人,少年勉强露出来一个笑容,对着官兵道:“我与余小姐会说清楚的,你们暂且不要打搅她,可好?” 官兵哪见过如此低声下气的美少年,又是丞相之子,自然是听着他的话在外面选客栈休息了,只是嘴里面不免说几句余小姐不知好歹的话了。 毕竟如此绝世美人送上门来自荐枕席,哪有把人赶出来的道理。 楚倾绝上了马车,没有半分方才低微的模样,他端起来温热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道:“小祈身边,还是那花倌陪着?” “是的,公子,听闻这几日余小姐连酒楼都不管,一直陪在那花倌的身边。” “魅惑人心,难怪会是花魁。”少年轻掀开面纱,露出他漂亮的脸颊,抹了脂粉的唇瓣嫣红,“你觉得,他和我,谁要好看?” “公子,自然是你好看。”底下人不敢抬头看清楚主子的容貌点评,只能低声顺着楚倾绝的话说完。 “一个小小的兰城花倌。”楚倾绝轻声嗤笑了下,原本他就不太瞧得起对方,但架不住余祈喜欢,他这才不打算计较的。 可好像他再怎么不计较,余祈始终不会领他的情,依旧和那花倌厮混,连余家都不肯回了。 他是丞相之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受了太多苦,忍让了许久,勉强才让母亲同意他这样倒贴嫁过来。 现如今,他居然疯魔地拿他自己与那兰城的花倌做比较了。 对方可是上不得台面的倡伎,而他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公子,怎么可能相提并论,但他就是这样轻巧地开口问了。 也不管底下人会多想什么。 他眉眼冷淡,唇瓣牵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想起来少女衣领口的痕迹,知晓那是什么东西。 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 余祈将花倌领回了家,自然是会碰对方的,只是让他瞧见了,心底总有几分不痛快。 —— 这几日余祈免不了受到楚倾绝的打搅。 对方实在礼貌有度,与她说话也没有半点逾越规矩的模样,让余祈挑不出来错处赶人。好像只要答应分他一个虚有的名分,对方就会歇了心思不打搅她似的。 “我不想嫁给别人,这才麻烦余三小姐收留,若是觉得陪嫁少了,还能再商议。” 五十万已经是天价的嫁妆了,楚倾绝却好像还想再添些来加注似的。 余祈再一次冷脸拒绝了。 她真的很想告诉楚倾绝,他喜欢的人早就死在井下了,总这样来打搅她其实也是不礼貌的,就算面上他再怎么客气,那也是不礼貌的。 “你值得更好的。”余祈不知道她说了多少遍这样的话了。 她最终选择闭门不见楚倾绝。 第二日,官兵就想来抓人。这在余祈的意料之中,她冷淡着声音:“私闯民宅,没有搜查逮捕的令牌,也是违背律法的。” “我们是受余太尉的吩咐。”官兵轻蔑地说着,一进来就直接给了个下马威,踹碎了院子里摆着的瓷器。 “京城天子脚下,不管律法,只管余太尉的话做事,这恐怕是不妥吧。”余祈冷眼看着她们打碎的东西,让画黛好好地记在账本上,随即说道:“让余太尉亲自来见我。” “你算什么……” 官兵的话还未完,箭尖刺入她的肩膀,血流不止,余祈只是单站着,才瞧见这情形一般,露出惊讶的表情:“我的护卫遇见私闯家宅的歹人,自然是有些慌不择路,没瞧仔细人,不小心射中官兵也是情有可原的。” 屋檐上一排拿着弓箭的黑衣人朝着这边搭弦,似乎只要对方再进来一步就会开始射出箭。 “余三小姐,你就不怕我们告诉太尉大人?” 有人不高兴了,扶着那受伤的官兵对着余祈就是一顿输出,“我们虽没有逮捕的令牌,但这是余太尉的口令,自然是能将你拿下,说些私闯的话,对我们来说实在无关紧要。” 听她这样说,余祈也没有太担忧,反而转身取了准备好的弓箭,拉弦,瞄准正在絮絮叨叨的人。 只是她还没射出来箭,对方就先怂了,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身份的缘故。 倘若是余三小姐亲自出手,那她说的那些歪道理,就算再离谱,太尉大人也是不会与她计较的,毕竟还需要她去娶丞相之子。 在性命和任务面前,她们自然是选前者。 毕竟这是没有必要的牺牲。 余祈瞧见她们退了出去,心情并未好转,只是这几天趁机部署了人保障安全。 她可不想被拉着去和楚倾绝成亲。 有够疯的。 这几日像是被软禁在里面,外面的人虽然不敢再直言触怒她的脾气,但也阻止着里面的人出去,担心不小心将人放了出去,到时候不好和太尉大人交代。 余祈只觉得事情变得一团糟。 她取了信鸽,缠上信件,摇人去找沈离帮忙,至于怎么解决的办法,也想了个清楚,但总觉得没有让余太尉吃亏,心底有些许憋屈。 白色的鸽子扇动翅膀飞向天际,余祈一回头,却发现小花魁站在她的身后。 “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她弯眸笑了笑,仿佛这几日没有发生过糟心事,还如之前一般好心情。 美人低声咳嗽了下,安静道:“外面的事情,我知道了些。” 大约是府里的人都在传,余祈并没有刻意拦着不让说,因此小花魁有所耳闻也是正常的。 “怎么,你要劝我娶他?”余祈甚至还想说些调侃他的话。 大概是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的心情并没有差到极点,反而有几分放纵的释然。 “妻主不会想听这样的话。”谢知锦走到她的身侧,望着底下覆着一层的雪,平静地说:“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劝妻主娶别人,他是疯了才会这样说。 哪怕不是被惯得厉害,和妻主说这种劝诫的话,也只会让他心底难受。之前只是试探地问,他都快要受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听?” “妻主若是想听,不会把人赶出去。”谢知锦倒是快要摸清楚她的秉性,眉眼染上几分雪色,“只是妻主为什么不愿意娶?单单是因为不喜欢?” “不然呢?”余祈觉得小花魁的话莫名,“难不成还要有别的原因才行?” 不喜欢当然就不愿意娶,总不能因为人长得好看,就把人给娶过来吧。 怕小花魁多想些别的。 余祈补充道:“我不娶你,让你无名无分,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是还没有解决罪籍的事情。” “不是无名无分。” 美人睫毛轻抬起,墨色的眸子仿佛染了几分色彩,如同落在雪上的一抹暖意的光,将他面容上的清冷都轻轻挥去了些。 “妻主欢喜着我,对我如同正夫一般。在知锦心底,早就已经不计较名分之事,与妻主早已是妻夫。若是解不开罪籍,也没关系的。” 实在是贴心的美人公子。 顶着不容接近的面孔,说着这样长情缠绵的话,总叫人有几分恍惚的做梦感。 余祈都忍不住晃了一下神。 只觉得雪花融化在她手心一般。 小花魁说起来情话,居然还挺让人动容的。 一开始小花魁对她的心思,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保全他自己,余祈很早就知道缘由,只是没有想计较的意思。 但当一向冷心冷面的美人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更加直观地明白美人心底的情意不比她少。 第68章 好久不见 雪白的羽翼展开, 其实鸽子尾羽掺杂了几点斑驳的黑色,与雪色和天色几乎要融为一体。 它在房梁上落下,最终进入了鸽子群。 吕易之坐直了身, 脸上的表情都严肃了许多, 她将东西展开看完, 便快马加鞭赶往沈离的住处。 雪花阻碍路程,很长一段路,吕易之都是靠双腿走进这偏远的地方。 沈离的视线微抬, 他抬手解下吕易之递过来的信纸,眉目清秀,面上的那抹伤痕并未遮掩住他眉眼里的英气肆意。 是锋利的漂亮感。 他指尖将纸张团起,扔入红炭之中, 火舌吞没纸张,燃烧殆尽。他正打算跟着人一同出门, 却与院子里的姐姐碰了个正面,对方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也能下地走了。 “急匆匆的, 是要去做什么?”沈姐姐睨了他一眼,随即从小侍从手中拿下袄子,盖在沈离的身上, “这下着雪, 太尉寻你还有事情做?” “不是。”沈离欲言又止,摇头不再说什么,只是避开她的动作,“我不觉得冷。” “有一种冷, 是我觉得你冷。”沈姐姐不由分说地将袄子强硬地盖在他的身上,嘱咐了几句, “路上小心,事情办好就早些回来。” “便不送你们了。” 大概是见过许多次吕易之,较为熟稔,沈姐姐并没有跟人寒暄,只互相轻点了下头示意。 吕易之三步并作两步,她知道事态的紧急,“沈将军可答应帮小姐的忙?” “既然已经跟你出来,便是打算帮的。”沈离颔首,他以雪为布,随意捡起来枯枝划拉出笔画,淡声道:“余三小姐的事情并非我一人能成,这几位还得麻烦吕小姐去说清楚。” 雪花飘落至沈离的袄上,他拢了拢衣物,将话重新复述一遍,随后问她:“记住了吗?” “记住了。” 吕易之露出释然的笑意,她方才还紧皱的眉头松散开,显然是听了一长串的吩咐,事情豁然开朗。 “多谢沈将军相助。”吕易之拱手,只是她并未返回酒楼,反而朝着皇女的府邸走去。 —— 屋外传出几声清脆的鸟啼。 少年裙角青色曳地,面上挽着淡薄如轻雾的绢纱,脂粉下是皙白无瑕的肤质,一条蓝白的丝带将细腰圈绕,他手上环着精致细蓝玉镯子。 棱花双晶的玉簪在他的发间穿过,又缀着几朵雅致的珠花,清丽脱俗,这副姣好的容貌,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勾着唇浅笑着。 似乎是想到以后能与心上人成为妻夫的日子,面上不可避免地露出愉悦的情绪。 “小祈今日还是安分待在屋里?” “回公子,余小姐未曾出门。” 朱唇点上的口脂润红了他的颜色,叫他的面容愈发生动精致。 为了不让事情产生变故,楚倾绝甚至不让人递出去消息给太尉大人,对外自然是解花语一般的清朗如风的形象。 他这次,势必是要嫁过去的。 因此,眼里容忍不了一丝差错。 楚倾绝好心情地拿起桌上的红绳,对着镜子摆弄了好几下,继续道:“明日圣旨一下,我便不再是丞相府里的楚公子了。” 他一身着装,瞧出来是费了心思,只是可惜被面纱遮掩住美色,只能瞧出来三分韵味,但更多的是加重了探知感。 他起身,面容的笑意收敛起来,坐上马车,轻掀开帘子,欣赏沿途的风景。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半路上,会见到满身霜雪的余祈,对方像是刚从墙里翻出来,衣裳上还混着雪迹。 少年原本的好心情被全然击溃。 只是他才掀开帘子,正准备从马车下去,却发现对方直接上了他的马车,也不顾身上的雪迹,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倚靠着马车垫子。 少女呼出了一口气。 眉眼都带着几分历经世俗的释然。 楚倾绝抿唇,想伸手拍掉她肩上的雪,但少女躲得极快,很快她自己就抖掉身上大部分的雪花,散落一地。 “好久不见。”她并没有扬起笑脸,只是语气带着轻松,像极了以前一般的姿态,“我才知道你这么喜欢我。” 少女轻吐出一口冷气,朝帘边的楚倾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些过来,我的时间金贵,不能浪费。” “楚倾绝,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你说,嫁给谁都不会嫁给我的。” 她挑眉,终于唇角有了一丝笑意。 “没想到,我还有被逼着娶你的这一天。” 她一股脑把想说的话给说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即一拍大腿:“我说你怎么总不准我碰别人,原来是嫉妒了。” “余三小姐?” 楚倾绝轻皱了下眉,他眸色有几分困惑,扫过她此时的面容姿态,“你在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少女从方才的笑意回过来神,继续自顾自说着,“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那唇角的一抹讽刺的笑意被抹平,少女看向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说喜欢我,结果连是不是我本人,你都认不出来。” 楚倾绝的身子僵硬住,想抬手碰她,却被少女再次避开。 她的指尖掀开帘子,少女望着那雪景,神情微涣散,道:“可惜了。” 她回过来神,三言两语讲清楚如今的处境,然后满脸肯定地朝他点头:“我可是跟人家保证过了,你一定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死也不能说出去的那种。” “记得一定要退亲,楚倾绝,我最信你了。虽然不喜欢你,但其实真的拿你当知心朋友的……” 她话音一字一句,仿佛只是梦一般的虚幻,叫楚倾绝不敢面对,他始终没有信她的这套说辞,“小祈,你不愿娶我,没必要说这样的话来哄骗我。” 原本还在安排自己死去事宜的少女一顿,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面上都不耐烦了些,“楚倾绝,是好脸色给你给多了吗?” “你真认不出来哪个是我?” 她这下倒是真气到了,原本和楚倾绝说的那些小金库埋的地方都不想再继续了。 但记得自己和余祈的约法三章,因此尽可能地压制脾气,“反正别打扰人家的生活,她帮了我,你少些添乱。” 她话音才落下。 熟不知一炷香刚巧烧完,少女的魂魄拢起,没有肉身依存,便只能暂时寄存在余祈体内。 余祈压了压眉心,恍惚着神,勉强看清楚周围,等待视线清明。 身侧的少年眼眸含着泪,垂眸无声地泣出水珠,眼尾殷红,莫名有几分血泪般的直面感。 余祈总觉得原主说话不太靠谱。 明明记忆里比较阴郁的脾气,似乎是在余依柳那里发泄得舒畅,今日找她时,这性子居然也跳脱了许多,说是有太多办法能让楚倾绝退亲。 若不是原主突然冒出来求着要见楚倾绝,对方顶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央求,余祈不会就这么放任一个魂魄占据她的身体。 只是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容乐观。 余祈感觉她被原主诓骗了。 原主好像把人说哭了,这该怎么收场? 余祈欲言又止,想问几句是否退亲的话,可对方似乎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她实在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还追问。 她感觉她的呼吸都变得多余。 “你骗我,你就是不想娶我,编的谎话。” 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楚倾绝明明是不可能相信这些说法的,但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一些不对,只是一直说服他自己罢了。 他含着泪的眸子抬起。 少女正端坐着,眉眼询问地看着他,显然是困惑他目前的状态是发生了什么。 指尖,以及脊背逐渐僵硬的厉害,仿佛是在外面的雪里冻了许久。她勉强地使力,想要触碰对方的脸颊,试探对面少女呼吸的真假。 余祈侧开来脸:“楚公子,你要做什么?” 目前这情况,显而易见是原主失败了,原主并没有成功劝说楚倾绝退亲。 余祈从马车里起身,掀开车帘踩在雪上,夹杂着雪意,眉眼却是平和的态度,仿佛对他的情绪起伏,掀不起一丝波澜一般。 “她的尸骨给我,便可退亲。”帘子里传来的声音似乎用了最后的气力。 余祈眉心微跳。 她原本就和原主说过,不可以暴露此事。只是原主大概是太信任楚倾绝了,这种事情都告诉了他。 她微愣,但还是回答道:“如果她同意,就可以。只是公子,还请只你我二人知晓此事。” 原主的记忆,明明没有表现出喜欢楚倾绝的意思,只是怎么现如今瞧着,不像这回事。情感的事情,竟然就算是自己的记忆也能被掩盖住的吗? 余祈正准备回去,才望了眼面前挡着的高墙,就立刻选择大摇大摆地走正门进去。 只是倘若楚倾绝这么容易的退亲,想来她原本安排的事情也是能继续做的,是无伤大雅的。若是对方反悔,还是能有反抗的一席之地。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回信。 是三皇女应下来她的要求。 余祈望着院子里的雪景,思绪微乱。她原本是不想参与皇位之争的事情,想等着事情结束,图一个大赦天下,解开小花魁罪籍的契机。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之前注意到的消息,也不免叫人唏嘘。 她在屋外停歇了好一会,才准备回主屋,推开门,便见美人盖上纸张,面不改色地将那些东西全部收了起来。 “好累。”余祈走到他身侧,有些疲倦地压在他的肩上,“我们可能要在京城多待些时日了。” 第69章 不喜欢也要说喜欢 熟悉又清冷的气息萦绕鼻尖。 余祈胡乱在他的肩上蹭了蹭。 美人垂下视线, 替她理了下微乱的发丝,弄掉肩头的雪花,“妻主是刚出过门?” “知锦是怎么知道的?”余祈心生奇怪, 直起身子, 从他肩上离开。 “猜的。” 他的嗓音清冷, 如身旁簌簌落下的雪。 美人转而轻浅地弯了眉眼,抬起手捂唇咳了一声,“妻主方才说要久待, 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在京城去做?” “嗯,的确有些事情要处理。”余祈注意力被他的话转移,一想起来事情繁杂,就头痛得很, 她叹气,摇头没有再多说了。 她拉着人进屋子用了午膳, 哪怕被软禁着,平日里的生活也是要继续下去的, 更何况酒楼那处她当了甩手掌柜, 因此没有打乱太多的安排。 没有等太久,大约是晌午余祈正浅寐的时候,太尉大人收回官兵, 临走之前让人叫醒了她。 “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余祈几乎是一进门便直接被质问, 若不是现场还有沈将军在,大概余太尉的语气会更恶劣。 少女听了此话,也只是不冷不淡地扫了余太尉一眼,她扯了扯唇, 道:“太尉大人现在关心钱是从哪来的,未免有些迟了。” “谅你也不敢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余太尉握紧佩剑, 无暇顾及银钱的来历,她起身,“五十万两,我今日就要见到。” 余祈抬手,让底下的人搬出来一箱箱的金银,当着她的面打开,“这只是五十万其中一部分,想拿到五十万,自然不止这一个条件。” “不要得寸进尺,余祈。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由不得小辈来做主。”余太尉没想到余祈真能拿出来银两,原以为只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余祈听着她的话,冷笑了声,“太尉大人莫不是不清醒,单一纸婚契,对我的约束能有多少?” “我只不过是想与太尉大人断干净亲缘,省得大人总觉得眼皮子底下有人不听管教。” 她站直着身子,看向一旁的沈离,“我请沈将军前来,也是想你做个见证,更何况,这军饷白白丢失,若是没有沈将军管着,我是不敢交由旁人来做成此事的。” 余祈自然是要这么说,她要使用系统拿出银钱,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以给沈离花费的缘由赊来的银两,若是银钱没有经过沈离,恐怕她都不知道要倒扣多少生命值。 她出手大方,拿出那些银钱也面不改色。 余太尉锐利的视线扫过她,拿起来金锭分辨,认出来是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这些年,私底下到底是在做什么?” “自然是太尉大人最瞧不起的商人之道。”余祈轻飘飘地说完,还不忘戳她的痛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还需要大人最瞧不起的地方来延续家族的兴旺。” 这次见面,少女满口都是恭敬疏离的称呼,有时还会脱口而出几句刺耳的话。 余太尉的脾气一忍再忍,若不是现今的处境困难,她还不至于要和余祈这种小辈做那样的交易,更何况对方还总要挑她的刺,说些难听的话。 对余祈来说,意外的顺利。 她们并没有僵持多久,说完没有过多久,余太尉便直接答应不再认余祈是余家人的身份。 余祈挑眉。 她原本以为要废很多口舌。 只是没想到这么简单。 等到余太尉离开,她这才将那堆银钱交由到沈离手中,“特意喊住沈姐姐留下,是要麻烦你些事情。” “力所能及的,沈某自会办到。” 沈离对余祈的观感极好,少女不仅心系百姓,愿意出钱救济,而且对待他也不必多说,家姐也正是因为对方买的昂贵药材才有所好转。 余祈大概是与他说清楚,到时候给他的并非真金白银,而是一些实质性的物件,需要他自己再安排人去换成现银,亦或者是些别的。 沈离听完她的话,略微沉思:“为何要多此一举?余小姐为何不提将军饷换成物件发放给边关的将士?” “她们大多要给家里的人寄现银。”余祈摇头,“五十万并非易事,我这边一时半会拿不出来这么多的现银,只能以物相抵。” 其实是因为神豪系统的规定,她没办法直接将这么多的银钱交到沈离的手中,除非能以沈离的手发放军饷。 只是一时半会,这恐怕没办法做到。 除非有人向陛下举荐,让沈将军亲自去边关完成此事,余祈方能轻松一些地折兑银两。但沈离目前已经帮过了她,若是再去麻烦对方,也就不太地道了。 余祈有所考量,她与沈离商议完事情后便送对方离开了府邸。 屋外的官兵已经离开,此时倒显得门口落寞了几分,但也叫人心情舒畅许多。 ——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银白色的茫茫雪色之中,院子已经有人在清扫雪花,疏通出来一条好走的路。 冷风袭来,卷起一阵寒意。 "对不起"少女的魂体宛如被雪晕出一层薄光,她低声喃喃着道歉,缩了缩身体,将双手环抱住,仿佛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周边飘荡的冷意。 完全没有之前在楚倾绝面前的嚣张气焰。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头疼着的余祈,她刚和神豪系统花钱买了和原主见一面的机会。 “不是道歉的问题,你得确定楚倾绝不会说出去这件事。” “他不会的。”少女语气坚定地点头,她眉眼带了几分思考,“谢谢你帮我和母亲断了关系,若不是这段日子的经历,恐怕我还会希望母亲在意我。” “也多谢你之前让我亲自报仇,如今我的恩怨已经解开,便不再打搅你的生活。” 她停顿了一瞬,眸子里升起来一抹莫名的情绪,“若是楚倾绝做错了事,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说完这句话,少女魂魄便隐没了。 大概是不想和余祈说明太多她和楚倾绝的事情,或许她自己也分不清对楚倾绝的感情到底是何种。 余祈只得叹气,然后听见动静,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小花魁,他手里端着熬制好的淡粥,上面浮着几颗红枣,冒着热气,“是给我喝的?” “入冬了,妻主要仔细些身体。” 美人用汤勺搅了搅白米的粥,舀出来一勺,唇瓣微低,吹凉了些,“妻主?” 是要喂她的意思。 余祈刚抬起来的手又只得放下去。 她低头,抵住勺子的边缘,喝下温热的粥,上面的热气已经被美人吹散,尝在她的嘴里温度刚刚好。 温情暖意。 原本瞧着不怎么多的米粥,硬生生喂了十几勺也不见水位下降多少,余祈不免觉得照这样喂下去,得累死她的小花魁。 “要不我自己来?” 余祈抬手,正要接过来碗,只是才覆上去手。 美人便轻皱了下眉,唇瓣抵着她方才用过的勺子,喝下去一口,“……还是热的,妻主不急这一时。” 丝毫没有介意用一个勺子的事情。 余祈瞧见小花魁对她没有嫌弃的意思,便弯眸,将粥往他身边推了推,“知锦也要注意些身体,之前还听见你咳嗽,应该要多补补。” 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喝粥。 黏黏糊糊的,喝起来又慢,会耽误她时间,况且余祈不太习惯用粥,以前也只有胃病犯了的时候勉为其难地喝上几口。 要不是小花魁亲自给她端过来,余祈大概看都懒得看这粥一眼,毕竟是被她早就打入冷宫的食谱。 美人垂落睫毛,拿着碗的手也放下了些,将粥搁置在桌面,落下不轻不重的声响。 余祈眨巴了下眼睛。 “那妻主便自己喝吧。” 他的嗓音似乎重回了疏离的感觉,叫人听不真切,总觉得有几分莫名的冷意。 可瞧着他的眉眼,也看不出来是生气了。 余祈亡羊补牢,端起来碗放在小花魁的手心,软了态度,“不是不想你喂的意思。” 有了台阶,美人自然顺势下了。 他重新给人喂食,眉眼不禁流露出几分担忧之意,喂了一会,才开口道:“妻主今日午膳,没吃几口便停了筷,不吃些东西总归是会难受的。” 余祈点头,耐心地听着。 她这些天胃口不好,实在吃不下东西,没想到被小花魁瞧见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刚才是她误会了,小花魁其实是在担心她的身体健康问题。 她顶着反胃的感觉,继续咽下米粥,直到碗里的粥见底,方才停了下来,只是安静不少,对待小花魁的话也是简短的回几个字。 担心说多了会有吐出来的迹象。 唇边被美人擦拭掉黏湿的感觉,余祈顿时觉得反胃感好了一些,她随即扬起来一抹笑,对着小花魁夸赞道:“好吃。” “妻主喜欢就好。” 美人眸子里带了几分柔软,叫人收拾了物件,便重新拿出之前的纸张,上面大多是一些律法之类的记录。 余祈也只是匆匆扫过两眼,便借口有事出了门,在外面扶着柱子捂唇干呕了片刻,休息了好一会才准备回去。 只是才转身就被身后的揽星喊住。 “小姐,南止出事了,可他不会说话,比划的是什么我们也看不懂,这要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 余祈字说多了几个,又有些反胃的念头,只觉得喉管里哪哪都不舒服,她脸色差了几分,继续说道:“弄清楚是什么事情,秉公处理就是。” 只是转念想起来南止不会说话的可怜模样,难免皱眉,“若是别人欺负了他,也别让他受了委屈。” 第70章 自取欺辱吗? 马车停下, 含泪的美少年坐在榻上,眉头微低,他略微一抬头便瞧见了物件, 从锦上摸索, 后知后觉拿起一个木质的牌子。 上面的字迹工整, 入木三分。 少年的指尖微颤地抚上凹凸不平的地方,短短二字就叫他心底欢喜,眼眸里的泪水却止不住, 断了线地往下流。 “楚公子,已到了宫墙门外。”外面的人弯着腰,头上两条红色的丝线往下垂着,发髻盘起。 车帘里的楚倾绝一顿, 他将木牌收于袖口,仿佛要抵着这块冰冷的木牌说尽心底的亲昵似的。 只是这木牌的亲手所刻之人, 他恐怕此生再难相见了,于是楚倾绝垂眸将手中的木牌压在心口, 缓慢诉说着他的情意。 总之余祈也是再也见不到原主了。 原主的心愿已经解开, 她往后砸再多的银两也无济于事,神豪系统不能再帮她见到原主。 “小姐,可是他比划的东西, 我们看不懂, 没办法知道实情如何。”揽星继续接着方才的话对余祈说话,“他好像是想要见小姐一面。” 余祈点头:“好,我去一趟。” 她转身回了屋子,同小花魁告别, 说她在外的酒楼有事情需要处理。 美人只清浅地弯眸,似往日温情模样一般颔首, “妻主要做什么,不必提前与我知会的。” 余祈弯了眸子,握着他的手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方才和揽星一同离开。 屋子的红炭烧得正红火。 美人身上披着薄袄,雪白的绒毛圈绕住脖颈一侧,被火光的暖色衬托得有几分暖意,将他的眉眼温和许多。 但自从对方离开,他始终安静的。 屋外的青竹手心揪着衣裳,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进去,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气后便进了门,开口道:“公子,东西已经收好了。” “嗯。”美人眸色淡淡,漆黑的瞳孔仿佛无法专注聚焦一般。 屋里燃着的红炭盆被青竹往里推了推,避免烧灼到公子的薄袄上,青竹鼓起勇气道:“不如公子与小姐问清楚。” “问清楚?”美人的嗓音极轻,字句仿佛落入炭火烧成了灰烬。 他起身,将原本封存了一段时日的古琴摆放在桌前,指尖抚摸过每一个琴弦,“我知晓迟早会有今日,问清楚又能如何?” 自取其辱吗? 他向来不想将他自己处于那么难堪的境地。 “你那日都听到了什么?怎么不与我说。”谢知锦突然提及此事,就连青饮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公子说的是何事。 他踌躇了好一会。 少年却是随意地拔了两声弦,“府上,我并非只你一位侍从,青饮,你跟了我许久,应当知道我不喜欢被瞒着。” 青饮利索地跪了下来,俯身磕头不敢抬起来脸,后背都有些凉意,“公子,并非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姐她新识的……” “好了。”谢知锦抬眸出言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下次,不用帮她瞒着我。” “不是小姐要我瞒着的。”青饮决定还是为公子的未来考虑,毕竟现在已经入了府,公子若是心死那往后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青饮又磕了几个头,“是我担心误会了小姐,所以并未告知公子此事。” 谢知锦并未再说什么,只抱着琴去了偏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伴着雪景与琴作伴。 美人抬手接下来亭外一手心的雪,仿佛天底下最漂亮的雪色在他指尖一般,衬托的肤色无比剔透,他的指腹微红。 并没有想象中要落泪委屈的模样。 只是心口沉闷的感受,让他的身心隐约有些不适应,大概是察觉往后对方不会再倾听他的委屈,所以连表面的情绪也不敢有了。 琴音安静悠长,却始终抚不平他心底的难受。 美人起身入了雪中,纷纷飘荡的雪落在他墨色的发上,宛如珠宝装点,美人的睫毛上也落下几片雪花。 薄袄落了地,只一抹颜色的衣裳,他随处寻个地方站着,身形单薄地站着,直到青饮过来传消息,才将他从雪色里扯回凉亭。 “公子,为何要作贱自己,并没有实证的事情,公子难道就要去寻死吗?余小姐知道会伤心的。”青饮把他身上的雪给拍散,连忙叫人去取来厚重的袄子盖在他身上。 “世间女子皆是如此。”他唇瓣微张,轻声道:“可是她答应过我的。” 说好只他一人的。 原来,竟只有他当真了吗? “所以肯定是有误会,公子你想想,小姐走的时候不也是和你先说一声吗,她心底肯定是有你的。” 青饮一见人还能说话,便尽可能地扯拢袄子,将美人一身的冰冷给盖住,“公子,只要问清楚就好了。” “不会好的。”美人微睁开眸子,视线里是亭子的摆设,他偏头看向外面的雪色,“是她亲手刻的,我看见了。” 谢知锦的语气平静。 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又好像难过透顶以至于没办法再分出多余的情绪出来,总之他整个人的状态极其不妙。 青竹已经喊人去请大夫了。 远在药铺里的余祈打了喷嚏,总觉得有人在说她坏话似的,她才当了次简单的判官解决了南止的事情,正在酒楼附近的药铺检查身体。 实在是最近胃口太差了些。 余祈不免觉得奇怪身体的反应,她一直都是熬夜高手,怎么可能一穿越身体就撑不住几天。 “小姐身体健康,并无问题,如果出现您说的这种症状,或许是水土不服,我这边给你开几副药方,饮食用清淡些就好。”大夫将把脉的手收回,随后便直接开了药方,抓了药,递给余祈。 余祈沉默片刻,她不禁问:“真的没问题吗?我有时候还觉得头晕。” “小姐近些日子放松些心情,调节会便会好起来的,多开药方并无益处。” “好的,多谢。”余祈只得接下来包好的药材并付好钱。 虽然没查出来病是好事,可她总觉得身体的反应没有作假,她的身体总归是有些不适的。 但她不太懂医术,自然大夫说什么便听什么。 她顺便也给受伤的青饮看了大夫,好在对方只是身上脏了些,身体还是健康着的,身上的伤口痕迹也不重。 是酒楼里一些惹事的顾客欺负了南止,因此他这才受了些伤,腿上擦破了皮,摔出血迹了。 余祈让人扶着他回酒楼的住所休息,顺便看了眼酒楼的生意,意外的发现还是不错的,总归是比之前惨淡的模样要好许多。 吕易之等人脸上也有了笑脸,没有之前那样心事重重的模样了。 南止比划着手势,大约是在说些感谢的话,余祈随便轻点着头应了下来,她随意地指着外面的街道,问他,“你选几家。” 小哑巴不明所以,只站在外面顺着余祈的心意随意地指了几家。 余祈便直接让揽星去与人商量买下来的事情了,不讲价就直接拿下来那几家楼,速度极其地快。 返利高,消费高对余祈来说只有好处,听着系统到账的声音,她心情都好了些。 她将地契之类的契纸从揽星手里接过,递给南止,语气温和随意:“是赔礼,在我的地方让你见了血,深感抱歉。” 至于南止的手势动作,余祈眨了眨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已经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不用太客气,这样子你才愿意帮我的,对吧?” 小哑巴眸里的视线迷茫,继续弯着指尖,比划着什么,还想将契纸推还给她。 「我需要帮你做什么?」 余祈再一次看懂小哑巴的话,她挠头仔细想了想,“你帮我管着这里,以后还会给你买别的东西。” 小哑巴朝她摇了摇头,漂亮的眸子里只剩下几分落寞,似乎是毫无办法的垂眸,垂头丧气地抬手比划:「我不会,帮不到你的。」 “学,让揽星教你。” 低头的少年这才抬起下颌,脸上却始终灰扑扑的,只留下那秋水的眸子,灵动清透,仿佛单是瞧着他的眼睛就能明白他的心意一般。 他点了下头,眼眸微闭,想起来什么,又比划道:「能不能让她们出去,我有话想对你说。」 余祈应了声好,让她们去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南止不会说话,就算比划的话,好像全场只有她一个人能看懂,不过既然对方这样要求,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 毕竟又不是很难的要求。 「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他咬紧了唇,神情里有几分恍惚的紧张,不自觉地放缓呼吸,继续比划,「我想洗掉脸上的脏东西,你可以保护我吗?」 余祈倒是没想到这个。 她回想了手上的势力,发现她自己在京城好像都有些危险,于是便摇头道:“抱歉,我现在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要少些出现在人前,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先回去了。” 在外面待了一下午了。 事情都解决了,她倒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至于南止的真实容貌,她大概也知晓一二的,毕竟对方与她的故人眉眼极像,想来面容也是一致的。 总之是非常好看的。 只是临别之时,少年从袖口拿出一只粗糙的珍珠在她手心,眉眼恳求,「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别的能给的,希望这个你能收下。」 总之对南止来说,是很贵重的东西,许是这几日攒下来工钱买的,余祈拿在手心便知道这东西的成分足,她刚想还给对方。 就见南止的眼神又软了几分,似乎就要当着余祈的面哭了:「你不收下,我实在没办法安心收下你的东西。」 70-80 第71章 帮忙处理 余祈突然觉得看懂南止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她没办法装傻, 只能将东西收下,“没有下次。还有,这几间铺子, 不是送你, 是预支给你的报酬。” 她话音落下, 将珍珠握住,随即便告别出门了,大概率是瞧见生意景气了些, 底下楼里的小二都欢喜着脸。 “小姐,青饮派人传来消息,说公子正昏迷不醒。”衔玉欲言又止,说完话便视线下垂。 “先回去。” 余祈跟着她一起下了楼, 外面的吕易之正迎上来,“小姐, 瓷偶的事情……” 余祈抬手摆了摆:“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她语气焦急,身边跟着的衔玉表情似乎也不大好, 话音刚落便直接侧身出了门。 “小姐莫要心急, 已经安排医师了。”衔玉抵着头,看清楚她的表情,但神色微淡。 “怎么会突然昏迷?”余祈握着缰绳, 看着被清扫出一条道的街道, 扯动绳子,让马车走得更快些,“今日不该出来的。” “小姐。” 衔玉突然唤了她一声。 余祈侧过头,稍显疑惑, “怎么了?说话。” “原先小姐说过,属下和揽星都应该以公子为主, 现在还是吗?”衔玉不动声色地接过来她手中的缰绳,视线认真地望着前方的路,“小姐的心意,可是有所改变?” 余祈抬眸:“现在,以后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今日小姐刻的木牌里,就是那些被小姐偷偷埋在雪里的木牌,不小心被公子瞧见了。” 余祈一脸茫然。 想起来原主借用了她的身体,便很快明白了这些事情的缘由,应该就是原主刻的木牌。 她望着衔玉的眼神始终坦荡清澈,轻点了下头,“刻的木牌,上面写了什么?” “小姐不清楚?”衔玉看她的表情也有些不好开口,“大概都是一些写楚公子是正夫的意思。” “什么?” 余祈扶着额头,想不通原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后悔自己草率答应让原主暂时借用她的身体。 “没有那个意思,我回去和他解释清楚。” 真是完蛋。 好不容易和小花魁建立的信任,感觉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小花魁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她相处。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余祈轻咳嗽几声,“他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昏迷不醒的?” “小姐恕罪,依公子的性子,小姐应该清楚他并非是故意昏迷的。” 衔玉嘴上说着恕罪的话,手上的动作不停,扯着缰绳神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余祈也没有继续纠结前一个问题,心里只想着早些见到人,到了府门前,跳下马车直接往主屋里走。 屋前的青饮拦着她,抿唇道:“小姐,医师看过了,公子现在睡下了。” 只是他的眼神止不住地往里面瞥。 余祈心下了然:“是不想见我?” 她不想和小花魁有什么误会,也明白一时之间没办法和人解释清楚木牌的事情。 但实在没办法放着人在里面委屈。 没有顾及青饮的阻拦,她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画黛则是将青饮拦住不让进去,顺手还将门关上。 屋内安静,炭火还在烧着。 她走近了,才发觉对方闭着眸子仿佛真的睡了一般,只好在床边蹲了下来,替他额前理了理肆意散乱的碎发。 余祈一路奔波,身上都是风雪的寒意,就算有炭火,一时半会自然是散不尽的。 床榻上的美人似乎有所察觉,轻掀开视线,落在她身上,安静默然地扫视了她的全身,尤其是裸露在外的脖颈一处。 “妻主不如上来休息?”他边说边偏过去头咳嗽了几声,“不过我身体不太舒服,恐怕一时半会不能伺候妻主。” 他只字不提木牌的事情。 余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注意到小花魁的用词,只觉得问题似乎有些严重,“我刚才从酒楼回来,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所以就不上来了。” 美人轻眨了下眸,似乎是在等她的下一句。 “你还生气吗?” 她仔细思考该怎么解释,主要是她压根就不清楚原主刻了些什么字,只听衔玉说了,这才略微知道一点。 “妻主知道了?你的东西我安排人收好了,就在第二个格子里。”他随手一指不远处的位置,神情平静,“不如我帮妻主取来。” 他方才有动静起身,就被少女隔着被子压下。 “我自己来,你还病着,多躺会。”余祈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从那地方取出来五六个木牌。 是残次品,有些刻到一半就停了。 大约是刻字的主人觉得不满意,有些还有被划过的痕迹,只是大概时间匆忙,仔细辨别还是能瞧出具体是哪几个字。 余祈越看越觉得头疼。 倒真是如衔玉所言,一点夸大的成分都没有,上面赫然是正夫二字,连倾绝二字刻得也笔画勾勒得有棱有角。 “不是妻主的东西吗?”美人抿唇,面色上没有太多病弱缠身的惨淡,漆黑的瞳孔意外地含着几分疑惑,“或许是我弄错了。” 是很好的台阶。 余祈可以直接顺着台阶下来的。 “是,也不算是。”余祈面对小花魁还是没办法说假话,她将木牌重新放回去,转过来看他,“如果我要娶他,不会想着要退婚。” 床榻的美人坐起来身子,余祈走近堆起来枕头靠在他的身后,扶住他,“我与他的婚事,明天就会解开的。” “既然如此,不如妻主都烧掉吧。” 他倚靠着枕头,握着她的手心,唇瓣微启,“妻主是不舍得吗?” 美人的指尖修长笔直,落在她的手心上,能感觉到他的皮肤微烫,大概是身上的病还在烧着。 小花魁的话不得不听,她起身将那屉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利落地扔进炭火盆里,心里悼念了下原主。 “没有不舍得。”她转身回到床榻边坐下,察觉到他的手微烫,这下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怎么这么烫?你再休息会,我不打搅你了。” “故意的。”他轻声说着,眉眼清冷,指尖勾着她的手将距离贴近了些,靠在她的肩上,“病了,妻主才会来见我。” “妻主酒楼的话本里有这样假意病重的故事,是用来争宠的手段。” “妻主知道,我在和谁争吗?” 美人低声宛如呢喃一般细语,期间还伴随几声虚弱的咳嗽,实在惹人怜惜。 “谁?”余祈只是才说出一个字,就感觉到美人的指腹压住她的唇瓣,止住了她的声音。 靠在她身上的美人缓了片刻,继续道:“不知道,不知道在和谁争,也不知道在争些什么。” 他浑身滚烫,意识却格外清醒。 “抱歉。”余祈还是觉得是她自己没有处理干净原主的事情,倘若她与原主约定清楚,也不至于让小花魁误会。 “妻主为什么要道歉?”美人从她颈窝里抬起来,眸色里有几分沉浮的莫名,“总是如此,有些时候,就会分不清楚主次的。” 他随口说着这样的话。 唇瓣轻蹭在她的侧脸,微热宛如花瓣擦过的触感始终围绕着她,但当余祈偏头亲他时却被避开了些,他停住动作,解释道:“妻主,我现在病了,要小心些。” 如同带刺的花,仔细与要采撷他的人商量着花刺的问题。 “好吧。” 余祈揽抱住他,没有太计较这个,继续承受小花魁对她的主动,摸着他的发丝,却发觉他身上越发烫了,只有手中的发丝冰凉。 系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余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陪人躺在了床榻上,小花魁的衣裳也松垮敞开了。 心疼小花魁还病着,她扯着被子将人拢住,摸了摸他的头发,“今日先不做,等你病好。” 肤色雪白,哪怕是被衣裳遮掩,也依旧让人好奇底下的风景如何。 美人抿唇,视线困惑了些许,指尖先是摸了摸少女的额头,这才摸了他自己的,明白身体的滚烫之意,他并未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他道:“没事的。” “会小心些,不会将病气染给妻主的。” 不是因为这个啊喂。 余祈按了按眉心,软了态度:“刚才知锦不是说身上不适吗?不如等好起来,再行此事。” 真要把病了的小花魁做了,她会良心难安的好不好,真的是太丧心病狂了。 “不会生妻主的气。”美人突然在她耳边道,气氛旖旎,他的嗓音还带着方才亲昵的气息,“只是妻主,不打算试试病了与药效发作有什么差异吗?” 一向清冷的人,开口说些暧昧的事情,任谁都容易被他勾着顺从他的心意行事。 “妻主一直推脱,是不欢喜知锦了?”他垂了眸子,再次侧脸咳嗽了几声。 仿佛常卧病榻的公子想要出门散心一般,是再简单不过的请求却还是不被同意。 此话一出,什么理由都被堵死了,尤其是余祈对木牌没有合理的解释。 只是原本松散敞开的衣裳,被美人勾着她的手顺势展开,上面像是金色丝线一般勾勒,缀着是当初那娇艳欲滴的花瓣。 顺着衣裳往后腰也有些残留的花枝藤蔓。 余祈的视线难免落在了这上面,美人垂眸扫过她一眼,明白她的注意力全然被他精心抹上糖浆的地方吸引。 心底那烦躁不安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些,如同找到了安身之所。 他喜欢对方如此专注而新奇的视线,仿佛他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是用糖浆所制,只是恐怕晚些时候就要化了。”他睫毛轻晃,指尖压住花瓣的边缘,“不如妻主现在帮知锦处理些。” 第72章 不解风情 面前的少女顺着他的动作触碰到已经凝固的糖浆之上, 颇有几分不解风情地用指尖将糖浆戳开。 “你病了,抹这些在身上做什么?”余祈总感觉小花魁哪里怪怪的,虽然此刻的气氛暧昧, 但她不得不放空大脑一瞬。 被剥开糖浆的地方显然有了红印, 宛如花瓣碎了些边缘, 变成虚浅的红色蜿蜒连接。 她实在看不下去,起身出去接了盆热水,仔细用锦布擦掉他身上残留的糖块, 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又甜又黏的味道,许是被人特意调制过,并未叫人觉得甜过了头。 热熔的糖浆冷却凝固,附着在他选好的位置, 此时却是功亏一篑地被抹除干净。 少女并未是被吸引,反而亲自抹除掉他身上的痕迹, 美人垂眸,心口逐渐酸胀, 他面上却还是清冷的模样。 只是眸里的神色弱了几分。 他感受对方温柔地擦拭, 侧腰还露在外面任由对方摸着。 因为动作仔细,少女贴过来时,总会扶着他的腰开始擦拭掉身上残留的糖浆。 凝固的糖浆遇上了温热的巾帕, 不免黏腻了些, 叫他有几分别样的情绪翻涌,少女的手又毫无顾忌地摸着美人平日里遮掩的地方。 美人垂下视线,被按着擦也没有反抗的举动。 或许是他这次选的方法,是妻主不喜欢的, 下次要再想些别的才好。 至于别的事情,他一想到就无法止息心底的难受, 只能尽可能压下去,安抚自己,如今能陪伴妻主左右便已经是足够。 至于正夫之位,他原本就不应该奢求的。 在妻主身边待了段时日,都差点忘了他原本只是兰城的花倌淮竹。 所以,作为花倌,做些讨人欢心,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不断在心底这样劝说着自己,只是总有些异样的情绪波动在左右他的决定。 屋内虽烧着炭火,但始终没有被窝暖和安心,美人的腰腹接触了空气,哪怕被湿热的锦帕擦过,没有照顾的地方还是会觉得冷的。 但他始终安静接受。 或许是身体微烫,还发着烧的缘故。 余祈迅速解决了他身上这些糖浆的问题,确保他身上不会有黏糊的情况出现,方才准备出去,只是才收回锦帕,就被勾着手。 美人纤细的长睫轻扫,瞳孔专注,清冷得宛如天上仙子一般,此时却乖巧地询问她,“妻主,留下来陪我,可好?” “不会将病气传给妻主的。”美人还补充着,对她保证。 他今日的话太多主动,面上情绪却极少。 余祈觉得他心底还是在意木牌的事情,但她实在没办法直言她并非原主的事情,更别提魂魄一说,总觉得说出来后,诓骗的嫌疑会加重。 “好,我陪着你。”她将帕子扔回盆里,顺手也将人重新压回被褥里,省的待会又冷到了他。 她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外衣也解开了,自然没理由再下去。 余祈便陪着小花魁躺着。 姿势正躺,她的视线一偏,边上便是美人墨色的发丝落满,对方并未休息,察觉到她的视线便看了过来,轻微缓慢地眨了眨眸子。 明明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可却莫名叫余祈感伤起来,总觉得对方心底有些委屈掩饰了下去。 四下安静,只有她们的视线相接。 “木牌不算是我刻的。”余祈只觉得嘴巴干巴巴的,说出来的话也毫无佐证,“是有人所求,这才刻的,不是我的心意。” “如果我喜欢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拒婚。” 她在屋里一直不肯答应婚事,小花魁一直陪伴左右,不应该不清楚这个。 “嗯。” 不知道是不是信了,美人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眸子,原本正躺的身子此刻也侧了过来,似乎是压到了什么东西,他轻微地蹙了下眉。 指尖顺着腰侧被硌到的地方取出来罪魁祸首,是一颗珍珠,他并没有这样材质的珠子,便在被褥中扯了扯少女的里衣,道:“是妻主衣裳上缀着的珠子?” 手心被小花魁塞来物件。 余祈茫然地从被褥里拿出东西,发现是南止给她的那颗珍珠,面前是美人的凝视,她倒是直接将珠子随意寻了处地方放着。 “不是我身上的,是别人送的。”余祈离珠子的位置远了点,靠近小花魁些,“礼尚往来的物件,不好拒绝,并不是一定要收下的。” 她多解释了几句。 美人并未想太多,嗓音冷清:“妻主这般紧张,我还以为是男子给的物件。” 余祈没想到小花魁一开口就直戳命门。 她打着哈哈干笑了两声:“确实是男子所赠。” 好吧,看来在小花魁面前,她完全就没办法选择说谎。 余祈无助望着床上的帘幔,继续为自己辩解几句:“没有紧张,是怕你误会,所以才多说了几句,我和他,只有利益往来,没有别的。” 这可是返利一比一的摇钱树。 她实在太难对钱说不了。 只是这解释要多苍白就有多苍白,余祈正想说点别的补充。 “妻主说的,淮竹自是信的。”美人轻声迟缓地说完,语句里又换回了原来的自称。 余祈顿感不妙,连忙把人抱在怀里:“不是说好,将名字改回去了吗?” “妻主不喜欢就不用。” 他在怀里也很安静,指尖完全没有动作,仿佛被舍弃掉丝线牵引的傀儡玩偶。 记得自己的来处,他心底才能平和些。 他低下头,搭在少女的脸颊一侧,用唇瓣清浅地覆过,仿佛这是他唯一能吸引对方的地方了,于是只能依靠这样的行径换取对方的在意。 余祈被缠着亲,可对方又不准她亲,说什么会染风寒,不想给她染病之类的话。 她忍无可忍,抱着小花魁的额头覆上一个亲。 “受了委屈,就和我说清楚,发些脾气也没关系,我又不会因为你使性子就不喜欢你。” 少女话停了,被她按着亲的美人也跟着停了一瞬的呼吸。大概是对方现在还是对他娇惯纵容的态度,所以哪怕是亲眼所见,他也觉得是他一时想错了。 余祈叹气。 这下好了。 她原本就被小花魁这死不开口的性子整得有几分暴躁,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染了风寒,直接咬着他的唇瓣就下口了。 美人还来不及思考她刚才的话,就被她拉着沉浸在唇齿相依的气息里。 他意识稍微清醒些,指尖推了推少女的肩。 余祈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就是见不得小花魁明明心底不舒服却要忍着的模样。 “谢知锦,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压着身下的人,稍微起来了些,双手撑在他的两侧,视线落在底下人眸色混乱,唇瓣水润的模样上。 大多这种时候,余祈知晓对方害羞的性子,不会太过分地调戏看他。 但现在不同以往,也不是在调戏的意思,只是她觉得需要问清楚这件事情。 “我之前在兰城问过你的那些话,依旧算数。如果只是寻求庇护,我可以一直养着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很好,底下这可怜的小花魁,余祈要开始设圈套和陷阱了。 她状似难过地叹气,摸着他的唇瓣:“如果真的喜欢我,面对这些,你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看来是心底没有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好让小花魁能与她和盘托出心意的事情。 但没想到底下清清冷冷的美人落了泪。 差点忘记小花魁是个潜在的哭包了,药效发作缠着她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子哭,有时候是细微的呜咽声,不过很多时候都是无声安静地哭。 仿佛只是生理性的反应,而不是他真的伤心落泪了。 余祈慌不择路,连忙俯下身,擦掉他眼角的泪痕,“不是,我说错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你先别哭。” 她一连串地说完道歉。 底下的美人却是偏过去头,努力平复心底的情绪,唇瓣微张,缓了好一会才有声音,“那颗珍珠,是谁送的?” “是酒楼里的南止。”余祈迅速地回答,生怕慢了底下人又要哭了,她连忙收回压制的腿,在一边乖巧地躺下,把人抱着,“我之前在巷子里救下来的,他没地方去,就放到了酒楼里。” “但是我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他对我有些用处,所以后面才留着的。” 她仔细地交代完全部的事情,不免担心小花魁还是不信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下次你可以陪在我边上看着的。” “绝对清清白白。” 要不是对面的人是小花魁,余祈是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她还要这样同人解释清楚她的所作所为,毕竟她一向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惯了。 可是面前的可是小花魁。 她实在没办法不哄着。 面前的美人缓解了情绪,大概是被她的话给触动,眼皮微抬,漆黑的眸子里还有水色,“妻主其实不需要和我解释的,在风临国,不会有男子如我这般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 他用这样的词来评价自己。 “其实不用哄的。” 他自己就足够能哄骗好他自己,劝慰自己接受也只是时间问题,在风临国,他的处境已经比其他人好太多了,现如今的计较实在是太逾矩了。 不应该和妻主计较的。 哪怕妻主说只他一人的话,也不应该真的放在心上的。 余祈感觉自家小花魁又陷入了怪圈里,他眼神里暗色忽隐忽灭,总有几分病态蔓延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身上的病气加重了。 第73章 不舍得 “怪我没有提前和你说一声, 我的举动实在是叫人误会。”余祈擦干净怀里人的眼泪,“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想要你走,我舍不得你的。” 天杀的, 她居然把小花魁给弄哭了。 美人身子还烫着, 大概还在烧着, 他的呼吸变得微弱了些,眸子里的水色被她哄着稍微好转了些,也不再往外滚出来。 他轻摇头, 却发觉头被晃荡得有些痛,便停下来,贴着她的手心分散脸上的热意,“嗯, 妻主的真心,知锦不该反复怀疑的。” 总是因为细枝末节的事情, 他便会觉得对方骗了他,无非就是从未经历过别人真心, 常常是被舍弃的那个, 这才没办法完全依托并信任别人。 妻主不是别人。 只是他的身体经历了一下午雪的洗礼,烫得厉害,与盆里的红炭都有几分相近。 “好了, 你先休息会, 如果醒来还有没问清楚的地方,我再回答给你听。”她见小花魁眉眼轻松了些许,这才放松了些。 含笑扶着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小花魁身上实在好闻,搅得余祈也有了安神休息的想法, 她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肩,“不用总和风临国的男子比较, 你不一样的。” 世间男子,无非就是相貌差异,离了这层皮,底下的骨头都是如出一辙的无味。 谢知锦不太明白她说的话。 但他喜欢这种独一性。 神情终于松散了些,美人轻声在她耳边轻喘了口气,似乎是烫的难受,让他忍惯了痛的人都忍不住舒缓。 “知锦?” 美人的唇瓣覆上,将少女温和的嗓音含住,他轻声地依靠着这份温软的触感分散身上的难受。 如同骨头敲碎碾压,他浑身都痛得厉害。 原先一直被情绪主导,倒还能暂且不注意这些,如今全部说清楚,安静下来,这份难受就显眼几分。 心底又起了卑劣的心思,他没有选择独自忍受,而是让身侧的人知晓他如今的情况有多差。 他退后了些,额头抵住少女的颈窝,缓慢平息着这份主动过后带来的紊乱。 “抱歉。”美人小声道着歉。 清润好听的嗓音总有几分青涩的喘意,叫人听着就忍不住弯眸安心受他的蛊惑。 余祈便是如此。 小花魁的声音好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尤其是每次气息不稳时,最为动听。 “你道歉做什么?又没有做错事。况且我很喜欢你这样。”余祈眸子里带着笑意,抚着他的后背,让他能快些缓过来气息。 “病了,不应该对妻主这样。” 见对方似乎真觉得愧疚,余祈笑了笑,“没关系,反正前面就亲过了,要传病气早就传了。” 她的话语没有丝毫遮掩。 饶是今天格外主动的美人都有几分招架不住,他只能贴着对方的颈窝,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余祈的这些事情并未被对方追究到底。 他似乎也不敢深究得到不想听的答案,也不想对妻主有更多的猜忌和不信任。 已经将身子交付给对方,其实早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只是对妻主始终存着几分独自占有的心思。 这是不对的。 至少在这里,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美人并未再细想,他现在只想守着眼前温存的模样。 他原本还想和妻主说些话,只是身上的病痛弄得他虚弱不堪,眼皮重地压下,睫毛无措地想要抬起眼皮却丝毫不动。 他毫无办法。 只能靠在对方怀里睡去。 余祈看他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她刚才应该问清楚医师看过后的处方是什么。 她倒是没有什么急着要处理的事情,便直接一觉陪着人睡到天明。醒来时也是去探身边人的温度,发现降了的时候眉头才松开。 没办法。 小花魁要她陪着,余祈也不可能中途离开,便弯眸等着小花魁醒来。 期间一点打搅小花魁的想法都没有。 被一直注视的美人睁开眸子便是少女笑意盈盈的模样,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他的模样。 “早。”余祈和小花魁小声打招呼,怕他还要补觉所以没有太大声。 美人呼吸微滞,向来逻辑流畅的大脑此刻略微迟钝,他抿唇道:“妻主是早就醒了?” “也就刚刚醒来,你还可以再睡会。”余祈在被褥里安然地躺着,指尖还搭在美人的腰上,“铺子和酒楼的事情,以后我会少去的。” “妻主。”美人的视线茫然。 “不是完全因为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沉迷美色不管商铺,只是我最近要做些别的事情。” 比如和皇女的交易。 余祈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拿不定主意。 “当然,我也想留时间多陪陪知锦。” 她想起来什么,提议道:“我听说京城还有些出奇的玩意,等你病好了就一起去。” —— 轻柔纤细的花梗,梗上却凄凉得没有一片花瓣,只是这光秃秃的花梗面前,美少年垂眸,倒是令人觉得宛如雪莲一般为之倾倒。 曲线玲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层层轻纱交织叠起宛如花瓣堆积一般,华美娇贵。 “让我回来成亲,是有病吗?”陆识遥攥紧拳头,原本他就是一个外室生的孩子,家里人都不愿意将他接回去入祖籍,结果如今说什么无后的话,又强行拉他回去。 因为在家中,他脸上没有面纱遮掩。 脸蛋清新脱俗,一瞬间叫家里的人觉得叫他成亲攀关系的事情更有可能成了。 他不得已假死脱离黑市的身份,以免被发现律法处置,只有心腹之人才知道他还活着。 “公子莫要说些惹老太太生气的话。”看管陆识遥的下人警告他。 陆识遥知道,这里面必定有楚倾绝的手段,毕竟他之前坑了楚倾绝被关在家里,现在轮到他被抓回来,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手段狠辣,以外室里的父亲性命威胁他回去,如今父亲的性命在她们手上,他实在没办法逃离。 “三日后的嫣红宴,公子莫要错过了,老太太交代的话你可记住了?” 陆识遥冷眼扫了眼那下人,没有回答便收回视线,“消息递到了,就滚出去。” “公子……”他还要说些仗势欺人的话来,就被一脚踹出了屋子。 捂着肚子吐出来一口血。 屋子里的人不慌不忙地走出来,“狐假虎威的玩意,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实在不同于寻常公子,动作粗鲁,直直将人踹出好远。 果然是被养在外室无人管教的小畜生。 底下的下人憎恶地想着这样恶毒的话,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去找老太太告状了。 陆识遥还怕他不去告状。 堂堂黑市里的黑狐大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面对看不惯的人,他自然就是一脚踹过去了。 老太太对他有所求,连带着他的父亲,也不会轻易去动,毕竟对方知晓他身边还有高手保护。 鱼死网破什么的,对方比他更不想见到。 被踹的下人连滚带爬冲进老太太住处,直接添油加醋说着陆识遥的坏话,涕泪四流。 老太太一杵拐杖:“没出息的东西。” “有爹生没娘养的玩意,真把他自个当陆家人了,要不是若若惨遭不测,哪里轮到他回来。” “你在屋子外守着,别让他跑了。” 底下有人提醒:“只要将他爹捏住,他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谁知道,野东西恐怕连孝字都不会写。”老太太明显对陆识遥看不起,她浑浊的眼珠转了好几圈,“宴会里,一定不能让他出差错。” “可他对陆家有怨恨,嫁入高门岂不是会报复我们?” 老太太轻嗤一声:“宴会只不过是个过场,让那几位大人物瞧他的相貌是否过关而已。他嫁过去,能活着就不错了。” “倒是生的好样貌,和他那个爹一样的浪荡模样,总归是富裕一生,他恐怕这辈子都未曾碰过富贵生活。” 她实在看不起对方的出身。 但凡是若若还在,去趟嫣红宴那也是安排高门贵客,才不会给他推些这种给陆识遥的货色。 贵人小姐里总爱传出些话。 说是余三小姐与楚公子的婚事不了了之,原本还在京城红火的消息像是被突然压下,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但并未有人亲眼见过,很快众人愈发觉得之前谣言来得太快,况且丞相与太尉关系并不好,说婚娶单是听着都觉得是假的。 另外的消息便是些皇家的消息。 无非就是大皇女与二皇女之争愈演愈烈,颇有几分不止歇的意思,众人一时之间犯了难,站队的话也总被拖下水,没办法稳居中立。 查出太尉军饷一事便是二皇女做出来的事情。 若不是太尉也是遭人算计,恐怕她就不只是三年俸禄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皇位之争,总是会伴随着些血流的事情。 余微织便是在这其中周旋,与二皇女交好的同时,她同样也在为她自己找寻退路。 桌子被人一剑劈得散架,余微织只是来酒楼与二皇女刚练完箭术用饭,又遭到了一波暗杀。这种日子,让她提心吊胆,她没办法在二皇女左右安心待着。 特别是她压根就不看好二皇女。 大皇女明显更胜一筹,可母亲还是为了这微弱的可能性将她丢了过来。 “你们怎么看?”二皇女收回满是血迹的刀剑,抬手让她们将这里收拾干净,面不改色地换了新的包厢,眉眼放纵,嗓音冷了几分,“怎么刚才都被吓傻了,都不会使箭了?” 第74章 没有这个典故 确实是没有皇女保护贵家小姐的典故。 二皇女都要被这些人气笑了, 她将剑重重拍在桌上,“只会射中靶子的箭术,是没有大用处的。” 她的言外之意是她们无用的意思。 一众小姐都请罪地跪下。 二皇女冷哼一声, 随手指了位, 语气不满道:“你说说看, 方才为什么不出手?” 被指到的人刚巧就是余微织。 她低着头,不卑不亢地回答:“未曾上阵杀敌,不似皇女殿下这般游刃有余, 方才许是被吓傻了。” “你倒是会说,其余人,可以滚了。” 二皇女这样说着,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就出言赶走了其余的人。 其余的小姐如释重负一般,从屋子里离开, 她们大多是因为皇位之争因家中所托不得不来的,因此离开得十分爽快。 这些事情和余祈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只是寻一个解开罪籍的机会, 提供给皇女的就是一些技术和钱财支持, 她不会在谋权里给皇女太多的建议。 但也会伴随着生命危险,因此余祈见皇女都会小心翼翼地遮掩面容,走的也是后门。 她才见过皇女回来, 便被人找上了门。 曲忆水毫无规矩地进了余祈家门, 站在院子外喊她:“你的婚事解开,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知于我,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余祈,你太不地道了。” 她嘴里冒出来一大串讨伐的话, 随后又拿出来请帖,“这是侯府的请帖, 嫣红宴的,你应该也收到了,不打算去吗?” “不去。”余祈才懒得掺和这些事情,她好不如果给自己放个假,在家里陪着人,怎么可能还跑去参加什么宴会。 “里面不少俊秀的小郎君,这可是极少能见贵家公子一面的机会,你居然不肯去?”曲忆水觉得余祈不可思议,“你现在又没有楚公子管着,有必要不去吗?难不成你还喜欢他?” 余祈直接给了曲忆水一个爆栗。 “少胡说八道。” 等下被屋里的小花魁听了,掉眼泪了的话她可一时半会哄不好。 上次都是勉勉强强才通过的。 旧事重提,心里总归是叫人不舒服的。 “要去你自己去,我家里早已有夫郎了。”余祈用敲她的那根手指头摇了摇。 曲忆水捂着头,神情疑惑:“又不是正夫。” “就是正夫。”余祈没好气地回她。 “啊?”曲忆水一拍头,连带着被敲的地方都不觉得痛了,“难怪楚公子不嫁你了,肯定是不愿做小。” 余祈冷脸:“少在这乱说,传出去的话,我就把你家那位的事情说给你母亲听。” 曲忆水捂住自己的唇。 她愤恨地瞪了眼余祈,但没有敢再说什么了。 余祈有着原主的记忆,知晓好朋友的黑历史自然是轻轻松松,这才能这么快拿捏住对方。 她和曲忆水拿酒叙了会旧,聊些以前的往事,有来有回,偶尔曲忆水有些记忆偏差的地方,余祈都能给她拉回来。 好在酒量不错,她没一会就喝倒了曲忆水。 曲忆水哀嚎几声:“凭什么,你怎么总是跟喝水一样简单,你就应该存在于官场之上的。” 她哀嚎完便趴下了,还是画黛安排人将曲忆水抬到了偏房休息。 几壶酒入肚,喉咙里滚烫辛辣。 余祈一身酒气,担心熏到自己小花魁,还特意去洗漱沐浴了一番才回主屋,但喝了这么多,总还是有些气味的。 推开门的时候,余祈莫名心虚,她笑得无辜,凑到小花魁身边:“来了朋友,所以小酌了几杯。” “几杯?”美人望着她一身酒气的模样,明显发现了她身上的酒意不止几杯。 “好吧,是喝了几壶。”余祈靠在他身上休息,顺着酒劲说话,“不要生我的气,我喝酒不打人的。” 美人眼神里流露出疑惑,他有些不解,但还是接过来对方话茬,“没有生气,妻主不打的话,自然是极好的。” 余祈扯了扯唇。 总觉得酒意上来了,听小花魁的话,莫名听出来几分纵容小孩子一样的夸赞语气。 离谱。 她意识沉浮,但总归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因此也只是贴着小花魁休息,并未有什么不妥的举动。 余祈在他肩头勉强抬起眼皮去看他手里的动作:“你的病才好,怎么在弄这个?” 病才好转了些,小花魁又开始拿着衣针刺绣,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在虐待人吧? “不如出去逛逛?”她提议。 反正就是别碰刺绣了。 余祈酒都醒了,她取过来针放在衣裳上,还不忘将衣裳推远些。 “好。”美人颇有几分无奈,只能收回手答应她突然的提议。 木椅被少女弄出声音。 余祈起身,拉着人起来。 “听说闵月湖最好赏雪了。”余祈去拿了件披肩,撩起来美人背后倾泻的发丝,将衣裳给他披上,嘴里的话还没停,“你的琴也可以带上。” 这段日子,她可是特意悄悄练习了箫,到时候拿出来,指定能给小花魁一个惊喜。 想法很饱满。 现实很骨感。 画舫船上的余祈寻不到什么机会,小花魁完全没有要抚琴的意思。 咬着点心,她都觉得嘴巴里索然无味。 “妻主今日去了哪里?”美人视线从飘荡的雪上移开,落在她的身上,还不忘弄掉她发上不小心沾上的雪花,“是酒楼?” “不是。”余祈摇头,看了眼四下船只离得远,画舫船上也都是她自己的人,“是见了三皇女。” 就是她鬼鬼祟祟令人生疑。 “因为要解决罪籍的事情,所以才和皇女联系上的,没有提前和你说,也是因为牵扯太多。” “那妻主现在怎么说了?” 余祈不假思索道:“因为你问了啊。” 船舫的风卷起衣袍,斜飘进来些雪,宛如树叶飘荡一般毫无目的,直到落在地面。 一层层的衣裳包裹,美人身上可以说是被大暖炉包着,原本修长的身型被衣裳撑起的更加立体。 他的手心也抱着暖炉。 是叫他出来散心的,哪怕需要考虑很多的事情,也没有把他关起来。 美人的脸颊贴着袄子雪白的绒毛,如同从未经历世俗的矜贵公子般,根根分明的长睫漆黑。 余祈意外有些熟悉感。 只是她觉得,这么好看的人,倘若见过的话,自己不应该会忘记。 所以很快摇头甩开脑海里的念头,弯眸朝着小花魁伸手,微凉的指尖顺带蹭着暖炉分走一些温暖。 船只在湖中寻了地方停了,任由水波漂流,离别的船只愈发远。 美人终于舍得将琴取出来了。 余祈也顺手摸摸袖口的洞箫,确保万无一失。 琴音绵延,与雪景极其相衬,根根琴弦拨动,余祈等了片刻方才跟着拿出来物件,抵在唇瓣吹着。 琴音未断,只是抚琴的人抬眸看向她。 余祈习惯性地弯了眸子,眼神示意他继续,便认认真真地跟着小花魁的节奏吹响。 琴弦上的指尖在最后的尾音停下,他指尖泛红,刚垂下眸子,就被余祈重新塞回了暖炉。 “别冷着。” 她叮嘱道,顺手将洞箫搁置在琴弦的一旁。 紫竹洞箫吹奏起来,细腻丰富,悠长宁静,与琴音婉转相配。 是余祈特意挑出来学的。 “是特意为你学的,会高兴点吗?”余祈直接开口替自己说话,也没有要瞒着的意思,“这几天偷偷学的。” “妻主天资聪颖。” “自然。”余祈丝毫不客气地应下来,完全忘记刚开始她吹出来的音调乱七八糟的事情。 美人唇瓣微勾出一抹清浅的笑。 在院落里妻主的一举一动,要瞒过他实在是难,他大概早就知道妻主这几日学习洞箫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是为了自己才学的。 雪花飘荡,余祈望着画舫外的景色,她又回头看了眼小花魁的笑意,只觉得雪色与他都让人分不清楚差别。 “酒楼大概是不用去了,听吕易之说,生意好了很多,新的创意他们也会去想。”余祈没有忘记酒楼是小花魁的产业,“酒楼目前是她管着,至于南止,他被分在别的地方了。” 之前有和小花魁说清楚,关于南止的留下,小花魁并没有持反对意见。 但既然小花魁有些介意,余祈便没有再把人放在酒楼里了。 美人随口一问:“妻主让他管铺子?” “嗯,他能让我多挣些银钱。”余祈解释,“所以才让他去做成此事,别人恐怕不行。” “妻主要小心些。”美人低垂着眉,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告,只能简单提醒她。 余祈有些懵:“是怕他卷走了钱?” 一谈到南止,少女张口闭口都是银钱,谢知锦就算怀疑也会被减弱很多。 他只是担心妻主会在别人身上栽了跟头。 “并非如此。”美人摇头否认了余祈说的话,他叹了一口气,“他的来历不明,却能在短短时日内,做好账本,恐怕里面有些隐情。” “你说得对。” 南止一个不能说话,在京城流浪的乞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将安排的事情做得极好,不是天赋异禀,那就是别有所求。 毕竟这么高的天赋,去哪里都能挣得盆满钵满,又何必来她这里做生意。 “是要小心些。”余祈继续点头,然后捏捏自家小花魁的脸,“知锦真好,处处为我考虑。” “我一定会让底下的人好好看着他不出差错,对了,之前给知锦的酒楼铺子里,也可以去安排一些你自己的人。” “为何?”美人不解。 余祈拍了拍他的肩:“原本就是给你的,全部交给我的人,管也管不过来,我后面还要安排吕易之她们去做别的事情。” 第75章 珠子 两个月后。 京城不同于兰城, 一旦有什么新奇的事情红火起来,各商铺纷纷都会出些类似的产物沾些边,就说东来酒楼和四季酒楼打得热火朝天, 其他的酒楼也就有样学样, 出了各种新奇的玩意和手法。 连四季楼的瓷偶雕刻都学去了七八分。 只是这故事始终要差上几分, 大多稍微红火的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改了姓氏的。 可惜赚不了多久,奢贵的公子小姐崇尚的自然是首款新颖, 而不是生搬硬套的瑕疵品,京城消息传得又快,后来的大多夭折赔本了。 余祈这几日都躲着吕易之。 对方总要与她商讨人物的刻画要多浓墨重彩,要多引人唏嘘。 不会带团队的老板算什么好老板, 因此余祈迅速找到地方躲起来,假装有事见不了吕易之, 让吕易之自己拿主意。 这可是骨干员工,完全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余祈避开吕易之, 只递了些简单的消息给她, 便又开始当甩手掌柜了。 “这些,都要。”她躲进了饰品的铺子,风风光光地买些东西准备给小花魁带回去。 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她倒是低调很多, 每日依靠南止那边消耗银钱便能轻松完成续命任务。 只是她才买完这一整个柜子, 抬眼又瞧见别的盒子里装的新鲜玩意,顿时改变了主意,“等等。” 「好巧。」 南止脸上随意覆着一层浅薄的面纱,他似乎也看上了那盒子里的珠子, 眼神从那精雕细琢的珠子移开。 身上已经换了上好的绸缎锦绣,露在外面的肤色白皙, 宛如污浊褪去的荷花枝。身型飘逸高挑,稍显瘦弱,正是风临国最受欢迎的体态。 只是他脸上瑕疵明显,豆大的雀斑隔着面纱呼之欲出。 少年的指尖在空气中划拉。 余祈挑眉,觉得有些过于巧合,明明把人安排得挺远的。 自从小花魁说了南止的问题,她就见得很少,大多时候南止的事情她都是让吕易之代为处理,也安排了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近些时间没发觉他有问题才撤下去人的。 只是,她又不会手语,到底为什么能看清楚南止的手语的意思? 难不成她有这个天赋? 真的是奇怪。 少年双手合拢,随着他的动作,手心露出了一个蓝色的泪滴型坠子,珠串细碎的链条搭在他的指骨之上。 他朝余祈摊开手心,手上还有薄薄的茧子,倒是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 猝然间一种猛烈的熟悉感传来,余祈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只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她为何会觉得熟悉? 余祈收回念头,她低头装作没看见对方打的手语,拿起前方精巧的盒子,目不斜视道:“倒真是好看,小二,这个一起要了。” 少年在后头顿住,怅然若失,面纱下的脸色白了几分,手也随之垂落下来。 “南止你便接着逛,我就先走了。”余祈还不忘和人告别,她手里拿着盒子,转过去对小二,“结账,除了我手上这个,其余的都按老规矩。” “好嘞,余小姐。”小二春风满面,“记在账上了,欢迎你下次再来。” 少女捧着盒子转身衣衫飘荡,只留给南止一个背影。 蓝色的坠子被他不动声色地缩回袖口,刚才要送给对方的事情无人再知晓。 显而易见,余祈对他没有别的意思。 他朝店里的小二比划了下,先是指了指原先盒子所在之处,又指了方才离开的余祈。 店内小二沉思。 随后灵光一闪,她猛拍头,谨慎问道:“公子也想买这个?” 少年点头。 虽然对面是哑巴,但能挣钱的机会,小二不会介意,连忙热情地把他往楼上带:“的确还有一颗,只是色泽不同,我瞧你喜欢,这才带你上来见老板,只要诚心些就能买走。” 面纱上的眼眸微亮,他眉眼弯弯地点头,跟着上去了。 —— 这段时间过得飞快,三皇女底下突然出了一位高深莫测的门客,只知道名号为墨不知容貌如何。且参与的事情只管冤情悬案,亦或者是民生大计,对待党羽之争倒是销声匿迹一般,鲜少出手。 “倒真是黑心,不如就叫黑水好了。”二皇女又是摔了一整桌的杯子,她怎么也想不到不仅要和大皇女争,还要同突然冒出来的三皇女争。 三皇女,明明比她还要更不务正业,却突然在朝堂里有了不小的势力,明明当初传言是说失忆过,难不成脑子还变好了? 余微织如今成了二皇女的主要门客,她越来越难以脱身,又不可能得罪二皇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为人出谋划策。 只是萤火之光,比不得月辉之色。 她只觉得未来的路一眼望到了头,毫无悬念,只是没想到路途曲折了些,冒出来的三皇女打得众人猝不及防,更没有人会想到陛下会安排三皇女去边关。 “二皇女殿下莫气,如今我们一派党羽受损,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让大皇女一党和三皇女一派鹬蚌相争即可。” 她跪着提出建议。 只是二皇女并不领情,她随手抄起来茶杯摔在她的脸上,撞破了额头,冒出血迹。 语气阴狠,走近俯身靠近她:“你是何居心?” “你的两位姐姐是大皇女一党,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余太尉这般舍弃你,你还要为她们考虑?” 二皇女在她耳边嗤笑一声,继续道:“如今正是皇位相争的时候,不撞得头破血流,你以为我们的下场会如何?” 事情的利害关系,她看得清楚,知道不管是大皇女还是三皇女,都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她做的事情太超乎常人所想,手段毒辣,草菅人命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你一个被舍弃的棋子,难不成还想着你那两位姐姐事后会想起来你的死活?你们的关系,当真有这么好?” 二皇女眉眼冷漠地扶起来她的脸,指尖随意地按在她额头不断冒出的血迹处,使劲压了压,将底下的人弄得浑身冒出虚汗,唇色翻白。 皇女就用混着血迹的手,在她暂且还干净的脖颈处擦了又擦,最后才掐住她的脖子,阴侧侧地开口:“就算她们放过了你,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被掐着,额头处还痛着,余微织开口说话都变得艰难,她的脸因为窒息逐渐变红,“自是……忠心殿……下的。” 像是丢垃圾一般,二皇女随意甩开她,冷眼看着她大口气的呼吸,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的可怜模样。 “我要你帮我从你的好姐姐手里,知道大皇女的事情,至于老三,你暂且去探探那位黑水门客,五天,够了吗?” “五天恐怕……”余微织扶着脖子,她觉得这么艰难的事情,短短五天根本就完成不了。 二皇女心不在焉地看向屋外的侍从,从怀中取出来药,卡着余微织的喉咙让她生咽了下去,露出一个让人汗毛竖起的笑:“那便给你十天。” “十日一到。”她停顿了下,让对方的紧张要溢出来时才继续:“未用解药,当场暴毙。” 二皇女眯了眯眼眸,拍了拍余微织的肩,起身出去了,离开前好心情地提醒她:“要快些,还有很多事情安排你做。” 二皇女当然不放心余微织,她起身上了轿子,往后靠着,青白相接的帘子被风吹动,她漫不经心地安排人往三皇女的地方走。 她向来奢靡成性,这倒不是装的。 毕竟她的性命随时都可能有意外,在活着的时候自然是要肆意享受,毫无顾忌做些事情。 帘子上挂着真金,融成一颗颗小巧的珠子串起来,如同步摇坠珠一般挂满轿子的四个面,随着人抬起来,总是会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一下轿子便直奔后门,只是似乎来早了一步,外面盯梢的人冲她摇头,示意黑水还未曾出来过。 二皇女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 她无趣地摆弄着自己随身带着的酒杯,随心所欲地饮用,肆无忌惮地抱着酒壶喝下。 是为待会的大闹做好铺垫。 醉酒的人,说出几句胡话而已,想必三皇女会隐下锋芒不与她计较的吧? 二皇女唇角忍不住溢出来笑意,她喜欢看人有气却只能忍下的表情,让她倍感舒爽,仿佛心情都畅快许多。 酒杯倾倒,鲜红的仿佛血迹染在洁白的雪上。 二皇女没有回头去看地上这一滩狼藉,她抱着酒壶就强行进了后门,嚷着:“难不成你要拦皇女?” 随手拉过来一个拦住的下人,把对方的脸往旁边侍从已经抽出来一半剑的地方压。 她直接闹进了三皇女府里。 与正前方的蒙面公子碰了个正面,她眉眼略清明了些,忍不住联想黑水门客,难不成对方就是黑水,假扮成男子蒙面见人? 装作酒意发作,嘴里随便念着位花倌的名字,就要去抱住对方。 对方看她一身酒气便皱了眉头,眼神里都是嫌弃的意思,因此她过来时,对面的人早有防备地跑出去好远,连原本的打算都忘记了,他直接往回走。 二皇女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她三步并做两步,又因为常习武,很快便赶上了人,将对方面上的帕子扯下,发现是一位俏生生好看的公子。 只是眉眼瞧着不像是计谋深远的模样。 她松开手,察觉冒犯了对方,便退开了。 “登徒子。”齐时泽这段日子快要被这风临国的律法变成同类,他下意识骂出这样的话。 可突然听到这样的词,连他自己都恍惚了好一会,最终紧皱着眉头,他直接离开了。 第76章 不会不喜欢 二皇女并没有再阻拦了。 对方只是男子, 如同蚂蚁一般一捏就死,不可能是精通民生的三皇女门客,大概率只是一个不小心路过的人。 她没有浪费时间, 继续往里间的地方找人。 “皇女请回吧。”众人一个个都快要跪下来求她了, 真让人进去了她们定是会受责罚的。 二皇女摇晃地走上台阶, 扶着柱子休息,听见不远处传来三皇女的声音,便知道要找出来人要更困难一些。 “二姐今日怎么有闲心来寻我?”风欢颜迎着走上前, 姐妹情深地握住二皇女的手,扶着她,面不改色,“怎么还醉酒了, 二姐底下的人该罚,这还好只是到了我府上, 如若是到了陛下手里,定是要罚姐姐半年不出门的。” 二皇女眼底露出不屑的神色, 她连抬眼皮都有些要翻白眼的意思, 但对上面前的风欢颜后,很快就染上一层醉酒的迷糊之意。 “我来见你,一定是要有事?”她佯装不高兴, 随后看了眼风欢颜, “我记得不久前你还失忆,怎么,是又想起来了?” “二姐不想我想起来?”风欢颜随口说着,然后叹息地摇头, “许是运气好了些许,便又记起来了。” 失忆的事情, 是在她意料之外的,落入磕碰了头,后来记起来的时候,便顺水推舟,一直假装还失忆着。 她并没有多提失忆的事情,开口问二皇女:“二姐醉酒都记挂着我,自是极好,只是真的不是来我府上有事要做?” 二皇女眼神冷了些,心底清楚墨门客一时半会还在三皇女府上,只是可惜她不能直接将府邸翻个底朝天。 她扯了扯唇,如若不是蹲守几次都没有结果,她也不至于要进来找人。 实在是上次被打击的重。 羽翼硬生生被撕开,还给三皇女当了垫脚石,让风欢颜能得以展露锋芒,让朝中的重臣都对风欢颜改观许多。 这皇位之争,让一个早就出局的人回来,她心底是一百万个不乐意,但面上却没有办法变化,扶着额头装作头晕的模样,“那还得辛苦欢颜扶我回轿子。” “二姐不会要吐我身上吧?”风欢颜露出为难的表情,连指尖都有要松开的迹象。 二皇女偏过头,冷脸道:“不会。” 对方这样说了,风欢颜扶着她,如同蜗牛般的速度把人给带了出去。 二皇女拖延够了时间,足够她手底下的暗卫在三皇女这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轿子被下人抬起,摇晃得让她真有了几分醉酒的意思,“慢些。急着去投胎吗?” 她斥责一句,底下人的动作就慢了许多。 只是这速度变得太慢了些,二皇女又不太满意,眉头皱起得厉害,但没有再开口说话。 许是被酒翻涌的难受,一时之间没空同这些抬轿子的人生气。 至于被二皇女心心念念的墨门客,早就在她来之前脱身离开了,她正沐浴着,只是眉头皱起,有些许不高兴。 浴池水波翻出小浪花,雾气氤氲了一瞬,门被轻声敲响,这次确实是似曾相识的场景了。 “知锦?”她往池子边一靠,对露在水外的部位没有半点要遮掩的意思,外面的声音微低,她听得不真切,便道:“进来说吧。” 外面的声音停了一瞬。 美人听从她的话进来,随即转身将门关紧,他方才小心翼翼地看清楚底下的路往这边走过来。 “要不要一起?”她抿唇开口邀请,朝美人伸手,意图将他拉下来。 主要是这段日子,小花魁好像不太喜欢被碰,每次药效发作的时候他就硬生生的忍耐,愣是没有让余祈占到什么便宜。 美人这次也是摇头拒绝,他在池水边蹲了下来,衣摆被溅出来的水弄湿了一小块。 “可是我明日就要去边关了,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余祈在池边撑着下巴,一整只手露在外面,她叹气,“你该不会不喜欢我了吧?” 美人原本还想着她要出远门的事情,一听她后面的话眼眸里的神色像是被池水映射出清浅的温泽,“不会不喜欢。” 心口泛起丝丝暖意,只此一句情话,余祈便没有想再和小花魁计较了。 毕竟是她自己找来的医师,说什么让小花魁自己忍耐三个月就能解开药效。 至于一起沐浴什么的,她只是看看而已,谨记医嘱的她肯定不会真碰的,小花魁竟然也不肯答应,真是气煞她也。 “算算日子,还差些时候,兴许我回来时间就够了。”余祈心算了下具体的时间,心想离开的时间也不短暂,“我不在的时间,你和七殿下多待在一起,要小心些,我会安排人保护你的。” “妻主要去哪里?” “秘密。”余祈先是装作神秘地说完,随后朝小花魁勾了勾手指,“你凑过来些,我就告诉你。” 美人眼神略微有些无奈的神色的闪过,大抵是发觉妻主并非只有表面的温柔底色,大多时候喜欢和他开一些有趣的玩笑。 他贴身凑近了些。 仿佛主动献身狼豺虎豹的羔羊一般,露出脆弱的脖颈。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如今也落入凡尘,视线只专注于一人。 主动送上门的美色,余祈不可能不亲。 浅尝即止,如同雾气一般轻盈,只带走美人唇瓣一小片清幽的香气便离开。 “是去边关,不要和别人说,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是回的兰城。”余祈抬起指尖,擦了擦他的唇角被轻咬出来的那一点微红。 “离池子远些,别不小心掉下来了。”她抓着小花魁的手腕,等他反应过来后才松开。 看着他站起来,修长的身姿立体。 “好。”美人应下来她的话,转而问她,“大约多久回来。” “至少要去半个月,加上路程的话,起码需要一个月,不能带你去,那边很危险。” 少女眼眸里的温柔化成星光般的亮色,她一面对谢知锦时,似乎总是这副模样,仿佛深入骨髓的一见钟情般,是不管看对方多少遍都会觉得欢喜的程度。 这也导致她在美色如云的地方,只有想念小花魁的时候才会带着别样的情绪,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利益牵扯。 她专注的视线令人上瘾,容易被蛊惑其中,以为她是世上深情的典范。 不过至少在这段时日里,她真正的做到听取谢知锦的意见,没有让误会发生,也没有移情别恋的苗头,就算不让碰,也并未减弱少女眼底的情意。 “你方才在外面,叫我,是有什么事?”余祈摸了摸下巴,深思后说道:“让我猜猜,是吕易之又急着要见我?又或者是曲忆水?” 美人轻摇头。 他视线往下,与池里肩颈线条外露,眼眸漂亮温柔的心上人对视。 眼前这种时候,似乎不太适合谈论一些事情,毕竟他连说话都不太敢把视线放在对方身上。 就连刚才被偷袭,也一直压制着身体的躁动。 他一直忍耐,如今哪怕是最简单的亲昵动作他都会起反应,但他并未言明身体的不适,压下燥意,道:“是要用晚膳,担心妻主沐浴久了。” “天色这么晚了?”余祈点头,“好,我会早点出来的。” “嗯,妻主,我先出去了。” 美人转身出了屋子。 浴池里的地面沾了水,走起来容易摔,因此他出去后,青竹赶忙上来扶着谢知锦,他走几步还想着回头看一眼屋里的反应。 只是好像完全没有动静。 “公子没和小姐说吗?”青竹扶着他坐下。 按照余三小姐对公子的在意程度,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吧?居然让公子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的出来了。 青竹找来细软的被褥,盖在谢知锦的腿上,抬着炭火碰摆在公子的面前,连暖炉都给抱过来了。 谢知锦以往就不喜被人这样仔细对待。 但如今的情况,他不得不仔细一些,只是终究还是难以适应,他垂眸道:“会有变数的事情,晚些再说也没有关系。” “公子教训的是。”青竹倒是像看到了未来美好的日子,他比坐着的美人,面上显得高兴许多,“青竹是公子的人,保证守口如瓶。” 他这一生,似乎除了在圆月楼的那段经历,其余时候都是极其好的。 其实就算身在花楼,他大多时候也穿着锦绣,苦日子也就过了几年而已,比起这世上大多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原先被家庭舍弃也没关系,至少现在,在妻主这里,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他愿意毫无保留的信任。 大概是之前往复的猜忌用光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清醒,以至于现在的他有几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破釜沉舟之意。 更何况,对方给足了安全感,真要去找出来错处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炭火烧灼,青饮陪着公子烤火,中途想起来什么,弱声道:“公子如今还没有名分,这可如何是好?” 连最开始抬轿子给的贵夫身份,现在也没有半点提及。 “虽然小姐说是正夫之位,可……” 青饮在心底为公子捏一把汗,毕竟应允的是正夫之位,可如今一直无名无分的,别人不知晓的也就罢了,他一直跟在主子边上不免担心这个。 “这些事情作为下人,本是不能逾矩的,可青饮满心满眼都是公子,忠心虔诚,如若没有名分,这对公子来说恐怕如同……”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了。 在府里,下人都是以正夫之礼对待公子,传闻亦是如此,如若一直无名无分,未来的日子注定是不好走的。 第77章 主动了些 “如同什么?”美人侧目看他。 “如同……外室一般。”青饮的声音细弱如蚊, 但他终究还是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的,这种话也敢直言说出来。 “不会的。” 美人指尖压着被褥,睫毛颇有几分无措的眨动, 但还是继续说道:“我信她。” “公子,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青饮觉得公子恋爱起来颇有几分不顾未来死活的美感, “哪怕先是贵夫之位,那也比外室强太多。” 贵夫之位,那也是仅此正夫和侧夫的, 又大多是得宠的夫郎才能获得这个位置,比起外室那真的是高出来几百倍不止。 当初抬轿,公子铁板钉钉就是贵夫之上的位置,不可能会更低的, 这也是律法规定代表女子心意与尊重的做法。 只是一直没有文书契纸,如今两人的关系没有律法保障, 说难听点,那就是外室养着的公子。 “就算是答应的正夫之位, 小姐也可以先给你贵夫, 后面再抬成正夫也未尝不可。” 青饮直脑筋地一口气说完,突然想起来自家主子心思敏感的事情,连忙找补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小姐另有安排, 反正小姐那么喜欢公子, 肯定不会骗公子的。” 美人安静下来,并未回话。 青饮这会真觉得自己嘴欠,就不该在这种时候提公子名分的事情,这下好了, 他指定把公子心情搞得糟透了。 他的语气都非常轻:“公子?” 被褥不小心往下滑了滑,美人弯腰将被子一角扯回来, 他低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扑闪得漂亮,嗓音清润:“无事。” 就算没有名分,也没关系的。 只要妻主愿意一直陪着他,罪籍其实解不开也没什么要紧的,倘若妻主与他中间此生不会再有别人,名分的问题,他全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青饮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他在为将来打算,所以谢知锦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指尖覆在被褥上,他眼眸里的神色不显,漆黑的睫毛轻轻搭下。 此情此景,青饮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头都不敢抬了,好在不久后,沐浴后的余祈回来了,对方一推开门,青饮便有眼色地出去了。 气氛有些怪异,余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青饮,没发现异常,但总觉得小花魁过分安静了。 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只是她才走近了几步,美人便抬眸看向她,指尖抬起将被褥空出的那一部分拿起来。 他坐在红楠木椅上,边上还有个空置的椅子,地下烧着红炭,盖着是薄薄的浅蓝被子。 余祈顺着他的目光坐下,她手搭在靠椅上,将他抬起的被子接过来盖在自己腿上,莫名有些困意,她道:“不休息吗?” “妻主此次出门,有些久了。” 毕竟是一个月。 他们的感情总共加起来也就几个月,正是黏腻的欢喜时候分开,总归是让人不舍的。 余祈叹气:“是啊,但是没办法不去,等回来,应当就能解决你的罪籍。” 三皇女在被她戳穿没有失忆后,就开始查探她的消息,只知道她去了黑市,但并不知道她具体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情,敌国进犯,三皇女在边关能振奋军心,我也能帮些忙。” “妻主?”美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有些恍惚,“如果是罪籍,不解开……” “知道你要说什么。”余祈直接按住他的唇,笑眼弯弯:“可是边关总是要有人去的,三皇女手底下的门客,目前除了我,好像没有人能跟着。” 才不是和三皇女关系好。 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离开京城,和三皇女一同离开,是三皇女以所有在京城的势力保证小花魁的安全,她才安心跟着去边关的。 三皇女远没有表面上的平易近人,只是态度诚恳,而余祈刚巧也有此意。 寒凉的冬风涌入屋内,莫名有几分萧瑟落寞之感。漆黑的外景里,点着几个照明的红灯笼,日子的天也暗得早,风雪不停,红灯笼上的纹理被雪色覆上薄薄的一层。 万家灯火,此时团聚在一起。 “妻主不去,可以吗?”美人鲜少有这么任性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少女的肩上,并未触碰到她的视线。 余祈用压住他唇的手,戳了戳他的脸颊,人工按压出来一个小酒窝,这分明清冷的脸此时都变得可爱无害了些许。 “已经答应了,不能轻易反悔。”她轻声道,随后笑了笑,“舍不得我?放心,我会尽早回来的。” 她一旦完成要做的事情,就会早些回来的。 毕竟边关寒凉,鬼天气频繁出现,身体不好的撑不过去,像她这个体质,大概率要吃苦头了。 身边的人并没有再劝阻了,他倚靠着背椅的身子直起来,“妻主,要早些休息吗?” “好。”余祈满口应下,起身到床边不过短短一瞬间,她回过头却发现小花魁直接抱着薄褥走过来了。 她这次也是利索地褪去外衣,顺便往边上翻了个身。 美人动作稍微有些缓慢,余祈只当小花魁在想事情,她抬手帮忙扯散对方的外衣,随后任由他凑过来靠着头。 “累坏了?”余祈不知道小花魁是怎么了,她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对小花魁的事情不太清楚,现在也有些茫然,“平日里是做些什么这么辛苦,怎么瞧着要睡着了?” “穿针引线,并无别的。” 他的嗓音好听,倦意且叫人流连,总之在床榻上莫名听出来些依赖的松散之意。 大概是听错了。 余祈点头,顺便表示对他工作量的认可。 “辛苦知锦了,府里还有些没有整理完的金银,以及契纸之类的,你可以先看看这些打发时间,刺绣很伤眼睛的。” 余祈的话有些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对小花魁,她好像一直放心不下,想让他能再轻松一些。 “好。” 美人嘴上应了话,可做不做就全看他自己把控了,余祈见他乖乖接受,便高兴地带着人一起躺下了。 屋里烧着红炭,大多时候只单开了一扇窗户,屋外的风刮得呼呼作响,那盏烛火终究是撑不住了,在下一秒毫无征兆地灭掉。 余祈记得小花魁怕黑这件事。 摸索着握住他的手,依靠红炭的火光往熄灭的方位看去,可惜那一团地方漆黑,她正要起来就被拉进了对方的怀里。 “我快些过去,马上就好了。” 余祈摸着他的发丝安慰他,美人就闭眸搭在她的身上,白皙的指骨收缩,将被褥弄出痕迹,道:“已经好许多了,妻主不必再去。” 他将对方的动作遏制住,把人重新拉回被褥里,如同寻常亮着烛光的时候一样,他并未出现太多的不适反应。 大抵是身边的气息熟悉,屋里的红炭还有些微弱的光能支撑着他。 “妻主觉得我多事吗?” 在微弱的光亮下,美人呼吸也乱了些,他说话听着都模糊了些。 余祈怎么可能这样想,养小花魁,就好像上辈子屋里养的花花草草一样,娇弱不堪,一旦稍微不理睬,对方就焉了似的。 小花魁倒是要更难办一些。 总是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来。 “不会的。”余祈还是耐心地回答,“怕黑是正常的,有很多人都怕黑。” 怀里的美人安静了会,才道:“并非怕黑。” “好好好,不是怕黑,是我怕。” 余祈没想到小花魁还是个嘴硬的角色,她忍不住在黑夜里偷笑了下,只不过没敢当小花魁的面笑出来声音。 美人在她怀里抬了眸子,颇有些主动地碰了碰她的唇瓣,一触即离。 “是刚入花楼的时候,不服管教,关在柴房里,许久才递一次饭菜。” 他嗓音有些低,许是在回忆旧事的细节,“后面年长了些,不再那般性子,便出来了,只是楼里有些人不喜我,夜里会寻着机会来见我,这才落了些旧疾。” 余祈的笑容僵了一瞬,连忙收了起来笑,她完全没有想到小花魁还有这一层的事情。 小花魁果然是被楼里的人给欺负了,之前还把她送的东西给那些人,未免心肠也太好了。 她揉了揉脸,摸了摸底下人的头,尽可能地安慰对方:“都过去了,若是你还生气,我去把那圆月楼给拆了。” 现在她有的是钱,完全赔得起。 只是可怜了她的小花魁,以前过得那么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没有想要妻主怜悯的意思。”他指尖落在她的腰上,将人搂抱得更近些,“这些不堪的往事,没有想过要瞒着妻主。” “我只是想告诉妻主,沦为花倌,并非我的本愿,所以哪怕以后妻主不要我了,也别将我重新扔回花楼里。” 做出这样的假设,按道理来说是让余祈觉得对方没有安全感的,但怀里的人似乎只是恳求一句,并没有再说什么怀疑的话。 “还是不信我吗?”余祈忍不住发问。 实在是她没想出来自己哪里做得有问题,怎么能让小花魁以为她会把他给抛下,还给扔花楼里。 这样做,她还是人吗? 她叹气,好脾气地哄着人:“我肯定不会扔下你的,也不会再让你回花楼的。” 怀里的美人倒是在夜色嗓音里冒出来一个清浅的笑,他极少有这样笑出声的时候。 因此只听了一声,从耳边飘散,让人觉得遗憾可惜,还想着再多听几遍。 清幽好闻的气息再次落在余祈的唇上,对方的呼吸贴着她的唇齿传出来轻哑的音色:“嗯,信妻主的。” 第78章 不对劲 余祈忍不住跟着弯了眸子。 小花魁性子冷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不过看来她养得越来越好了。 “既然信我,下次就不要有这种念头,可以吗?”她抬手抱住小花魁的腰。 如同以前一样, 像是抱玩偶时的力度一般, 这种拥抱的姿势让余祈倍感安心。 她指尖摸着小花魁的腰, 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没有细想下去,只下意识地揉了揉, 占了些便宜,“早些休息。” 实在是好摸,不过小花魁身上哪里都好摸就是了,两个月不能更进一步的余祈也只能这样解解馋。 没事, 等她回来就好了。 到时候一个月差不多过了,花楼下的药实在是狠毒, 长久在身体里,定是不行的, 还是早些根除才好。 不过说起来, 还是小花魁忍耐得更辛苦些。 “妻主。”美人被她这样占着便宜,在以前,当然不会计较, 但现在正是关键时期, 只能委婉出声制止。 “不摸了,错了。”余祈认错态度又快又好,“知锦难受了吗?” 明明只是非常简单的触碰。 居然连摸摸都不可以。 余祈心底咬帕子,但面上还是善解人意地道:“要坚持下去。不过除了房事, 大夫有说别的缓解之法吗?” 是时候给自己谋福利了。 余祈的指尖在后面转着小花魁冰凉的发丝,轻微的动作并未引起对方的注意, 她耐心等待小花魁回答。 “什么?”美人不太理解她的话,嗓音被情欲逐渐地磨得有些带着紊乱。 他像之前一样压抑住,但还是有些稳不住心神,但他知道,只要他不松口,妻主绝无可能会碰他。 余祈眨巴着眼睛,没想到小花魁这么纯粹,她和小花魁都是床榻的旧人了,小花魁还会一些新意的东西,按道理不可能不懂的。 说这种话,她其实也不好意思的。 可一想到一个月见不到小花魁,连摸摸都没有,她顿时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的。 于是贴在小花魁耳边低声耳语一句。 被热气喷洒的耳尖微红,他侧过去脸,眸子也闭上,睫毛胡乱地盖上,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 单是听着对方的话,身体就焦躁得难以忍受,果然,不应该和妻主同榻而眠的。 只是他不想分开,这才一直忽略这个选择,倘若妻主与他分床,他身体上的反应和难忍也不会这么迅速席卷。 他还记得风临国的一些规矩。 咬着气息,压抑着说:“妻主有些时候,不像是风临国的子民。” 突然掉马的余祈:? 她笑了笑,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一本正经地和小花魁开着玩笑:“对,我不是,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大概是做天官的,你跟了我,以后也能位列仙班的。” 明显的谎话。 美人明显也知道她是在玩笑而已,顺着微弱的光线看向她的眉眼,“好。” 余祈知道小花魁只是应她玩笑的这句话,但还是忍不住调戏他。 “知锦答应刚才的话,看来医师说是可以的?”她指尖才挑开来他里衣的一角,才摸上雪色的皮肤就被按住。 美人的呼吸已经乱成一团。 他睫毛扫动,轻微地摇头:“不好看,妻主不要碰。” 语气明显的为难。 好像是提及自己身体最为不堪的一面,他显然有几分不敢面对,指腹压着她的手蹭了蹭,似乎是在示弱一般。 “可是你刚才答应了。”余祈笑意盈盈,看起来非常好说话,可手完全没有收回来的意思,“如果大夫说不行,那就算了。” “我们都这么亲近了,碰碰没关系的。放心,我会小心些,不弄伤你的。” 她说的话好像采花贼的台词。 原本她是想摸摸小花魁腰腹的线条,其他的只是顺带让他不那么难受,但看起来对方好像不太能接受。 所以她也只说着试试,想着小花魁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这种事情,实在不行也就算了,她向来不会逼迫小花魁做不愿意的事情。 谁知小花魁却是松开了她的指尖,埋在她的颈窝一句话也不想说的意思。 是默认了。 这两个月可都是苦日子,早知道能这样碰,她之前也不必过得那么清汤寡水。 余祈在心底惋惜地叹气。 等她的指尖顺着腰线往下滑,却发觉小花魁的腰线好像有些浅了,摸着要柔顺了好多。 她倍感疑惑。 像是发现了什么大陆一样,双手都摸索着,思考和之前的差别,之前只是摸摸腰,并没有发现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侧就是美人吐息的声音,听得出来他此刻极其难受,被她如此玩弄,却只能被动的忍耐。 余祈以为是她将人养得丰满了些。 还用指腹贴了贴他的腰,觉得不愧是她,也只有她能在短短的几个月就将小花魁养成这样子。 还是不说了。 风临国的男子追求修长纤细。 说了的话,小花魁大概会以为她介意,后面说不定会背着她偷偷减肥。 这倒大可不必。 还是瘦的,只是腰线没之前明显而已。 余祈摸着还是觉得喜欢的,因此并没有提这个的意思,她最后挑开了他的系带。 气息迷乱。 偶尔还能听见美人唇瓣吐出几声亲昵的称呼,声音被衣裳阻拦,听得并不清楚。 不过余祈听熟悉了,就知道小花魁是在喊她“阿祈”,床榻上,对方好像很喜欢用这个词,使用频率很高。 待到事情结束。 余温未解的谢知锦连少女的离开都来不及思考,只能一个人无助的平息,视线被水意晕开,他连眼前的漆黑都没有太大的应激反应了。 此时此刻只要一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脸上就滚烫,同时他也没办法再思考别的了。 余祈起身去收拾了下才回来,她打了哈欠才躺下,没想到只是想摸摸腰线,结果还是她亏了一些,不过看小花魁意乱情迷的模样也是不错的。 仿佛吃干抹净的渣女,她重新上了床榻将人抱回怀里,几个事后吻一般贴了贴美人的唇角:“好些了吧?” “嗯。” 美人的呼吸还是乱的,但还是抽出空隙回了她的话,重新回到她的怀里,闭眸听着她哼唱的歌入睡。 余祈哄完小花魁,也入睡得快。 毕竟她是主力军,小花魁就只要躺着享受,她的手略微酸痛,搭在对方腰上随意垂着。 凌晨。 天微微亮,发着白。 美人从梦中惊醒,他侧目看去,窗外的微光撒下,屋里红炭还在烧着,少女还躺在他的身侧。 双手抬起来对方的手搭在自己胸口,隔着对方的指尖,他依旧能清晰他还未停息的心跳声。 不知道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噩梦。 梦见少女一直仅他一人,只是他在梦中总发些莫名其妙的脾气,让对方逐渐心灰意冷。 少女温柔的眼眸变得暗淡。 他不想见到这样,这才被惊醒。 对方是非常好的人,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后来逐渐自私偏执地想让对方仅他一人而已。 是原先少女送他的二十四雕刻里的其中一个深情雕刻打动了他。当时的他不知道被喜欢会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模样。 但现在好像知晓了一些。 梦里的应当不会是他,他从未有过那样歇斯底里的时候,也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发雷霆,大概只是梦境的夸大而已。 他扶着对方的手往下滑,压住腹部,眉眼里有了几分从未出现的温柔模样,还掺杂了些茫然。 原本是要说的。 但三个月内容易出意外,到头来一场空,恐怕不太好,也得亏那日看了大夫,不仅解开了药效的办法,后面接连的把脉中,及时发现了他身体的异常。 只是他的胃口并不差,这几天才有些迹象,有些难受的反应,但与妻主用膳时,胃口却出奇的好。 这种不确切的事情。 他暂时不想说。 更何况妻主身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等妻主解决完,再告知也无妨。 美人的绸缎的发丝在床榻铺散,腹部被压住,提供暖意,让他觉得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于是便维持着这样,继续闭上眸子睡下。 一夜无话。 等他醒来时,身边的温度已经冷了,大约是已经走了,不想吵醒他,只在桌上留了信件。 他没穿外衣,便直接起身下了榻取了信件后方才重新回了床榻。 写了很长一大段,细致地和他说清楚府里和酒楼的一些安排,然后后面很大一部分是在表明对他的喜欢和关心。 美人唇瓣有了些许笑意。 “公子,我进来了。”青饮告知完,听见里面的声音才进来,然后就瞧见公子身子单薄地坐在床榻上。 这可不行。 他慌忙地去取了新的被褥,盖在公子的背上,他当然不敢斥责公子的所作所为,只能委婉一点提醒:“如今公子并非一人,受了风寒可不好。” “嗯,知道了。” 谢知锦从未有过这种经历,想着只是一小会,应该不是什么大碍才起身的,但想到是和妻主有关的,他还是重新躺回了被褥。 妻主昨晚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他是要好好整理下妻主送的物件。 是件很值得花心思的事情,并不是简单的整理,而是在不断收获对方心意的过程。 他面上清冷,但心底想法温和细致,颇有些被对方性子感染浸透的趋向,也有几分雪莲盛开的意思。 “公子小心些。” 全程都是青饮扶着,身边其余亲近些的人跟着在边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有什么东西惊扰到了公子。 第79章 带我一起 马车一行人停住。 后面跪坐在地上的少年抬起了头, 他的长眉若柳,脸上被面纱蒙得紧,隐约有几点雀斑。 锦袍被泥泞雪花沾染, 手上也脏污, 此时含着泪拿出染了泥的指尖对着再一次停下来的余祈, 「带我一起。」 洁白的雪在他身上融化了些许。 与那泥泞相互交融。 余祈从马车上面下来:“边关危险,你为什么要去?” 他这次没有再比划,从胸口处的衣裳里拿出来一封信件, 纸张泛黄。 落款的日期是在八年前,是他姐姐入军时候写的信件。 余祈看完,将这封信还给他,“我帮你在军中找她, 但你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 而且我没有时间抽空保护你。” 带个麻烦一起,才不是她的风格。 “不过既然你姐姐有姓氏名字, 你又怎么会没有?”她提了一句, 回头看了眼等待的马车,因为她停了,最前面的三皇女也停着等她。 倒不是要暴露她身份的意思。 如今脸上易容过, 别人不会知晓她的身份, 但南止见过她的伪装,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的行程,让他给追上来了。 南止的存在她瞒得还算不错,别人并不知晓南止与她有关系。 「不用保护我, 我自己可以的。」少年眼眸还带着泪,比划着说话。 任谁见了不说一句可怜。 三皇女的人得了吩咐, 跑过来询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无事。” 余祈也不可能一直和南止在这里耗着,对方坚持要跟她走,也不需要她保护性命。 一旦马车重新走,对方定是又要跟着的。 “你上来吧。” 余祈松口,她重新回了马车,也没有要拉地上人一把的意思。 她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对底下的人说道:“怎么?要是不想去,那就请回吧。” 南止咬唇起身,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最后还是跟着上了马车。 但没有想过有人一下子落在南止身后,对着他的脖颈就是一个手刃,直接让他晕了过去。衔玉扶着人,抬手叫来一个暗卫,让暗卫遣送南止回去,然后利落地上了马车。 余祈放下帘子,她转眸看向刚进来的衔玉,“你的身手真快。” “抱歉小姐,是我自作主张。” “我没拦着你,便是默许了的。”余祈笑了笑,她拿着身边的弓箭拉扯了下弦,“我在边关,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又怎么能多带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一同前往。” “衔玉誓死保护小姐。”衔玉低头,手扶着剑,“会寸步不离小姐的。” 余祈轻声道:“原本在兰城好好的,跟着我一路奔波,倒是辛苦你了。” “小姐给的报酬高。” 此话一出,余祈笑出了声。 她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话了,只安静地扶着弓箭,摸着箭身的纹路,她垂眸思考些事情。 去边关,并不只是为了小花魁的事情。 她也想看看原先说好的军饷是不是已经全部发了,以及让三皇女安心。 算是一种投诚。 毕竟她从三位皇女中,选择了三皇女,有三皇女的贵夫在宫内说话,婚事才会这么容易解开。 大半天的路程。 马车在中间的客栈停下。 余祈下了马车,她摸了下脸。 用的一张普通的面容,放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程度,就像是游戏初始容貌一样。 三皇女走了过来:“墨门君先休息一晚,我的人会在门口守着的。” “多谢殿下。” 她抬手拱手,视线匆匆扫在三皇女身边的人,心下疑惑。 怎么齐时泽也跟着过来了?边关又不是什么做生意的地方,他来是要做些什么? 虽疑惑但她并未开口,只等三皇女先行进了客栈才跟着一起。 旁边的齐时泽面上带着纱,稍微动了下步伐,视线总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她。 这面具,按道理齐时泽没见过才对。 余祈没有要暴露的意思,她进了客栈的天字号里休息,将门给关上。 她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安排了一些保护她的暗卫一路跟着,但如若有人真心要与她过不去,那也是容易出事情的。 所以她要再小心一些。 —— 竹简被摔在地上。 二皇女走了几步上前,手里的画像展开:“蠢货,京城里这种容貌的,十个里面至少有三个。” 她冷眼,松开手。 画像落下。 余微织跪在地上,捡起来那张画,确认是她亲手画出来的那份:“今日墨门客与三皇女出城门,我见过的,她确实长成这幅模样。” “你怎么敢肯定这个就是她?” 三皇女俯身,嗓音厉声:“为了交差掺些水分,下场你是知道的。” “你是余府的庶出,你家里的人我动不了,但你父亲一脉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恐吓的话随意而又平常,仿佛是说明日换道点心一样简单。 余微织只能硬着头皮重新将画像展开在三皇女面前:“是亲眼所见。” “虽然传闻墨门客还在京城,可这人突然出现,停马车时三皇女还一下耐心等她,想必三皇女对她是极为看重。” 她继续说着:“在京城里,能让三皇女这般态度,除了墨门客,恐怕没有别人了。” 余微织跪着伏在地上,眼底闪过阴狠的情绪,如同稍不注意就能一击毙命的毒蝎,她耐心蛰伏,姿态放低。 三皇女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她的手放在椅凳上轻敲几声,眸子里的神色千变万化,“她停下来做什么?” 态度比刚才要好许多。 “好像是有位男子纠缠她。” 因为只是偷看,有些话她听不清楚,只能猜测这两人的关系。 二皇女淡声问:“那男子跟她一起去边关了?” “并没有,男子被墨门客手底下的侍女打晕,送回京城里了。” 二皇女嗤笑一声,“这倒是有意思。”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话锋一转:“为何不早些告知此事,可有派人跟着?” 余微织脸色白了一些,但还是点头。 “只是,到巷口便跟丢了,那人身手不错,发现我们后便换了方向走。” “仔细查,京城这点地方,他要去的地方难道还查不出来?吩咐下去,让云骑们去找。”二皇女好心情地弯了眸子,“若是黑水的软肋,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抬眸看向底下跪着的人:“好了,起来吧,另一件事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她的笑容有几分渗人。 余微织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但都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 “三皇女如今去了边关,起不了什么大浪花。”二皇女朝余微织抬了抬手。 对方立刻捡起地上的玉简,爬过来将东西放上案桌:“殿下小心些,还是不要让人有渔翁得利的机会。” “你说得对,若是我那三妹不小心在边关遭了敌军的算计,不小心殒命,也是有可能的。” 二皇女觉得余微织的脑子还算好使,这才将人留在身边,此刻便觉得这是不错的主意。 怪就要怪三妹她自己,非要在这个时候展露锋芒,叫她们这些做姐姐的瞧见了,心底肯定会生出些关心之意。 “好了,滚吧。” 二皇女大发慈悲地赶人。 余微织便迅速地离开了,她手攥得极紧,若不是两位姐姐不肯帮她,她何至于要让二皇女去通敌害人。 她低声下气地哀求,让她们给些大皇女的消息,好能在三皇女这里能拿到解药。 可她们全然拒绝,不管她的死活。 就连母亲,也叫她自己去想办法。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让二皇女能移开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就比如刚离京的三皇女身上。 没有办法。 她迟早会输,所以哪怕两位姐姐不帮她,她也不敢真的做出来针对大皇女的举动。 不是她不想。 她也不是没有试过扶持二皇女,只是对方与大皇女差距太大,性子又差,做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败局已定。 所以哪怕再憎恶家里的人,她也只能忍气吞声下去。 如果是余祈还在府里,那这些应该通通都在她的身上才对,有余祈在府里,她的处境要好上太多,不至于被母亲舍弃做棋子。 母亲对余祈的态度恶劣。 她知道其中的一些缘由。 也不惊讶于之前两人闹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毕竟母亲这人最重利了。 更何况,母亲一直觉得余祈并非她的女儿。 花了将近五日才抵达边关的余祈都快要累坏了,路上一波又一波的劫匪就算了,远在京城里的那些人居然还安排了刺客暗杀。 搞得她身心疲惫。 “殿下,你这树敌未免也太多了。” “或许是她们没商量好?所以分开来了。”三皇女笑了笑,对这些并不在乎,脸上也都是放松,拍了拍她的肩,“墨门君的身子也太弱了。” 余祈叹气。 边关之地要冷上许多,途中还见过冻死在路上的尸骨,还有以雪充饥渴的百姓。 她不由低声问:“军饷不是发下去了吗?” 三皇女看了她一眼,手背到身后,一脸要讲大道理的模样,“层层发放下去,到士兵手里,总是会被扣下来些的,人情世故,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些才对。” “况且边关不似京城,路上有吃不起饭的平民百姓,再寻常不过。你现在看到的,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 三皇女若有所思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好像她经常来边关似的。 沈离也在边关。 边关战事起了一些,余太尉戴罪立功,领着沈将军一同过来了,比她和三皇女来得要早很多。 第80章 你中毒了 军营入口。 余太尉连忙过去招呼:“恭迎三殿下。” 沈离跟在她的身后, 腰间挂着佩剑,眉眼有几分厮杀的狠厉,和之前在京城的气质不太相同。 “这位便是墨门君吧, 这边请。”余太尉完全没认出来这是余祈, 只抬了眼神, 示意沈离去招待。 余祈默然颔首。 三皇女挑眉看戏。 关于京城太尉母女不合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但见余祈完全没有情绪,便很快丧失了兴趣。 三皇女拉过余太尉的手, 带着人边走边说:“这些日子辛苦太尉。” 才经历暗杀,一行人到了军营先行休息。 余祈跟着沈离去了营帐,营帐里的地上摆了床铺,上面的床榻上干净整洁, 像是刚换过的。 “边关寒苦,墨门君多担待。” 沈离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地上的床铺, “辛苦墨门君这段时日睡地铺了。” 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明明在京城时,沈将军不是这样子的。 但余祈没有和他争, 她叹气道:“这不合适, 我去找三皇女换个地方。” 沈离是男子,这件事情她明知道,怎么可能还在这种事情上装傻占便宜。 她利索地出去。 不到一刻钟, 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三皇女带了齐时泽, 不可能再准她一起,至于余太尉,她是和几位军中将士一同睡在营帐里的,里面塞得正好, 实在多不出来她一个位置。 天要亡她。 不过,只要她两人互不干扰, 其实也没什么。 清者自清。 余祈握拳。 反正沈将军不敢暴露男子的身份,她也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不会做出不妥的事情。 余祈认命,收拾了下地上的被子。 “墨门君是从何而来的?听闻短短两个月便得了三殿下的信任,当真厉害。” 沈离破天荒地与她搭话,只是视线警惕,他不动声色地擦拭着自己的刀尖,将那血迹清洗,“墨门君身子弱,怎么还来了边关?可是边关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他一连串地问题。 余祈坐在地铺上,手中是一本策论,她翻看得无聊,回他:“放心,我不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擦拭血迹的手停住。 脸上的疤不再那么吓人,眉眼肆意张扬,眼尾烟波浩渺。 “沈某也不与墨门君打谜语,我效忠于风临国,以国为先,墨门君不是细作,我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嗯。” 余祈应了下,随口道:“我手无寸铁,恐怕还要将军多多保护,对了,还请将军明日帮我在军中寻个人。” 沈离品性好,这样说他大概率会帮忙一下。 余祈当然不会全然托付自己的性命在别人身上,说完没多久就抛之脑后,她连外衣都未解开,直接窝在被褥里。 见床榻上的沈离面带疑惑地看向她。 余祈清了下嗓音:“我平日里睡觉也是如此,脱了外衣反而睡不着,若没有事,我便先休息了。” 说谎不打草稿。 她直接侧过去身子,半躺着继续翻看策论,没一会就有了睡意,直接睡了过去。 她对沈离还是非常放心的。 对方人品有保障,余祈一路上奔波也是真累了,这下毫无顾忌地睡着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直到第二天到来。 余祈起身发现浑身腰酸背痛,她用手压了下肩膀,试图缓解一些难受,她起身,见营帐里没人,便换好了新的衣物。 才掀开营帐的帘子,外面的风就打在了她的手上,寒风刺骨,她顺势缩回袖口,又问了一圈的路,才到达讨论军情的地方。 外面的将士拦着她,显然对她的身份不太清楚,遭到里面的斥责后才放她进去。 实在是她的外表太具欺骗性了,任谁看了只觉得不像是该在军营里的人物。 两人对着她又低头道歉。 余祈将自己紧紧拢在衣裳里,对着这两位拦着她的将士摇头:“没事。” 这外面,风太大,也太冷。 她好不容易地进来了,就看见里面的将士纷纷看向她,一堆人等着她站在三皇女的身边,这才若有所思继续讨论起来。 “是我让沈将军别打搅你。”三皇女低声说完,朝她细微地眨了下眼睛。 讨论极其激烈,余太尉梗着脖子说完一大堆,最后还颇有些要发脾气的意思。 敌军来袭,她们不能坐以待毙,更何况手底下骁勇善战的将士不在少数,她们也正是因为谁去烧粮草的事情吵起来的。 各有分歧,吵得余太尉头疼。 “既然如此,那就我去烧了她们的粮草。”三皇女说完,整个营帐都安静了。 余祈眉心跳了跳。 “末将请命跟三皇女一同前往。”沈离拱手,“定会护殿下平安归来。” “好,那就这样定了。”余太尉见三皇女下定决心,她只能松口,又看向迟来的墨门客,“门君要一起去吗?” “末将认为,既是和殿下一起来的,那粮草之事也定是要一起的。” 余太尉讶异,她看向三皇女:“殿下以为呢?” 三皇女将视线落在余祈身上,眼前这种情况,余祈也不太在意,随意的点了点头。 跟在三皇女身边,也能安全一些。 不排除有刺客入营的可能。 “那就一起。”三皇女很是高兴,对着底下的纵横交错的图分析局面,“走这条小路,夜袭,放完火就立刻撤离。” 余祈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好几天没见小花魁了,她每天也就只能摸着小花魁给的香囊度日,不分开不知道,一分开就总觉得少了些东西。 情绪都没有之前那么高了。 她不需要掺和太多军营的事情,所以当她们聊一些具体的事情时,她很有眼色地找借口离开了。 余祈又不是傻子,也是能感受出来军营里的人不信任她。 就比如沈离。 那天说完,对方依旧对她警惕。 不算什么坏事,刚巧她也不想管太多,如果能混完一整个月,那就是最好的了。 三皇女平反边关之事,答应她回去请陛下大赦天下,所以她得看紧一点。 不能出什么差错。 她直接等到了夜里,穿戴好盔甲,顺手拿了件不起眼的弓箭。 等了几日,夜里的雪终于停了,正是好出手的时候,放粮草的地方都干燥着,只要往里面放把火,就能都烧起来。 她们都没有骑马,穿着夜行衣,身上选用的也是尽可能轻便的盔甲。 夜幕遮掩,只有轻浅的月色。 余祈望着天上的弯月若有所思。 “怎么?想家了,只要赶走了这些敌军,我们就能回去交差了。”三皇女拍了拍她的肩,“快些跟上来吧。” 余祈跟了上去。 另一边是沈离,他们一行人往深山里走着,余祈却觉得越走越不对劲。 明明她在图里看过一眼,虽然不仔细,但也记得途中是有河流的,但这走了好远,还是没有河流。 “是走错了?” 余祈觉得不应该会是这么低级的错误,她再次说出口的时候,不免看向三皇女,“殿下也怀疑我?” 不是怀疑她的话,为什么要换一条路? 她还不至于去递消息给敌国。 三皇女笑了笑:“是小离将军不太信你。” “抱歉。”沈离爽快承认了下来,“若是我弄错了,等回了军营,我再负荆请罪给你道歉。” “那倒不必。” 余祈不怎么放在心上。 对方的怀疑也无所谓,她并不太在乎,更何况对方又没有坏心思。 一路通畅,并没有敌兵发现她们的路线。 “放心,这条路是我们临时改的,只有小离将军和我知道。”三皇女直接开口和她小声说了,尽管沈离对她们的窃窃私语有些不赞同,但还是没有阻拦。 “要不你把身份告诉小离将军?他和我关系很不错的,不会说出去的。” 余祈摇头:“待不了多久,不说也没关系。” “好吧,那就辛苦你再被怀疑一阵子了,他对这个比较敏感。”三皇女耸肩。 她倒是从沈离嘴里听过余祈的名字,沈离很少这样肯定别人,但现在这情况,沈离还不知道他怀疑的就是之前称赞过的余祈。 “跟过来。”沈离抬手,让后面的人先进去,趴在边上看里面的布局,“粮草的位置在营帐后面的位置。” 三皇女原本的笑意收敛起来,飞身跟着那群人一起下去了。沈离极轻地皱了下眉,他回头看向少女,“你不去?” “不要放风?”余祈眨眼。 “有人会看着的。”沈离思考了下,还是招呼少女一同下去,跟上三皇女的步伐。 等余祈到了,三皇女递给她一个火折子,“你从东边开始烧。” 西边会被更快发现,东边要安全些,余祈倒也没有客气,她拿了东西便过去了,沈离却还跟在她的旁边,她疑惑:“是怀疑我不放火?” “不是,答应要保护你的安危。”沈离边说边点燃了粮草,他轻声道:“可惜了这些粮草。” 余祈还没放两把火,营外就乱了起来,她被沈离直接扯着后颈的衣裳提溜的出去。 她在这空隙中抽出来箭搭弦,射出几箭打断敌方的阵脚,动作流畅果断,让三皇女能轻松一些。 “走。”三皇女说了一声。 余祈放下了箭,知道三皇女的武功,便果断和沈离先行离开。 敌方已经反应过来,一大堆“走水”的呼喊声,分工明确,救火的救火,射杀她们的将士继续拉弓,又或者是提剑来砍。 敌人在外围布置了暗线,等沈离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中了毒箭,唇紫的吓人,在昏暗的夜里都触目惊心。 80-90 第81章 守口如瓶 余祈扶着他躲了起来。 “你中毒了。” 箭尖刺穿的血迹不断涌流出来, 余祈这次出来,并没有携带太多东西,此时也无计可施, 撕烂衣裙给他包扎了下。 “你撕的是我的。”沈离有气无力的说着。 余祈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了个安全的地方, 她听了这句话,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缀着蝴蝶的衣裳,“是你受伤了,不撕你的, 难不成还撕我的?” 沈离:“……” 似乎是被她的话给哽住。 沈离没有再计较这个,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些药瓶,轻嗅了下,全部都选了一颗倒在手里。 粗略数了下, 至少有十几颗。 余祈按住他:“你疯了吧?全部吃下去,也不一定能活。” 被毒折磨得满头大汗, 沈离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烦躁地压了下眉头道:“你不会武功, 不这样的话, 我们都会死的。” “可你全部吃下去,会死得更快。” 余祈咬牙切齿,她虽然不知道解药是什么, 但她知道是药就有三分毒, 这么多一股脑的吃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等一下,我想想。” 她先是将箭折了一半,听着他忍痛的声音很是不忍, 与系统沟通后,用自己存了大半的银两换了解药。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 她拿出解药递到他的嘴边:“试试这个,可解百毒。” 身体里的生命被不断汲取,沈离不记得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咽下这药,只记得这药一点也不苦。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神药吗? 余祈身上没有备改变音色的药,一整晚和沈离换着地方躲避追兵,早就精疲力尽,哪里还想得起自己声音的事情。 暴露得很快。 在她第二日一早,问沈离好些了的时候,对方就敏锐地发现了区别,但沈离一时之间没有联想起远在京城的余祈,只是愈发觉得对方是细作。 毕竟,普通人怎么会隐瞒自己的声线呢? 他想不明白对方怎么不把他交出去。 “怎么了?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余祈实在是累坏了,她拿起树杈戳着雪花玩,“你说援兵什么时候才来啊?”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一整夜,奇迹般的恢复速度,仿佛他从来没有中过药,身体比以前还要好。 沈离直接扯出来半截穿插在身上的箭,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愈合结痂的地方再次破损,流出血迹,他重新用衣裳上的布,包住自己的伤口。 好在是在冬日里,他的衣裳穿得比较多,脚边好几层的布被撕拉得不整齐,但也不会露出来什么。 余祈被他提醒,才明白自己声音暴露的事情,索性也不装了,扯下脸上的□□,“是我。” 沈离的眼瞳微微放大。 余祈重新戴上面具:“我信你,除了三皇女,这个请不要和别人说。” 沈离的脑子转得很快,他现在毒已经解开了,思维也清晰:“你不想被别人知道你是墨门君?” “我会守口如瓶的。” 他连缘由都没有过问,就这么利落干脆地说出保证的话。 余祈了然他的性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们不如出去试试,他们如果搜山,再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好。” 沈离的视线终于不像昨天那么冷了,余祈觉得对方又变回了之前纯粹的模样。 熟人面孔,还是要好说话一些。 不至于怀疑她是敌国细作了。 一晚上援军都不知道有没有来,余祈眼皮突然跳了下,她往外看了眼,“往山下走,那边。” 余祈指了下原先来的地方。 昨晚一路上,她有记下地势方位,现在才能判断出正确的地方。从洞穴里出来,没发现有人影,她们才小心翼翼的下去。 听见动静,沈离观察了会才道:“是援兵,我们快些与她们汇合。” “好。”余祈答应下来,便迅速跟上他,身上还带着些血迹。 “是沈将军和墨门君。” 那些将士连忙朝她们跑过来,见她们两个人跟没事人一样的还有些疑惑,但很快收拢起搜寻的人,一同下山了。 等回到营帐,余祈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并非只有她们才想出来烧粮草的办法,对面亦是如此,三皇女方才从敌军军营逃脱,还没来得及叫援兵支援,便被人暗算。 得亏于太尉发现得早,否则可能她的命就丢在边关了。 他们的粮草虽然被烧了一部分,但还好及时瞧见灭了火,这才没让对面得逞。 三皇女身上被剑捅了几刀,身上包扎得仔细,现在她的营帐里来了很多的将士。 余祈隐约想起来什么。 可惜一刹间又忘记了。 “泄露消息的人被抓到了。”沈离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他看了眼床榻上的人,还有呼吸起伏,担心减轻了些,对着余太尉交代完刚才的事情。 余太尉气冲冲地带着一行人出去。 “都散了吧,三皇女需要静养。”他屏退其余的人,又对着要走的余祈道:“墨门君留下来。” 其余人挤眉弄眼,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两人的关系要好了这么多。 大概是昨夜生死相依的缘故。 众人没有起疑。 余祈回到军营便重新吃了改变音色的药,她颇有些担忧三皇女的伤势。 “殿下还能醒来吗?” 只是她话才说出口,底下明明晕死过去的三皇女睁开了眼睛,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小说些。 “我没事。” 三皇女让沈离去拉紧营帐的帘子,这才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身上的血浆:“都是假的,我这样做,余太尉才会对幕后黑手狠厉些。” 毕竟是和皇女性命有关,哪怕细作是余太尉出生入死的将士,太尉也该知道孰轻孰重。 余祈突然想起来刚才的念头,问道:“跟在殿下身边的公子去哪了?” “你是说时泽?”三皇女这也想起来,她装晕一整晚,没注意到齐时泽去了哪里,“去找人寻,可别丢在边关了。” 说起齐时泽,她目前还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仅仅因为对方的苦苦哀求,就答应把人给带到这里来。 但现在还是以昨晚的事情的为主。 “先不说他,我昨晚遇险,没看清那人的样貌,但能闻到她身上的是云檀香,也是位高手。”三皇女咋舌,“没想到边关能被安插出来这么多的细作。” 她不由地又叹气道:“再这样下去,边关恐怕都是对面的了。” 比起之前装的模样,现在的三皇女完全就不是一个人,气质骤然改变,手段也恰恰适中,不叫人觉得过分残忍,也不会觉得她慈悲心肠。 第82章 熟人下手 面纱遮掩。 齐时泽坐在桌前, 他将手上的信封递过来,唇瓣微动,警告道:“不要伤害她的性命。” “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帘子后的人轻笑着, 他的笑声短促轻扬, “你现在做的事情, 也是害她性命,难道你不做了吗?” 的确。 给敌对的军营递消息,他身为三皇女的贵夫, 做着细作才会做的事情,的确是迫害三皇女的行径。 齐时泽不置可否。 他有他要做的事情,更何况三皇女对他很好,怎么可能让人就这么死在边关。 “不需要你们, 我照样能做到。”齐时泽挥袖离开,哪怕是对着敌军的凤君, 也丝毫没有畏惧,“粮草的事情, 你们太大意了。” 凤君扯唇, 嫣然一笑,直接握碎了手中的瓷杯,凉薄的嗓音响起:“是我们安插的细作传递的消息太不准确, 这才遭了毒手。” “与公子没有关系, 早些离开吧。” 他冷声赶客。 直到齐时泽离开,他才起身,走到营帐里看着被软禁起来的女子,眉眼弯起, 细长的指尖扶着她的脸颊:“放心,有我在, 会守住的。” “狗东西。”女子瞪了他一眼,还没骂出更脏的话,就有下人往她嘴里塞了东西,导致她只能呜咽几句。 眉眼娇俏艳丽的男子倒是愈发觉得愉快。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现在值得开心的。 一想到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被自己踩到脚底,如同丧家之犬的地位,他不由的血液都澎湃涌动起来。 “凤君大人,粮草撑不了三日,这可如何是好?”底下人匆匆来报,看见如同仆人一样圈禁锁起来的陛下,也不敢抬头去看。 凤君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深思熟虑后道:“周边也没有百姓了,那便背水一战,用风临国的粮草打进去。” 杀人诛心的话,但现在的局势并没有这么明确,正面硬刚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对现在的她们来说,时间是关键的。 “大人,这恐怕……” 凤君抬手,示意她闭嘴,他抿唇笑了笑:“如果我没有把握,怎么可能出手,都放心吧,自然有人会从里面将他们一个个瓦解。” 到时候,分崩离析的将士,底下的人也就更容易被她们给击溃。 “都下去吧。” “是,凤君大人。” 凤君想起来一些琐事,望着现在只能此生只有他一人的陛下,发出几声闷哼的笑意,对着她憎恶的眼眸轻贴下唇瓣。 底下人如木鱼一般,没有反应。 外面有人急声要见他。 凤君不耐烦地起身,出了营帐,衣裳混乱地见到面前的人。 眼前的人凤君倒是记得清楚,此人正是专门接收风临国细作消息的人。 “大人,公子前不久递出来消息,风临国的墨门君正是京城里的余三小姐余祈。” “是她?”凤君眯起来眼睛,显然是对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原来是她啊。麟羽呢?给他飞鸽传书,让他把原先兰城那位花魁抓过来。” “谨遵大人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麟羽被安置在风临国许久,平日里常管着花楼,具体的事情细则是将花倌送上达官贵人的床榻之上,依靠药物支配人心,得到一些秘辛。 至于他为什么对余祈印象深。 那自然是麟羽跟她抱怨,说是在手底下倒贴了位养了十几年的花魁,落到了余祈的手上,他把人放了,结果花魁一丁点消息都不肯和他透露。 麟羽很是恼火,对淮竹一直当树洞一样的诉说了一些往事,也是想培养他做细作的,结果对方直接背叛了他,信了女子的甜言蜜语。 鸽子要飞,那也得翻山越岭,一个个消息递下去,等到了兰城,那都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短短几日,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祈直接沦为阶下囚,和三皇女隔着牢房两两相望,她再往旁边看,隔壁就是余太尉。 “好了,这下被一锅端了。”三皇女朝她摊手,忍不住问:“话说,我被时泽骗进来也就算了,你们两位是怎么回事?” 余太尉低下头,回答:“抱歉殿下,遭了之前手底下人的暗算。” “那你呢?”三皇女朝余祈挑眉。 余祈挠头,哈哈一笑,“我也是一时没注意,遇见了熟人,不小心就被打晕送进来了。” 所谓的熟人,其实就是南止。 谁能想到小哑巴的心这么黑,把她引出去问他姐姐的下落,她正犹豫怎么跟他说他姐姐的死讯,就被敲了一个黑棍。 上面传来门转动的声音,似乎是把她们关在了地下,地上潮湿阴暗,有些地方还发了霉,总之连落脚都有些为难。 余祈手被镣铐锁着,她压下眉心,与随之进来的人对视,正是把她害进牢房的南止。 对方冲她弯眸,面上再也没有纱织遮掩,他的脸就如同她记忆里的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也不怪她单凭眉眼就瞧出来相像。 少年眉眼露出笑意,手中比划:「和我出来吧。」 跟在他身边的侍女往前打开锁,到她边上便把其余的钥匙给了南止,然后转身出去了。 南止走了进来,低头蹲了下去,用钥匙帮她解开脚踝的锁链,然后才继续将和墙壁连在一起的锁链解开。 现在余祈也只有双手的链条没有解开了。 “你骗了我,现在良心发作,是要放我走?” 余祈视线干净,哪怕在阴暗的地牢她依旧镇定自若,但现在这种场面,恐怕她很难逃脱。 少年抬眸,水色的眼眸闪过阴霾,却是对她摇了摇头,颇有几分笑意的抿唇。 锁链清脆地掉落。 他不再是卑微祈求的模样。 南止直接扯着锁链,不顾余祈说的话,就将人从牢房里弄了出来,一路上的将士都是装作没看见,移开视线去看别的地方。 余祈暂时拿不准主意,回头看了眼三皇女。 她先跟着南止出去,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总之应该还在计划之中。 进入敌军驻扎的营帐,里面布置得比风临国的要奢华不知道多少,最里侧的大床最少能塞下六个人。 只是床边有一条细长的银色锁链。 余祈忍不住眼皮跳了两下。 南止坐在桌面,朝她示意另一边的位置,好像他们并未撕破脸皮,还是以待客之道对她。 余祈坐了下来,她还没想出来缘由,对方的纸张就推了过来,问她:「你为什么叫我南止?」 “你和我以前的一个朋友长得比较像。” 余祈感觉她自己之前有说过只是认错了人,不明白为什么南止还要再问一遍。 纸张上又落下来几笔:「你为什么不上当,是不喜欢这样的?」 他思考了一瞬,觉得这种话有损他的形象,拿墨重新抹掉,写下别的。 「我的言行举止是有破绽吗?」 余祈凝视着他写下的字,稍微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如果有破绽的话,我就不会被你抓进来了。” 少年垂眸,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 最后才放下顾虑,他起身扯动余祈手上的锁链,顺便把床榻边上的链条系在她手上的镣铐上。 余祈:? 不是,玩这么大? 她试图避开锁链,少年却冷了眸子,指了下外面的人,威胁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等一下,我觉得我们还能再聊聊。”余祈咳嗽几声,但手上被他硬拉着扣上了锁,她叹气,“你难道不是风临国的人吗?为什么要给敌国做事?” 反差太大,余祈觉得南止装的真像那么一回事,一直以来,就连监察南止的人,给她的消息都没有问题。 “你在京城,收买了我的人?” 不愧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南止一听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事情,他摇头,继续去桌前,写好后递给她。 「不是风临国的人。没有收买,只是我没有再递消息出去,所以她们找不到问题。」 倒是有问必答。 余祈点头。 外面传来厮杀的兵器碰撞声,南止立刻皱起来眉头,他原本阴霾的眼眸似乎在此刻想清楚了,手中的匕首抽出来对着余祈,眼神无声的说话,「你们是故意入圈套的?」 余祈耸肩:“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南止会特意把她从牢房里弄出来,还把她带到营帐里锁起来。 这下性命可是掌握在对方手里了。 余祈的手被锁链束缚,眼神有几分无辜,抬起来手,“要不先解开,我还能帮你说两句话。” 少年掀开营帐看了一眼外面的乱象,走到她面前,用刀刃抵住她的脖颈,视线寒冷地与她视线相接。 他的面色难看。 但这和余祈没有关系,她耐心地等着,低下眼眸看了眼反光的刀面,“你还不走吗?等她们来了,恐怕你要变成阶下囚了。” 被刀抵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让人不免倾心几分,少年放下刀,拿起纸笔写了什么东西,塞到她的手心,就径直从营帐的另一侧出去了。 直到余祈展开他写的字。 这下轮到她情绪差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的字告诉她,凤君要抓淮竹来边关。 等沈离进来,见到的是靠在床榻边被锁住的余祈,他眼神奇怪地看了眼精细的链条,随后才斩断锁链。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她是余祈的。 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是有关小花魁安危的事情,余祈目前压根就不想在边关再待下去。 “多亏了墨门君说服了时泽,时泽一时鬼迷心窍差点做出了事,但他没有坏心的。”三皇女说着,从外面走进来,“墨门君可还好?” 第83章 不要太担心 三皇女倒是轻易略过了齐时泽的事情。 外面的兵器盔甲声逐渐变小, 大概率是已经停歇,变成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空气里弥漫血腥的气味。 “没事。”余祈站起来身,将锁链摔落至地面, 抬头看三皇女, “殿下, 我需要赶回京城一趟。” “我们过几日就回去了,你怎么突然要一个人回去?恐怕会有危险。” 她们已经处理好边关的事情,就连敌国的皇帝都抓住了, 自然不会在边关停留太久。余祈稍微清醒了些,她握着纸张递给三皇女。 三皇女的脸变得严肃,随后她让其余人去外面守着,只留下她们三个人在营帐里。 纸张上的字迹飘逸, 颇有几分风骨。 “原来是这样,她们都被抓住了, 你可以去问下具体的下落,小离将军应该知道你的身份了吧?” “嗯, 知道的。”余祈点头, “殿下说得对,先去探探她们的口风。她们要从京城抓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三皇女继续安抚她的情绪,语气柔和:“我们的约定我一直放在心上, 有安排高手保护, 你也不用太担心。” “多谢殿下。”余祈稍微安下心。 来边关之前,她认真考虑过小花魁的安危,就是担心会有这样的一天,也和小花魁说过要注意些少些出门。 但现在, 她也只能去试探下对方的口风。 余祈跟着三皇女一起出去,看着一地的血色不免偏了下头, 不忍看见堆积的尸体,收敛神色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后走着。 雪色混着血迹,没一会黑红得难看。 地上总汇聚着一小滩的黑水,余祈视线闪过一丝迷茫,但想到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她收回心底的想法。 只听得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刮得脸颊泛疼,她闭了闭眸子缓过来神,脚步变得坚定了些。 “余祈。” 凤君一见她便喊出来她真正的名字,一旁守着的余太尉分出眼神看了过来,眉眼带着几分质疑地看向一众人,“你说谁?” 底下陪着皇帝扣住的凤君勾起唇,他朝进来的少女抬了抬下巴,“那不就是,你们的墨门君就是你女儿,难道你不知道?” 三皇女见余太尉要说什么话,连忙拉着人出去了,解释道:“他就是胡说八道,余太尉不会真信了吧?” “是不是事实,查查不就知道了。” 凤君高声说完。 眉眼都是挑衅的笑意,对着朝他步步逼近的余祈也只抬起眸子,一脸不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在或者不在我手上,你又能如何?” “你没资格动我们。” 他嗤笑一声。 说的都是些故意激怒她的话,余祈心底清楚,她没有装作无事发生,在他面前蹲下来,又偏头看了眼边上昏迷过去的女子。 “你想做一国之主,对吧?” 她低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身后的沈离都忍不住挑眉看她。 毕竟余祈面前的是男子,而男子连出门都要被律法束缚,又怎么可能登上宫门做一宫之主呢? 余祈不紧不慢地说着:“若是让一些支持皇女的党派知晓你的想法,你觉得她们还会站在你这边吗?” “你以为这次胜券在握,却从未想过现在的局面,我猜,你最后的底牌就是你那些还没被我们抓住的手下吧?” 凤后咬唇不语,视线阴晦不明地看她。 “如果你真觉得我没资格,又怎么会让人去抓我的人呢?”余祈极少这样,眉眼的神色都淡了些,温润的姿态不复存在,“你说,若是我在殿下身旁吹些耳旁风,用你的死鼓舞士气,你觉得如何?” “闭嘴。”凤君的发丝凌乱落在地面,他激烈的动作引得锁链发出声响,“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你相好的死活。” “方才我一进来你就认出来我,是见过我的画像了?”余祈觉得这也是个疑点,她记下来,继续问,“你不说,说明你大概率也不清楚。” “我总共来边关还不到十日,我夫郎失踪,若是八百里加急,那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若是用飞鸽传书,来回至少要五日,其余的则要更慢些。” 余祈说完,见他脸色越来越黑,便知道他还没有得到消息。 “那又如何?” 凤君不再看她,收回视线,“你又是怎么从我们手里逃出来的?” 余祈本来不打算说的。 直到凤君又嗤笑一声:“我的人没抓到他,你这弱点也太明显了些,你们风临国在皇位之争,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嗯,挑拨离间,我也经常用这个。”余祈点头,回答他上一个问题,“烧我们粮草的时候就已经打草惊蛇了,抓到了你们的几个细作,问出了点东西,更何况,殿下以身入局,你们就算知道是陷阱也还是会忍不住贪心的,不是吗?” “你们故意的?”凤君咬牙切齿。 余祈旁若无人地点头,“不明显吗?我还以为你们准备好将计就计了。” “你疯了,竟然敢拿皇女的性命涉险。” “又不是拿你的命冒险,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余祈挠头,她知晓小花魁安全了,心下就放心了很多,朝他好心情地招手告别,“刚才其实吓你的,我的确没资格让你死。” “余祈。”凤君一时被她唬住,现在被套干净话,语气越发止不住怒气。 少女没有回头,她和刚进来的人重新出去了。 沈离跟在她边上,对她保证道:“我不会和殿下说的,墨门君放心。” “多谢。”余祈客气道谢,继续说着,“之前让你查的女子,有查出来她的籍贯吗?” “京城人士,听说还有位不会说话的弟弟相依为命,军饷迟迟不发,她也很久没有再给京城寄过信了,恐怕一时半会找不出来她在京城的弟弟是谁。” 外面被水冲洗过一遍,尸体似乎也被搬走,显得这军营寂寥空旷了些,不远处还站着些风临国的将士。 总之余祈站上来的时候,视线还有些恍惚,大概是这些天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些,她一出营帐就晕了过去。 晕之前,她还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好在沈离眼疾手快地把她捞住,不至于让她砸进雪堆里。 现如今也没办法顾及别的,他将人带回了营帐里,还叫了医师和三皇女过来。 处理各种事务,正忙得不可开交的三皇女无奈摊手:“我又不是大夫,就算过来,也帮不了她什么的。” “你们不是朋友吗?”沈离死亡发问。 第84章 不会误会 三皇女没忍住笑, 她连肩膀都抖了起来,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你倒是关心她的安危, 之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 沈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转身进了屋子, 听医师说对方只是累坏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这才收回视线离开。 “她没事。”三皇女看着他在意的眼神,不由挑眉, “小离将军可是喜欢她?” “殿下,慎言。”沈离瞬间就拉着三皇女离床榻的人远了些,他神情严肃地摇头。 “可你总不能耽误自己一辈子吧?” 话说沈离能这么顺利的在军营不暴露身份,也是有她在其中使些手段的缘故。 “殿下, 为风临国,便是值得。”沈离跪地, 他诚恳地低下头,“一切以风临国为先。” 若是恢复男子之身, 恐怕他此身都没办法再临边关, 做什么将军了。 外面传来禀告声:“殿下,她醒了。” 是敌国皇帝,风欢颜一直叫人看着, 一旦有了消息就告知她, 现在得到消息她也顾不上再开解沈离,负手往下走了。 等余祈醒来,她差点被床头的余太尉给吓死。 余太尉从手中拿出来一个物件,玉佩上面还有个缺口, 她粗粝的指尖摩擦过缺口,这才将东西放在她的床榻边。 床榻的少女眸子闭着, 面容寻常,看不出问题,她脖颈处的皮肤光滑,并没有发现差别。不知道何时少女睁开了眸子:“太尉这是在做什么?” 余祈指了指那玉佩,语气平静,仿佛面对的是不熟悉的人一般,她将被褥扯上来一点,坐直了身子。 “可是要贿赂墨某?” 至于那玉佩,余祈有些印象,是原主父亲赠与原主的,只是自从原主父亲去世后,这玉佩就被余太尉拿走了。 说是她自己保管不好。 对了,那缺口的确是原主不小心摔出来的。 “你不要,那便算了。”余太尉好不容易拉下面子来送东西,结果对方并不领情,还和她打谜语。 她将玉佩收起来,也不打算和余祈相认了。 余太尉摔袖出去,随后进来的是沈离,他在床榻边站着,“你睡了一整日,敌国的凤后,他死了。” 余祈眼皮跳了下。 “谁杀的?”她不禁问。 沈离看了眼营帐入口,垂落视线:“是一致做出来的决定,更何况,最想杀他的人,是敌国皇帝。” 或许是担心余祈不了解情况。 沈离继续耐心告知:“他是男子,却觊觎皇权,这是必死的结局。” “我知道了。”余祈应下来。 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想的一直是和过好自己的事情,至于阶级皇权,在说服齐时泽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一些隐秘的事情,但好在齐时泽对三皇女的感情还算不错。 于是便顺水推舟,让他将三皇女抓入敌营。 齐时泽再怎么想颠覆皇权,他也不会让三皇女死,三皇女才是他最快接触到皇权的机会,把希望放在敌国身上,那才是真的单纯。 “墨门君觉得他该死吗?”沈离的问话似乎意味不仅只是表面,他呼吸都缓慢了些,等待余祈的答案。 余祈挑眉,不太明白为什么沈离会在意她的看法,她笑了笑:“他难道不该死吗?囚禁皇帝,这和叛国没什么区别。” 如果她是皇帝,当然也会想杀了凤后,这是再简单不过的答案了。 “沈将军觉得,他不该死吗?”余祈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她扶着头露出几分难受的表情,“我再休息会,将军先出去吧。” 等人出去,余祈系好外袍,没有再休息的意思,她直接钻出营帐。 营帐外都是欢快的氛围,余祈跟着其余的将士吃些窝窝头,她问边上坐着的将士,“我们都连吃好多天的这个了,什么时候换新的?” “有点吃就不错了,你还挑。”女子手上的窝窝头已经吃得干净,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才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你是新来的吧,以前咱们吃的还得自己挖。” “得亏了沈将军来了,他应该是涨了俸禄,从京城回来一趟后带了很多吃食,一点都不亏待我们这些姐妹们。”将士咂舌称赞。 旁边另一个女子凑过来头,拍了拍胸脯:“要我说,太尉才是顶好,她那么大的官了,还和姐妹们都是同吃同住,一点都不像某些人开小灶。” “你说谁?”余祈疑惑。 那女子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还能是谁,就是前不久刚来军营的墨门君,殿下特殊些也就算了,她居然一来就能分到沈将军营帐里。” “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听说还要沈将军贴身保护,真的是废物一个,真不知道她来边关做什么。” 还有人加入了她们的聊天。 余祈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也跟着点头附和:“说得对,边关就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旁边的人见她一点就通,立刻露出赞许的表情,和一连串的附和声。 余祈跟将士们相谈甚欢,差点就要跟着一同去她们的营帐里,被不远处的三皇女招手示意。 “你还认识殿下啊?”她旁边的将士压低着声音,惊讶道:“没看出来,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能被殿下认识。” “快些过去吧,别让殿下等急了。” 还没一会,有的人开始催她了。 余祈同她们告别,便朝着三皇女走了过去,见对方拿出来信纸,她接过来展开。 脸色愈发沉了。 “不见了?”她只觉得脑子有一瞬间的缺氧,尽可能地思考,“是何时不见的?” 小花魁的性命,对她来说很重要。 好好的在京城待着,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你先冷静,大概是前两日失去踪迹的,他是自己主动出去的,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余祈已经在冷静思考了,她回想小花魁的习惯,按照小花魁的性子不会随意出门,他肯定是得了谁的信才出去的。 “我先回京城。”她直接开口。 三皇女苦口婆心:“你现在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如果带他走的人目的是你,你更应该和我们一起回去。” 余祈点头,这些她当然知道,但她没办法在边关等着。 最终是三皇女结束了话题,她叹气:“我们明日就回京,肯定能找到他的。” “多谢殿下成全。” —— 京城热闹,又来了别国的使者,那也是阔气的存在,她们一行人直接买下宅子住了下来。 说是来议和的,但在京城待了好多日也没有要走的迹象。 使臣看了眼边上的世女,她咬牙道:“世女殿下,我们再不离开风临国,恐怕这里的帝王要怀疑我们的目的了。” “他不肯走,我有什么办法?”世女咬着这里的新鲜糕点吃着,抬头看了院子那边紧闭的门,对着使臣指了指那边,“你去说服他,他走,我们即刻就走。” “哎呦,这太为难老臣了殿下。” “都怪你,谁让你非要把他那妻主的事情摊开来讲,现在好了,他有脾气了,我们带不走人,你说怪谁?”世女眯了眯眼睛,在院子里好不悠闲。 “可这不是世女殿下说的要他早些认清楚现实吗?”使臣的话才落下,就被世女追着满院子跑。 世女边跑边喊:“你还敢怪我了,是吧?” 门被打开,传出动静,世女的动作才停下来,她倒是也不露怯,对着才见没多久的人就喊的亲密:“哥?” “我和你们走。”美人走出来,身边还是青饮扶着他,眉眼有几分失落和疲惫,衣袍宽松。 才过去不到半个月,如果不是这些人,他恐怕性命就落到了别人的手里,近些日子,就连在兰城的麟羽都亲自来抓他。 世女顿时高兴起来,但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先不急,要不我们再等等你那妻主回来?”她试探着问,也不管身边使臣的眼神。 美人果然又犹豫起来。 世女叹气,看他这副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顿时摆手,“你现在这副身子,哪里能出远门,我们再待些日子,晚些时候我去和风临国的皇帝说一声。” “多谢。”美人低头道谢。 世女嘿嘿一笑,腼腆起来:“自家妹妹,不要客气,哥你快去休息吧。” 等美人才进屋,世女就忍不住拉着使臣问:“你看看,我和他是不是长得一样好看?” 使臣:“……” “他还是太依赖女子了些,明明故意说了添油加醋的话,他居然愿意继续等人回来。”世女扶着下巴,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使臣:要不是你多嘴,早就走了。 但她哪怕敢说,于是只能憋屈地忍了下去。 屋子的门被关上。 窗户倒是推开的,让人不觉得那么气闷压抑,青饮看着公子这样的情绪不免也跟着难受,“医师说了,公子再忍耐些,过些时日就好了。” “好。”谢知锦的嗓音有些沙哑。 没有人陪着,又听了那样的事情,情绪一下子被搅动,他现在反胃得厉害,像是丧失味觉一般,他尝不出来味道。 寡淡无味的粥放在他的面前。 即使再不想下咽,但他现在不能只顾及自己,意外地想起来妻主当初是他亲自喂下粥的。 如今,好像不论做些什么,都会想到对方。 “等小姐回来,公子定要说清楚,要一同陪着,书上写了,这种时候,容易郁郁寡欢。”青饮一字一句地说着。 至于前几日那些人扯的话,他纯当耳旁风。 “她们说的话毫无佐证,公子不要信以为真,以前就差点误会小姐了。” 青饮不愧是总站在余祈这边的,他从圆月楼出来,最关心的就是公子和小姐。总之不管是谁,他都不允许破坏公子小姐的感情。 谢知锦并没有再怀疑对方。 只是单是想想那些事情,就无法抑制的难受,心口随时随地翻涌出岩浆烧灼的感受。 “嗯,我知道了。” 美人指尖覆在腿上,看了眼外面落满的雪,又轻声道:“只是不知,还要何时才能见到。” 麟羽恐怕迟早会找到他的位置。 自从离开圆月楼,他便果断地断了联系,哪怕后面对方再递消息他也全然不予理会,麟羽的性子向来忍受不了被冷落。 至于世女所说之言,他是邻国的世子,也就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既知道他的身世和胎记,长相又有几分相像,想来所言非虚。 这样说来,之前的抛弃并非没有缘故,他不是父亲所生,也难怪将他推了出来。 他始终是妻主的负累,就连妻主去边关也是源于罪籍,又怎么会因为三言两语就不信她,只是谢知锦心底稍微有些不满。 他也是才知晓南止一直被养在外面,南止经营的商铺都是妻主亲自买的,原本谢知锦以为只是让南止暂为打理。 他指尖蜷缩,压下来念头。 不应该这样想的。 妻主给了他足够多,他却还要计较这被分出去的一点点。 谢知锦轻声叹气,觉得他自己的性子真是糟糕透顶,也不知道妻主是如何忍受的。 “再等些时日吧。” 如若妻主还是没有回来,他想先离开一段时间,并非对妻主失望,是他现在这样的身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妻主还能不能接受他? 谢知锦远远不是面容上表现的那样不染风尘,相反,他本就是从风尘而来,用的手段也是最受人诟病的。 提起来南止,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地差到极点,大概是放纵太久,他如今竟没办法抑制住失控的情绪了。 —— 远在边关正要出发的余祈收到了回信,差一点她就要错过。 是小花魁写给她的信。 没有一丁点甜言蜜语,但得知小花魁还安全着,余祈放下来心,至于小花魁写的关于他的身份,她看过后只担心对方有没有遭了别人欺骗。 至于小花魁是不是风临国的人,完全不影响她们的感情。 不对。 余祈想起来什么。 如若小花魁不是风临国的百姓,那他身上的罪籍算不得数吧?她完全可以去小花魁的地方定新的婚契。 岂不是白跑了一趟边关? 其实不算白跑,至少她砸了很多钱在里面,救下沈离的时候就扣了她一半的存款,后面看见将士们伙食不好,余祈又友情赞助了很多。 一整趟下来,她做的都是赔本买卖。将士们私底下对她的传言倒是好听了不少。 可她回京,还需要好几天的路程,余祈便又写了回信,让小花魁再等几日,她很快就能回来的。 幸好不是什么京中的诡计从而劫持了小花魁,不然对上一堆会计谋的高人,要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第85章 被劫持 但余祈没想到能在府邸外被劫持。 她并不打算和三皇女一同面圣, 所以在入京之时偷偷溜走,一路上的遭遇已经够她休整好一段时日了。 冰冷的匕首贴着她的脖颈,湿滑黏腻的液体滑落, 空气弥漫着血液的味道, 染红了余祈的脖颈。 并不是她的血。 而是少年指尖蜿蜒向下不断滴落的血珠, 顺着刀背贴在了她干净的肤上,极致艳丽糜烂的视觉冲击感。 世界温濡湿润,少年思路变得断断续续, 脑子稀里糊涂的,他轻启唇瓣:“和我走。” 许久未曾说话,他的嗓音吐字青涩生疏,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感。 他才成年没多久, 音色年轻。 “你会说话?”余祈没有动,她招手让衔玉退后, 顺着他的意思让衔玉掉转马车。 离府邸还有段距离,外面还有乌泱一片的黑衣人, 余祈知道不是他的对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她只能认栽。 南止的眼尾湿红,他手臂受了较重的伤, 指尖滴落的血也是因此而来, 满手的血水,瞧着怪渗人的。 马车掉转方向。 有位黑衣人接过来衔玉手上的缰绳。 车内的少年拿出绳索毫不客气地捆绑住她的手腕,强行使用受伤的手,他动作认真仔细, 唇瓣闭起,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余祈扯了扯唇, 她也不是不能反抗。 但外面的一堆人她指定是打不过,索性现在就直接摆烂,她任由南止缠绕绳索。 绳索系得紧,很容易就勒出来红色的痕迹。 她的手上还被抹上些血迹,倒是将绳索的踪迹给完美掩盖住。 “捆我,是要干什么?”余祈觉得南止没有要绑架她的理由。 毕竟他们的凤后已经死了,他就没有效忠的人,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捆她。 少年敲了敲马车壁,并不气眼的声响,但马车立刻停了,外面递进来不知道从哪抢来的水盆,他默不作声清洗着指尖的血色。 当着余祈的面褪去外衣。 她移开视线,等包扎的声音结束,对方换好衣裳,才转过来头,“在军营里,我帮过你一次,你现在这是要恩将仇报?” 「你想死,还是想活?」 少年又开始比划,他动作简单,仿佛刚才开口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祈无语:“当然要活。” 这还用问吗?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不可能去选前者。 「你是我的,死或者是活,不是由你来选,就能满足的。」 余祈再一次看懂他的意思,她咬牙,觉得南止有些不可理喻。 不是,在弄死她之前,是还要玩弄一下吗? 不让她选,还问她干什么? 纯属有病。 她索性倒头靠在马车上,莫名有几分生死看淡的意思,果然不该掺和皇女的事情,这下好了,连自己的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她眉头突然又紧锁住,在意识里询问系统:“小花魁没有给我下蛊吧?” 一开始的时候,虽然有对小花魁美貌的认可,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沦陷了进去,从而这么冒险的事情她也要去试试。 是感情在作祟,还是些什么别的因素? 余祈上辈子不碰恋爱是有原因的,但到了这里后,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小花魁,就像中了蛊一样为他开脱。 [呵呵。]神豪系统都懒得搭理她,明明现在是生死安危的时候,她居然还想着那点事情。 压根带不动宿主一点。 这边的余祈又觉得是她太敏感了,果断放弃这个想法,她目前主要任务是要保住小命。 不如反杀对方? 可她只会远程的弓箭,近身并不厉害。 第86章 暂时安全 余祈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还没等她想出来个所以然, 南止又对着她动了动指尖:「你暂时是安全的。」 余祈语塞,好半天才回:“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客气。」 余祈果断闭上眸子,她一点也不想看懂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真的。 南止真是个怪人。 明明会说话, 与人交流却只打手势。 但是像南止这种诓骗她的双面派, 系统为什么给的返利那么高?还是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大截的程度。 系统肯定是又眼瞎了。 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住,停在屋子的后门口,倒是宽敞, 余祈进去前不由发问:“能让我的人离开吗?” 主要是人多,她不太好跑路。 或许是她的武力堪忧,南止并未多问,他眼神示意后面的人不要阻拦。 这样的处境, 衔玉看了眼余祈才跟着一起离开。等到南止一回头,余祈便收回视线, 她朝后门积极地走了几步,“走吧, 还等什么?” 只是她手上被束缚着, 此时这样的态度才叫人惊奇。 南止眯了眯眸子,带着人进了后门。 竟然是在京城最大的花楼内。 丝竹音不绝于耳,余祈束缚住的手藏在袖口中, 她倚靠在二楼栏杆上往台下的人看着。 不愧是京城最大的花楼, 精挑细选出来的男子,神豪系统的提示音没有间断。 余祈:? 系统到底能不能分清楚场合?现在是挣钱的时候吗? 现在更重要的是保住性命才对吧。 “你在看什么?”南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与底下的男子对视一眼,对方就直接上台让一众花倌下去了。 余祈扯了扯唇角, 顿时明白花楼和南止是有关系的。 其实很明显,如果和他没关系, 他又怎么可能把她捆到这里来。 只是他怎么又开口说话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你故意的?"余祈指着底下一个女子继续说着:“我记得她,她当时差点冒犯了你,你是担心我没办法打过她们,所以才特意安排了官兵过来?” 她越说越觉得思绪清晰。 “只是,你为什么肯定我会救你?” 南止并非是她原先世界的朋友,若是眉眼不相像她大概会让手下人去管。 她身侧的少年垂下眼睫,递过来一根串着红绳的铜钱:“还记得吗?” “一枚铜钱?”余祈疑惑不解,她觉得这种东西不认识才奇怪吧? 她原先在兰城,过得惨的时候就是用的铜钱。 “巧合,觉得你会救,所以这样。”他嗓音有些冷,带着细茧的指尖压着铜钱又放回了袖口,没有让余祈再有观察的机会。 余祈无奈,觉得这个答案也挺无厘头的。 但对方既然不打算说,那她继续问也不会有结果。 余祈记不清当初的举动,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以两为单位的生活,当初那个将铜钱串满的记忆已经模糊。 那枚铜钱被南止的身体温热,正如当初他下兰城与麟羽见面时,遇见的小哑巴一样。 那封信也是小哑巴的,他不过是借着对方的身份在风临国生活。但小哑巴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南止就又花钱改了年纪,也就没有了结对方的性命的必要。 余祈肯定记不得她刚来这世界在路上遇见的小乞丐。 这枚铜钱正是当初从她手中滚出去的一枚,这么细节的事情,她当然半点印象都没有。 “跟我过来。”南止这样说着,没有再分出来眼神便往前走了,完全就不担心对方不跟上来。 他其实远比余祈要更早见过她。 在兰城,有些绊子就是他使的,例如当初的铺子的事情。只是可惜当初离开得快,很多事情就这样搁置了。 在京城得知对方的事情,接近的决定也是他自己做主的。 和过往的客人擦肩而过,倒是没有粗鄙的言论传入余祈的耳中,她在楼里瞧见了熟人。 曲忆水怎么会在这里? 来逛花楼的吗? 曲忆水似乎也瞧见了她,眸子里露出震惊,大概是上次余祈的话她还记在心里。 明明余祈说过不来花楼的。 原来是假正经。 她完全忽略了余祈的眼神。 余祈放弃暗示,反正衔玉会带来救兵的,她当作没看到曲忆水直接跟着南止上去了。 不是她不想跑,是这花楼里时时刻刻有人监视着她,就连刚才看曲忆水的时候,她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京城花楼布局要更盛大。 谈琴唱曲的都是清倌。 直到余祈在房内入座,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一排排的花倌进来了,有人道:“诗琴书画,风花雪月,八位公子都在这里了。” 南止抬头:“嗯,你出去吧。” 余祈搞不懂这是哪一出,她噤声试图压低存在感。 八位公子样貌出众,在花楼里也都是顶尖的存在,各有韵味的相貌,系统又响了四次,并非是其余四位不够格,而是其他四位方才在楼下便已经响过一次了。 就拿最前头这位月公子来说,他的身姿如月般婉转朦胧,少见的淡颜冰清玉粹,仙姿玉质,与小花魁是如出一辙的气质。 后头的雪公子却不似霜雪,他的眉眼灼若芙蕖,眼尾稍稍挑起,浑然天成的蛊惑,低眉敛目间是一派动人的缱绻。 余祈并未多看,她身旁这位更是美人之中的美人,因此再多的其余人出现,她也能有很大的抵抗力,更别说家中还坐镇了位不染世俗的美人。 南止抬手示意他们过来,大多是围绕在余祈身旁,不是在斟酒就是在帮她剥水果。 反观对面的南止,倒是冷清很多。 这下少女彻底迷茫困惑起来。 明明是被绑架了,怎么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 剥好的葡萄被递到她的唇边,余祈偏过去头躲开,她起身飞速远离这些人,见他们还在靠近稍稍有些不满,“南止,你让他们出去。” “方才你不是喜欢看他们吗?”南止鲜少地露出来笑,他自己剥荔枝塞在嘴里,“他们都是清倌,平日里不会这样招待客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个鬼。 余祈瞪了他一眼,她干脆躲到南止这边,见那些人不再靠近,方才松了一口气。 “都出去。”她再次说着。 没有得到南止的默许,这些人并未有离开的意思。他们都是清倌,眉眼也干净,不像是遭遇过凄惨的经历,反之和闺阁之中其余公子一样。 只是他们不必遮掩面容的貌美,有花楼的人守着,寻常人也只能遥遥一见。 少女这般,的确有些不懂享受了。 门被推开,曲忆水闯了进来,看了一眼屋中的九位美男子,其中八位还是最出名的清倌,她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是谁说不可能来花楼的?”曲忆水抱胸,语气变得酸溜溜,“亏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 “你认识?”南止抬眸问她。 余祈捂住头,没办法只能应下来:“是。” 在被抓住的时候她已经取下了面具,所以前面曲忆水才会认出来她。 曲忆水还以为和余祈说话的也是花倌,但她觉得眼生,况且两人靠得这么近,她便直接去了对面的位置坐好,“这次就算了,下次这种好事你不带我,我就告诉你夫郎。” “女子流连花楼再正常不过,小姐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南止端起来酒杯,抵住唇瓣抿了一口。 余祈推了把椅子,重新坐回去,和曲忆水挨在一块。 她对南止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有点委屈,明明都已经快要到家门口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花魁。 南止对她好像没有伤害性命的打算,至少现在感受不到他的杀气。 曲忆水笑了起来,她看向推椅子过来的余祈,抽了抽嘴角:“对我当然没有用,但对她,肯定有用。” “你说完没有?”余祈靠近她,将袖口的绳索露出来,眼神示意她安静。 这下曲忆水终于反应过来,她吞了吞口水,抬手挠了挠头,不经意间抽出来一根细短的簪子,动作小心翼翼地帮她松绑。 宽大的衣袍遮掩。 少年远不止他表露的情绪,他似乎是对曲忆水的话有所兴趣,眼神示意让那些人继续伺候。 他倒是要看看,所谓的感情到底能让余祈坚持多久。 只可惜他之前伪装得这么可怜,对方却没有给他相同程度的信任。 曲忆水动作僵住,短时间里她只能将死结弄开一点点,簪子对付绳索还是太鸡肋了些。 余祈接过来簪子,她慢慢地磨着绳。 八位公子似乎是目标明确,有人甚至还摸上了余祈的肩,余祈惊呼:“这就有点过分了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说清楚。” 她眼底闪过些许不耐烦,果然还是有些许洁癖在的,她不喜欢被别人这样触碰。 “既然都不喜欢,那就出去吧。”南止改变了主意,他让这些人通通离开,随后看向曲忆水,“这位小姐,还要在此处吗?” 他的眼眸闪过杀意。 余祈感受到了,她赶忙用手肘推了推曲忆水,眼神眨巴了几下,试图让曲忆水能感受了到对方的杀意,见曲忆水不为所动她道:“还不回去?” “我与这位公子要说悄悄话了。” 她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看起来煞有其事。 可曲忆水哪里放心她的安危,连喜欢看的八大公子离开都不在意了。 余祈咳嗽了几声:“你还犹豫什么?” “好吧。”曲忆水面露难色,但还是强撑着镇静装了一下,“那我先走了,你下次记得要带我一起来。” “知道了。”余祈点头。 直到曲忆水离开,对面人的杀意才消失。 第87章 放她离开 “你带我来这里, 是要做什么?”余祈边问,边继续动作。 可惜手里的簪子派不上大用场,绷紧的长绳纹丝不动, 或许只是磨损了些许。 南止看了她一眼, 起身走到她周围, 见她身体僵硬住,唇边出来一个极浅的笑:“捆着不舒服,可以早些和我说。” 他从少女指尖里抽出来簪子。 眉眼垂着, 南止取出自己腰间匕首,将绳索弄开,他鲜少说话的嗓音都变得顺耳许多。 被松绑的余祈更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了。 “你不想杀我?”余祈收回手,她的手上虽然染了血迹, 但被绳索勒出来的痕迹仔细看还是能看得清楚。 好在这血迹不是她自己的。 余祈又问:“说起来,你怎么受伤了?” 少年毫无征兆地再次俯身, 将掉在她腿上的绳索拿了起来,漆黑笔直的长发垂落, “二皇女,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并未多说,但余祈很快领会过来他话语里的意思,大约是二皇女派来的人弄伤了他。 “原来如此, 那你是救了我?”余祈觉得南止不可能这么好心肠, 她试探性地起身,“你现在松开我了,意思是要放我走?” “是我救了你。”少年重新将她按回椅子,鲜红的匕首插在桌上, 他毫无情绪地抬眸与余祈对视,“所以, 你的命归我。” 余祈:“你有点不可理喻。” 现在的南止非常奇怪,并且南止貌似没有理由要将他从二皇女手里救出来。 毫无缘由。 “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要回去了,倘若二皇女对我做什么,我能应付的。”余祈边说边把他推开了些,这次没有阻拦,她顺利地起身。 外面的雪都化开了些。 屋内的少女的袖口被对方拉住,他似乎又不能言语,指尖停顿了下,才比划着:「如果离开,我会杀了你。」 余祈装作没听懂,她抿唇:“什么,你说要我快点走?” 少年唇瓣抿着,似乎启齿说这种话是在考验他的耐心和羞耻心一般,他怀疑地看向余祈,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来破绽。 “你为什么看不懂了?”他指尖收拢,按着匕首,眼眸深邃,“在骗我?” 他收敛眼底的情绪,手臂处又要因为情绪不稳定而崩开伤口。 “你……留下来。” 非必要时南止都不会开口说话,有些唇语吐露不出来的字句,通过手语和眼神反而能完美表达出来。 他尝试着说出心中所想,随即微微怔愣,然后感知到说出来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难。 心情稍放松了些。 南止再次淡声开口:“在这里,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美人,亦或者是酒肉,应有尽有,但现在的外面对你来说,很危险。” 他的话语明明都是在为余祈的安危思考,但他的表情以及情绪都看不出来他心底的在意,仿佛为对方思考已经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余祈觉得南止这样很有问题。 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离谱的答案,但很快又摇头甩开了。 南止不可能会喜欢她,是对立面的敌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就交付感情。 “可我总要回家的。”余祈摊手,“况且,这是我的危险,和你没有关系的。” “没有关系?”南止的眼瞳茫然了一瞬,他好像也不太清楚他做这些的原因是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不这样做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可对方这样的话,莫名有些耳熟,好像当初也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余祈试图和南止讲道理,“你是细作这件事,我不说,然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可以吗?” 南止想启唇同意,但心底一直翻涌着别样的情绪,仿佛是不准他答应下来。 他只能闭眸点头。 没有再管少女出门的动静。 余祈好不容易溜到后门口,就被南止的手下拦了下来,不管她说多少遍是南止同意的,那些人还是压着她,她也只好等着那些手下再去问一趟。 好在南止没有半道反悔,在底下人一众怀疑的目光里,余祈安然无恙地出了门。 她才准备赶回府,就撞见叫来援兵的衔玉。 余祈的衣裳上还有血色,在路上很是显眼,她朝马上的衔玉招手,“好巧。” “小姐可有受伤?”衔玉过来扶住她,谨慎地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 余祈刚要回答没有,就被拥入怀里,薄薄的面纱贴着她的脸颊摩挲。 她这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也跟来了?”余祈不禁有些后怕,抱着小花魁的腰安抚了下,拉着他的指尖重新上了马车,“幸好没有什么危险。” 等上了马车,要掀开小花魁的面纱,对方又不准了,一直避开不让她碰。 “怎么了?”余祈让马车慢些,她瞧面纱下小花魁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刚才是不是撞到哪了?” “没事,妻主。” 美人端坐着,他的指尖带着余祈的手一同搭在腿上,视线却是下垂的,睫毛上挂着些许的湿润的珠帘,晶莹剔透。 这才半个多月没见。 想起来什么,余祈又掀开帘子让衔玉去递消息给曲忆水,让她知晓自己的情况已经转危为安了。 等回来,发现自己手腕上的血迹弄到了小花魁身上,连忙找来帕子给他擦了擦,“是别人的血,我没有受伤。” “嗯,方才给妻主看过了。”他言语缓慢,随后握着对面的指尖下意识轻蹭了会,“妻主平安就好。” 音色清润,但没办法忽略他脸色的苍白。 余祈干脆拉开他一半面纱,用干净的手背擦了擦他的眼睫,将那湿润的水意沾染走,“你怎么瞧着怎么虚弱,况且我手上都是血,要不回去再握?” 美人却是当做没有听见,依旧与她十指紧扣着,他的睫毛被触碰,也只是忽闪了几下。 余祈没有强硬地抽出来。 她觉得小花魁的脸要消瘦了些,只是这肚子瞧着怎么稍稍起来了些? 是吃多了吗? 等到了府里,她这才被小花魁松开,迫不及待地清洗完自己的一身,还不忘让小花魁也重新换身干净的。 毕竟刚才抱过,血迹也弄到了他的身上。 余祈沐浴得舒畅,神豪系统久违地主动找她,「宿主,我刚才检测过,你好像真的中了蛊,但是查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东西。」 余祈:? 不是,现在跟她说,是不是有些晚了? 她捂着脸,试图将自己埋进水里淹没,无助且无奈地开口:“那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情感过滤网,绝对客观。」 「只要宿主用了这个,就能完全摒弃掉别的干扰,纯凭你自己的感情行事。」 “听起来是好东西。”余祈评价。 「系统出品皆精品,宿主只要花费一枚铜钱就能购入,物美价廉,心动不如行动。」 余祈感觉不太对劲。 系统的物价居然这么低吗? 她思考了下道:“扣吧。” 这一枚铜钱她还是出得起的,再说了,用不用她可以另外考虑,反正系统的东西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也不至于在这里面耍什么手段。 她换好衣裳后,想着买都买了,便让系统直接开启情感过滤网,但是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余祈收回念头,她进了主屋后,却发现小花魁正在里间换着衣裳,便乖乖地在外面等着。 帘子后的身姿漂亮,将衣裳重新搭在身上,修长的指尖掀开帘子,“妻主,怎么不进来?” 少女一抬手便是还没有换好衣裳的美人,对方依旧虚弱,领口大片的皙白,眉梢像是带着几分忧愁,像极了在牢笼里郁郁寡欢的金丝雀。 这个形容可能不太对。 他更像是想要主人眷顾的雀鸟,甘愿被关着,可总是担心主人会舍弃他一般。 美人将衣带系好:“和妻主已经是妻夫,不用在意这些的。” 余祈愣了下才点头。 小花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况且他不在意的话,那她下次还是直接进来吧,反正是小花魁他自己同意的。 “这些天是过得不好,所以身体才这么虚弱的?”余祈忍不住扶着他坐在床榻边,探了探他的额间的温度,“挺冷的,着凉了吗?” “是有些不舒服。”美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己的事情,他轻声咳嗽了下,道:“妻主不用太担心。” 可是他这样说,余祈更觉得他是病了。 不由分说就把美人塞进被褥里,她还体贴地将被褥压好,“会好起来的。” 从余祈回来到躺上床榻,没有用太久的时间,但减少了太多的亲昵举止,就连拥抱,都是由谢知锦主动的。 谢知锦察觉到这差异,他指尖搭在对方手心,在被褥里将对方揽抱在怀里,感受对方的呼吸缠绕在自己的颈侧。 但难以忍受的是,第二日对方仍然没有要亲近的意思,只是眉眼弯弯的态度与之前相同,他这才隐忍着心底的难受没有说出来。 妻主,是在等他主动吗? 美人调整呼吸,将那酸涩的情感掩埋,他身上的药效已经解开的大部分,医师开的法子的确有用。 但似乎只要对方一回来,之前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一般,他愈发渴求亲近,实在难以宣之于口,更何况这和药效发作时候的感受要有些差异。 前者更在意的是身体的接触,后者的情爱色彩要重很多。 美人压下心底情绪,他贴着少女的唇瓣稍纵即逝地吻了吻,缓解了身体上的一些不适感。 好在他的主动换来的并没有什么差异的对待,但他还是觉得妻主和以前要不同一些。 第88章 半夜爬窗 可余祈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她对小花魁的示好全盘接受, 甚至还扶着他的头,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的唇角。 少女眼眸干净透亮,完全没有被染上别的东西, 在屋内轻眨了几下, 道:“你写的信我看过了, 是打算和使团的那些人回去吗?” 余祈仔细思考了下,想了想最近的局势不太妙,三皇女返京肯定是又要和别的皇女斗的, 二皇女现在又知道了她的身份,肯定会想办法针对她。 如果小花魁能不在风临国,也算是保住性命,只是她得去看看那世女的真假。 可是她才回来见小花魁, 这下又要分开,可还真是舍不得。 “妻主觉得应该怎么做?”美人侧身再次拉近了些距离, 嗓音落下得轻。 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仿佛再靠近一些, 就能触碰到他的呼吸, 发丝也贴在了少女的衣裳领口处,碰到她的颈侧。 余祈毫无暧昧的想法,她干脆利落地拿起桌上的簪子, 帮小花魁将那散落的发丝固定住, 还不忘整理了下额前的碎发。 是很寻常的举动,但她的眼里完全没有别的情绪,底下的美人很是被动地顺从她的动作。 “这里不安全,你先回去也好。”她的声音温和, 挑不出来错处。 美人的目光停住,侧脸处的眼睫明显低落的垂下, 被炭火烧灼的画面在他眼眸里也变得朦胧了起来。 余祈没察觉出小花魁的不对劲,她扶了扶刚给他戴好的簪子:“不过要先去探探他们的虚实,若她们说的是真的,你就先和她们一起回去。” “妻主不一起吗?”美人眸子里的微光晃了晃,忽然起了脾气,扯下腕骨处那链子上的珠子,塞到少女手心,“既如此,妻主还是另赠他人吧。” 余祈没太明白小花魁在说什么。 她犹豫了片刻:“一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她离开的话,肯定要带衔玉她们一同前去,但她们都是风临国的人,又都有家人,出这种远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如果是她一个人去倒也是没什么问题。 她低头看向手心的那枚珠子,记起来是在京城挑的那颗,心下疑惑,但还是将珠子放回他的手心,“送你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对别人,妻主也是这样说的?” 心口像是被蚂蚁爬过,谢知锦一想到南止同样也有一颗这样的珠子就觉得难以忍受。 明明他已经说服了多次自己,可在妻主面前还是质问起来了这个。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只是太担忧少女的目光被一点点地分走,于是心底滋养出恶意和低劣的想法,将他原本的矜贵清高尽数踩在了泥泞里。 余祈携带的情感过滤网倒是终于起了作用,她眼眸清亮,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般纵容,她往后退了一些:“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再是百般宠溺的哄着。 她终于可以脱离摆布正式看待这份感情,毕竟对她而言,感情这种东西,如若是要分开,她也是能承受的。 不至于一直思考着该如何以对方为主。 “你为什么总这样想?”少女起身,她叹气,“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 但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对小花魁的情意减少,只是相较于以前要稍稍不耐烦了些,她希望以此止住对方这样的行径。 美人的眼眸波光潋滟,抬眸看她时却莫名有几分难过的意思。 余祈于心不忍了。 她组织一下语言,刚想说些挽回的话,就见美人起身,毫无缘由地出去了。 风刮过,门被关上的声音都响亮了不少。 这大概是她们第一次这样不欢而散。 「宿主,他就是被你惯坏了,风临国美人千千万,你吊死在一个颗树上,未免也太浪费了。」 “闭嘴吧你。”余祈心情不太好。 她觉得刚才的态度没有什么错,毕竟是小花魁先怀疑她的,她不过是想让小花魁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而已。 让小花魁先自己想想吧,她还得想办法先解决一下二皇女的事情。 余祈并没有意识到她和之前的差异。 如若是以前的她,定是会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去哄人的,哪里还能让人受冷落。 可惜,现在用了情感过滤网,以她上辈子的记忆来看她大多时候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的,的确对感情之事没有那么热衷。 等余祈处理完事情已经是半夜,衔玉进来时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余祈挑眉看她:“有话就说。” “公子离了府,去了使团处。” “看来气得不轻。”余祈按了下眉心。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冷淡过头了,这下终于意识过来是情感过滤网在发挥作用。 难不成真是小花魁给她下蛊了? 话说小花魁熟识香料,对她安神很有帮助,可若是说下蛊,倒是不太像的。更何况对方要是下了蛊,哪里还至于总怀疑她喜欢别人。 最终余祈还是披上了氅衣,对系统道:“把情感过滤网给关了吧。” 「宿主?」神豪系统难以置信,「这么有用的东西你居然要关掉?你就算冷落他几天又有何妨,反正都是你的人了。」 余祈:“关掉。” 「好,下次可别求着我开。」 等脑海里的系统音消停,余祈就按照衔玉给的位置,小心动身去了使团处。 好在二皇女也不会想到她会顶风作案的出来,余祈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她没有轻功,还是依靠揽星捞她一把进去的,趴在房梁上偷看院子里的人。 希望小花魁没有太生气。 夜里视力大多只能聚拢在光亮之下,月光皎洁却隐约藏匿在云层之下,余祈只能依靠底下亮着的灯笼找到院子里坐着的小花魁。 见他无事发生方才安心。 但谢知锦身边有些性子张扬的少女,她在美人面前一直是笑容满面,手舞足蹈地说着些趣事似的。 以余祈的角度来看,只能看清楚美人的侧脸,他的情绪似乎不太高涨。 余祈思索了下,还是等着小花魁落单回了屋子的时刻,特意等下人们都退开,她才小心翼翼地下来,翻进窗子。 才进来就差点摔一跤。 与正在边上点燃好烛火的美人对视一眼。 余祈差点摔在小花魁的身上,好在她稳住了手,整个人被迫压在了桌上的墨水上。 这下好了,衣裳上染了大半的墨。 美人毫无怨言地将砚台移开,他垂眸检查了下余祈身上是否有伤口。 余祈:“好巧。” 是挺巧的,她直接半夜进人家闺阁了。 “我错了。”她利落道歉,然后移开了些,指了指自己布料上的墨水道:“要不我们先停止生气一下?” 实在是太狼狈了,但她完全没想到窗户底下就刚好是桌子,也没有想到小花魁半夜还在写字。 写就算了,蜡烛都不点是什么意思? “妻主来做什么?”美人看了眼她身上的墨色,替她重新取来衣裳,干净柔软,他继续说:“是我的衣物,如果妻主介意,我再去取别的。” “不介意不介意。”余祈接过来,听小花魁还是这样的称呼,这才放心了些。 看来就算生气,也还是认她的。 但小花魁给的衣物单薄,她还想拿套合适的外衣,但却是不太好开口,只能继续哄人:“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和我回去,好吗?” “妻主这样,要如何回去?”美人指了指外面的天气,“夜里冷,不如先休息一晚再离开。” 居然还同意她住下来休息? 小花魁未免也太好脾气了吧?难不成他压根没有生气,是听了她的话所以打算先和使团回去? 这么乖的吗? 余祈疑惑,但还是点头:“要先和使团的人说一声吗?” “这么晚了,不用打搅她们。” 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余祈原本是要来解释几句,谁知就这么草率的上了床榻。 想着外面的揽星在等她。 余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离开,美人眉眼清冷,周身有些不好惹的距离感,她敏锐察觉到小花魁还在不高兴。 于是坐直了身,碰了碰他的指尖:“是我今天说话重了,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妻主没有错。”美人的视线平淡无波,他握着少女的指尖直接把人拉到自己的身边,“是我不应该过问妻主的事情。” 好在余祈已经关闭了情感过滤网,此刻的她终于没有再说些不好听的话。 美人低头,贴住她的脸颊,唇瓣轻蹭了下,“只是妻主,真的就一点也不想见我吗?” “怎么会这样说?”余祈想抬头去看小花魁的表情,但被对方抱着不松手,也只能顺势而为。 她觉得小花魁肯定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耐心解释:“是因为京城危险,二皇女知道我是墨门君的身份,所以想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次小花魁总不会误会了吧? 余祈摸着他的腰,察觉到他只穿着里衣,便把人压在床榻上,扯动被褥往上拉了下,顺手给自己也盖了被子。 美人被压着也无动于衷。 他唇瓣微启,还想问什么就被少女一股脑地堵住,让他没办法再说出话来,任由那些低落恶劣的想法叛变成一小块又一小块的欢喜之意。 清冷矜贵,原本还一肚子委屈的美人,此时被心上人压在床榻哄着先前的事情,做着这般亲密的事情,好像还生气的话也说不过去。 只是,余祈的行为似乎和采花大盗没有区别,毕竟半夜出没在公子闺阁,总归是不太正经的。 第89章 聘礼 “不生气了吧?” 余祈压着人, 她稍微缓和了下情绪,还是好脾气的说话:“过几日应该会有大赦天下的文书,你的罪籍解开, 就要考虑一下大婚的事情了。” 美人还是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他似乎在隐忍身体的不适感, 额间泛起细密的汗珠,唇瓣勉强地挤出来几个字:“辛苦妻主。” 何止是辛苦,小命都差点搭上。 余祈还想听夸夸, 她又将边关里那些细碎的事情讲给小花魁听,但很快发现压在底下的人呼吸错乱。 “是怎么了?” 纤长的指尖落满了她的发丝,余祈也没敢再压着他,找出帕子覆在他脸颊上:“弄疼了你?” 可是她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吗? 余祈嘴比脑子快, 她有时候脑子还没想明白嘴就开始哄人了,但现在这情况明显是不对劲的。 美人牵着她的指尖, 打断了她要去找医师的动作,眸色干净, 继续揽抱着她, “许是药效还未解除,所以有些难受。” 指尖却拉着她放在腰腹处,并未再往里侧。 “妻主, 我好像有了。” 清润的嗓音极为轻淡, 仿佛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情,但落在余祈的耳朵里就有点摸不着头脑。 余祈当然听明白了,她也知道这世界的不同,但之前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她是身穿进来的, 两人身体构造不同,她一直觉得小花魁大概率是怀不上的, 所以才没有在意。 但现在居然和她说有。 开玩笑吧? 余祈正了正色,覆在腰腹处的手不仅没有收回来,反而四处摸摸碰碰:“有看过大夫吗?多久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一连串的问题出来。 但是眉眼并没有开心的神情,美人稍有些不满,他按住她的手,靠得更近些,仿佛是咬着对方的唇瓣说话。 “妻主是不打算要?” 余祈才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她长舒了一口气:“当然是要的,但是你身体不好,会不会有很多不好的反应?” 她还是觉得神奇,指尖戳了戳对方的腹部。 美人身上的痛意稍微舒缓,他仔细回答对方的问题:“看过大夫,三个月左右了,一直没有和妻主说,是担心胎像不稳。” 余祈原本是不打算要小孩的,她嫌孩子吵闹,但如果是小花魁生的,貌似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是不稳才更要担心吧。”余祈想不通小花魁的脑回路,但她又不能还怪罪对方,“要早些和我说的。” 但她隐约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手,发现还是能感受到疼痛的,不免又担心小花魁这脆弱的身子骨扛不住生育。 可恶,她指定是要保大的。 但一想到小花魁要遭罪就不太忍心,可是小花魁这模样,一看就是要生下来的打算。 余祈默默点头,毕竟她不可能还要去反驳小花魁,她指尖贴着美人的腰腹,却并未感知到什么动静,“那我们的婚事要尽早些办。” “放心,之前就一直在准备,再添些别的东西邀请些好友来就行。”少女抱着怀里的人,连动都不敢动了,生怕弄伤怀里的人,“对了,你是想在京城,还是在兰城办?” “妻主决定就好,知锦都喜欢的。” 美人睫毛垂落,他抑制了下呼吸,词倒是都安稳落下,并未掺杂太多溢出的气息。 少女抬起眸子,随意用眼睫胡乱地蹭了蹭他的侧脸:“那就都办,先在京城吧。” 是个好主意。 反正余祈是这么觉得的。 但小花魁却皱了下眉:“妻主,会不会有些铺张浪费……” 他的话语未结束,余祈就打断了,指尖压着他的唇,完全独裁:“刚才是谁说让我决定就好?而且才不浪费,婚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浪费? 现在来谈浪费未免也太晚了。 她筹备了这么久,就是等这么一天,不用的话那才是浪费了。 “至于聘礼……”余祈深思熟虑正要说出来一个高得吓人的字眼。 “三万两。”美人唇瓣吐出来几个字,以他对妻主财力以及空余的估算,得出来这个钱数,又想起来什么,继续说:“妻主不可以变卖铺子。” “把我当什么人了?”余祈眉心跳了跳,总感觉小花魁看她的眼神有几分看待败家子的意思。 是怕她太败家了吗? 这完全是对她实力的不信任! 余祈更来劲了,和小花魁在一起的消费,通通由系统支付,她现在巴不得掏空系统才对,毕竟系统才从她这里扣走一半的存款。 美人见她眉眼依旧不太在意这个数额,就知道自己开口说少了,他唇瓣微动,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或许还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么多。 不过说是给他的聘礼,他平日里也没有机会去用,也就攒着,若是妻主往后失意,不至于让人沦落了街头。 他自己手头也有积蓄,虽然不能给妻主现在这样的生活,但能保证妻主每日都能买些新鲜玩意逗趣。 “妻主不介意我的身份,就不要赶我走。”美人这次倒是收敛了些,微动指尖,将少女的手松开,随后搭在对方的肩颈处,继续道:“没有妻主,我活不下去的。” 异常固执且深入骨髓的话语,但他本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余祈听着莫名有种奇怪的念头。 但她还是对小花魁太放心了,想了想还是纠正了他的用词:“不是赶,是担心你,如果你不想走,当然是可以留下来的。” 少女始终这么好说话,仿佛昨日的只是他模糊的感受一般。 昨日的妻主,要冷淡些许。 或许别人察觉不出来,但他和妻主朝夕相处许久,很明显感受到妻主对他不再那么主动和在意,仿佛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一样。 好在是他感觉错了。 他远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固执,哪怕是一厘米的差异也要揪着这点发作。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他自己,但这次更多的,其实是想让妻主不要这样轻易地说出让他离开的话。 他承受不了分开。 就连定好期限的离开他都会默默难受,更别说这种毫无归期的约定。 夜色愈发深了。 在窗下毫无保护的烛火摇曳着,将屋子里灰暗的边边角角都照出来些阴影,但仅靠这点光亮,无法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余祈想起来还在外面等着的揽星,她低声和小花魁说清楚要做的事情,这才起来。 等她站起来,美人指着那边搭着的衣裳:“妻主先穿我的,早些回来,莫要着凉。” “好。”余祈弯眸笑了笑。 她秉着从哪进来就从哪里出去的路径,从窗户边上翻出去让揽星先回去,这才原路返回。 只是才翻进来。 就被她带进来的风掀动了桌上被砚台压着的纸张,上面似乎还落了字,旁边又是烧着的烛火,余祈想看不清楚都难。 她收回落在被墨迹晕染的黄色纸张上的视线,发现里面的字句似乎是写给她的,是一些道歉的话语。 似乎写的还不止一份,砚台下至少压了十几张写过的纸。但这是小花魁的东西,余祈没有窥探隐私的习惯,哪怕是和自己有关,她还是收起了好奇心。 小花魁的衣裳和他本人一样,闻起来香香的,摸着也舒服。 余祈压下变态的想法,重新脱下来外衣,等自己在炭火旁稍微暖和了些,这才重新回到小花魁身边躺下。 美人似乎才浅寐了会,听到她的动静,便抬手帮她整理了下被褥,顺势又靠了过来。 动作一气呵成。 余祈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伸手搂住对方的腰了,还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呼吸起伏。 在一起久了,小花魁好像怎么调戏都不怎么会害羞了,这可让余祈丧失了好大的乐趣,她还想要捣鼓出很多新意的事情。 余祈准备边睡边想,总归是能慢慢想出来的,况且她和小花魁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让她慢慢思考。 但她才闭上眼眸,微凉的触感就覆在唇瓣,水润软弹,就是冰冰凉凉的,或许是夜里难以积累热量的缘故。 小花魁怎么搞突然袭击? 余祈任由小花魁的亲近,她抱着人,安抚地拍了拍,声音似乎还带着刚才亲昵的味道,“是睡不着了?” 要不给小花魁讲鬼故事? 不对,鬼故事好像会更让人睡不着。 可她会的童话故事就那耳熟能详的几个,不过在风临国生活的小花魁应该没有听过。 余祈有了主意,挑了白雪公主的剧本,还结合国情转换了性别,好能让小花魁能更代入些。 但似乎小花魁并不感兴趣。 他耐心地听了一小会,便开始打搅她的故事,意外地发出些暧昧不清的呼吸声,像是舒缓情绪一般露出尖齿压在她的颈窝处。 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近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可以亲近的吧? 余祈只能采取别的方案帮助他,于是顺理成章地感受到方才她还想见到的害羞。 怀里的人完全没办法控制住紊乱的气息,只能低声唤她,仿佛是在唤醒她的良知一般,听得余祈都有些心生愧疚。 可她明明是在帮助小花魁。 潮红翻涌,他咬唇抑制住,唇角都溢出来旖旎的血珠,顺带也染红了少女的唇。 没错。 该死的。 连带着余祈也被咬了,她完全是看小花魁老实才过来安抚的,结果没想到自己撞在枪口上,直接被咬破了皮。 意识稍微清醒的美人顿时僵硬住,他也顾不上身体上的感觉,齿间松开,却意外地舔干净那溢出来的血迹。 第90章 是你先咬的 唇色绯红, 比抹了胭脂还要重,血色晕开,他不再乱来, 停下来动作。 余祈只觉得唇瓣又开始溢出来新的血迹。 她长舒一口气, 唇瓣被咬出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仿佛对方的气息久久停留在唇边。 怀里的美人指尖勾着她,无声地示弱,他抿唇, 将艳色润泽的唇瓣压了压,只是在对方下一秒的靠近后呼吸无法控制的停滞。 每一处感官都被放大,少女的动作并未停止,似乎是在等待审判一般, 美人只颤动着睫毛,并未有退缩的反应。 少女的指腹轻轻摩擦他的脸颊, 像电流经过,顷刻间将他的情欲翻涌起来, 逐渐变得想奢求更多, 而不是仅此而已。 好在不仅如此。 被血珠染红的唇瓣贴在他的侧脸,留下明显的齿印,他将即将出口的声音咽下, 指尖不自觉收紧。 余祈突然被他握紧了手, 指腹稍微安抚了下才松开牙齿,放过底下的小花魁。 “是你先咬我的。”余祈为自己正言。 才不是她突然想欺负小花魁。 怀里的人唇齿间还带着方才未平复的呼吸,嗓音里隐约有些清浅的喘意:“嗯,妻主做得没错。” 余祈听着莫名有点愧疚之心了。 拜托, 小花魁未免也勾人了吧? 再这样下去,她可是要把人按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了。 好在她的自制力一向不错, 顾虑到小花魁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是没有再继续了,只好重新把人拢回怀里,“算算时间,你的药效应该快好了吧?” 贴着身躯,怀里人的心跳声清晰。 “是快好了。”美人答完便继续休息,每次开口说话仿佛都是在考验意志力的时候。 他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不是药效在发作。 “那就好。”余祈生了困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晚上与你说话的女子是谁?” “什么?”美人还没从方才的暧昧中回神,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谁。 墨色的眸子微红,裹着潮气,口脂早已被殷红的血色妆点,就连白皙的脸颊上都有明显的红色唇迹,更别提脖颈往下的位置了。 美人的发丝凌乱,随意垂落。 余祈随意勾起来一缕,她弯起眸子,透过那点微弱的烛光将指尖抽回,落在帕子上擦拭干净,“是使团里的谁?与你关系瞧着不错。” “竺毓国的世女,按亲缘,她与我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关系。” “原来如此。”余祈点头。 “妻主是怀疑我和她的关系?”美人唇角溢出来极浅的笑意,在夜色里听得清晰,“知锦心里只有妻主一人。” “没有怀疑,我相信你的。” 要是怀疑余祈早就开口问了,她对小花魁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对和小花魁距离稍微近的女子也只会觉得好奇。 “还难受吗?”她指尖重新压在美人的腰腹处,摸了摸也只觉得起伏不大,“往后不要再瞒着我了,若是一不注意弄伤了你就不好。” 那她可真是罪人。 还好之前她没有做过什么冲动的事情。 她想起来什么,开口问小花魁:“今日夜里怎么不点蜡烛?” 要不是经过她仔细的观察,知道小花魁进的屋子是这间,恐怕还会爬错窗。 “已经好很多了。” 微凉修长的指尖抬起,美人将她的手拉回腰间,脸颊贴着对方一部分的发丝。又长又密的鸦睫垂下,难得地轻轻晃动,沉沦在情爱之中,墨色的眼眸也毫无遮掩地宣泄情感。 只可惜在微弱的光线里,又是这样亲昵的距离,以至于少女无法捕捉到分毫。 “早些休息,等事情妥当就安排大婚。”余祈现在懒得去想二皇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她继续说着:“之前一直无名无分地跟着我,委屈你了。” 谢知锦低头,唇瓣印在少女的发鬓,睫毛也随之垂下,将心口繁杂的情绪给梳理干净。 “跟着妻主,没有受过委屈。” 他这样说着。 余祈忍不住想戳破表面上小花魁的祥和,她愤愤的抬头,指尖还没摸到对方的脸,对方便主动送上门。 她解气了些,但还是捏了捏小花魁的脸。 “每次都这样说,该生气的时候,你是一点都不落下。”余祈捏着他的脸没有松开,弯起指节擦过刚才的地方,“你要是不委屈,今天怎么跑了?” “是不是不找你,就要真的去竺毓了?” 结合小花魁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可能还是最狗血的带球跑,过几年再见面,说不定孩子都是神童了。 余祈忍不住有些好笑,觉得这种念头太过于无厘头,刚想继续问,就发觉贴着脸颊的指骨上落下滚烫的湿意。 她脸上的笑意停住。 这下好了,她又把小花魁逗哭了。 “不想分开。”音色里的哑意混着低微的哭音,听得人心都要揪起来。 美人垂泪,一滴滴地接连滚落在余祈的手背,一发不可收拾,在漆黑的夜里却是安静得很。 “不分开。”余祈的指腹压在美人的眼尾,嘴上也继续哄着人,她懊恼了下,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美人止了眼泪,他将距离拉得更近,埋头在少女的颈窝,嗓音缓和许多:“得妻主垂怜才有今日,若是离开,恐知锦无处安身。” 余祈握紧他的手,生怕他又要哭。 给了小花魁那么多铺子酒楼,怎么可能无处安身,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份还是竺毓国的世子。 余祈虽然想不明白,但好在她性子不纠结。 “住在我那里就好了,不用说这些。”她拨弄了下他的发丝,感受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颈侧也并未在意。 小花魁明明是清冷的性格,被她弄哭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今晚早些休息,等明日醒来就要去准备婚事的事情。” 余祈忍不住心底叹气。 小花魁太娇气了,话重一点就委屈得很。但似乎是她给人慢慢养成这样的,也就是说,罪魁祸首其实是她自己。 虽然小花魁哭起来挺好听的,但还是得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才行。 —— 婚衣的尺寸是根据谢知锦之前的尺寸做的,现在会有些差异也是正常,余祈又将那衣裳拿下去让人再改改。 “无妨的妻主。” 大红大绿的婚服,端庄细致,也只有正夫的位置才会是这种颜色配置。 美人还想为婚衣说两句,被少女不赞同的视线给成功阻止,他抿唇不再开口,知晓妻主是在为他考虑。 虽然面上不显,但心底还是被填满了。 一直以来,对正夫之位,他的身份,实在是不能有妄想的,但妻主说过,所以他才敢期许一二,但若是妻主往后不再提起,他也不会计较的。 毕竟他是花倌,哪怕现在有层世子的身份,可他之前在花楼的经历难以抹除。 不堪且低贱的身份,如今一跃成为正夫,连话本里都不敢这样写。 可现在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连罪籍也解开,在没有名分之前,便已经使用花楼的伎俩让对方碰了他。 他远没有对方想的那样值得信任。 “多谢妻主。”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指尖覆在红色的盖头上。 男子亲手绣好的盖头,寓意天长地久。 余祈见不得小花魁夜里还绣,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对男子的重要程度,虽然小花魁看起来不太在意细节,但她指定是不能这样。 便只好点着灯陪他:“要不我绣一个?” “不能假手于人。”美人轻轻摇头,眉目间都带着些温润的气质,仿佛原先的清冷全然散去,更多的是他不自觉流露出的平和。 情绪稳定很多,面上也红润了些。 书上写的果然没错。 有余祈在身边陪着,小花魁连胃口都好了许多,他大多时候都是摸着盖头刺绣。 余祈忍不住叹气:“你慢些绣,婚事晚些也没关系,日日这样熬着身子哪里受得了?” 连她要帮忙小花魁都拒绝了,其余人更是没有可能,余祈看着都觉得小花魁委屈。 就连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古琴都放在一边,好几日都不曾碰过。 “很快就好了,抱歉,让妻主等久了。”美人微愣,一直勾线确实让他疲倦了些。 可若是早些弄好,他也能早些与妻主成婚。 “不是催你的意思。”余祈趁他停下来,就把盖头移到了另一边,检查他手上的伤口:“你看这里,都有痕迹了。” 指尖长时间压着细长的针,没痕迹才是奇怪,但美人还是被她唬住:“是变得有些难看。” 指腹被针压红,谈不上难看这两个字。 但小花魁好像很在意自己变得难看,所以他尤为注意地停下来检查这痕迹。 “那就休息会,明日再绣也是一样的。”余祈终于说动对方停下来,然后哄着对方进了偏房。 偏房里已经竖好画架。 “先画像,躺在这里。”余祈拿起描摹的笔,她直接把屋子里的小花魁按在软榻上。 主要是偏房的景致方位让她觉得合适。 软榻边上的窗户支开,正好是一片梅花树,点点红色印染,格外好看。 她顺手给小花魁盖上软榻上的被褥。 “你躺会,我马上就画好了。”余祈边说边让人躺下来,“会不会觉得冷?” “衣裳不用解开。” 她制止住小花魁的动作,让人穿着流光溢彩的衣裳就这么躺下,毕竟这个位置,解开衣裳肯定是会冷的。 “妻主?”美人的眸子稍微疑惑。 “不准我画吗?”少女温柔的眸子低落,指尖的毛笔也跟着垂下,装可怜道:“知锦要是不准的话,就算了。” “没有不准。”《 》 90-95 第91章 太弱了 线条勾勒, 墨水晕染。 额间的发丝落在他的眉眼间上微挑,弧度宛如弯月,衬着皙白细雪的肤。 余祈停笔。 被褥仔细搭在他的身上, 眉眼间霜雪的清冷之意被温柔青翠的黛色替代, 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 遮掩这些时日的疲惫倦意。 的确是累坏他了。 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还要去绣盖头,还是用的最繁琐的双面绣艺, 能看出来他在此事上的在意。 画上的人眸子合拢,只露出安稳平和的睡颜,窗的梅花落了几片在他发间,而他依旧垂着眼睫, 面容全然放松。 余祈走近关上窗户,她再次看了眼底下人的面容, 不明白为什么使用情感过滤网会对小花魁有作用,可现在都已经把人拐回家了, 不负责就太不像话了。 况且, 情感过滤网也没有什么大作用,她还是喜欢小花魁的。 那就不用再考虑这个。 余祈想明白,便在边上等着小花魁醒来, 她的视线落在小花魁脸上停了片刻, 但很快又移开了目光,转而靠着软榻也跟着休息会。 不知何时握住了对方的指尖,余祈意识清醒时只觉得自己的手都不听使唤,手臂被压得酸痛。 “醒了?”美人指尖收拢, 他坐直了身子,转过来脸指了指画卷, “妻主可是画好了?” 一提到画,余祈连忙起身,跑到画板前取下来画,递给小花魁:“你快看看。” 她没忍住去看小花魁的表情,还揉了揉自己接近僵直发麻的手臂。 “柔密疏简,京城兰城都未曾见过这样的画技。”美人润泽瑰色的唇瓣轻启,“妻主可否将这幅画赠给知锦?” 他指尖压在画质的底部,跃出纸面的墨色倒是也被小心翼翼地兼顾着。 余祈没想到小花魁会这么喜欢。 她点头:“你喜欢的话,就是你的了。” 原本说给他画画,也是想让小花魁能够借机休息会,而不是真的要做什么,所以即便把画给了小花魁也没什么关系。 从偏房里起来,美人重新整理了下衣裳,这才拉着人一同在雪色里漫步。 没有提及要绣盖头的事情。 他不提,余祈当然也不提,毕竟让人受累完全就不是一个好妻主的做法。 只可惜这抹雪色融化了大片,只有那种着梅花树的地方还堆积着雪。 余祈拉着小花魁,她默不作声地跟着人一同入了后院的库房,里面大多堆积着她之前送给小花魁的东西。 下至金银,上至各种稀罕的奇珍异宝,有些东西就连余祈都有些没有印象,可身侧的人似乎都清楚地知道来处。 他随手拿起一支垂着珠串的簪子:“这是妻主见我的第二日,便送来的。” 余祈生怕小花魁考她问题。 真要问她是哪日买的,恐怕答不上来。 她捣蒜般地点头,弯眸笑了笑,“之前的还有很多放在兰城里,你若是记挂,我们再买新的。” “妻主那个时候,有喜欢过我吗?” 美人的话出乎意料,他的视线并未看向余祈,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不管如何,当初是我算计了妻主,借妻主离开花楼。” “是我一直以来对不起妻主。” 水润的唇瓣抿起,他的眉睫低垂,他坦诚地说完所有,却愈发觉得自己卑劣,凭借对方的纵容,哪怕自己摊开以往的不堪也知道会被温和对待。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少女听完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大概是她早就知道他所有的算计。 但她远比谢知锦想的还要更温和。 “确实是天大的罪过。”少女唇瓣溢出来笑意,眉眼弯弯,轻易地拉近距离,与他唇齿相依,“惩罚你。” 轻描淡写地略过此事。 余祈被他的指尖勾着,正心猿意马,听了这样类似“投诚”的话,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小花魁说与不说,她的感情都不会有特殊的变化。 就算小花魁是被派来的刺客,她大概也会对这种美人计上当,然后再把人哄骗到自己的阵营里。 “怎么,还觉得不够?”她干脆利落地捧着小花魁的脸再胡乱亲几下,试图让对方的思维都注意到面颊上的接触。 果然,在外面亲近的美人瞬间耳垂红透。 他被动应下来亲近的触碰,抬眸看了眼周围的场景,面色稍微有些为难:“妻主在外如此,不太适宜,恐怕有些许离经叛道。” “所以才说是惩罚。”余祈自圆其说。 她可是还记得小花魁第一次在马车上亲她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才是真的茫然无措,轻而易举的就被小花魁吸引,连床榻都任由他上来也不计较。 她真是太经不住诱惑了。 余祈重新拉着人回了主屋,指尖的触感温热,大概是一直被她握在手心暖着。 回到床榻的小花魁收好画纸,再次拿起他那红盖头绣着最后一部分的工艺。 余祈也不好再打搅他,便拿出吕易之标注的书出来看,都是一些让她挑选瓷偶模样或者来历的问题。 京城的生意好做,因为余祈直接脱手扔给吕易之,对方管理得井井有条,还将酒楼开得更大。 想起来三位皇女的争斗,以及势必会掺一脚的齐时泽,余祈又给吕易之重新标注另外再开新的铺子,最好是和齐时泽没有牵连的。 省得齐时泽一倒,连累了她的铺子。 她是来养老的,才不是来当冤种给别人铺路打工的,对齐时泽的宏图壮志,她只能说任重道远,更何况齐时泽现在完全有被同化的迹象。 余祈不打算再去掺一脚,毕竟小花魁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风临国已经大赦天下,她也就能够拿到了婚契。 “小姐,南公子求见。”衔玉几息之间就停在主屋外,递交消息。 对南止的称呼已经变得生疏。 约莫是前几日绑架小姐的仇,她一直记在心里,甚至刚才在外面她还和对方交过手。 等余祈出去时,就见到浑身布满血迹的少年,她往后看向衔玉。 衔玉瘪嘴:“小姐,是他太弱了。” 对方受了重伤,衔玉觉得胜之不武才没有再打下去,就只是过了几招,明明就没有做什么。 “找我有什么事情?”余祈看向他身后的一众公子,忍不住扶额,“拜托,你拖家带口带到我这,算怎么回事?” 一堆人大包小包,瞧着像是要找地方住的样子,实在不能怪她多想。 “收留他们。”南止言辞简短,他重新扫了一眼身后的人,“只要给口吃的就好,我会帮你处理好二皇女的事情,不会让她打搅你的婚事。” 第92章 大婚 后面的公子里正巧有那八位被系统认可的。 余祈翻看南止递过来的册子, 看完这些人的生平:“好。” 意料之外的答案,就连南止都感到不可思议,他错愕了几下, 将原本要恳求的话咽下, 变成干巴巴的一句谢谢。 余祈完全是看神豪系统给的报酬高。 这八位公子的返利都是一比一, 几乎是闭着眼睛她就能挣钱的项目,自然是想要投的。 “不过我不一定能将他们留下来。” 余祈耸肩,让他们先进来坐坐, 随后就去了主屋和小花魁说明此事,得了应允才将人收下,还不忘告诉南止:“这些是你送过来的,与你的那些事情若是有牵扯, 我是不会管的。” 纯粹是在利益面前,她会选择利益而已。 “对了, 记得和他们说,以后都要听我的, 若是不能, 就不必待了。”余祈摆手赶人,“那就都走吧,让他们去找吕易之安排个好住处。” 一群人得了南止的示意方才离开, 余祈也懒得去管南止答应的话, 让他也跟着一起出去。 神清气爽。 等她和小花魁大婚,就直接回兰城,只是这二皇女需要再处理一下,免得夜长梦多。 余祈沐浴一番后才回了主屋。 衣袍落地, 她往上扯了扯,随即坐在美人身侧, 颇有些无趣地抓着边上的丝线玩。 小花魁眼里只有刺绣,余祈默默叹气。 等他收尾,刺绣上的鸳鸯栩栩如生,左上角还勾着几朵绽开的昙花,哪怕是背面也是极其好看的。 美人终于将盖头放下,他收好针线,又瞧见少女好奇的模样,便把东西递到她的手里。 余祈指尖滑过这金丝凸起的线条,道:“你会的真多,几日绣好,是不是累坏了?” 工整仔细地将红盖头收了起来,毕竟是小花魁亲手绣好的,费了不少功夫。 “妻主言重了,是分内之事,理应早些做好。” 美人腹部已经有了明显的弧度,眉目间不经意流露出温和的情绪,他低头看了眼少女的裙摆:“夜里凉,妻主多穿些才是。” 说着便将人拉到了床榻边,直至白皙的小腿被被褥遮掩完全,他方才松开手。 “你也来休息。”余祈把人拉了上来,对方发丝微凉贴在她的脸侧,梳洗的香气溢满在怀抱里,“一个人去洗了?” 衣裳褶皱地被压着,余祈好心情地摸平整,滑过他的脊背:“下次叫我陪你一起。” 她倒是对小花魁注意的精细,比之前还要更贴心仔细些,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地步。 此时抱着人也没有再多的动作,余祈干脆拉着人躺在床榻上,想起来什么:“竺毓世女已经得了应允,能在京城再待上些时日,你这几日可要再去见她?” 美人垂眸:“不必,我不打算回竺毓,与她们往后也就不会有什么关系。” “好,不过我们的婚帖可要给她?” “妻主不介意她的身份,便可以。”美人在她怀里侧身,正对着少女的脸,眼眸里祥和平静,“妻主以为呢?” “那就给她。” 那日瞧见小花魁和世女的接触,看起来也没有太差,理应将人请来见证婚事的。 —— 大婚当日,喧闹无比。 十里红妆,聘礼从街头摆到街尾,沿路抛洒花瓣,满城的百姓从中拾起金叶子,处处都有贺喜声。轿子里的人凤冠霞帔,婚衣上的金线昳丽,红绸绣工精美。 拜了堂,入了洞房。 无人干扰婚事,就连闹洞房的步骤都被余祈二话不说地撤除,她进了满是喜庆的屋子,拿起玉如意挑开红色盖头。 红绸随着动作被掀开。 衣袍上的丝线韶光流转,口脂抿唇,水润娇嫩,面容也精致,白皙的额间落了花钿,将出尘脱俗的脸衬得明媚清贵。 美人眼眸的清冷杂糅着温润,鬓发乌黑如漆,面颊覆了薄薄的脂粉,引他入了凡尘,如明珠生晕,让余祈再一次的恍惚起来。 有小花魁在眼前,所有的关注点就全落在他身上了,总之余祈是扛不住这种美色的。 “妻主?”美人轻声唤她。 唇齿吐出的字眼清晰,又是在这样的情境中,不免让余祈记起来在花楼见到的第一面。 隔着红纱,美人疏离客套,如今真将人娶回家中,倒真是让她觉得不太真切。 余祈觉得拱了白菜,心情极好。 她的眸子弯了弯,视线却不带一点污秽之意,清亮干净:“这下,总该信我说的话了?” “答应你的事情,会努力做到的。” 余祈指尖扣住他的下巴,把人按着浅尝即止,甚至于顺着他的领口将衣裳拉下了些。 美人唇瓣的胭脂晕开,领口也微口,露出更里侧一点点的瓷白,立体精致的锁骨被看了大半。 他似乎并不在意,任由对方如何对待。 美人修长皙白的指尖染着暖意的昏黄光线落在自己的领口,顺着边缘接下腰间的系带,随后露出大片的瓷白。 余祈记起来他现在的情况,还是收敛了些,将他发上的贵重饰品取下,又解开了被缠绕绑紧的发丝。 墨色的发丝柔软,随着她轻柔的动作倾泄。 美人扯散了她的衣裳,微凉的指尖贴着腰线往下,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触碰,便能让人知晓他的意思。 余祈摇头,压住他的手,试图让小花魁清醒一点,毕竟他现在的身子实在不适合乱来。 “知锦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还望妻主成全。”美人字眼认真,唇瓣的热气落在她的耳侧,又软又凉的气息擦过,弄得余祈一时半会都无法专注。 余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颇有些无奈,将他的手从衣袍里拿出来:“你现在的情况,由不得胡闹。” 小花魁居然会说以身相许这种话。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又不能说重话,余祈只能把人抱着,意图让对方自己能够想清楚。 但很明显这是行不通的。 小花魁似乎咬定今晚要亲近,无论说什么好话他都能堵回来,甚至搬出来大婚之夜不亲近,往后会被人指指点点的话来。 未免也太无法无天了。 府邸上下,哪里有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余祈被他闹得没了脾气,只能顺了他的意思,但动作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生怕他一下子哪里又不舒服。 骨节分明的手背被他咬出明显的牙印。 余祈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不由劝他:“要不今晚就算了?” “不好。”美人唇瓣抿起,面上的春色映人,眸中水意盈盈,连气息都没办法压抑,却在听了余祈的话露出难受的表情。 第93章 回忆 滴答。 水滴落的声音不断传来。 现代化老旧不堪的设施, 生锈的铁窗,堆积的瓶罐纸板几乎要铺满整个昏暗的走廊。 水流声并未停止,空气中弥漫的气味闻起来并不好受, 但洗手台边的女孩却习以为常, 她关掉水龙头后穿过杂乱不堪的走廊。 好在她的身型瘦小, 在狭窄的缝隙中也能穿梭自由。 只是这忽明忽暗的光亮映照在女孩惨白的脸上,上面有道血腥的红色疤痕,血肉鲜红, 她穿着一身漆黑的外袍,无疑不让人怀疑这里是恐怖剧本的拍摄场地。 远处的孩童朝女孩招手,指了指才建好没多久的秋千。 上面的红漆才干没多久。 女孩定神,神情里带着麻木和茫然, 不像是普通六岁孩子的神态。 “南止,谢谢你。”女孩低声道谢, 没过多久便坐在了秋千上,她等了一会才开口:“你的爸爸妈妈来接你了, 不打算和她们走吗?” “小祈,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南止在她身后推着秋千,低奢的穿着和这破败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的脸颊也没有骇人的伤口,反而白净的反光, 在月色下不管怎么看都是位锦衣玉食的小少爷。 与秋千上的少女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会说服爸爸妈妈接你一起走的, 你等我。”南止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目光却虔诚了不少,“如果我没有做到,那就让月亮割掉我的耳朵。” 少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久违地露出来一个笑。 哪怕只是五岁的小孩,他也遵守了承诺。 孤儿院的人像是终于脱手了一件麻烦事, 对她言辞都要比以往宽和。 “好了,余祈,你总算不是多余的了,希望你以后能不被赶回来。”院长是这样说的。 余祈年纪小,但也听懂了院长的话。 她默不作声地跟着南止的家人一同离开了,但她脸上血淋淋的伤口实在触目惊心。 南父不太满意,在阁楼下与南母起了争执:“要养她到多久?这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宠物,不能让南止再这样胡闹下去了。” “可我们已经收留了她,她这么小,在外面会饿死的。”南母面露心软。 “你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一天到晚围着那丑八怪转,连课都不肯去上。” 阁楼下又有东西摔落地面的声音,争执的声音方才停止。 女孩坐在阁楼里的床铺上,最后听从南母委婉的要求去了乡下生活。 她没有可选择的余地,因此对上南止的愤怒和不理解,也只能说自己更喜欢安静。 南止大概是生了她的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她,后面倒是在线上间断地联络着,直到她的高考后去到A市上大学才重新见面。 再往后的记忆戛然而止。 余祈觉得有什么事情似乎被忘记了,总之她对上辈子的那些事情隐约觉得模糊。 或许是原主的记忆干扰了她。 余祈从梦里醒来,一时也不知怎么突然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她并未多想,毕竟现在已经身处异世界,再怎么想以前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用处。 于是余祈看向一边还躺着的小花魁。 美人睡得舒坦,眉目间安稳平和,只是一身的痕迹难掩昨晚闹的厉害。 屋内的烛火早就燃尽,余祈轻手轻脚地穿戴好衣物从红木的床榻下来,不经意间还卷落榻上部分漏网之鱼,红枣核桃等东西直接滚落在地。 好在床榻上的美人昨晚被折腾得厉害,这动静不足以惊扰他醒来。 余祈踏上石阶,上了亭子。 随处寻了个位置拿出白纸随意勾勒着什么。 在府里已经无法无天的狸花一个冲刺,直接将桌上的纸张全部撞到地面,哗啦啦落了一地。 狸花圆滚滚的大眼睛转了转,试图寻求余祈身后人的帮助,爪子扒拉着少女的衣角。 再次提溜起来后颈,余祈惊讶狸花长得快,小猫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瑟瑟发抖了,反而朝她张牙舞爪。 “小姐。”刚收拾好一地狼藉的衔玉不由上前伸手,一脸歉意,“不小心让她乱跑出来了。” 余祈将猫还给她,指尖挠了挠猫的颈部毛发后收回:“没关系,她想去哪就去哪。” 她转而重新坐回椅子,翻开沾染水迹的纸张也并未动怒,只是开口问衔玉:“吕易之安排好那些人的住处了?” “已经安排好了。” 衔玉赶忙将手上的猫递给雾水,随后将整理好的信纸递交给余祈。 信纸上的东西被余祈一目十行地看完,她恍然大悟:“原来陆识遥没死,也难怪我去了边关后一直联系不上秘阁的信鸽。” 秘阁是黑市里传递情报消息的地方。 原先陆识遥传出死讯,余祈与他交往密切,顺理成章地接替了他的位置,这才对京城皇女之间的争斗这么清楚。 “既然他回来了,位置就还给他吧。” 余祈不太在意秘阁的存在,她将那纸张随意扔在炭火里,随即继续看向自己画好的纸张,墨水点染,“这些公子住在我这里,理应交些金银。” 她弯眸笑了笑,然后制定了关于这些公子的去处安排,因为律法的缘故,男子不可抛头露面,余祈便打算让这些人做些别的。 总不能真的白让她养着。 “好的小姐,待会我会去酒楼与他们说清楚,可还有其余的吩咐?” 余祈想了想:“先看看他们会什么,会书画的便卖字画,会刺绣的就买绣品,总能寻一个挣来金银的机会。” “至于什么都不会的,就让会的那些公子教导,总不能真的在我这什么都不做。” 南止把人交给她,就是为了保护这些人的安危,避开和他的联系,省得被一同报复。 —— 酒楼里专门被隔出来一层楼让这些公子住下,他们聚集在厢房里商讨接下来的安排,对新发放的规矩不太理解。 “南大人自身难保,将我们托付给旁人,若什么都不做,实在是过意不去。”月公子率先开口,他将纸张推到众人面前说清楚利害。 “可是公子,我们原先都是替南大人处理公务账册,刺绣书画换来的银钱并不够支撑我们的日常开支,更不用说还要交付给余小姐每月的食宿费用。” 人群中向来安静的画公子指着其中一条开口问道:“这半价心愿劵是为何物?” “上面不是写了吗?你想买的物件,只需要一半的价钱就能得到,并且没有限制,只是一个月才会采买一次。” 第94章 主君 “什么都可以买?”画公子凝神思考。 “好像是的。”另一位公子接话, 指着最下面一条说:“店铺屋宅都可以购置,如果愿意效忠余小姐的话,只需要三成。” “三成?” 那岂不是他们也能有属于自己的住处? “看来余小姐对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留下我们也是看着南大人的面子, 只是这也太破费了。” 雪公子不再转他的折扇, 他用扇子抵住旁边粘人的花公子,将人推远些:“也就不用担心余小姐半夜来找你了,小花。” 花公子被这样称呼, 不免瞪他:“难道你不怕吗?虽然余小姐生得好看,可是要我做外室,还不如孤寡一辈子。” “这种话,你也敢说。”雪公子无奈扶额。 茶水被斟满, 满屋的莺莺燕燕传着那纸张,皆过目后才开始议论纷纷, 大多的公子都是站着,有名号的八位公子聚在中央的椅凳上坐着。 至于空出来的几张椅子, 却是没有人敢去坐。 门被拉开, 衔玉从外面走进来,对着为首的雪公子道:“可考虑清楚了,若是觉得不好, 那各位就请回吧。” 跟在衔玉身后的是揽星, 她在身后探出来一个脑袋,看清楚里面人的样貌,不由啧啧称奇。 衔玉没管她,耐心等着雪公子的回话。 “自然是可以, 只是需要与余小姐商议些别的事情。”雪公子起身,将折扇放在腰间, 随后停在衔玉面前,“还请为我通传一二。” “小姐在酒楼里,若是你要见,就跟我来吧。”衔玉扯了扯被美色晃晕的揽星,领着人一同下了楼,进了最里间的天字号。 沿路转角利落,酒楼最右侧倒是空置了好大一片地,隔着木制的旋转楼梯也能敲清楚底下成群的人,是取用瓷偶和玉刻的位置。 雪公子跟着往下,没有佩戴面纱,他在花楼里已经习以为常,所以瞧见戴着面纱的公子只觉得相隔甚远。 像是两个地界的人,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楼梯,而是泾渭分明的阶层礼法。 天字号里。 一桌的酒菜被消灭了大半,余祈挑完长刺,将鱼肉放置在身侧人的碗里,“果然应该出来散散心,你的胃口都好许多了。” 至于酸辣的食材,小花魁好像都不喜欢,饭桌上那几道菜也只有余祈碰过。 他的饮食极其简单。 总之太过于奢靡的菜式,他很少分出过眼神。 “妻主已经用好了?”美人垂眸扫视了眼自己堆积满成一座山的瓷碗,“可我好像还有许多。” “没事,不着急。”余祈笑笑。 小花魁这些日子养得不错,比以往都要放松,在府里上下都有了闲心去打理琐事,俨然已经是主君的做派。 不过他确实是主君的身份。 “你方才说,让南止的那些人去管账目,是什么缘故?”余祈等他咽下一口饭菜才开口问。 美人停下筷子,眉目清冷:“南公子擅算术,这些人都是清倌,平日里却不怎么见客,知锦猜测他们私下会替南公子处理些账册。” 余祈明白小花魁说的八九不离十,但她还是有些顾虑:“他们毕竟不是自己人,去管账册恐怕以后会有些龃龉之事。” “但若是做些刺绣手艺,他们心底难免会不痛快,生出些事端。” 她又说道:“不过也可以先试试。” 余祈决定用给小花魁买的铺子去试试看,总之风险绝对不能让自己承担。 说曹操曹操到,屋外已经有人禀告。 第95章 薄如轻纱 余祈看向小花魁, 见他并不介意便让人直接进来了,她看了眼饭菜:“不是饿了?再放会就要冷了。” 美人微微一愣,听话地继续拿起碗筷。 门推开, 起先见到的就是雪公子一身的广袖流云裙摆, 鹅黄色的衣裳上有几处白绒点缀。 裙摆越过门槛, 雪公子的全貌就出来了。 腰缠玉带,玉树临风,也看不出来是花楼的公子, 肩侧的白绒随着他的动作被风扬起,连这一丝的绒毛都连带着变得精致好看。 “见过余大人。”雪公子敛眉。 余祈倒是反应平平,或许是见过一面的缘故,她抬手免了他客套地行礼, 问道:“是要说什么?” “事关劵纸一事。” “有什么问题?”余祈给人赐座,语气平和。 看不出来有什么架子, 余三小姐的琐事他们略知一二,可真要说熟识, 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雪折也只能先行观察。 少女身侧的公子仿佛没听见他们的交谈, 旁若无人地用着膳食,雪折暗自心惊这人受宠的程度,他屏气凝神思考了一会后才开口:“想问大人, 采买后的屋宅落的会是谁的名字?” “自然是你们的。”余祈漫不经心地回答。 然后果然听见这人谈及现银和管理账册的主意, 好像一接触账册的相关事宜,他的话都变多了,侃侃而谈好一会才回神。 少女面色并未改变,雪折心下稍安。 因为男子涉及商铺是不被准允的, 若是对方不同意他也想好了被针对的可能。 余祈听完他说的话,自是批准了。 小花魁的铺子给他们管, 如果砸了,再重新给小花魁买新的就是了,但是绝对不能碰自己的铺子,不然赔了她又要重头再赚。 并非是一定要和小花魁分得仔细,只是她习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没什么别的事情,就回去吧。”余祈轻声说完,便干脆地收回了视线。 身侧的美人也解决完吃食,少女的帕子刚抬起,美人便靠了过来,唇角被擦拭干净。 所有人似乎都习以为常,只有还未离开的雪折垂了眸不敢再抬头,他连忙转身离开了,这次是由揽星走在前头。 “雪公子小心些,我保管带你走回去。” “好,我知道了。”雪折下意识礼貌地笑,他攀谈道:“方才屋内的那位公子可是大人的夫郎?” “嗯嗯。”揽星猛点头,“是主君大人,作为过来人提醒你一句,只要不招惹主君大人就不会有事。” 揽星将人安然无恙地送了回去。 这才回去给余祈禀告,听闻只是个这么简单的问题,余祈稍微思索了下:“派人保护着他们的安全,若是他们和南止碰面,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明白的小姐。”揽星拱手下去了。 全程谢知锦都在场,但这些时日他常被余祈带在身侧,所以哪怕是再隐秘的事情,底下人也会面不改色地说完。 “妻主不怕我会为竺毓做事?” 余祈才带着人坐上马车,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她耸了耸肩:“如果是这样,那算我活该。” 毕竟是她准许小花魁在身边陪着的。 “不过我没做过对不起知锦的事情,知锦是因为受人胁迫才这样做?” 美人抿住润泽的唇瓣,眉眼间的黛色遮掩不住,他指尖勾着人轻声说着:“即便受人胁迫,也不会这样做,是妻主对我未免太放心了些。” “不放心你放心谁?”余祈屈起指尖敲了敲他的额头,“受人胁迫,先保证你的自身安全,说些我的事情也没关系。” 若是说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至于宠溺到这种地步,让他接触的秘密不仅涉及黑市,还有很多官场的事情。 以前他有意避开,余祈也不会强制他听。 但现在他的身体状况需要陪同,所以连避开的机会都没有,少女生怕他脱离了视线有了危险。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府邸。 寻常人家若是夫郎有孕,大多是安置在屋子里避免出现意外,像他这种常出门透气的也是少见,更别说次次都有妻主陪同。 锦绣的鞋平整落在地面。 四处都有开春的树苗摇晃枝叶,空气也变得清新许多,枝头还有鸟雀啼叫声。院落里的花草摆了一地,等过段日子就会全部转移到后院空置的地方栽种。 是余祈准备弄一个小型的后花园给小花魁逛着玩的,反正后院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发挥点用处,不然杂草横生养出蛇虫。 只是搬来花草,总不免磕磕碰碰。 转角的瓷瓶碎了一地,还正巧被刚回来的主家瞧见,院子里顿时跪倒了一片。 余祈指尖还握着小花魁的手,瞧见这样的情形也没有大的反应:“都起来吧。” “等会收拾一下就好了,别跪着,先去包扎一下伤口。”她温和地跟摔碎了瓷瓶的下人这样说完。 价值连城的瓷瓶就这样碎了一地,可主人却毫不在意,仿佛碎的只是一个瓷碗。倒是对下人的伤更为关注。 余祈只当是个小插曲,拉着小花魁进了主屋,让他坐在床榻上歇息:“方才没有被吓到吧?” 美人轻轻摇头。 阳光从半斜支开的窗口投射进来,外面倒是安静,在主屋附近除了她们几乎没有别人。 不仅是谢知锦喜静,余祈也不太喜欢人来人往的热闹。 “当初碎了物件,妻主不是很生气吗?”美人不经意地提起来这件事情,仿佛当初对方严肃的表情刻入心底。 大概是少女时常温和,几乎不会动怒,他这才对之前严肃的神情记得格外清楚。 余祈思索了下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一样的,你那时候被瓷片划伤了。” 而且那人明显对小花魁有意见,分不清主次,当然要赶出去才行,总不能等人爬她头上了再去罚。 “早就过去的事情,不用再细想下去。”余祈扯了扯他的脸颊,叹气:“怎么好像从酒楼回来,知锦一路上的心情都变得不太好?” “委屈妻主。”美人倾身过来,鬓角漆黑如漆,发丝盘绕起,饰品清脆地发出碰撞声,覆在她的唇角,唇瓣微软,清幽的气息钻入唇齿之间。 余祈摸不准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送上门的亲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段时日不能侍奉左右,实在是委屈妻主。” 美人的睫毛轻覆起,唇齿的温热亲昵,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却还是溢出来完整的话。 余祈刚想回话,又被对方贴住唇瓣。 她回过神,摸着小花魁的腰间,抵着他的唇齿温和地贴过每一个角落,让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不委屈,再说了,你夜里不是都在我身边吗?” 话音刚落,余祈意识到小花魁说的好像要更深层,她舔了舔唇,退出了点距离,忍不住眼底的笑意。 明明小花魁更需要亲近,也许是药效没有解除干净,对待接触之事他明显要更热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她的指尖扶着腰才能入睡。 总之夜里一定是要抱着彼此的。 好像一旦分开就没有安全感一般,但余祈次次满足他下意识的举动,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渴求有多严重。 “好了,这样就足够了。”余祈满含笑意,她指尖擦了擦美人唇角的水渍,“知锦心情不好,就是在想这个?” “很重要的。”美人颔首,谈及这个虽然有些许为难,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的重要。 他其实也可以的,只是担心没办法再满足妻主。毕竟目前的身体无法接触太剧烈的事情,所以若是真要纳侍,他也只能希冀着更晚些。 现在不是能任凭心意行事的时候。 哪怕妻主准予他妒忌,但他已经是主君,再奢求更多未免太得寸进尺。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肆意挥霍妻主的欢喜,要以妻主为主,为妻主考虑。 “今晚侍奉妻主,可好?” 美人指尖扯着少女的衣角,眉眼里的人夫感不减反增,唇瓣抿紧,似乎是不管如何都要坚持的态度。 余祈觉得头疼,她得想想理由拒绝。 谢知锦看出来她眼底的抗拒,知晓对方担心他的状况不适宜床榻之事,咬着唇瓣贴着对方的耳侧小声说着什么。 这种事情,放在明面上来说,实在是难为情,可若是不说,妻主恐怕不会碰他。 果然听了小花魁一通话,余祈勉为其难的点头,说道:“没有下次。” 夜幕降临。 余祈可是等了许久,翻出来薄如蝉翼的轻纱给小花魁给换好,见他用被褥遮掩,就明白小花魁已经到了极限。 “妻主,这太薄了。” 果然,同意了这样的事情,虽然遂愿到了床榻之上,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举动比以往要更大胆些。 余祈却是摇摇指尖,弯眸笑道:“上次那件,和这件差不了多少,没关系的。” “差不多吗?”美人呢喃一句。 可他还是觉得完全不一样,但妻主不会骗他,或许是许久未曾穿戴成这样,他才会觉得这件太薄了。 余祈这次确实是哄骗小花魁了。 这件和他当初穿的那件差异大的不只是一丁点,当初那件好歹是半遮半掩的朦胧,现在这件,说是衣裳都是抬举。 但是小花魁自己同意的,余祈觉得她只是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轻纱堆积,就算是几层都能瞧见最底下的雪色晶莹,将他的身形勾勒出弧度,锁骨往下的所有都被纱织的布笼罩。 若隐若现的轻纱,似是一团雾,一吹就散乱开,更多的是美人眉眼的浅黛映着春色,叫人也跟着意识迷离。《 》 第96章 正文完 第96章 正文完 承了月色的朦胧, 美人此时没了平日的清冷,举止都变得局促几分,指尖压着软褥没办法松开。 “妻主。” 一只手在余祈面前摊开, 骨节清透, 覆在上面的轻纱发出细微银白的光雾, 叫人看不真切。 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透过缝隙钻进来光亮,与烛火缠绕在一起, 分辨不清指尖跃过的微光是哪一种。 屋外偶尔会有几声虫鸣打破寂静。 少女眼中神色实在难猜测,似乎对他起了别的心思,动作依旧温和适度,只觉一呼一吸间的传递, 都染着桃花酿的香气。 连带着他心下微痒,呼吸竟也跟着重了起来, 任由索取也只觉得舒缓了自己。 难以琢磨对方接下来的动作轻重,但他想, 妻主对他的表现应当是满意的。 余祈满载而归, 她满脸餍足,只是怀里的美人就不太美妙,雪色的肤上覆着不轻不重的痕迹。 怀里的人快要累坏了。 是连指尖都无力抬起的程度, 但从欢愉中得到少女的气息似乎已经缓解了身体的每一寸叫嚣。让他能稍微好受些, 不至于总是记挂着要与对方亲昵。 他似乎是回过了神,睫毛无助地晃动,唇瓣满是咬痕水渍:“妻主,有些冷。” 谢知锦当然会觉得冷。 轻纱一扯就坏, 现在的处境对他来说,似乎只能依附着被褥遮掩自己的身子。 余祈却觉得没什么。 她当作没听懂小花魁的言外之意, 也没有要帮他去取衣服的意思,只是将人搂得更近些,不慌不忙地道:“我帮知锦暖暖,方才累坏了吧,早些歇息。” 美人轻咬住唇瓣,不知该如何开口。 比起美人现在的处境,余祈的衣裳则是完好无损地贴在身上,顺便也蹭在美人雪色身躯之上,将他那破损的轻纱弄得更乱些。 倘若都是如此,倒也算了。 现在只有他不着寸缕,着实是拿不定主意,觉得自己做派太过于浪荡,不似正经夫郎那般举止有度。 但若是妻主喜欢,倒也无妨。 他心下宽慰好自己的情绪,然后便自暴自弃地不再去管,视线随之垂落在少女的颈侧,目光珍视,小心翼翼地抬起指尖缩进对方的手心之中。 是他刻意引诱,能得到这样的结局已然是打破了话本的程度。 衣裳无意摩挲在雪白的皮肤,将他整个人都拢住,几乎是附着在他身上的程度,极大地安抚了他的不安。 总归是赤着身子,他没办法做到完全无视。 美人乌发红唇,肩颈的线条一直蜿蜒起伏向下,滑落至空白的腰腹处,水墨丹青的相貌,清冷的性子也被养出春水般的温润。 余祈发觉小花魁还没睡,胡乱地揉了下他的头,拉着他的指尖十指相扣,意识混乱地问:“还要亲吗?” 没得到回应。 她差点又睡了过去,好在自己挣扎着醒了片刻,给了几个温和的吻:“不要胡思乱想,快些睡吧。” “好。”美人被突然按着亲了几口,眸子还有些茫然,但还是乖巧地应了。 原本他以为妻主是在说梦话而已。 夜色褪去,剩下一片空白,天亮的同时还不忘落下几滴春雨敷衍了事。 “已经入春了。”余祈整理好衣裳,她这次没有为难小花魁,帮忙给他取了衣袍递过去。 漆黑的发丝散乱地垂落。 墨色的瞳孔刚醒,含着几分困意,就这么直直地落在少女更换衣裳的手上。 “怎么了?”余祈动了动手,察觉他的视线跟着动,于是在小花魁面前晃了晃手,忍不住笑道:“是要摸吗?” 颇有几分好笑的摊开手心放在小花魁眼皮子底下。 美人回过来神,意识清醒了些,伸出手搭在上面,原本盖在身上的被褥也跟着往下滑,好在漆黑的发遮掩了大半的白皙。 发丝凌乱及腰,聚集在一起顺着脖颈往下遮掩,似乎是恰好将那几处盖住。 “好了,换衣裳吧。”余祈捏了捏小花魁的指尖,随后松开,将他的发丝全部拢至耳后。 微凉的空气接触他的胸口,这下小花魁终于完全清醒。 余祈安静的看着小花魁换好衣裳,毕竟上次是小花魁自己同意的她在现场的,她可没有强求。 顶着少女的视线,美人的动作变慢了许多,衣裳系带一时都忘记该怎么系,还是余祈看不下去帮忙给他系好的。 “说好回兰城的,但你现在的情况,恐怕不能长途跋涉。”余祈不免为之考虑。 若是一直待在京城,往后皇女的动作恐怕会波及到她和小花魁。毕竟是争皇位的大事,就算二皇女现在元气大伤,也得记着还有大皇女在。 虽然从未见过大皇女,但余祈相信对方不会是什么温良善人。 “等以后,我们在兰城再办次婚事。”余祈为之前答应的话做出保证,想起来个好主意,“现在还是以你的身子为主。” 一年的时间,顶多是几位皇女争斗不休,按理来说不会想到她。二皇女上次被南止重创后,便无暇再管她。 “妻主想回兰城?”美人无意识地歪头,起身坐在床榻边上,说道:“其实也有办法的。” “本来就打算回去的,来京城就是为了解开罪籍的,知锦有什么办法?” 美人走到案桌旁,从柜上取下来图册,展开:“从京城到兰城,走官道的话,这些路最短。” 他指尖划过几处地名,“若是像来时那样,一个一个的游历,也能回兰城,只是会慢许多。” “可以是可以,但是真的不会累到你吗?”余祈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一想到小花魁跟着她四处辗转,跟流浪似的,就觉得煞是可怜。 “不累的,若是一直待在屋子里,才容易心生倦怠。”美人这般说道。 余祈慎重思考了会:“路途遥远,虽说不是不行,但不想委屈了你。” “有妻主陪着,不委屈的。” 话是这样说,但余祈见不得小花魁受委屈,所以还是深思熟虑后才答应下来。 大不了到了一个地方,就买屋宅住下,再随行多安排几位医师,她就不信钱砸不下来。 有神豪系统在,她完全能横着走。 京城大大小小的商铺都被她渗透,完全是富可敌国的程度,只是余祈低调惯了,也不喜被权势裹挟。 况且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只是平安顺遂一辈子,仅此而已。 …… 怀安十二年,陛下驾崩,三皇女即位,为新帝,废律法之男子饰面,往后皆能往返于市井。 欢烛三年,因拦事变,陛下将以齐贵夫为首的敌寇斩杀于马下,后追封齐贵夫为皇贵夫,天下吊唁三日。 欢烛四年,天下安定,荐绅之属皆望天子改度也。 …… 世间未能再寻得余三小姐踪迹,只瞧见京城郊外的一处土堆上插着两块无名的木牌。 众人追捧求娶的丞相之子楚倾绝便是葬于此处,听说潦草一生不愿嫁人,抱着一盒倌木便一同葬下。 未能入得了丞相府邸,也不知晓那棺木的来历,因此只能糊涂埋在城郊外,不被世人谈及。 也只有时常来吊唁的小厮知晓。 纸钱飘飘落下,尽管已经与公子再无瓜葛,贴身小侍仍风雨无阻赶来与公子诉说这段时日又有什么新鲜玩意。 怀安十二年。 小侍笑着道:“公子你知道吗?现在不需要佩戴面纱我也能出入各种地方,是陛下特意改的律法。” 欢烛三年。 小侍的面色比以往要沉寂,他一句话也未曾说出口,安静地看着纸钱被火光吞噬。 欢烛四年。 小侍低声道:“当初公子一心求死,却又不让我一同陪着,现在独留我一人在这京城,好生无趣。” 他看向那无名的木牌。 “公子糊涂啊。”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从脸庞滑落,坠在土里,小侍从木牌从起身,看着燃烧的纸钱,小声道:“往后,我不会再来看公子了。” 欢烛五年。 小侍守在木牌前说:“这是最后一次。” 欢烛六年。 小侍在木牌前默然不语。 欢烛七年。 木牌前仍有一人低头烧着纸钱。 若是让小侍回忆起当初的事情,他其实也说不清楚。 只知道自从公子的婚事突然被压下后,公子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状况愈发往下,不仅话少,就连平日里最喜欢的算术都碰得少了。 丞相大人特此还去请了皇宫的太医来为公子诊脉,公子金枝玉叶,哪里得过这么重的病症。 太医说公子有了心病,若是不解开恐怕时日不多。 可明明前几日的公子还生龙活虎的,满眼笑意,一直操劳着婚事的安排,还在府里学习婚事的礼仪。 他想和丞相大人说清楚公子的转变。可公子却在府里发了一通脾气,几乎歇斯底里警告所有人都不要提及那位小姐。 没人再敢提,就连贴身在公子身边伺候的他都不敢。 公子从未有过这样不注意仪态的时候。 棺木送过来的那日他正巧在公子身侧。只是公子连打开都不敢,硬生生守着棺木前好几个日夜,撑不住晕了过去。 棺木不大,只有一小盒。 大约是烧毁后的灰尘和骨头,寻常只有担心感染疫病的时候会这样做。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是棺木,也是在公子打开后才知道的。 往后公子的病便愈发重了,可夜里总呢喃着些什么,大约是要人陪着的话,夜里也总在哭,第二日常常见他的眼眸红肿。 光风霁月的丞相公子,从未有过这般失魂落魄的时候,总归是叫他看了都慌了神,准备不顾一切要告知丞相大人。 却被公子给拦住了。 几乎近是哀求的语气,他没办法不同意,只能默默应允公子的每一句话。 直到新帝即位,公子像是完成所托一般,临终前总呢喃着说没有妨碍到她。 至今,他也不知道是谁。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