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0-90

作者:积雪三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守口如瓶


    余祈扶着他躲了起来。


    “你中毒了。”


    箭尖刺穿的血迹不断涌流出来, 余祈这次出来,并没有携带太多东西,此时也无计可施, 撕烂衣裙给他包扎了下。


    “你撕的是我的。”沈离有气无力的说着。


    余祈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了个安全的地方, 她听了这句话,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缀着蝴蝶的衣裳,“是你受伤了,不撕你的, 难不成还撕我的?”


    沈离:“……”


    似乎是被她的话给哽住。


    沈离没有再计较这个,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些药瓶,轻嗅了下,全部都选了一颗倒在手里。


    粗略数了下, 至少有十几颗。


    余祈按住他:“你疯了吧?全部吃下去,也不一定能活。”


    被毒折磨得满头大汗, 沈离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烦躁地压了下眉头道:“你不会武功, 不这样的话, 我们都会死的。”


    “可你全部吃下去,会死得更快。”


    余祈咬牙切齿,她虽然不知道解药是什么, 但她知道是药就有三分毒, 这么多一股脑的吃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等一下,我想想。”


    她先是将箭折了一半,听着他忍痛的声音很是不忍, 与系统沟通后,用自己存了大半的银两换了解药。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


    她拿出解药递到他的嘴边:“试试这个,可解百毒。”


    身体里的生命被不断汲取,沈离不记得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咽下这药,只记得这药一点也不苦。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神药吗?


    余祈身上没有备改变音色的药,一整晚和沈离换着地方躲避追兵,早就精疲力尽,哪里还想得起自己声音的事情。


    暴露得很快。


    在她第二日一早,问沈离好些了的时候,对方就敏锐地发现了区别,但沈离一时之间没有联想起远在京城的余祈,只是愈发觉得对方是细作。


    毕竟,普通人怎么会隐瞒自己的声线呢?


    他想不明白对方怎么不把他交出去。


    “怎么了?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余祈实在是累坏了,她拿起树杈戳着雪花玩,“你说援兵什么时候才来啊?”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一整夜,奇迹般的恢复速度,仿佛他从来没有中过药,身体比以前还要好。


    沈离直接扯出来半截穿插在身上的箭,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愈合结痂的地方再次破损,流出血迹,他重新用衣裳上的布,包住自己的伤口。


    好在是在冬日里,他的衣裳穿得比较多,脚边好几层的布被撕拉得不整齐,但也不会露出来什么。


    余祈被他提醒,才明白自己声音暴露的事情,索性也不装了,扯下脸上的□□,“是我。”


    沈离的眼瞳微微放大。


    余祈重新戴上面具:“我信你,除了三皇女,这个请不要和别人说。”


    沈离的脑子转得很快,他现在毒已经解开了,思维也清晰:“你不想被别人知道你是墨门君?”


    “我会守口如瓶的。”


    他连缘由都没有过问,就这么利落干脆地说出保证的话。


    余祈了然他的性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们不如出去试试,他们如果搜山,再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好。”


    沈离的视线终于不像昨天那么冷了,余祈觉得对方又变回了之前纯粹的模样。


    熟人面孔,还是要好说话一些。


    不至于怀疑她是敌国细作了。


    一晚上援军都不知道有没有来,余祈眼皮突然跳了下,她往外看了眼,“往山下走,那边。”


    余祈指了下原先来的地方。


    昨晚一路上,她有记下地势方位,现在才能判断出正确的地方。从洞穴里出来,没发现有人影,她们才小心翼翼的下去。


    听见动静,沈离观察了会才道:“是援兵,我们快些与她们汇合。”


    “好。”余祈答应下来,便迅速跟上他,身上还带着些血迹。


    “是沈将军和墨门君。”


    那些将士连忙朝她们跑过来,见她们两个人跟没事人一样的还有些疑惑,但很快收拢起搜寻的人,一同下山了。


    等回到营帐,余祈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并非只有她们才想出来烧粮草的办法,对面亦是如此,三皇女方才从敌军军营逃脱,还没来得及叫援兵支援,便被人暗算。


    得亏于太尉发现得早,否则可能她的命就丢在边关了。


    他们的粮草虽然被烧了一部分,但还好及时瞧见灭了火,这才没让对面得逞。


    三皇女身上被剑捅了几刀,身上包扎得仔细,现在她的营帐里来了很多的将士。


    余祈隐约想起来什么。


    可惜一刹间又忘记了。


    “泄露消息的人被抓到了。”沈离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他看了眼床榻上的人,还有呼吸起伏,担心减轻了些,对着余太尉交代完刚才的事情。


    余太尉气冲冲地带着一行人出去。


    “都散了吧,三皇女需要静养。”他屏退其余的人,又对着要走的余祈道:“墨门君留下来。”


    其余人挤眉弄眼,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两人的关系要好了这么多。


    大概是昨夜生死相依的缘故。


    众人没有起疑。


    余祈回到军营便重新吃了改变音色的药,她颇有些担忧三皇女的伤势。


    “殿下还能醒来吗?”


    只是她话才说出口,底下明明晕死过去的三皇女睁开了眼睛,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小说些。


    “我没事。”


    三皇女让沈离去拉紧营帐的帘子,这才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身上的血浆:“都是假的,我这样做,余太尉才会对幕后黑手狠厉些。”


    毕竟是和皇女性命有关,哪怕细作是余太尉出生入死的将士,太尉也该知道孰轻孰重。


    余祈突然想起来刚才的念头,问道:“跟在殿下身边的公子去哪了?”


    “你是说时泽?”三皇女这也想起来,她装晕一整晚,没注意到齐时泽去了哪里,“去找人寻,可别丢在边关了。”


    说起齐时泽,她目前还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仅仅因为对方的苦苦哀求,就答应把人给带到这里来。


    但现在还是以昨晚的事情的为主。


    “先不说他,我昨晚遇险,没看清那人的样貌,但能闻到她身上的是云檀香,也是位高手。”三皇女咋舌,“没想到边关能被安插出来这么多的细作。”


    她不由地又叹气道:“再这样下去,边关恐怕都是对面的了。”


    比起之前装的模样,现在的三皇女完全就不是一个人,气质骤然改变,手段也恰恰适中,不叫人觉得过分残忍,也不会觉得她慈悲心肠。


    第82章  熟人下手


    面纱遮掩。


    齐时泽坐在桌前, 他将手上的信封递过来,唇瓣微动,警告道:“不要伤害她的性命。”


    “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帘子后的人轻笑着, 他的笑声短促轻扬, “你现在做的事情, 也是害她性命,难道你不做了吗?”


    的确。


    给敌对的军营递消息,他身为三皇女的贵夫, 做着细作才会做的事情,的确是迫害三皇女的行径。


    齐时泽不置可否。


    他有他要做的事情,更何况三皇女对他很好,怎么可能让人就这么死在边关。


    “不需要你们, 我照样能做到。”齐时泽挥袖离开,哪怕是对着敌军的凤君, 也丝毫没有畏惧,“粮草的事情, 你们太大意了。”


    凤君扯唇, 嫣然一笑,直接握碎了手中的瓷杯,凉薄的嗓音响起:“是我们安插的细作传递的消息太不准确, 这才遭了毒手。”


    “与公子没有关系, 早些离开吧。”


    他冷声赶客。


    直到齐时泽离开,他才起身,走到营帐里看着被软禁起来的女子,眉眼弯起, 细长的指尖扶着她的脸颊:“放心,有我在, 会守住的。”


    “狗东西。”女子瞪了他一眼,还没骂出更脏的话,就有下人往她嘴里塞了东西,导致她只能呜咽几句。


    眉眼娇俏艳丽的男子倒是愈发觉得愉快。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现在值得开心的。


    一想到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被自己踩到脚底,如同丧家之犬的地位,他不由的血液都澎湃涌动起来。


    “凤君大人,粮草撑不了三日,这可如何是好?”底下人匆匆来报,看见如同仆人一样圈禁锁起来的陛下,也不敢抬头去看。


    凤君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深思熟虑后道:“周边也没有百姓了,那便背水一战,用风临国的粮草打进去。”


    杀人诛心的话,但现在的局势并没有这么明确,正面硬刚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对现在的她们来说,时间是关键的。


    “大人,这恐怕……”


    凤君抬手,示意她闭嘴,他抿唇笑了笑:“如果我没有把握,怎么可能出手,都放心吧,自然有人会从里面将他们一个个瓦解。”


    到时候,分崩离析的将士,底下的人也就更容易被她们给击溃。


    “都下去吧。”


    “是,凤君大人。”


    凤君想起来一些琐事,望着现在只能此生只有他一人的陛下,发出几声闷哼的笑意,对着她憎恶的眼眸轻贴下唇瓣。


    底下人如木鱼一般,没有反应。


    外面有人急声要见他。


    凤君不耐烦地起身,出了营帐,衣裳混乱地见到面前的人。


    眼前的人凤君倒是记得清楚,此人正是专门接收风临国细作消息的人。


    “大人,公子前不久递出来消息,风临国的墨门君正是京城里的余三小姐余祈。”


    “是她?”凤君眯起来眼睛,显然是对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原来是她啊。麟羽呢?给他飞鸽传书,让他把原先兰城那位花魁抓过来。”


    “谨遵大人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麟羽被安置在风临国许久,平日里常管着花楼,具体的事情细则是将花倌送上达官贵人的床榻之上,依靠药物支配人心,得到一些秘辛。


    至于他为什么对余祈印象深。


    那自然是麟羽跟她抱怨,说是在手底下倒贴了位养了十几年的花魁,落到了余祈的手上,他把人放了,结果花魁一丁点消息都不肯和他透露。


    麟羽很是恼火,对淮竹一直当树洞一样的诉说了一些往事,也是想培养他做细作的,结果对方直接背叛了他,信了女子的甜言蜜语。


    鸽子要飞,那也得翻山越岭,一个个消息递下去,等到了兰城,那都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短短几日,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祈直接沦为阶下囚,和三皇女隔着牢房两两相望,她再往旁边看,隔壁就是余太尉。


    “好了,这下被一锅端了。”三皇女朝她摊手,忍不住问:“话说,我被时泽骗进来也就算了,你们两位是怎么回事?”


    余太尉低下头,回答:“抱歉殿下,遭了之前手底下人的暗算。”


    “那你呢?”三皇女朝余祈挑眉。


    余祈挠头,哈哈一笑,“我也是一时没注意,遇见了熟人,不小心就被打晕送进来了。”


    所谓的熟人,其实就是南止。


    谁能想到小哑巴的心这么黑,把她引出去问他姐姐的下落,她正犹豫怎么跟他说他姐姐的死讯,就被敲了一个黑棍。


    上面传来门转动的声音,似乎是把她们关在了地下,地上潮湿阴暗,有些地方还发了霉,总之连落脚都有些为难。


    余祈手被镣铐锁着,她压下眉心,与随之进来的人对视,正是把她害进牢房的南止。


    对方冲她弯眸,面上再也没有纱织遮掩,他的脸就如同她记忆里的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也不怪她单凭眉眼就瞧出来相像。


    少年眉眼露出笑意,手中比划:「和我出来吧。」


    跟在他身边的侍女往前打开锁,到她边上便把其余的钥匙给了南止,然后转身出去了。


    南止走了进来,低头蹲了下去,用钥匙帮她解开脚踝的锁链,然后才继续将和墙壁连在一起的锁链解开。


    现在余祈也只有双手的链条没有解开了。


    “你骗了我,现在良心发作,是要放我走?”


    余祈视线干净,哪怕在阴暗的地牢她依旧镇定自若,但现在这种场面,恐怕她很难逃脱。


    少年抬眸,水色的眼眸闪过阴霾,却是对她摇了摇头,颇有几分笑意的抿唇。


    锁链清脆地掉落。


    他不再是卑微祈求的模样。


    南止直接扯着锁链,不顾余祈说的话,就将人从牢房里弄了出来,一路上的将士都是装作没看见,移开视线去看别的地方。


    余祈暂时拿不准主意,回头看了眼三皇女。


    她先跟着南止出去,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总之应该还在计划之中。


    进入敌军驻扎的营帐,里面布置得比风临国的要奢华不知道多少,最里侧的大床最少能塞下六个人。


    只是床边有一条细长的银色锁链。


    余祈忍不住眼皮跳了两下。


    南止坐在桌面,朝她示意另一边的位置,好像他们并未撕破脸皮,还是以待客之道对她。


    余祈坐了下来,她还没想出来缘由,对方的纸张就推了过来,问她:「你为什么叫我南止?」


    “你和我以前的一个朋友长得比较像。”


    余祈感觉她自己之前有说过只是认错了人,不明白为什么南止还要再问一遍。


    纸张上又落下来几笔:「你为什么不上当,是不喜欢这样的?」


    他思考了一瞬,觉得这种话有损他的形象,拿墨重新抹掉,写下别的。


    「我的言行举止是有破绽吗?」


    余祈凝视着他写下的字,稍微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如果有破绽的话,我就不会被你抓进来了。”


    少年垂眸,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


    最后才放下顾虑,他起身扯动余祈手上的锁链,顺便把床榻边上的链条系在她手上的镣铐上。


    余祈:?


    不是,玩这么大?


    她试图避开锁链,少年却冷了眸子,指了下外面的人,威胁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等一下,我觉得我们还能再聊聊。”余祈咳嗽几声,但手上被他硬拉着扣上了锁,她叹气,“你难道不是风临国的人吗?为什么要给敌国做事?”


    反差太大,余祈觉得南止装的真像那么一回事,一直以来,就连监察南止的人,给她的消息都没有问题。


    “你在京城,收买了我的人?”


    不愧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南止一听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事情,他摇头,继续去桌前,写好后递给她。


    「不是风临国的人。没有收买,只是我没有再递消息出去,所以她们找不到问题。」


    倒是有问必答。


    余祈点头。


    外面传来厮杀的兵器碰撞声,南止立刻皱起来眉头,他原本阴霾的眼眸似乎在此刻想清楚了,手中的匕首抽出来对着余祈,眼神无声的说话,「你们是故意入圈套的?」


    余祈耸肩:“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南止会特意把她从牢房里弄出来,还把她带到营帐里锁起来。


    这下性命可是掌握在对方手里了。


    余祈的手被锁链束缚,眼神有几分无辜,抬起来手,“要不先解开,我还能帮你说两句话。”


    少年掀开营帐看了一眼外面的乱象,走到她面前,用刀刃抵住她的脖颈,视线寒冷地与她视线相接。


    他的面色难看。


    但这和余祈没有关系,她耐心地等着,低下眼眸看了眼反光的刀面,“你还不走吗?等她们来了,恐怕你要变成阶下囚了。”


    被刀抵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让人不免倾心几分,少年放下刀,拿起纸笔写了什么东西,塞到她的手心,就径直从营帐的另一侧出去了。


    直到余祈展开他写的字。


    这下轮到她情绪差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的字告诉她,凤君要抓淮竹来边关。


    等沈离进来,见到的是靠在床榻边被锁住的余祈,他眼神奇怪地看了眼精细的链条,随后才斩断锁链。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她是余祈的。


    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是有关小花魁安危的事情,余祈目前压根就不想在边关再待下去。


    “多亏了墨门君说服了时泽,时泽一时鬼迷心窍差点做出了事,但他没有坏心的。”三皇女说着,从外面走进来,“墨门君可还好?”


    第83章  不要太担心


    三皇女倒是轻易略过了齐时泽的事情。


    外面的兵器盔甲声逐渐变小, 大概率是已经停歇,变成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空气里弥漫血腥的气味。


    “没事。”余祈站起来身,将锁链摔落至地面, 抬头看三皇女, “殿下, 我需要赶回京城一趟。”


    “我们过几日就回去了,你怎么突然要一个人回去?恐怕会有危险。”


    她们已经处理好边关的事情,就连敌国的皇帝都抓住了, 自然不会在边关停留太久。余祈稍微清醒了些,她握着纸张递给三皇女。


    三皇女的脸变得严肃,随后她让其余人去外面守着,只留下她们三个人在营帐里。


    纸张上的字迹飘逸, 颇有几分风骨。


    “原来是这样,她们都被抓住了, 你可以去问下具体的下落,小离将军应该知道你的身份了吧?”


    “嗯, 知道的。”余祈点头, “殿下说得对,先去探探她们的口风。她们要从京城抓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三皇女继续安抚她的情绪,语气柔和:“我们的约定我一直放在心上, 有安排高手保护, 你也不用太担心。”


    “多谢殿下。”余祈稍微安下心。


    来边关之前,她认真考虑过小花魁的安危,就是担心会有这样的一天,也和小花魁说过要注意些少些出门。


    但现在, 她也只能去试探下对方的口风。


    余祈跟着三皇女一起出去,看着一地的血色不免偏了下头, 不忍看见堆积的尸体,收敛神色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后走着。


    雪色混着血迹,没一会黑红得难看。


    地上总汇聚着一小滩的黑水,余祈视线闪过一丝迷茫,但想到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她收回心底的想法。


    只听得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刮得脸颊泛疼,她闭了闭眸子缓过来神,脚步变得坚定了些。


    “余祈。”


    凤君一见她便喊出来她真正的名字,一旁守着的余太尉分出眼神看了过来,眉眼带着几分质疑地看向一众人,“你说谁?”


    底下陪着皇帝扣住的凤君勾起唇,他朝进来的少女抬了抬下巴,“那不就是,你们的墨门君就是你女儿,难道你不知道?”


    三皇女见余太尉要说什么话,连忙拉着人出去了,解释道:“他就是胡说八道,余太尉不会真信了吧?”


    “是不是事实,查查不就知道了。”


    凤君高声说完。


    眉眼都是挑衅的笑意,对着朝他步步逼近的余祈也只抬起眸子,一脸不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在或者不在我手上,你又能如何?”


    “你没资格动我们。”


    他嗤笑一声。


    说的都是些故意激怒她的话,余祈心底清楚,她没有装作无事发生,在他面前蹲下来,又偏头看了眼边上昏迷过去的女子。


    “你想做一国之主,对吧?”


    她低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身后的沈离都忍不住挑眉看她。


    毕竟余祈面前的是男子,而男子连出门都要被律法束缚,又怎么可能登上宫门做一宫之主呢?


    余祈不紧不慢地说着:“若是让一些支持皇女的党派知晓你的想法,你觉得她们还会站在你这边吗?”


    “你以为这次胜券在握,却从未想过现在的局面,我猜,你最后的底牌就是你那些还没被我们抓住的手下吧?”


    凤后咬唇不语,视线阴晦不明地看她。


    “如果你真觉得我没资格,又怎么会让人去抓我的人呢?”余祈极少这样,眉眼的神色都淡了些,温润的姿态不复存在,“你说,若是我在殿下身旁吹些耳旁风,用你的死鼓舞士气,你觉得如何?”


    “闭嘴。”凤君的发丝凌乱落在地面,他激烈的动作引得锁链发出声响,“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你相好的死活。”


    “方才我一进来你就认出来我,是见过我的画像了?”余祈觉得这也是个疑点,她记下来,继续问,“你不说,说明你大概率也不清楚。”


    “我总共来边关还不到十日,我夫郎失踪,若是八百里加急,那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若是用飞鸽传书,来回至少要五日,其余的则要更慢些。”


    余祈说完,见他脸色越来越黑,便知道他还没有得到消息。


    “那又如何?”


    凤君不再看她,收回视线,“你又是怎么从我们手里逃出来的?”


    余祈本来不打算说的。


    直到凤君又嗤笑一声:“我的人没抓到他,你这弱点也太明显了些,你们风临国在皇位之争,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嗯,挑拨离间,我也经常用这个。”余祈点头,回答他上一个问题,“烧我们粮草的时候就已经打草惊蛇了,抓到了你们的几个细作,问出了点东西,更何况,殿下以身入局,你们就算知道是陷阱也还是会忍不住贪心的,不是吗?”


    “你们故意的?”凤君咬牙切齿。


    余祈旁若无人地点头,“不明显吗?我还以为你们准备好将计就计了。”


    “你疯了,竟然敢拿皇女的性命涉险。”


    “又不是拿你的命冒险,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余祈挠头,她知晓小花魁安全了,心下就放心了很多,朝他好心情地招手告别,“刚才其实吓你的,我的确没资格让你死。”


    “余祈。”凤君一时被她唬住,现在被套干净话,语气越发止不住怒气。


    少女没有回头,她和刚进来的人重新出去了。


    沈离跟在她边上,对她保证道:“我不会和殿下说的,墨门君放心。”


    “多谢。”余祈客气道谢,继续说着,“之前让你查的女子,有查出来她的籍贯吗?”


    “京城人士,听说还有位不会说话的弟弟相依为命,军饷迟迟不发,她也很久没有再给京城寄过信了,恐怕一时半会找不出来她在京城的弟弟是谁。”


    外面被水冲洗过一遍,尸体似乎也被搬走,显得这军营寂寥空旷了些,不远处还站着些风临国的将士。


    总之余祈站上来的时候,视线还有些恍惚,大概是这些天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些,她一出营帐就晕了过去。


    晕之前,她还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好在沈离眼疾手快地把她捞住,不至于让她砸进雪堆里。


    现如今也没办法顾及别的,他将人带回了营帐里,还叫了医师和三皇女过来。


    处理各种事务,正忙得不可开交的三皇女无奈摊手:“我又不是大夫,就算过来,也帮不了她什么的。”


    “你们不是朋友吗?”沈离死亡发问。


    第84章  不会误会


    三皇女没忍住笑, 她连肩膀都抖了起来,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你倒是关心她的安危, 之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


    沈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转身进了屋子, 听医师说对方只是累坏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这才收回视线离开。


    “她没事。”三皇女看着他在意的眼神,不由挑眉, “小离将军可是喜欢她?”


    “殿下,慎言。”沈离瞬间就拉着三皇女离床榻的人远了些,他神情严肃地摇头。


    “可你总不能耽误自己一辈子吧?”


    话说沈离能这么顺利的在军营不暴露身份,也是有她在其中使些手段的缘故。


    “殿下, 为风临国,便是值得。”沈离跪地, 他诚恳地低下头,“一切以风临国为先。”


    若是恢复男子之身, 恐怕他此身都没办法再临边关, 做什么将军了。


    外面传来禀告声:“殿下,她醒了。”


    是敌国皇帝,风欢颜一直叫人看着, 一旦有了消息就告知她, 现在得到消息她也顾不上再开解沈离,负手往下走了。


    等余祈醒来,她差点被床头的余太尉给吓死。


    余太尉从手中拿出来一个物件,玉佩上面还有个缺口, 她粗粝的指尖摩擦过缺口,这才将东西放在她的床榻边。


    床榻的少女眸子闭着, 面容寻常,看不出问题,她脖颈处的皮肤光滑,并没有发现差别。不知道何时少女睁开了眸子:“太尉这是在做什么?”


    余祈指了指那玉佩,语气平静,仿佛面对的是不熟悉的人一般,她将被褥扯上来一点,坐直了身子。


    “可是要贿赂墨某?”


    至于那玉佩,余祈有些印象,是原主父亲赠与原主的,只是自从原主父亲去世后,这玉佩就被余太尉拿走了。


    说是她自己保管不好。


    对了,那缺口的确是原主不小心摔出来的。


    “你不要,那便算了。”余太尉好不容易拉下面子来送东西,结果对方并不领情,还和她打谜语。


    她将玉佩收起来,也不打算和余祈相认了。


    余太尉摔袖出去,随后进来的是沈离,他在床榻边站着,“你睡了一整日,敌国的凤后,他死了。”


    余祈眼皮跳了下。


    “谁杀的?”她不禁问。


    沈离看了眼营帐入口,垂落视线:“是一致做出来的决定,更何况,最想杀他的人,是敌国皇帝。”


    或许是担心余祈不了解情况。


    沈离继续耐心告知:“他是男子,却觊觎皇权,这是必死的结局。”


    “我知道了。”余祈应下来。


    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想的一直是和过好自己的事情,至于阶级皇权,在说服齐时泽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一些隐秘的事情,但好在齐时泽对三皇女的感情还算不错。


    于是便顺水推舟,让他将三皇女抓入敌营。


    齐时泽再怎么想颠覆皇权,他也不会让三皇女死,三皇女才是他最快接触到皇权的机会,把希望放在敌国身上,那才是真的单纯。


    “墨门君觉得他该死吗?”沈离的问话似乎意味不仅只是表面,他呼吸都缓慢了些,等待余祈的答案。


    余祈挑眉,不太明白为什么沈离会在意她的看法,她笑了笑:“他难道不该死吗?囚禁皇帝,这和叛国没什么区别。”


    如果她是皇帝,当然也会想杀了凤后,这是再简单不过的答案了。


    “沈将军觉得,他不该死吗?”余祈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她扶着头露出几分难受的表情,“我再休息会,将军先出去吧。”


    等人出去,余祈系好外袍,没有再休息的意思,她直接钻出营帐。


    营帐外都是欢快的氛围,余祈跟着其余的将士吃些窝窝头,她问边上坐着的将士,“我们都连吃好多天的这个了,什么时候换新的?”


    “有点吃就不错了,你还挑。”女子手上的窝窝头已经吃得干净,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才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你是新来的吧,以前咱们吃的还得自己挖。”


    “得亏了沈将军来了,他应该是涨了俸禄,从京城回来一趟后带了很多吃食,一点都不亏待我们这些姐妹们。”将士咂舌称赞。


    旁边另一个女子凑过来头,拍了拍胸脯:“要我说,太尉才是顶好,她那么大的官了,还和姐妹们都是同吃同住,一点都不像某些人开小灶。”


    “你说谁?”余祈疑惑。


    那女子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还能是谁,就是前不久刚来军营的墨门君,殿下特殊些也就算了,她居然一来就能分到沈将军营帐里。”


    “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听说还要沈将军贴身保护,真的是废物一个,真不知道她来边关做什么。”


    还有人加入了她们的聊天。


    余祈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也跟着点头附和:“说得对,边关就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旁边的人见她一点就通,立刻露出赞许的表情,和一连串的附和声。


    余祈跟将士们相谈甚欢,差点就要跟着一同去她们的营帐里,被不远处的三皇女招手示意。


    “你还认识殿下啊?”她旁边的将士压低着声音,惊讶道:“没看出来,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能被殿下认识。”


    “快些过去吧,别让殿下等急了。”


    还没一会,有的人开始催她了。


    余祈同她们告别,便朝着三皇女走了过去,见对方拿出来信纸,她接过来展开。


    脸色愈发沉了。


    “不见了?”她只觉得脑子有一瞬间的缺氧,尽可能地思考,“是何时不见的?”


    小花魁的性命,对她来说很重要。


    好好的在京城待着,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你先冷静,大概是前两日失去踪迹的,他是自己主动出去的,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余祈已经在冷静思考了,她回想小花魁的习惯,按照小花魁的性子不会随意出门,他肯定是得了谁的信才出去的。


    “我先回京城。”她直接开口。


    三皇女苦口婆心:“你现在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如果带他走的人目的是你,你更应该和我们一起回去。”


    余祈点头,这些她当然知道,但她没办法在边关等着。


    最终是三皇女结束了话题,她叹气:“我们明日就回京,肯定能找到他的。”


    “多谢殿下成全。”


    ——


    京城热闹,又来了别国的使者,那也是阔气的存在,她们一行人直接买下宅子住了下来。


    说是来议和的,但在京城待了好多日也没有要走的迹象。


    使臣看了眼边上的世女,她咬牙道:“世女殿下,我们再不离开风临国,恐怕这里的帝王要怀疑我们的目的了。”


    “他不肯走,我有什么办法?”世女咬着这里的新鲜糕点吃着,抬头看了院子那边紧闭的门,对着使臣指了指那边,“你去说服他,他走,我们即刻就走。”


    “哎呦,这太为难老臣了殿下。”


    “都怪你,谁让你非要把他那妻主的事情摊开来讲,现在好了,他有脾气了,我们带不走人,你说怪谁?”世女眯了眯眼睛,在院子里好不悠闲。


    “可这不是世女殿下说的要他早些认清楚现实吗?”使臣的话才落下,就被世女追着满院子跑。


    世女边跑边喊:“你还敢怪我了,是吧?”


    门被打开,传出动静,世女的动作才停下来,她倒是也不露怯,对着才见没多久的人就喊的亲密:“哥?”


    “我和你们走。”美人走出来,身边还是青饮扶着他,眉眼有几分失落和疲惫,衣袍宽松。


    才过去不到半个月,如果不是这些人,他恐怕性命就落到了别人的手里,近些日子,就连在兰城的麟羽都亲自来抓他。


    世女顿时高兴起来,但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先不急,要不我们再等等你那妻主回来?”她试探着问,也不管身边使臣的眼神。


    美人果然又犹豫起来。


    世女叹气,看他这副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顿时摆手,“你现在这副身子,哪里能出远门,我们再待些日子,晚些时候我去和风临国的皇帝说一声。”


    “多谢。”美人低头道谢。


    世女嘿嘿一笑,腼腆起来:“自家妹妹,不要客气,哥你快去休息吧。”


    等美人才进屋,世女就忍不住拉着使臣问:“你看看,我和他是不是长得一样好看?”


    使臣:“……”


    “他还是太依赖女子了些,明明故意说了添油加醋的话,他居然愿意继续等人回来。”世女扶着下巴,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使臣:要不是你多嘴,早就走了。


    但她哪怕敢说,于是只能憋屈地忍了下去。


    屋子的门被关上。


    窗户倒是推开的,让人不觉得那么气闷压抑,青饮看着公子这样的情绪不免也跟着难受,“医师说了,公子再忍耐些,过些时日就好了。”


    “好。”谢知锦的嗓音有些沙哑。


    没有人陪着,又听了那样的事情,情绪一下子被搅动,他现在反胃得厉害,像是丧失味觉一般,他尝不出来味道。


    寡淡无味的粥放在他的面前。


    即使再不想下咽,但他现在不能只顾及自己,意外地想起来妻主当初是他亲自喂下粥的。


    如今,好像不论做些什么,都会想到对方。


    “等小姐回来,公子定要说清楚,要一同陪着,书上写了,这种时候,容易郁郁寡欢。”青饮一字一句地说着。


    至于前几日那些人扯的话,他纯当耳旁风。


    “她们说的话毫无佐证,公子不要信以为真,以前就差点误会小姐了。”


    青饮不愧是总站在余祈这边的,他从圆月楼出来,最关心的就是公子和小姐。总之不管是谁,他都不允许破坏公子小姐的感情。


    谢知锦并没有再怀疑对方。


    只是单是想想那些事情,就无法抑制的难受,心口随时随地翻涌出岩浆烧灼的感受。


    “嗯,我知道了。”


    美人指尖覆在腿上,看了眼外面落满的雪,又轻声道:“只是不知,还要何时才能见到。”


    麟羽恐怕迟早会找到他的位置。


    自从离开圆月楼,他便果断地断了联系,哪怕后面对方再递消息他也全然不予理会,麟羽的性子向来忍受不了被冷落。


    至于世女所说之言,他是邻国的世子,也就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既知道他的身世和胎记,长相又有几分相像,想来所言非虚。


    这样说来,之前的抛弃并非没有缘故,他不是父亲所生,也难怪将他推了出来。


    他始终是妻主的负累,就连妻主去边关也是源于罪籍,又怎么会因为三言两语就不信她,只是谢知锦心底稍微有些不满。


    他也是才知晓南止一直被养在外面,南止经营的商铺都是妻主亲自买的,原本谢知锦以为只是让南止暂为打理。


    他指尖蜷缩,压下来念头。


    不应该这样想的。


    妻主给了他足够多,他却还要计较这被分出去的一点点。


    谢知锦轻声叹气,觉得他自己的性子真是糟糕透顶,也不知道妻主是如何忍受的。


    “再等些时日吧。”


    如若妻主还是没有回来,他想先离开一段时间,并非对妻主失望,是他现在这样的身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妻主还能不能接受他?


    谢知锦远远不是面容上表现的那样不染风尘,相反,他本就是从风尘而来,用的手段也是最受人诟病的。


    提起来南止,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地差到极点,大概是放纵太久,他如今竟没办法抑制住失控的情绪了。


    ——


    远在边关正要出发的余祈收到了回信,差一点她就要错过。


    是小花魁写给她的信。


    没有一丁点甜言蜜语,但得知小花魁还安全着,余祈放下来心,至于小花魁写的关于他的身份,她看过后只担心对方有没有遭了别人欺骗。


    至于小花魁是不是风临国的人,完全不影响她们的感情。


    不对。


    余祈想起来什么。


    如若小花魁不是风临国的百姓,那他身上的罪籍算不得数吧?她完全可以去小花魁的地方定新的婚契。


    岂不是白跑了一趟边关?


    其实不算白跑,至少她砸了很多钱在里面,救下沈离的时候就扣了她一半的存款,后面看见将士们伙食不好,余祈又友情赞助了很多。


    一整趟下来,她做的都是赔本买卖。将士们私底下对她的传言倒是好听了不少。


    可她回京,还需要好几天的路程,余祈便又写了回信,让小花魁再等几日,她很快就能回来的。


    幸好不是什么京中的诡计从而劫持了小花魁,不然对上一堆会计谋的高人,要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第85章  被劫持


    但余祈没想到能在府邸外被劫持。


    她并不打算和三皇女一同面圣, 所以在入京之时偷偷溜走,一路上的遭遇已经够她休整好一段时日了。


    冰冷的匕首贴着她的脖颈,湿滑黏腻的液体滑落, 空气弥漫着血液的味道, 染红了余祈的脖颈。


    并不是她的血。


    而是少年指尖蜿蜒向下不断滴落的血珠, 顺着刀背贴在了她干净的肤上,极致艳丽糜烂的视觉冲击感。


    世界温濡湿润,少年思路变得断断续续, 脑子稀里糊涂的,他轻启唇瓣:“和我走。”


    许久未曾说话,他的嗓音吐字青涩生疏,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感。


    他才成年没多久, 音色年轻。


    “你会说话?”余祈没有动,她招手让衔玉退后, 顺着他的意思让衔玉掉转马车。


    离府邸还有段距离,外面还有乌泱一片的黑衣人, 余祈知道不是他的对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她只能认栽。


    南止的眼尾湿红,他手臂受了较重的伤, 指尖滴落的血也是因此而来, 满手的血水,瞧着怪渗人的。


    马车掉转方向。


    有位黑衣人接过来衔玉手上的缰绳。


    车内的少年拿出绳索毫不客气地捆绑住她的手腕,强行使用受伤的手,他动作认真仔细, 唇瓣闭起,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余祈扯了扯唇, 她也不是不能反抗。


    但外面的一堆人她指定是打不过,索性现在就直接摆烂,她任由南止缠绕绳索。


    绳索系得紧,很容易就勒出来红色的痕迹。


    她的手上还被抹上些血迹,倒是将绳索的踪迹给完美掩盖住。


    “捆我,是要干什么?”余祈觉得南止没有要绑架她的理由。


    毕竟他们的凤后已经死了,他就没有效忠的人,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捆她。


    少年敲了敲马车壁,并不气眼的声响,但马车立刻停了,外面递进来不知道从哪抢来的水盆,他默不作声清洗着指尖的血色。


    当着余祈的面褪去外衣。


    她移开视线,等包扎的声音结束,对方换好衣裳,才转过来头,“在军营里,我帮过你一次,你现在这是要恩将仇报?”


    「你想死,还是想活?」


    少年又开始比划,他动作简单,仿佛刚才开口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祈无语:“当然要活。”


    这还用问吗?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不可能去选前者。


    「你是我的,死或者是活,不是由你来选,就能满足的。」


    余祈再一次看懂他的意思,她咬牙,觉得南止有些不可理喻。


    不是,在弄死她之前,是还要玩弄一下吗?


    不让她选,还问她干什么?


    纯属有病。


    她索性倒头靠在马车上,莫名有几分生死看淡的意思,果然不该掺和皇女的事情,这下好了,连自己的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她眉头突然又紧锁住,在意识里询问系统:“小花魁没有给我下蛊吧?”


    一开始的时候,虽然有对小花魁美貌的认可,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沦陷了进去,从而这么冒险的事情她也要去试试。


    是感情在作祟,还是些什么别的因素?


    余祈上辈子不碰恋爱是有原因的,但到了这里后,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小花魁,就像中了蛊一样为他开脱。


    [呵呵。]神豪系统都懒得搭理她,明明现在是生死安危的时候,她居然还想着那点事情。


    压根带不动宿主一点。


    这边的余祈又觉得是她太敏感了,果断放弃这个想法,她目前主要任务是要保住小命。


    不如反杀对方?


    可她只会远程的弓箭,近身并不厉害。


    第86章  暂时安全


    余祈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还没等她想出来个所以然, 南止又对着她动了动指尖:「你暂时是安全的。」


    余祈语塞,好半天才回:“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客气。」


    余祈果断闭上眸子,她一点也不想看懂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真的。


    南止真是个怪人。


    明明会说话, 与人交流却只打手势。


    但是像南止这种诓骗她的双面派, 系统为什么给的返利那么高?还是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大截的程度。


    系统肯定是又眼瞎了。


    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住,停在屋子的后门口,倒是宽敞, 余祈进去前不由发问:“能让我的人离开吗?”


    主要是人多,她不太好跑路。


    或许是她的武力堪忧,南止并未多问,他眼神示意后面的人不要阻拦。


    这样的处境, 衔玉看了眼余祈才跟着一起离开。等到南止一回头,余祈便收回视线, 她朝后门积极地走了几步,“走吧, 还等什么?”


    只是她手上被束缚着, 此时这样的态度才叫人惊奇。


    南止眯了眯眸子,带着人进了后门。


    竟然是在京城最大的花楼内。


    丝竹音不绝于耳,余祈束缚住的手藏在袖口中, 她倚靠在二楼栏杆上往台下的人看着。


    不愧是京城最大的花楼, 精挑细选出来的男子,神豪系统的提示音没有间断。


    余祈:?


    系统到底能不能分清楚场合?现在是挣钱的时候吗?


    现在更重要的是保住性命才对吧。


    “你在看什么?”南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与底下的男子对视一眼,对方就直接上台让一众花倌下去了。


    余祈扯了扯唇角, 顿时明白花楼和南止是有关系的。


    其实很明显,如果和他没关系, 他又怎么可能把她捆到这里来。


    只是他怎么又开口说话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你故意的?"余祈指着底下一个女子继续说着:“我记得她,她当时差点冒犯了你,你是担心我没办法打过她们,所以才特意安排了官兵过来?”


    她越说越觉得思绪清晰。


    “只是,你为什么肯定我会救你?”


    南止并非是她原先世界的朋友,若是眉眼不相像她大概会让手下人去管。


    她身侧的少年垂下眼睫,递过来一根串着红绳的铜钱:“还记得吗?”


    “一枚铜钱?”余祈疑惑不解,她觉得这种东西不认识才奇怪吧?


    她原先在兰城,过得惨的时候就是用的铜钱。


    “巧合,觉得你会救,所以这样。”他嗓音有些冷,带着细茧的指尖压着铜钱又放回了袖口,没有让余祈再有观察的机会。


    余祈无奈,觉得这个答案也挺无厘头的。


    但对方既然不打算说,那她继续问也不会有结果。


    余祈记不清当初的举动,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以两为单位的生活,当初那个将铜钱串满的记忆已经模糊。


    那枚铜钱被南止的身体温热,正如当初他下兰城与麟羽见面时,遇见的小哑巴一样。


    那封信也是小哑巴的,他不过是借着对方的身份在风临国生活。但小哑巴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南止就又花钱改了年纪,也就没有了结对方的性命的必要。


    余祈肯定记不得她刚来这世界在路上遇见的小乞丐。


    这枚铜钱正是当初从她手中滚出去的一枚,这么细节的事情,她当然半点印象都没有。


    “跟我过来。”南止这样说着,没有再分出来眼神便往前走了,完全就不担心对方不跟上来。


    他其实远比余祈要更早见过她。


    在兰城,有些绊子就是他使的,例如当初的铺子的事情。只是可惜当初离开得快,很多事情就这样搁置了。


    在京城得知对方的事情,接近的决定也是他自己做主的。


    和过往的客人擦肩而过,倒是没有粗鄙的言论传入余祈的耳中,她在楼里瞧见了熟人。


    曲忆水怎么会在这里?


    来逛花楼的吗?


    曲忆水似乎也瞧见了她,眸子里露出震惊,大概是上次余祈的话她还记在心里。


    明明余祈说过不来花楼的。


    原来是假正经。


    她完全忽略了余祈的眼神。


    余祈放弃暗示,反正衔玉会带来救兵的,她当作没看到曲忆水直接跟着南止上去了。


    不是她不想跑,是这花楼里时时刻刻有人监视着她,就连刚才看曲忆水的时候,她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京城花楼布局要更盛大。


    谈琴唱曲的都是清倌。


    直到余祈在房内入座,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一排排的花倌进来了,有人道:“诗琴书画,风花雪月,八位公子都在这里了。”


    南止抬头:“嗯,你出去吧。”


    余祈搞不懂这是哪一出,她噤声试图压低存在感。


    八位公子样貌出众,在花楼里也都是顶尖的存在,各有韵味的相貌,系统又响了四次,并非是其余四位不够格,而是其他四位方才在楼下便已经响过一次了。


    就拿最前头这位月公子来说,他的身姿如月般婉转朦胧,少见的淡颜冰清玉粹,仙姿玉质,与小花魁是如出一辙的气质。


    后头的雪公子却不似霜雪,他的眉眼灼若芙蕖,眼尾稍稍挑起,浑然天成的蛊惑,低眉敛目间是一派动人的缱绻。


    余祈并未多看,她身旁这位更是美人之中的美人,因此再多的其余人出现,她也能有很大的抵抗力,更别说家中还坐镇了位不染世俗的美人。


    南止抬手示意他们过来,大多是围绕在余祈身旁,不是在斟酒就是在帮她剥水果。


    反观对面的南止,倒是冷清很多。


    这下少女彻底迷茫困惑起来。


    明明是被绑架了,怎么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


    剥好的葡萄被递到她的唇边,余祈偏过去头躲开,她起身飞速远离这些人,见他们还在靠近稍稍有些不满,“南止,你让他们出去。”


    “方才你不是喜欢看他们吗?”南止鲜少地露出来笑,他自己剥荔枝塞在嘴里,“他们都是清倌,平日里不会这样招待客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个鬼。


    余祈瞪了他一眼,她干脆躲到南止这边,见那些人不再靠近,方才松了一口气。


    “都出去。”她再次说着。


    没有得到南止的默许,这些人并未有离开的意思。他们都是清倌,眉眼也干净,不像是遭遇过凄惨的经历,反之和闺阁之中其余公子一样。


    只是他们不必遮掩面容的貌美,有花楼的人守着,寻常人也只能遥遥一见。


    少女这般,的确有些不懂享受了。


    门被推开,曲忆水闯了进来,看了一眼屋中的九位美男子,其中八位还是最出名的清倌,她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是谁说不可能来花楼的?”曲忆水抱胸,语气变得酸溜溜,“亏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


    “你认识?”南止抬眸问她。


    余祈捂住头,没办法只能应下来:“是。”


    在被抓住的时候她已经取下了面具,所以前面曲忆水才会认出来她。


    曲忆水还以为和余祈说话的也是花倌,但她觉得眼生,况且两人靠得这么近,她便直接去了对面的位置坐好,“这次就算了,下次这种好事你不带我,我就告诉你夫郎。”


    “女子流连花楼再正常不过,小姐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南止端起来酒杯,抵住唇瓣抿了一口。


    余祈推了把椅子,重新坐回去,和曲忆水挨在一块。


    她对南止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有点委屈,明明都已经快要到家门口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花魁。


    南止对她好像没有伤害性命的打算,至少现在感受不到他的杀气。


    曲忆水笑了起来,她看向推椅子过来的余祈,抽了抽嘴角:“对我当然没有用,但对她,肯定有用。”


    “你说完没有?”余祈靠近她,将袖口的绳索露出来,眼神示意她安静。


    这下曲忆水终于反应过来,她吞了吞口水,抬手挠了挠头,不经意间抽出来一根细短的簪子,动作小心翼翼地帮她松绑。


    宽大的衣袍遮掩。


    少年远不止他表露的情绪,他似乎是对曲忆水的话有所兴趣,眼神示意让那些人继续伺候。


    他倒是要看看,所谓的感情到底能让余祈坚持多久。


    只可惜他之前伪装得这么可怜,对方却没有给他相同程度的信任。


    曲忆水动作僵住,短时间里她只能将死结弄开一点点,簪子对付绳索还是太鸡肋了些。


    余祈接过来簪子,她慢慢地磨着绳。


    八位公子似乎是目标明确,有人甚至还摸上了余祈的肩,余祈惊呼:“这就有点过分了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说清楚。”


    她眼底闪过些许不耐烦,果然还是有些许洁癖在的,她不喜欢被别人这样触碰。


    “既然都不喜欢,那就出去吧。”南止改变了主意,他让这些人通通离开,随后看向曲忆水,“这位小姐,还要在此处吗?”


    他的眼眸闪过杀意。


    余祈感受到了,她赶忙用手肘推了推曲忆水,眼神眨巴了几下,试图让曲忆水能感受了到对方的杀意,见曲忆水不为所动她道:“还不回去?”


    “我与这位公子要说悄悄话了。”


    她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看起来煞有其事。


    可曲忆水哪里放心她的安危,连喜欢看的八大公子离开都不在意了。


    余祈咳嗽了几声:“你还犹豫什么?”


    “好吧。”曲忆水面露难色,但还是强撑着镇静装了一下,“那我先走了,你下次记得要带我一起来。”


    “知道了。”余祈点头。


    直到曲忆水离开,对面人的杀意才消失。


    第87章  放她离开


    “你带我来这里, 是要做什么?”余祈边问,边继续动作。


    可惜手里的簪子派不上大用场,绷紧的长绳纹丝不动, 或许只是磨损了些许。


    南止看了她一眼, 起身走到她周围, 见她身体僵硬住,唇边出来一个极浅的笑:“捆着不舒服,可以早些和我说。”


    他从少女指尖里抽出来簪子。


    眉眼垂着, 南止取出自己腰间匕首,将绳索弄开,他鲜少说话的嗓音都变得顺耳许多。


    被松绑的余祈更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了。


    “你不想杀我?”余祈收回手,她的手上虽然染了血迹, 但被绳索勒出来的痕迹仔细看还是能看得清楚。


    好在这血迹不是她自己的。


    余祈又问:“说起来,你怎么受伤了?”


    少年毫无征兆地再次俯身, 将掉在她腿上的绳索拿了起来,漆黑笔直的长发垂落, “二皇女,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并未多说,但余祈很快领会过来他话语里的意思,大约是二皇女派来的人弄伤了他。


    “原来如此, 那你是救了我?”余祈觉得南止不可能这么好心肠, 她试探性地起身,“你现在松开我了,意思是要放我走?”


    “是我救了你。”少年重新将她按回椅子,鲜红的匕首插在桌上, 他毫无情绪地抬眸与余祈对视,“所以, 你的命归我。”


    余祈:“你有点不可理喻。”


    现在的南止非常奇怪,并且南止貌似没有理由要将他从二皇女手里救出来。


    毫无缘由。


    “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要回去了,倘若二皇女对我做什么,我能应付的。”余祈边说边把他推开了些,这次没有阻拦,她顺利地起身。


    外面的雪都化开了些。


    屋内的少女的袖口被对方拉住,他似乎又不能言语,指尖停顿了下,才比划着:「如果离开,我会杀了你。」


    余祈装作没听懂,她抿唇:“什么,你说要我快点走?”


    少年唇瓣抿着,似乎启齿说这种话是在考验他的耐心和羞耻心一般,他怀疑地看向余祈,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来破绽。


    “你为什么看不懂了?”他指尖收拢,按着匕首,眼眸深邃,“在骗我?”


    他收敛眼底的情绪,手臂处又要因为情绪不稳定而崩开伤口。


    “你……留下来。”


    非必要时南止都不会开口说话,有些唇语吐露不出来的字句,通过手语和眼神反而能完美表达出来。


    他尝试着说出心中所想,随即微微怔愣,然后感知到说出来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难。


    心情稍放松了些。


    南止再次淡声开口:“在这里,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美人,亦或者是酒肉,应有尽有,但现在的外面对你来说,很危险。”


    他的话语明明都是在为余祈的安危思考,但他的表情以及情绪都看不出来他心底的在意,仿佛为对方思考已经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余祈觉得南止这样很有问题。


    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离谱的答案,但很快又摇头甩开了。


    南止不可能会喜欢她,是对立面的敌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就交付感情。


    “可我总要回家的。”余祈摊手,“况且,这是我的危险,和你没有关系的。”


    “没有关系?”南止的眼瞳茫然了一瞬,他好像也不太清楚他做这些的原因是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不这样做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可对方这样的话,莫名有些耳熟,好像当初也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余祈试图和南止讲道理,“你是细作这件事,我不说,然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可以吗?”


    南止想启唇同意,但心底一直翻涌着别样的情绪,仿佛是不准他答应下来。


    他只能闭眸点头。


    没有再管少女出门的动静。


    余祈好不容易溜到后门口,就被南止的手下拦了下来,不管她说多少遍是南止同意的,那些人还是压着她,她也只好等着那些手下再去问一趟。


    好在南止没有半道反悔,在底下人一众怀疑的目光里,余祈安然无恙地出了门。


    她才准备赶回府,就撞见叫来援兵的衔玉。


    余祈的衣裳上还有血色,在路上很是显眼,她朝马上的衔玉招手,“好巧。”


    “小姐可有受伤?”衔玉过来扶住她,谨慎地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


    余祈刚要回答没有,就被拥入怀里,薄薄的面纱贴着她的脸颊摩挲。


    她这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也跟来了?”余祈不禁有些后怕,抱着小花魁的腰安抚了下,拉着他的指尖重新上了马车,“幸好没有什么危险。”


    等上了马车,要掀开小花魁的面纱,对方又不准了,一直避开不让她碰。


    “怎么了?”余祈让马车慢些,她瞧面纱下小花魁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刚才是不是撞到哪了?”


    “没事,妻主。”


    美人端坐着,他的指尖带着余祈的手一同搭在腿上,视线却是下垂的,睫毛上挂着些许的湿润的珠帘,晶莹剔透。


    这才半个多月没见。


    想起来什么,余祈又掀开帘子让衔玉去递消息给曲忆水,让她知晓自己的情况已经转危为安了。


    等回来,发现自己手腕上的血迹弄到了小花魁身上,连忙找来帕子给他擦了擦,“是别人的血,我没有受伤。”


    “嗯,方才给妻主看过了。”他言语缓慢,随后握着对面的指尖下意识轻蹭了会,“妻主平安就好。”


    音色清润,但没办法忽略他脸色的苍白。


    余祈干脆拉开他一半面纱,用干净的手背擦了擦他的眼睫,将那湿润的水意沾染走,“你怎么瞧着怎么虚弱,况且我手上都是血,要不回去再握?”


    美人却是当做没有听见,依旧与她十指紧扣着,他的睫毛被触碰,也只是忽闪了几下。


    余祈没有强硬地抽出来。


    她觉得小花魁的脸要消瘦了些,只是这肚子瞧着怎么稍稍起来了些?


    是吃多了吗?


    等到了府里,她这才被小花魁松开,迫不及待地清洗完自己的一身,还不忘让小花魁也重新换身干净的。


    毕竟刚才抱过,血迹也弄到了他的身上。


    余祈沐浴得舒畅,神豪系统久违地主动找她,「宿主,我刚才检测过,你好像真的中了蛊,但是查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东西。」


    余祈:?


    不是,现在跟她说,是不是有些晚了?


    她捂着脸,试图将自己埋进水里淹没,无助且无奈地开口:“那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情感过滤网,绝对客观。」


    「只要宿主用了这个,就能完全摒弃掉别的干扰,纯凭你自己的感情行事。」


    “听起来是好东西。”余祈评价。


    「系统出品皆精品,宿主只要花费一枚铜钱就能购入,物美价廉,心动不如行动。」


    余祈感觉不太对劲。


    系统的物价居然这么低吗?


    她思考了下道:“扣吧。”


    这一枚铜钱她还是出得起的,再说了,用不用她可以另外考虑,反正系统的东西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也不至于在这里面耍什么手段。


    她换好衣裳后,想着买都买了,便让系统直接开启情感过滤网,但是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余祈收回念头,她进了主屋后,却发现小花魁正在里间换着衣裳,便乖乖地在外面等着。


    帘子后的身姿漂亮,将衣裳重新搭在身上,修长的指尖掀开帘子,“妻主,怎么不进来?”


    少女一抬手便是还没有换好衣裳的美人,对方依旧虚弱,领口大片的皙白,眉梢像是带着几分忧愁,像极了在牢笼里郁郁寡欢的金丝雀。


    这个形容可能不太对。


    他更像是想要主人眷顾的雀鸟,甘愿被关着,可总是担心主人会舍弃他一般。


    美人将衣带系好:“和妻主已经是妻夫,不用在意这些的。”


    余祈愣了下才点头。


    小花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况且他不在意的话,那她下次还是直接进来吧,反正是小花魁他自己同意的。


    “这些天是过得不好,所以身体才这么虚弱的?”余祈忍不住扶着他坐在床榻边,探了探他的额间的温度,“挺冷的,着凉了吗?”


    “是有些不舒服。”美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己的事情,他轻声咳嗽了下,道:“妻主不用太担心。”


    可是他这样说,余祈更觉得他是病了。


    不由分说就把美人塞进被褥里,她还体贴地将被褥压好,“会好起来的。”


    从余祈回来到躺上床榻,没有用太久的时间,但减少了太多的亲昵举止,就连拥抱,都是由谢知锦主动的。


    谢知锦察觉到这差异,他指尖搭在对方手心,在被褥里将对方揽抱在怀里,感受对方的呼吸缠绕在自己的颈侧。


    但难以忍受的是,第二日对方仍然没有要亲近的意思,只是眉眼弯弯的态度与之前相同,他这才隐忍着心底的难受没有说出来。


    妻主,是在等他主动吗?


    美人调整呼吸,将那酸涩的情感掩埋,他身上的药效已经解开的大部分,医师开的法子的确有用。


    但似乎只要对方一回来,之前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一般,他愈发渴求亲近,实在难以宣之于口,更何况这和药效发作时候的感受要有些差异。


    前者更在意的是身体的接触,后者的情爱色彩要重很多。


    美人压下心底情绪,他贴着少女的唇瓣稍纵即逝地吻了吻,缓解了身体上的一些不适感。


    好在他的主动换来的并没有什么差异的对待,但他还是觉得妻主和以前要不同一些。


    第88章  半夜爬窗


    可余祈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她对小花魁的示好全盘接受, 甚至还扶着他的头,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的唇角。


    少女眼眸干净透亮,完全没有被染上别的东西, 在屋内轻眨了几下, 道:“你写的信我看过了, 是打算和使团的那些人回去吗?”


    余祈仔细思考了下,想了想最近的局势不太妙,三皇女返京肯定是又要和别的皇女斗的, 二皇女现在又知道了她的身份,肯定会想办法针对她。


    如果小花魁能不在风临国,也算是保住性命,只是她得去看看那世女的真假。


    可是她才回来见小花魁, 这下又要分开,可还真是舍不得。


    “妻主觉得应该怎么做?”美人侧身再次拉近了些距离, 嗓音落下得轻。


    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仿佛再靠近一些, 就能触碰到他的呼吸, 发丝也贴在了少女的衣裳领口处,碰到她的颈侧。


    余祈毫无暧昧的想法,她干脆利落地拿起桌上的簪子, 帮小花魁将那散落的发丝固定住, 还不忘整理了下额前的碎发。


    是很寻常的举动,但她的眼里完全没有别的情绪,底下的美人很是被动地顺从她的动作。


    “这里不安全,你先回去也好。”她的声音温和, 挑不出来错处。


    美人的目光停住,侧脸处的眼睫明显低落的垂下, 被炭火烧灼的画面在他眼眸里也变得朦胧了起来。


    余祈没察觉出小花魁的不对劲,她扶了扶刚给他戴好的簪子:“不过要先去探探他们的虚实,若她们说的是真的,你就先和她们一起回去。”


    “妻主不一起吗?”美人眸子里的微光晃了晃,忽然起了脾气,扯下腕骨处那链子上的珠子,塞到少女手心,“既如此,妻主还是另赠他人吧。”


    余祈没太明白小花魁在说什么。


    她犹豫了片刻:“一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她离开的话,肯定要带衔玉她们一同前去,但她们都是风临国的人,又都有家人,出这种远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如果是她一个人去倒也是没什么问题。


    她低头看向手心的那枚珠子,记起来是在京城挑的那颗,心下疑惑,但还是将珠子放回他的手心,“送你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对别人,妻主也是这样说的?”


    心口像是被蚂蚁爬过,谢知锦一想到南止同样也有一颗这样的珠子就觉得难以忍受。


    明明他已经说服了多次自己,可在妻主面前还是质问起来了这个。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只是太担忧少女的目光被一点点地分走,于是心底滋养出恶意和低劣的想法,将他原本的矜贵清高尽数踩在了泥泞里。


    余祈携带的情感过滤网倒是终于起了作用,她眼眸清亮,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般纵容,她往后退了一些:“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再是百般宠溺的哄着。


    她终于可以脱离摆布正式看待这份感情,毕竟对她而言,感情这种东西,如若是要分开,她也是能承受的。


    不至于一直思考着该如何以对方为主。


    “你为什么总这样想?”少女起身,她叹气,“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


    但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对小花魁的情意减少,只是相较于以前要稍稍不耐烦了些,她希望以此止住对方这样的行径。


    美人的眼眸波光潋滟,抬眸看她时却莫名有几分难过的意思。


    余祈于心不忍了。


    她组织一下语言,刚想说些挽回的话,就见美人起身,毫无缘由地出去了。


    风刮过,门被关上的声音都响亮了不少。


    这大概是她们第一次这样不欢而散。


    「宿主,他就是被你惯坏了,风临国美人千千万,你吊死在一个颗树上,未免也太浪费了。」


    “闭嘴吧你。”余祈心情不太好。


    她觉得刚才的态度没有什么错,毕竟是小花魁先怀疑她的,她不过是想让小花魁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而已。


    让小花魁先自己想想吧,她还得想办法先解决一下二皇女的事情。


    余祈并没有意识到她和之前的差异。


    如若是以前的她,定是会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去哄人的,哪里还能让人受冷落。


    可惜,现在用了情感过滤网,以她上辈子的记忆来看她大多时候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的,的确对感情之事没有那么热衷。


    等余祈处理完事情已经是半夜,衔玉进来时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余祈挑眉看她:“有话就说。”


    “公子离了府,去了使团处。”


    “看来气得不轻。”余祈按了下眉心。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冷淡过头了,这下终于意识过来是情感过滤网在发挥作用。


    难不成真是小花魁给她下蛊了?


    话说小花魁熟识香料,对她安神很有帮助,可若是说下蛊,倒是不太像的。更何况对方要是下了蛊,哪里还至于总怀疑她喜欢别人。


    最终余祈还是披上了氅衣,对系统道:“把情感过滤网给关了吧。”


    「宿主?」神豪系统难以置信,「这么有用的东西你居然要关掉?你就算冷落他几天又有何妨,反正都是你的人了。」


    余祈:“关掉。”


    「好,下次可别求着我开。」


    等脑海里的系统音消停,余祈就按照衔玉给的位置,小心动身去了使团处。


    好在二皇女也不会想到她会顶风作案的出来,余祈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她没有轻功,还是依靠揽星捞她一把进去的,趴在房梁上偷看院子里的人。


    希望小花魁没有太生气。


    夜里视力大多只能聚拢在光亮之下,月光皎洁却隐约藏匿在云层之下,余祈只能依靠底下亮着的灯笼找到院子里坐着的小花魁。


    见他无事发生方才安心。


    但谢知锦身边有些性子张扬的少女,她在美人面前一直是笑容满面,手舞足蹈地说着些趣事似的。


    以余祈的角度来看,只能看清楚美人的侧脸,他的情绪似乎不太高涨。


    余祈思索了下,还是等着小花魁落单回了屋子的时刻,特意等下人们都退开,她才小心翼翼地下来,翻进窗子。


    才进来就差点摔一跤。


    与正在边上点燃好烛火的美人对视一眼。


    余祈差点摔在小花魁的身上,好在她稳住了手,整个人被迫压在了桌上的墨水上。


    这下好了,衣裳上染了大半的墨。


    美人毫无怨言地将砚台移开,他垂眸检查了下余祈身上是否有伤口。


    余祈:“好巧。”


    是挺巧的,她直接半夜进人家闺阁了。


    “我错了。”她利落道歉,然后移开了些,指了指自己布料上的墨水道:“要不我们先停止生气一下?”


    实在是太狼狈了,但她完全没想到窗户底下就刚好是桌子,也没有想到小花魁半夜还在写字。


    写就算了,蜡烛都不点是什么意思?


    “妻主来做什么?”美人看了眼她身上的墨色,替她重新取来衣裳,干净柔软,他继续说:“是我的衣物,如果妻主介意,我再去取别的。”


    “不介意不介意。”余祈接过来,听小花魁还是这样的称呼,这才放心了些。


    看来就算生气,也还是认她的。


    但小花魁给的衣物单薄,她还想拿套合适的外衣,但却是不太好开口,只能继续哄人:“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和我回去,好吗?”


    “妻主这样,要如何回去?”美人指了指外面的天气,“夜里冷,不如先休息一晚再离开。”


    居然还同意她住下来休息?


    小花魁未免也太好脾气了吧?难不成他压根没有生气,是听了她的话所以打算先和使团回去?


    这么乖的吗?


    余祈疑惑,但还是点头:“要先和使团的人说一声吗?”


    “这么晚了,不用打搅她们。”


    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余祈原本是要来解释几句,谁知就这么草率的上了床榻。


    想着外面的揽星在等她。


    余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离开,美人眉眼清冷,周身有些不好惹的距离感,她敏锐察觉到小花魁还在不高兴。


    于是坐直了身,碰了碰他的指尖:“是我今天说话重了,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妻主没有错。”美人的视线平淡无波,他握着少女的指尖直接把人拉到自己的身边,“是我不应该过问妻主的事情。”


    好在余祈已经关闭了情感过滤网,此刻的她终于没有再说些不好听的话。


    美人低头,贴住她的脸颊,唇瓣轻蹭了下,“只是妻主,真的就一点也不想见我吗?”


    “怎么会这样说?”余祈想抬头去看小花魁的表情,但被对方抱着不松手,也只能顺势而为。


    她觉得小花魁肯定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耐心解释:“是因为京城危险,二皇女知道我是墨门君的身份,所以想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次小花魁总不会误会了吧?


    余祈摸着他的腰,察觉到他只穿着里衣,便把人压在床榻上,扯动被褥往上拉了下,顺手给自己也盖了被子。


    美人被压着也无动于衷。


    他唇瓣微启,还想问什么就被少女一股脑地堵住,让他没办法再说出话来,任由那些低落恶劣的想法叛变成一小块又一小块的欢喜之意。


    清冷矜贵,原本还一肚子委屈的美人,此时被心上人压在床榻哄着先前的事情,做着这般亲密的事情,好像还生气的话也说不过去。


    只是,余祈的行为似乎和采花大盗没有区别,毕竟半夜出没在公子闺阁,总归是不太正经的。


    第89章  聘礼


    “不生气了吧?”


    余祈压着人, 她稍微缓和了下情绪,还是好脾气的说话:“过几日应该会有大赦天下的文书,你的罪籍解开, 就要考虑一下大婚的事情了。”


    美人还是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他似乎在隐忍身体的不适感, 额间泛起细密的汗珠,唇瓣勉强地挤出来几个字:“辛苦妻主。”


    何止是辛苦,小命都差点搭上。


    余祈还想听夸夸, 她又将边关里那些细碎的事情讲给小花魁听,但很快发现压在底下的人呼吸错乱。


    “是怎么了?”


    纤长的指尖落满了她的发丝,余祈也没敢再压着他,找出帕子覆在他脸颊上:“弄疼了你?”


    可是她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吗?


    余祈嘴比脑子快, 她有时候脑子还没想明白嘴就开始哄人了,但现在这情况明显是不对劲的。


    美人牵着她的指尖, 打断了她要去找医师的动作,眸色干净, 继续揽抱着她, “许是药效还未解除,所以有些难受。”


    指尖却拉着她放在腰腹处,并未再往里侧。


    “妻主, 我好像有了。”


    清润的嗓音极为轻淡, 仿佛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情,但落在余祈的耳朵里就有点摸不着头脑。


    余祈当然听明白了,她也知道这世界的不同,但之前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她是身穿进来的, 两人身体构造不同,她一直觉得小花魁大概率是怀不上的, 所以才没有在意。


    但现在居然和她说有。


    开玩笑吧?


    余祈正了正色,覆在腰腹处的手不仅没有收回来,反而四处摸摸碰碰:“有看过大夫吗?多久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一连串的问题出来。


    但是眉眼并没有开心的神情,美人稍有些不满,他按住她的手,靠得更近些,仿佛是咬着对方的唇瓣说话。


    “妻主是不打算要?”


    余祈才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她长舒了一口气:“当然是要的,但是你身体不好,会不会有很多不好的反应?”


    她还是觉得神奇,指尖戳了戳对方的腹部。


    美人身上的痛意稍微舒缓,他仔细回答对方的问题:“看过大夫,三个月左右了,一直没有和妻主说,是担心胎像不稳。”


    余祈原本是不打算要小孩的,她嫌孩子吵闹,但如果是小花魁生的,貌似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是不稳才更要担心吧。”余祈想不通小花魁的脑回路,但她又不能还怪罪对方,“要早些和我说的。”


    但她隐约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手,发现还是能感受到疼痛的,不免又担心小花魁这脆弱的身子骨扛不住生育。


    可恶,她指定是要保大的。


    但一想到小花魁要遭罪就不太忍心,可是小花魁这模样,一看就是要生下来的打算。


    余祈默默点头,毕竟她不可能还要去反驳小花魁,她指尖贴着美人的腰腹,却并未感知到什么动静,“那我们的婚事要尽早些办。”


    “放心,之前就一直在准备,再添些别的东西邀请些好友来就行。”少女抱着怀里的人,连动都不敢动了,生怕弄伤怀里的人,“对了,你是想在京城,还是在兰城办?”


    “妻主决定就好,知锦都喜欢的。”


    美人睫毛垂落,他抑制了下呼吸,词倒是都安稳落下,并未掺杂太多溢出的气息。


    少女抬起眸子,随意用眼睫胡乱地蹭了蹭他的侧脸:“那就都办,先在京城吧。”


    是个好主意。


    反正余祈是这么觉得的。


    但小花魁却皱了下眉:“妻主,会不会有些铺张浪费……”


    他的话语未结束,余祈就打断了,指尖压着他的唇,完全独裁:“刚才是谁说让我决定就好?而且才不浪费,婚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浪费?


    现在来谈浪费未免也太晚了。


    她筹备了这么久,就是等这么一天,不用的话那才是浪费了。


    “至于聘礼……”余祈深思熟虑正要说出来一个高得吓人的字眼。


    “三万两。”美人唇瓣吐出来几个字,以他对妻主财力以及空余的估算,得出来这个钱数,又想起来什么,继续说:“妻主不可以变卖铺子。”


    “把我当什么人了?”余祈眉心跳了跳,总感觉小花魁看她的眼神有几分看待败家子的意思。


    是怕她太败家了吗?


    这完全是对她实力的不信任!


    余祈更来劲了,和小花魁在一起的消费,通通由系统支付,她现在巴不得掏空系统才对,毕竟系统才从她这里扣走一半的存款。


    美人见她眉眼依旧不太在意这个数额,就知道自己开口说少了,他唇瓣微动,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或许还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么多。


    不过说是给他的聘礼,他平日里也没有机会去用,也就攒着,若是妻主往后失意,不至于让人沦落了街头。


    他自己手头也有积蓄,虽然不能给妻主现在这样的生活,但能保证妻主每日都能买些新鲜玩意逗趣。


    “妻主不介意我的身份,就不要赶我走。”美人这次倒是收敛了些,微动指尖,将少女的手松开,随后搭在对方的肩颈处,继续道:“没有妻主,我活不下去的。”


    异常固执且深入骨髓的话语,但他本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余祈听着莫名有种奇怪的念头。


    但她还是对小花魁太放心了,想了想还是纠正了他的用词:“不是赶,是担心你,如果你不想走,当然是可以留下来的。”


    少女始终这么好说话,仿佛昨日的只是他模糊的感受一般。


    昨日的妻主,要冷淡些许。


    或许别人察觉不出来,但他和妻主朝夕相处许久,很明显感受到妻主对他不再那么主动和在意,仿佛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一样。


    好在是他感觉错了。


    他远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固执,哪怕是一厘米的差异也要揪着这点发作。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他自己,但这次更多的,其实是想让妻主不要这样轻易地说出让他离开的话。


    他承受不了分开。


    就连定好期限的离开他都会默默难受,更别说这种毫无归期的约定。


    夜色愈发深了。


    在窗下毫无保护的烛火摇曳着,将屋子里灰暗的边边角角都照出来些阴影,但仅靠这点光亮,无法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余祈想起来还在外面等着的揽星,她低声和小花魁说清楚要做的事情,这才起来。


    等她站起来,美人指着那边搭着的衣裳:“妻主先穿我的,早些回来,莫要着凉。”


    “好。”余祈弯眸笑了笑。


    她秉着从哪进来就从哪里出去的路径,从窗户边上翻出去让揽星先回去,这才原路返回。


    只是才翻进来。


    就被她带进来的风掀动了桌上被砚台压着的纸张,上面似乎还落了字,旁边又是烧着的烛火,余祈想看不清楚都难。


    她收回落在被墨迹晕染的黄色纸张上的视线,发现里面的字句似乎是写给她的,是一些道歉的话语。


    似乎写的还不止一份,砚台下至少压了十几张写过的纸。但这是小花魁的东西,余祈没有窥探隐私的习惯,哪怕是和自己有关,她还是收起了好奇心。


    小花魁的衣裳和他本人一样,闻起来香香的,摸着也舒服。


    余祈压下变态的想法,重新脱下来外衣,等自己在炭火旁稍微暖和了些,这才重新回到小花魁身边躺下。


    美人似乎才浅寐了会,听到她的动静,便抬手帮她整理了下被褥,顺势又靠了过来。


    动作一气呵成。


    余祈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伸手搂住对方的腰了,还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呼吸起伏。


    在一起久了,小花魁好像怎么调戏都不怎么会害羞了,这可让余祈丧失了好大的乐趣,她还想要捣鼓出很多新意的事情。


    余祈准备边睡边想,总归是能慢慢想出来的,况且她和小花魁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让她慢慢思考。


    但她才闭上眼眸,微凉的触感就覆在唇瓣,水润软弹,就是冰冰凉凉的,或许是夜里难以积累热量的缘故。


    小花魁怎么搞突然袭击?


    余祈任由小花魁的亲近,她抱着人,安抚地拍了拍,声音似乎还带着刚才亲昵的味道,“是睡不着了?”


    要不给小花魁讲鬼故事?


    不对,鬼故事好像会更让人睡不着。


    可她会的童话故事就那耳熟能详的几个,不过在风临国生活的小花魁应该没有听过。


    余祈有了主意,挑了白雪公主的剧本,还结合国情转换了性别,好能让小花魁能更代入些。


    但似乎小花魁并不感兴趣。


    他耐心地听了一小会,便开始打搅她的故事,意外地发出些暧昧不清的呼吸声,像是舒缓情绪一般露出尖齿压在她的颈窝处。


    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近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可以亲近的吧?


    余祈只能采取别的方案帮助他,于是顺理成章地感受到方才她还想见到的害羞。


    怀里的人完全没办法控制住紊乱的气息,只能低声唤她,仿佛是在唤醒她的良知一般,听得余祈都有些心生愧疚。


    可她明明是在帮助小花魁。


    潮红翻涌,他咬唇抑制住,唇角都溢出来旖旎的血珠,顺带也染红了少女的唇。


    没错。


    该死的。


    连带着余祈也被咬了,她完全是看小花魁老实才过来安抚的,结果没想到自己撞在枪口上,直接被咬破了皮。


    意识稍微清醒的美人顿时僵硬住,他也顾不上身体上的感觉,齿间松开,却意外地舔干净那溢出来的血迹。


    第90章  是你先咬的


    唇色绯红, 比抹了胭脂还要重,血色晕开,他不再乱来, 停下来动作。


    余祈只觉得唇瓣又开始溢出来新的血迹。


    她长舒一口气, 唇瓣被咬出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仿佛对方的气息久久停留在唇边。


    怀里的美人指尖勾着她,无声地示弱,他抿唇, 将艳色润泽的唇瓣压了压,只是在对方下一秒的靠近后呼吸无法控制的停滞。


    每一处感官都被放大,少女的动作并未停止,似乎是在等待审判一般, 美人只颤动着睫毛,并未有退缩的反应。


    少女的指腹轻轻摩擦他的脸颊, 像电流经过,顷刻间将他的情欲翻涌起来, 逐渐变得想奢求更多, 而不是仅此而已。


    好在不仅如此。


    被血珠染红的唇瓣贴在他的侧脸,留下明显的齿印,他将即将出口的声音咽下, 指尖不自觉收紧。


    余祈突然被他握紧了手, 指腹稍微安抚了下才松开牙齿,放过底下的小花魁。


    “是你先咬我的。”余祈为自己正言。


    才不是她突然想欺负小花魁。


    怀里的人唇齿间还带着方才未平复的呼吸,嗓音里隐约有些清浅的喘意:“嗯,妻主做得没错。”


    余祈听着莫名有点愧疚之心了。


    拜托, 小花魁未免也勾人了吧?


    再这样下去,她可是要把人按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了。


    好在她的自制力一向不错, 顾虑到小花魁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是没有再继续了,只好重新把人拢回怀里,“算算时间,你的药效应该快好了吧?”


    贴着身躯,怀里人的心跳声清晰。


    “是快好了。”美人答完便继续休息,每次开口说话仿佛都是在考验意志力的时候。


    他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不是药效在发作。


    “那就好。”余祈生了困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晚上与你说话的女子是谁?”


    “什么?”美人还没从方才的暧昧中回神,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谁。


    墨色的眸子微红,裹着潮气,口脂早已被殷红的血色妆点,就连白皙的脸颊上都有明显的红色唇迹,更别提脖颈往下的位置了。


    美人的发丝凌乱,随意垂落。


    余祈随意勾起来一缕,她弯起眸子,透过那点微弱的烛光将指尖抽回,落在帕子上擦拭干净,“是使团里的谁?与你关系瞧着不错。”


    “竺毓国的世女,按亲缘,她与我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关系。”


    “原来如此。”余祈点头。


    “妻主是怀疑我和她的关系?”美人唇角溢出来极浅的笑意,在夜色里听得清晰,“知锦心里只有妻主一人。”


    “没有怀疑,我相信你的。”


    要是怀疑余祈早就开口问了,她对小花魁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对和小花魁距离稍微近的女子也只会觉得好奇。


    “还难受吗?”她指尖重新压在美人的腰腹处,摸了摸也只觉得起伏不大,“往后不要再瞒着我了,若是一不注意弄伤了你就不好。”


    那她可真是罪人。


    还好之前她没有做过什么冲动的事情。


    她想起来什么,开口问小花魁:“今日夜里怎么不点蜡烛?”


    要不是经过她仔细的观察,知道小花魁进的屋子是这间,恐怕还会爬错窗。


    “已经好很多了。”


    微凉修长的指尖抬起,美人将她的手拉回腰间,脸颊贴着对方一部分的发丝。又长又密的鸦睫垂下,难得地轻轻晃动,沉沦在情爱之中,墨色的眼眸也毫无遮掩地宣泄情感。


    只可惜在微弱的光线里,又是这样亲昵的距离,以至于少女无法捕捉到分毫。


    “早些休息,等事情妥当就安排大婚。”余祈现在懒得去想二皇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她继续说着:“之前一直无名无分地跟着我,委屈你了。”


    谢知锦低头,唇瓣印在少女的发鬓,睫毛也随之垂下,将心口繁杂的情绪给梳理干净。


    “跟着妻主,没有受过委屈。”


    他这样说着。


    余祈忍不住想戳破表面上小花魁的祥和,她愤愤的抬头,指尖还没摸到对方的脸,对方便主动送上门。


    她解气了些,但还是捏了捏小花魁的脸。


    “每次都这样说,该生气的时候,你是一点都不落下。”余祈捏着他的脸没有松开,弯起指节擦过刚才的地方,“你要是不委屈,今天怎么跑了?”


    “是不是不找你,就要真的去竺毓了?”


    结合小花魁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可能还是最狗血的带球跑,过几年再见面,说不定孩子都是神童了。


    余祈忍不住有些好笑,觉得这种念头太过于无厘头,刚想继续问,就发觉贴着脸颊的指骨上落下滚烫的湿意。


    她脸上的笑意停住。


    这下好了,她又把小花魁逗哭了。


    “不想分开。”音色里的哑意混着低微的哭音,听得人心都要揪起来。


    美人垂泪,一滴滴地接连滚落在余祈的手背,一发不可收拾,在漆黑的夜里却是安静得很。


    “不分开。”余祈的指腹压在美人的眼尾,嘴上也继续哄着人,她懊恼了下,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美人止了眼泪,他将距离拉得更近,埋头在少女的颈窝,嗓音缓和许多:“得妻主垂怜才有今日,若是离开,恐知锦无处安身。”


    余祈握紧他的手,生怕他又要哭。


    给了小花魁那么多铺子酒楼,怎么可能无处安身,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份还是竺毓国的世子。


    余祈虽然想不明白,但好在她性子不纠结。


    “住在我那里就好了,不用说这些。”她拨弄了下他的发丝,感受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颈侧也并未在意。


    小花魁明明是清冷的性格,被她弄哭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今晚早些休息,等明日醒来就要去准备婚事的事情。”


    余祈忍不住心底叹气。


    小花魁太娇气了,话重一点就委屈得很。但似乎是她给人慢慢养成这样的,也就是说,罪魁祸首其实是她自己。


    虽然小花魁哭起来挺好听的,但还是得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才行。


    ——


    婚衣的尺寸是根据谢知锦之前的尺寸做的,现在会有些差异也是正常,余祈又将那衣裳拿下去让人再改改。


    “无妨的妻主。”


    大红大绿的婚服,端庄细致,也只有正夫的位置才会是这种颜色配置。


    美人还想为婚衣说两句,被少女不赞同的视线给成功阻止,他抿唇不再开口,知晓妻主是在为他考虑。


    虽然面上不显,但心底还是被填满了。


    一直以来,对正夫之位,他的身份,实在是不能有妄想的,但妻主说过,所以他才敢期许一二,但若是妻主往后不再提起,他也不会计较的。


    毕竟他是花倌,哪怕现在有层世子的身份,可他之前在花楼的经历难以抹除。


    不堪且低贱的身份,如今一跃成为正夫,连话本里都不敢这样写。


    可现在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连罪籍也解开,在没有名分之前,便已经使用花楼的伎俩让对方碰了他。


    他远没有对方想的那样值得信任。


    “多谢妻主。”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指尖覆在红色的盖头上。


    男子亲手绣好的盖头,寓意天长地久。


    余祈见不得小花魁夜里还绣,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对男子的重要程度,虽然小花魁看起来不太在意细节,但她指定是不能这样。


    便只好点着灯陪他:“要不我绣一个?”


    “不能假手于人。”美人轻轻摇头,眉目间都带着些温润的气质,仿佛原先的清冷全然散去,更多的是他不自觉流露出的平和。


    情绪稳定很多,面上也红润了些。


    书上写的果然没错。


    有余祈在身边陪着,小花魁连胃口都好了许多,他大多时候都是摸着盖头刺绣。


    余祈忍不住叹气:“你慢些绣,婚事晚些也没关系,日日这样熬着身子哪里受得了?”


    连她要帮忙小花魁都拒绝了,其余人更是没有可能,余祈看着都觉得小花魁委屈。


    就连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古琴都放在一边,好几日都不曾碰过。


    “很快就好了,抱歉,让妻主等久了。”美人微愣,一直勾线确实让他疲倦了些。


    可若是早些弄好,他也能早些与妻主成婚。


    “不是催你的意思。”余祈趁他停下来,就把盖头移到了另一边,检查他手上的伤口:“你看这里,都有痕迹了。”


    指尖长时间压着细长的针,没痕迹才是奇怪,但美人还是被她唬住:“是变得有些难看。”


    指腹被针压红,谈不上难看这两个字。


    但小花魁好像很在意自己变得难看,所以他尤为注意地停下来检查这痕迹。


    “那就休息会,明日再绣也是一样的。”余祈终于说动对方停下来,然后哄着对方进了偏房。


    偏房里已经竖好画架。


    “先画像,躺在这里。”余祈拿起描摹的笔,她直接把屋子里的小花魁按在软榻上。


    主要是偏房的景致方位让她觉得合适。


    软榻边上的窗户支开,正好是一片梅花树,点点红色印染,格外好看。


    她顺手给小花魁盖上软榻上的被褥。


    “你躺会,我马上就画好了。”余祈边说边让人躺下来,“会不会觉得冷?”


    “衣裳不用解开。”


    她制止住小花魁的动作,让人穿着流光溢彩的衣裳就这么躺下,毕竟这个位置,解开衣裳肯定是会冷的。


    “妻主?”美人的眸子稍微疑惑。


    “不准我画吗?”少女温柔的眸子低落,指尖的毛笔也跟着垂下,装可怜道:“知锦要是不准的话,就算了。”


    “没有不准。”《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