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IV：诀别荒原.4.2
夜晚的蒙特斯特利亚比白天要安静太多。
除了部分夜间需要照料收获的动植物，午夜过后的时间，大多数人当然早已经进入梦乡。就算是是那些被束缚于“劳役处罚”的人，也需要休息。
有“透明核心”阻隔了外界带有毒性的空气，就连能见度仿佛都提高了不少，使得蒙特斯特利亚内部的一切比其他要塞城显得都要更为清透。
比奇拉当然是第一次来道蒙特斯特利亚，也是第一次在天黑后不用遵守宵禁条例乖乖呆在房间里，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外面行动了——他选择性遗忘了之前偷偷摸摸的外出。
他坐在阿西尔的多轮机车后座，感受气流抚过皮肤的凉意。
阿西尔行驶得并不快，方便不打死也不愿意抱住自己腰身的比奇拉四处张望。
当然他也可以故意使坏，让比奇拉失去平衡。不过结局只有两种：要么摔下去，要么主动抱住他的腰。考虑到没来得及准备另一套作战服，自己也没有戴头盔，只能尽量避免发生危险。
比奇拉心下不得不承认，相比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的荒原，错落有致的田野和其他自然景物即便是在视线受阻的夜晚也更能让人心旷神怡。
阿西尔的目的地是中心的那片湖泊。
就算蒙特斯特利亚面积不小，他也故意放慢了速度，但海姆达依下榻的蒙特斯特利亚唯一一家酒店本来就位于中心区的“瞳孔”附近，他们没过一个小时就已经抵达。
夜晚的湖水颜色相比深蓝，更接近于黑蓝色。
仿若眼底藏有阴霾的比奇拉。
比奇拉再度不得不承认多少也被这一路上看到的风景转移了注意力，不像之前那么烦恼了。只是心下有点后悔自己衣服穿少了，而穿着作战服的阿西尔显然没有这种烦恼。
阿西尔把比奇拉带到湖边后，就找了个恰当的地方停稳，这才让比奇拉下车。
就在比奇拉脑子里充满“湖边”和“散步”这两个词与阿西尔这个人有多少关联度的深刻思考时，阿西尔已经率先往湖边走去，比奇拉只得快步跟上。
很快，气喘吁吁的比奇拉就得出了结论，“沿湖散步”果然跟阿西尔完全扯不上关系。
按道理别人心情不好，应该是带人出来散步散心加聊天。结果这个绿眼睛混蛋，闷不啃声不说话，大步向前不回头，仿佛压根忘了后面还跟着个人。
瞬间形成一个人在前面跑，另一个人跟在后面跟着跑的模式。
比奇拉只能称这种模式为：夜跑，跑在前面的阿西尔应该叫做“领跑员”。
因为刚值夜完，阿西尔有作战服的“运动加成”，显然对此毫无所觉，也没有显露出疲态。
十分钟后，比奇拉就不止觉得对方是带自己来跑步的，还认定对方的目的是把自己累到直接昏迷。
“停——快停！停一下！”比奇拉在自己真的昏迷以前举手投降，骤停下脚步，撑着膝盖直喘粗气。
阿西尔困惑地回过头，隔着好几步的距离注视着对方气喘吁吁地轮廓，静待下文。
“我要休息！”比奇拉刚喘匀一口气，抬头就对上阿西尔那副无辜的表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自暴自弃道，“我可不是你，一天到晚活力无穷，我已经跑不动了！”
“跑？”阿西尔困惑了将近半分钟，直到他视线垂落发现自己还穿着作战服，登时恍然大悟，“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来这边吧？这里有椅子，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阿西尔的话还没说完，就看比奇拉突然原地蹿起，飞快跑向自己所示意的椅子所在方向，坐落后整个向后一靠，简直是瘫在了椅子上，再也不想动了。
阿西尔花了点时间克制自己的表情，这才走过去，在比奇拉无意间留下的椅子一角坐下，端正而笔直，堪称范本。
与之相应的是，尽管这是个能同时坐下四个人的长条椅，但是瘫着不动的比奇拉已经占用三分之二。
“有没有好点？”阿西尔难得体贴地等到对方喘匀了气才开口。
“没有。”比奇拉没好气道，“我差点裹着一条床单就出门，结果只穿了一件衬衣就出门了。我现在冷得要死！我能好到哪里去？你笑个鬼！”
比奇拉说的都是实话，阿西尔的笑也是不由自主。毕竟刚才有陌生的美丽风景转移比奇拉的注意力，后来有高强度的跑步，瘫在椅子上之后就只剩下冰冷夜风的无情攻击了。
阿西尔说着便站起身，朝着湖边走了两步，确定了位置后，就调整了一下动作，转身面向比奇拉，背对着湖水，笔直地站立。
随便往那边一站都可以作为军姿范本的可恶绿眼睛混蛋。比奇拉心下愤愤不平地想，接着就撇开脸不去看对方的帅脸，免得更加莫名生气。
阿西尔一度想过把作战服脱下来给对方穿，转念想起交换衣服必须先脱光的问题。尤其作战服必须全部脱了才能穿得上，想也知道比奇拉绝对会抵死反抗不从，阿西尔自然就没有提出来，只是选择起身站到风来的方向，免得比奇拉继续被吹得瑟瑟发抖。
“……抱歉。”阿西尔承认了自己的考虑不周，毕竟他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情况，多叮嘱对方一句：穿厚一点。
“你居然会道歉……？”
比奇拉刚讽刺到一半就发现忽然没那么冷了，难免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是风减小了。
他抬头瞄到阿西尔不时改变位置的端正站姿，瞬间明白了对方站起身的目的居然是帮自己挡风，登时脑袋里乱成一片，剩下的讽刺话语也完全说不出来了。
与来时路上的沉默不同，没有四周随时都在变化的风景可看，显得相当尴尬。
海姆达依那老头说什么来着？比奇拉僵在那里，拼命回忆：似乎是要自己多跟这个绿眼睛混蛋沟通，还要友善的交流。
问题怎么交流？
比奇拉不知道。
“你来这个湖边是打算做什么？”比奇拉绞尽脑汁才勉强挤出跟之前的对话全然无关的发言，“要游泳吗？”
阿西尔：“……”
他无语地抬起手，示意对方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作战服。
“而且这里是水源保护区。到处都是监控。肯定不能游泳。”阿西尔其实更想问对方是怎么联想到游泳的。
听对方这么一说比奇拉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有变傻的征兆，加上刚才气喘吁吁的窘态，他仿佛做错事了一样，四下寻找起监控摄像头的所在位置。
可惜，除了道路之外周遭根本没有任何照明，实在是黑得看不清楚。
不过阿西尔的义眼有夜视模式，肯定能发现。
“摄像头在哪？”比奇拉忙问对方。
阿西尔走回到椅子前，略微弯腰，抬手指引对方的视线。
“监控1号，监控2号，3号……”
他顺序指了几棵树，然后是远处多轮机车停放方向的几个路灯顶端。
确定这里处于死角，比奇拉顿时放下心来，又瘫了回去。
“你还在想侵蚀的事？”阿西尔突然问。
比奇拉一怔，忽然发现从对方出现开始自己就暂时忘掉这件事了。
不过等他一个人的时候，明显肯定又会继续纠结。
稍事犹疑过后，比奇拉终于点头应了一声，算作承认。
“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精灵和鬼族。”阿西尔有些意外。
“我又不是你，我神经没那么粗，”比奇拉不满，“听到那种震撼的真相，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当然会一直想。”
“你还没有告诉海姆达依？”阿西尔敏锐地确认道。
“你不也没告诉其他人吗？”比奇拉咬了下自己的嘴唇，“那老头那么喜欢精灵，还一直呆在军部，经历了不少因为原生种家破人亡事情，我可还不想被他当成有妄想症的疯子，也不想他难过。”
阿西尔点了点头，却没有出声，不过经历了最困难的开头部分，比奇拉已经能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没想到所有的危险原本都与我们无关，如果我们最初没有来到这里，我们就不会因为意外被卷入，也不会沦为食物。”比奇拉讷讷道，“可是一切又已经发生了。在数百年前，由我们的祖先决定了。”
犹如一旦踏入沼泽或流沙，就再也无法抽身。
“我不讨厌精灵，一点也不讨厌，”他长叹一声，“我只是突然不知道，关于‘基因彩票’的研究是否还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
他还没有说完，对方已经无声地走近，在比奇拉面前站定。
阿西尔的眼神区别于刚才的温和，有些凌厉，也有些比奇拉读不懂的情绪。
仿佛被对方的眼神震慑，比奇拉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他逃开的机会，抓住他的衣领，毫无预警地俯身凑近对方。
这一次既没有误解，也没有巧合，更没有借口，只是单纯且直接的吻。
对方的嘴唇依旧柔软，比被夜风冻得发抖的自己要温暖得多。
但，相比火焰，更像是从森林树叶缝隙里聚焦在皮肤上的一点光斑。
而他仿佛已经在漆黑的夜晚独自停留了太久，一点光斑就忍不住去追逐。
“别说这种违心的话。”
他们的唇齿重新分开时，比奇拉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却无暇在意对方在说什么，也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你！”
他单手捂着自己的嘴唇，蓦地跳了起来，另一只手指着对方，说出最先想到的结论。
“你返祖了！”
“……”
阿西尔哑然半秒，眉毛微动，表情微妙，道：“现在不是返祖的季节。”
“你笑个鬼！”比奇拉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你别以为不是返祖的季节，你就没有返祖！你——！”
“就结论而言，你如果突然动手打我，首先要小心的就是拍摄下你罪状的监控摄像头。”
阿西尔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比奇拉僵住，而他则顺手把怔住的对方拽回来，按到椅子上坐好。
“我觉得有必要说清楚这件事了，”阿西尔的坐姿依旧端正，表情也一板一眼，“我没有返祖，也不会因为返祖吻你。”
毕竟已经不止一次了。
“当然，更不是因为报复，也跟镇静剂无关。”
“如果不是返祖，”比奇拉警惕地看着对方，“那是什么？
阿西尔先笑而后意味深长地回视，道：“对啊，如果不是返祖，那是什么？”
比奇拉愣住。
“就像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准那棵树喜欢我一样，”阿西尔语气轻快，“恭喜你又多了一件难解的事情可以思考。”
第112章 IV：诀别荒原.4.3
海姆达依宣布在蒙特斯特利亚停留的形成长达一两个月。
期间会在该区域负责人罗蒙等人的协助下，从最高层到最底层所有细分行业逐一视察，针对广大民众关心的贪腐问题以及为农牧区的工作人员减负等问题，考察和拟定对策以及监督执行。
这是个极为复杂且漫长的过程，幸好海姆达依只是做为引导，最多会参加前半部分，后面的事情就会移交给罗蒙等人接手。
不用跟着队伍在危险的荒原中移动对比奇拉而言无疑是件好事。毕竟下一次把他们抓到奇怪地方去的很有可能是战斗力强到超出想象的某个鬼族，而非一棵相对友善，只是说话有点难听的树。
然而，比奇拉只要一想到那棵树，脑袋里就会充斥满同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会不准那棵树喜欢那个绿眼睛混蛋？
他不知道。
思考再久也没有答案。
明明那棵树和那个绿眼睛混蛋都跟自己无关，为什么树和人一旦扯上关系自己就会激动？
肯定不是“跨物种”问题。那只是当时情急脱口而出的说辞。
虽然他已经承认了海姆达依所说的“阿西尔的重要性”，可他不认为有重要到想干涉私对方生活的地步。
过渡纠结导致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甚至产生了幻听，全是某棵树回荡在他自己脑海的可恶语调：愚蠢的小人族。
可恶！
下次再见到那棵树，一定要去薅它的叶子。薅秃为止。
比奇拉愤怒地朝空中挥舞着胳膊，模拟要薅树叶的手指却莫名转向，落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并不柔软和温暖的触感让他觉得不满，等抽回思绪，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果断用另一只“规矩的手”痛打了那只“顽皮的手”一巴掌。
在清脆的响声和疼痛的交织下，比奇拉好不容易了集中力，终于能够继续已经滞后了好几天的工作。连续两个通宵他才赶上进度，回传给远在寇司的研究组员，让他们依照新的计划列表继续推进实验进度。
比奇拉就这样在蒙特斯特利亚迎来了水之月。
即便农牧区对能源的消耗量远比矿区和寇司主城要少，却同样要准备夏季无法避过的漫长暴雨期。
大家必须赶在第一轮暴雨降下以前收获那些已经成熟的蔬果与粮食，否则就会被暴雨摧毁大半的收获。着实来不及收获的部分，也必须提前搭建第二层物理性质的“遮罩”，以防暴雨冲毁它们。当然，合成食物的技术也很成熟了，只是味道极其糟糕。如非必要，大多数人宁可选择天然食材。
整个蒙特斯特利亚由此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时期，直到第一轮暴雨的到来。
这次暴雨持续了整整8天，才出现了第一轮短暂的不足半天的停歇，接着就进入了下一轮持续整整10天的暴雨期。
地面上的积水仿佛永远无法消失，伸手一抚墙面，就能沾得满手潮湿。
属于雨季才有的潮湿与闷热的折磨，由此占据了比奇拉整个水之月。
毕竟他做梦都没想到，蒙特斯特利亚比其他地方更加节省能源的原因竟然是：不安装空调。
比奇拉现在无比想念矿区，可惜每年这个时候两个矿区都会进入季节性停产期，必须要等矿区复产复工，海姆达依才能前往视察等工作，比奇拉自然不得不继续面对没有空调的现实。
被夜风冻得瑟瑟发抖的经历仿佛还是昨天，突然间穿衣服都变成了对自己的折磨，只穿短裤则是他给“别人”最大的尊重。
满身粘滞汗水的比奇拉今天已经不知道冲了多少次澡，却依旧感觉不到凉快。
或许，刚洗完澡的那几分钟，的确是凉快的。可惜不超过半小时，汗水就重新布满皮肤，就连头发都粘在了额头上。即便伸手拨开，也很快会随着汗水一起垂落，简直就像不小心掉到了水池里，让人相当烦躁。
比奇拉的工作地点也从沙发、地板或者床上改到了窗边。坐在打开的窗户边，随时都在祈求风的眷顾。偶尔雨大的时候，他还会撑着窗沿，探出上半身，享受能给自己带来短暂凉意的雨滴。
经过简单过滤的雨水当然已经无法危害人类脆弱的身体，混杂在比奇拉身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汗水，他早已经分不清了。唯一能让他感觉到心情愉快的，只有雨后漂亮的天空。
当然，也有好消息。
罗蒙和罗蒙的秘书接手了绝大部分“海姆达依秘书”的工作，比奇拉不用再经常被海姆达依使唤去倒茶、整理资料、接待客人等杂物，借机窝在酒店套间里，没日没夜的写他的“基因彩票”推演模型。
不好的消息有两个：
其一，应海姆达依的要求，在蒙特斯特利亚期间，阿西尔的工作变更为全天候跟在海姆达依身边，保护议长的安全。这导致比奇拉和阿西尔每天最少都能见两次面。分别是早上来接走海姆达依的时候，以及晚上把海姆达依送回来的时候。
其二，雨季既然来了，也就意味着，返祖的季节也到了。
比奇拉每次离开酒店房间，无一例外会碰巧遇到有人在走廊里、在楼梯上、电梯里、坡道中间、大厅里、大门口、马路边以及各房间门口接吻。
有时候甚至令人发指到这边看到两个刚抱在一起，一扭头就看到那边也有两个抱在一起若无旁人地闷头就是啃，似乎完全忘了这里是公共场所。
这让比奇拉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回突然到了远古时期，就这么被丢到了一群脑袋里只有交配的原始人中间。以至于他每天都要唾骂上百次：“这么没有节操到底是人还是动物”、“农牧区最忙碌的季节还不够这些混蛋忙碌吗”、“说好的痛苦劳役呢”、“半夜不睡觉到处随地乱亲看来是工作时长不够”等等，同时他也深深的叹服于为“返祖期”命名的伟大科学家的先见之明。
比不好的消息更为糟糕的消息是，暴雨开始的第三天晚上，他就梦到某个绿眼睛混蛋。
每晚，每个梦，尤其是湖边椅子上，对方突然揪住自己衣领，给予他那个吻的瞬间。
仿佛在不断回味那个温暖又柔软的吻。
不知不觉间，就连对方那句“别说这种违心的话”的味道都悄然发生了改变。仿若这炎热又粘滞的空气。让比奇拉无比烦躁。
“其他的吻”似乎还嫌他不够烦恼，从最初因为巧合撞击到一起而失去的“初吻”，到后来无论是“撞击”，还是“安抚”的时候。
之前被他丢弃在记忆角落的东西接踵而来，不断出现在梦里。包括小时候在矿区的自己趴在门边，偷看那个“绿眼睛小女孩”的刹那，都没有放过他。以至于，梦里的“小女孩”还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比奇拉在第N次从梦中惊醒后，果断用力把自己的脑袋砸向了床，同时双手暴力殴打了无辜的枕头，脑袋里充斥着“不要啊”的尖叫，同时无比痛苦地审视自己，被迫面对自己已经出现明确返祖表征的事实。
不！
同时他也极力否定，坚信自己是个有道德、有礼貌、有节操的现代人类，绝对不是野兽或者原始人。
可他的身体跟他的拒绝接受现实的脑子背道而驰，诚实而快乐的径自展露出“返祖表征”。
在这种“糟糕”的无限循环下，让他无比痛恨的雨季终于接近了尾声，海姆达依一行也将准备启程前往矿区。
本着节约政府开支的初衷，蒙特斯特利亚的负责人罗蒙和海姆达依一致决定把践行晚宴、之前省略的欢迎宴、本次工作初见成效的庆功宴以及给海姆达依名下的慈善机构和福利院募捐的慈善晚宴合并在一起，办个一举多得的简单宴会。
考虑到宴会支出问题，没有准备任何昂贵的食物，酒也换了最普通的平价款。
为了节约人手，海姆达依一手拉着比奇拉，另一手痛苦的捂住自己胸口，好一番慷慨陈词才骗……说服了“美丽脸蛋是唯一优点”的比奇拉，把他安排到酒店宴会厅门口去当迎宾专员。
昨晚因为温度下降而灵感爆棚刚熬了个通宵写基因推演模型的比奇拉，就这么被海姆达依委托来的罗蒙下属强迫穿上了能闷死人的正装，顺便梳理规整好了已经乱翘很久的头发，拖着既困又晕的脑袋，杵在门口“迎宾”。
等他打了几十个哈欠，饥肠辘辘地着实坚持不下去，而想要溜走的时候，海姆达依才姗姗来迟，把妄图溜走的比奇拉抓了个现行。
跟在海姆达依侧后的阿西尔难得没有穿作战服，而是穿了一套相当合身的军礼服。
尽管军礼服的款式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细节方面也依旧是没有褶皱的标准范本，但被衬托出宽肩、窄腰和修长的四肢加上原本就出色的脸孔，那远比其他人更加规范的一丝不苟的站姿让他比平时更为突出，一眼就能引起周遭的注意。
至少在比奇拉看来，简直堪称夺目。
他因此完全呆住，方才还在疯狂啃噬他脑细胞的瞌睡虫全都逃窜无踪，变成了回荡在心底的惊叫：这个混蛋，他妈的，好帅！
阿西尔当然不会随便在心底品评比奇拉穿正装的模样，只是安静地欣赏对方。虽然称不上是“花瓶”，却是难得一见的漂亮模样，并试图把那个半裸着坐在窗台上，不停抱怨“热死人了”的邋遢家伙联系在一起。
第113章 IV：诀别荒原.4.4
海姆达依和阿西尔出现对比奇拉起到的唯一正面作用就是：他打哈欠的次数减少了，但他不时趴在门边偷看宴会厅内的频率却因此增加了。
与海姆达依和阿西尔随行的还有千极骑队的那几位组长，他们穿得虽然是正装，却没有选择军礼服，而是类似酒红、香槟等颜色更为醒目的正装，简直宛如酒店门口争奇斗艳的花朵一样招摇。
与之相对的事，阿西尔选择的军礼服就纯粹是出于陪同海姆达依礼仪方面的考虑才临时准备的东西。
虽然蒙特斯特利亚的宴会已经因为削减开支而精简了不少，菜色和酒水却依旧显得相当丰盛，至少是能让比奇拉看得流口水的程度。
千极骑队基地里的“宴会”跟这里一比，简直堪称简陋，穿着也相当随意。
这里穿着稍微不够正式的人都会在门口就被拦下，再由比奇拉身边他没记住名字的的同为迎宾专员的人，将他当做最佳“仪容标准参照物”展示过后，顺理成章的将人请走。
虽然说是宴会，海姆达依年纪大了，自然不会碰酒，而是忙于用能言善道的嘴巴掏出权贵们口袋里的杜拉——募捐；
尽管因为陪同海姆达依认识了不少人，但是任何与酒和食物有关的邀请都被阿西尔以“还在当值期间，不能影响工作”而婉拒；
只有千极骑队的那些组长们在宴会里如鱼得水，尽情享受着非当值期间的快乐畅饮，对周遭搭话的人也相当自来熟，一度甚至因为过渡热情被阿西尔眼神警告数次，才逐渐有所收敛。
比奇拉明白酒精只会损伤自己的智商，宴会这玩意也没有什么差别，他以前就跟随海姆达依见识过不少，对这些也向来没什么兴趣，觉得不过就是群只专注于聊天，准备了食物却不碰食物，端着一杯酒水能晃悠一个晚上的人在努力浪费生命罢了。
比奇拉垂涎的事托盘里没有多少人会去光顾的食物，可惜他还肩负着在门口当“漂亮石柱”的责任。
就在饥肠辘辘的他即将要为“迎宾专员”而牺牲自己，彻底变成“迎宾石柱”的时候——觉得饿得快要死了的他再度妄图开溜，就看到阿西尔端着个装满食物的盘子，不动声色地避开人群，来给自己送饭的轮廓。
比奇拉心下发誓，从来没有觉得阿西尔这个人如此优秀过，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圣神的光芒。另一位迎宾专员悄然扫了眼已经到齐的宾客名单，暗自摇头叹着气，干脆放任般的走开，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比奇拉从阿西尔手里接过盘子，立刻大快朵颐起来，连道谢都顾不上。当然他以前也从来都没有向阿西尔道过谢，此刻也延续了这个传统。
阿西尔注视着对方闷头猛吃的模样，唇边不知不觉多了一点谁也注意不到的极浅笑意。包括比奇拉。
“你不饿吗？”比奇拉狼吞虎咽途中忽然想起面前还杵着个人。
“还好。”阿西尔的声音一如既往平稳。
“不吃点儿吗？”比奇拉边咀嚼边把手里的盘子往对方那边递。
“不了，”阿西尔一板一眼到，“工作时间。”
“没事，”比奇拉理所当然道，“那个老头不是个严苛的人。你偷偷吃一点他发现了也不会骂你。来，张嘴——”
阿西尔口中的“不”还来不及发音，也可能是忽然下意识的出现了一个“啊”，总之已经不是顺其自然，而是太过自然。比奇拉也毫无预警地拿起一块，伸手就喂到了对方的唇边。
直到他微凉的手指碰到了对方既温暖又柔软还带有一点湿意的嘴唇，他还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反而来回碾了碾，才下意识感慨：
“好软……”
比奇拉听见自己声音的途中就愣住了，半晌过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和手同时擅自脱离了掌控，如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比脑子动得快的手，顺便把阿西尔咬了一口的半块食物抽走了，还塞回了自己的嘴里，嚼了两下次发现情况不对，眼睛都直了。
他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暖还是烫的温度顺着他的指尖和嘴唇飞快扩散，害得他整条手臂和脑仁都仿佛在发麻，心跳在自己耳中响如惊雷，脑袋随之一片空白，那只可恶的闯了大祸的手则下意识猛往自己嘴里不停塞食物，很快就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阿西尔有些懵。完全是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咬了一口，没想到还有半个没来得及吃进嘴里，就被对方收回去了，只能机械式的咀嚼嘴巴里的那一半，完全食不知味。
理所当然的沉默横亘在空气当中，氛围相当古怪。
他们安静了许久，至少等到阿西尔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才突然偏着头，凑近两颊依旧鼓得老高的比奇拉。
“你刚才说什么好软？”阿西尔不确定地问。
比奇拉豁然抬眼，瞪圆双眼与对方四目相接，瞬间彻底忘记咀嚼，也忘记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更别提回答对方的问题。
阿西尔故意忽略了对方故作平静的惊慌，只是盯着对方。那副平静又无辜的面孔让比奇拉辨识不出任何情绪，只莫名觉得心慌。
许久，在比奇拉差点被塞了满嘴的食物噎死前，突然听到有人在喊阿西尔的名字。
是利特鲁和蕾妮。他们又吵起来了。
比奇拉心下无比感谢千极骑队的队友，并且从未如此真诚的庆幸过他们都是些善于惹麻烦的“精英”。
随着阿西尔的背影在比奇拉视野里逐渐变小，他终于恢复了呼吸和咀嚼，好悬差点就被自己给憋死了。
等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腮帮子也恢复了原状，这才抬起自己依旧微微发麻的那条胳膊，下意识凑到自己唇边碰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烧起来了，等他想起自己刚才从对方嘴巴里夺走又吞掉的那半块食物，顿时觉得自己的胃也烧起来了。
为什么？
之前明明抢过对方的病人餐，也跟对方一起分食过一个餐盘里的东西，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现在只是咬了一口的怎么就这样了？
这不对劲。
自己也不对劲。
什么都不对劲。
怎么回事？
比奇拉苦思冥想了都得不出结论，决定要转换一下方向……
未到午夜，海姆达依的募捐活动就已经告一段落，当即以上年纪了必须早睡为由提前离场，阿西尔一如既往陪同护送对方回酒店，比奇拉瞥见老头跑了也找了个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机飞快开溜。
没跑出多远，他就利落地脱掉外套，拉拽起那该死的领带，顺手解直堪称刑具的衬衫顶部纽扣，接着是其他扣子，摆脱了大部分的闷热。
阿西尔刚安顿好海姆达依准备离开，就迎面撞上了狂奔回来正气喘吁吁的比奇拉，好在两人身手都足够灵活，才没有撞个头破血流。
让阿西尔更意外的是，比奇拉没有一脸嫌弃的让他快滚，反而在惊讶过后显得欲言又止，同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为了不打扰到海姆达依，比奇拉飞快把阿西尔拽回了自己的房间，让AI关门的同时，随手扔下刚才还抱在自己手里的外套和领带。
“那个，”他衬衫扣子完全没有系，笔直地注视着对方，表情坦荡又认真，试探着唤道，“阿西尔。”
被唤了名字的人有些错愕。仅凭难得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绿眼睛混蛋这一点，就不免能让他多给出几分耐心，眼神也温和了不少，静待对方说出后面的话。
“怎么了？”他问。
比奇拉却在撞上对方骤然温和的视线后突兀地安静下来，仿佛因为惊讶于对方的态度而怔住。
“什么事？”静待多时都没听到后续的阿西尔只得再出声问。
“我……”
比奇拉骤然回神，却相比刚才的认真，多了些纠结与扭捏。
他在重复了挠头，双腿和腰都扭成麻花，转身看窗户，再转回来面对阿西尔等一连串动作过后，才用力握紧双拳，比出堪比拳击里准备出拳的姿势，气势十足地对阿西尔说：
“能吻你一下……吗？”
他尾音突然下沉，失去了气势，颇有立刻用脑袋撞墙的冲动。
阿西尔眉毛微动，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我……是不是听错了？”他不确定地问。
“没有！”比奇拉突然找回气势，“不是！你别误会！我是说，我想不明白。不过我觉得，我吻你一下会很有帮助。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真的我想不明白，可能实践一下更有帮助。你知道实验和理论总是要互相结合才更有利于科学研究的进步……”
“不了，”阿西尔打断对方，表情相当微妙，“我可不是什么尚未解开的科学谜团。”
“可你之前都有突然吻过来，”比奇拉不满，“我都礼貌的询问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我为什么要同意？”阿西尔再度打断，“也没有规定你必须还回来。”
“啰嗦死了！”比奇拉的不满终于化作了愤怒，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让我试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以后随便你亲！”
“请你定义一下随便我亲？”
“随时！随地！随你高兴！”
“成交。”
第114章 IV：诀别荒原.4.5
前往瑞波斯矿区的路上，海姆达依在“看新闻”、“看文件”和“签署文件”的忙碌工作之外，突然获得了“喝甜花茶”、“逗傻孩子”之外的“新乐趣”。
起源于队伍在这段路程里，在原野中，第一次暂停前进的休整时间点。
阿西尔突然联络特殊装甲车，宣称“有事必须跟比奇拉面谈”，随即发出了上车申请。
本来海姆达依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当然就同意了。
谁知道在阿西尔经由门口的“消毒仓”消毒入内的几分钟里，萨谢尔这傻孩子居然突然主动给海姆达依泡了一壶甜花茶，并要求他去卧室里“慢慢品尝与休息”，这鬼鬼祟祟且欲盖弥彰的模样，很难不让海姆达依起疑。
剩下的部分就简单了。
海姆达依假装对比奇拉的鬼祟毫无所觉，也回到了车载小卧室里假装品尝和休息，等比奇拉自以为把他安顿好了，再悄悄溜回去偷看。
结果自然没有让海姆达依失望，脸上也不自觉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相比阿西尔直白的吻，比奇拉就相对显得更接近于“不愿服输的反击”，甚至相当的不专注的在思考着什么，至少眼神和表情的确是。不时还因为思考而主动终止了前一个吻，随后在一连串听不清的小声嘀咕后，突然把阿西尔抓过来吻了回去。
海姆达依隐约觉得萨谢尔这傻孩子简直像是在对阿西尔进行某种测评。大概是源于某种古怪的好奇心，显然还停留在就算告诉他“事实”，他也绝对不会承认的“困惑期”。
他啜了口茶，开始怀疑那孩子负责感性思维的右半大脑有严重的先天发育障碍。通过终端调取了对方的档案后，他很快确定了对方小时候的确在瑞波斯矿区伤到了右脑，心下难免为阿西尔的未来真诚祈祷了许久。
不过换个角度想，他们一个缺了一只眼睛，一个缺了一点脑子，也算适合了。
到第五次“原地休整”的时候，海姆达依果断制止了比奇拉为自己泡甜花茶的行为，并主动提出了午睡需求。否则他就要担忧自己需要额外注射胰岛素，才能中和体内摄入过多的糖分。
比奇拉虽然愿意在心下承认这是“认真严肃的与理论结合的科学实践”，却同时也坚定认为阿西尔才是主动的那一个。
他并非没有没抗议过，也不是没有反抗过——途径当然不是动手也打不过对方的暴力方式。
第一次抗议的时候，他就被对方用“你自己亲口许诺的事情现在却要尔反尔吗”给堵了回去，之后就只能停留在“没有把条件考虑详细”的后悔之中。
而他第一次反抗的结果是：阿西尔在队伍启程离开蒙特斯特利亚的那天清晨，即将带上头盔之前，突然当着这群人的面把他抓了过去，直接用力吻了将近一分钟。
随着惊呼与口哨声交替响彻，就连蒙特斯特利亚的负责人罗蒙秘书一行，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确定了蔚蓝天幕与洁白的云朵依旧健在，这才没有以为现在还是“返祖高发”的爆雨季。
心有余悸的其实是罗蒙。他在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与海姆达依同行的秘书也可能是副官实际上曾经是养子之一的年轻人，昨晚的宴会前他还特意精心挑选了服装，就连长卷发都梳理得相当仔细，假装随意地问了海姆达依一句：门口那位您邀请来临时帮忙迎宾的漂亮年轻人是否已经有恋爱对象了？
当时他就感觉到有人视线如刀子般扎了自己一下，然而宴会上人太多了，他很难分辨出究竟是哪一个，现在不用分辨也知道了。
目睹这一幕的只有阿托斯和爱维瓦毫不惊讶。蕾妮因此在进入荒原后，才凑到爱维瓦身边用通讯器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爱维瓦摊手耸肩，指了指装甲车后部阿西尔的轮廓，做出一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把自己一直假装不知道的责任全都推卸给无辜的副队长。
反正阿西尔就算来找她算账，也未必是她对手。
阿托斯就相当为难了。
因为从农牧区到矿区的这一段都是有“侦查点”的固定路线，有任何危险都可以提前获知，让护送过程变得过于安全，正好让他们变得相当无聊，自然化身为了“八卦骑队”。以利特鲁为首的千极骑队成员不停地缠着阿托斯询问，诸如“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怎么知道的”等等，简直烦人到堪称骚扰，让阿托斯悔恨没能适时假装惊讶。
比奇拉则庆幸当时海姆达依刚好已经坐上了装甲车，只是听到口哨和欢呼不足以让海姆达依直接揣度出问题，直到后来的“主动甜花茶事件”发生。
当然，海姆达依也体贴地没有拆穿。
瑞波斯矿区巨大的闸门映入眼帘时，比奇拉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被发现的问题。
已经复工的矿区自然相当忙碌，警备力量也非常充足。
队伍进入矿区后，海姆达依就进入“工作状态”，而千极骑队则进入了“轮值休假”。
当年经历过“瑞波斯矿区事件”的人不在少数，千极骑队这一行里大约有十个。
蕾妮率先向阿西尔请假去见正好在矿区的穆特雷亚夫妇，其他人也有扫墓等私事的同样陆续从阿西尔那里得到了休假批准。
比奇拉也是阔别已久的“故地重游”，区别只是他不需要向阿西尔申请“暂时离队许可”，只需要跟他打个招呼即可。
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阿西尔就把队伍权限暂时移交给了艾多，反而向艾多申请了“暂时离队”，而且还要坚定地要跟比奇拉一起“到处看看”。
试图拒绝的比奇拉在得到对方的“温柔微笑”后，果断选择了同意，否则他不敢想象对方会当着艾多的面对自己做出什么举动。
比奇拉和阿西尔最先去了坍塌的应急通道所在地。
当然，那时被破坏了大半的矿区早就已经重建完毕恢复运作，坍塌的应急通道也不会维持原状，而是建起了崭新的矿区宿舍群楼，应急通道也改为地面上运行的快速传送带，防止疏散时被坍塌的土层掩埋所带来的伤亡。
不过，那个比奇拉父母当初工作的稀有且尚待研究的多种类矿石矿坑就这样彻底消失了，需要持续挖掘至少二十年才能重见天日。
“挖掘工程一直有在继续，”比奇拉边用终端查阅军方相关的资料边对阿西尔说，“算算时间，再过几年就满二十年了。”
“你没有跨界到这个研究方向的经验。”阿西尔意味不明道。
“以后也不会有。这是我完全没兴趣的领域。”比奇拉没有注意到对方语气里的古怪，却巧合地安抚了对方的担忧，“你记得当时的损失严重吗？我似乎都没关心过这些。当时年纪太小了。”
既是忙于专注当下崭新的生活，海姆达依这个老头太过有个人魅力，把他刷得团团转不说，还给他找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做。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场“灾难”的记忆的确相当模糊，仔细回想也只有父母忙碌的背影和看到陌生矿石时眼底熠熠生辉的模样，以及长发和短发的“绿眼睛女孩”，痛苦到嚎啕大哭的复建……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想去投注太多精力关注。
但阿西尔不同，他仿佛能坚强冷静地直面任何事情。比奇拉不相信对方之后没有关注过，否则他就不会知道穆特雷亚夫妇在灾难发生后拯救了他们两个和其他人的事了。
“死亡比失踪的人多，”阿西尔没有用终端就说出自己已经复查过无数次的细枝末节，“重伤和死亡的大多是军人，一般民众反而平安无事，也没有多少人失踪。除了应急通道坍塌来不及救援和无法救援所导致的失踪。”
“是所有的应急通道都坍塌了吗？”比奇拉问。
阿西尔摇头：“不是所有，只是那一个片区。监控没有捕捉到什么东西，不过应该是我所遭遇的那种‘巨兽’。它们同样可以快速移动，有可能原地跳跃就足以让地下的通道坍塌。”
“没有多少失踪，就说明没有多少沦为食物，”比奇拉仔细思忖过后才道，“目的很有可能不是觅食，而是其他的……你说，有没有可能同样与我们无关，而是精灵与鬼族之间的事？”
阿西尔问：“又是侵蚀？”
“只是猜测而已，”比奇拉颔首，“如果，我是说如果，当时精灵就在矿区里，鬼族会不会是因为精灵来的？而且，精灵要杀死异变的、疯狂的同族我能理解。但是已经异变为不同物种的鬼族，为什么要去杀精灵呢？”
比奇拉的问题让阿西尔陷入思考，也让他们陷入了沉默，但他们脚步没有停，还在缓慢地穿过整片矿区宿舍。
许久，在他们早已经离开那片宿舍，已经不知不觉抵达矿区防御墙壁的巨大阴影下，阿西尔才出声提议该回去。
一路沉默无话，直至回到比奇拉下榻的与蒙特斯特利亚如出一辙的有两间卧室的酒店套间，先后在床沿坐下。
“还在想精灵和鬼族的事？”阿西尔问还有点恍惚的比奇拉。
“没有。”比奇拉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在想你的事。”
怀疑自己耳朵的阿西尔：“……”
想剪掉自己舌头的比奇拉：“……”
“你说……？”阿西尔试图确认。
“我什么都没说！”比奇拉飞快打断。
“但我已经听见了。”阿西尔才不会就此作罢。
“你别威胁我，”比奇拉抢先威胁道，“我不吃这一套！”
“如果你愿意再主动用我‘科学实践’一下，我就当做没听见，”阿西尔掠过了对方的威胁，“就像你那天晚上一直抓着我‘实践’，还给出了柔软、温暖等评测的……”
“……我没有一直！没有！听到了吗？没有就是没有！”张口结舌到差点用脑袋撞矿区防御墙的比奇拉怪叫着打断，一把揪住阿西尔衣领，“你个混蛋别瞎说！你——唔！”
阿西尔顺势往前一凑，刚碰触到对方同样柔软的嘴唇的刹那，就听到身后传来地轻咳声。
“队长说联络不到副队长……”
没得及关上的房间门口，艾多被迫前来传话。
来之前他就生怕撞见某些场面，奈何抽签输了，还好这俩人还穿戴整齐。
他话没说完，就瞥见阿西尔扔在比奇拉床上的终端，表情顿时愈显生硬。
这很难不引人遐想，至少艾多瞬间遐想了不少，然后把那些再多想想就有可能就会被副队长灭口的东西飞速赶出了自己的脑海，尽量严肃道：
“队长说有任务了。”
第115章 IV：诀别荒原.5.1
阿西尔和比奇拉都没想到已经在执行着任务的队伍还会从提尔那里接到其他的任务。
海姆达依反正都需要在瑞波斯矿区停留一段不短的时间，提尔又提前与他商量好了，自然没有任何阻力。
幸好不是什么复杂或困难的任务，全都是从瑞波斯矿区到塔卡斯矿区之间的“往来护送”型任务。毕竟现在两个矿区刚刚复产，从寇司城运送人员往来的任务本来就相当多。包括军部庞大正规的队伍都已经出动，民间安保公司也不在少数，更不可能让千极骑队的主力空暇，自然就把两个矿区间的运送任务分配了过来。
问题是，这些任务的数量太多，即便阿西尔招回了请假的蕾妮等队员，又把任务进行了二次分配，让每个组长都几乎无休的忙碌了起来，也不能把自己单独剔除在外，反而需要作为表率去承担更多的任务，导致他从一个矿区抵达另一个矿区的休整时间缩减道不会超过10个小时。
然而，提尔的任务仿佛源源不断。毕竟交给阿西尔反而能免除从寇司调配人手的麻烦，以至于矿区附近和偶尔往来蒙特斯特利亚的任务都被尽数分发了过来。阿西尔完成了副队长权责内的工作后，几乎就只剩下吃饭睡觉的时间。
至于留在瑞波斯矿区的比奇拉，三天都未必能见阿西尔一面。
他一度以为自己就此摆脱了“威胁”自己的混蛋，不用再突然被抓过去亲吻，也不会再占用他宝贵的编写基因推演模型的时间，没想等到对方真的出任务到不见踪影的时候，他的心反而又悬了起来。
噩梦卷土重来，每天都纠缠着他，让他睡不着也吃不下。尤其担忧阿西尔护送别人的路上突然出现意外，又听到“我的孩子”之类的呼唤，从而丧失了理智，就此步上精灵族后尘。
经历过了惴惴不安的开始，烦躁的过度，以及睡眠不足导致的神情恍惚后，比奇拉只能把其他项目全部交给组里的其他人跟进，自己只专注于“基因彩票”，这样才能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不。他的基因推演模型其实已经迭代了好几个版本，现集中于把鬼族和精灵以及人类一起进行综合比对的阶段，尝试探寻侵蚀与不被侵蚀的关键所在。
既然关键是人类现阶段的“进化不足”，那么人类所欠缺的可能就是超越当前阶段“科技树”的能力。如果这种“超越”被称之为“魔法”，就与一些未被探明和制造出来的东西一样，属于科幻范畴，需要长时间的拆解与基础研究去铺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至于侵蚀为什么会被魔力克制，鬼族却依旧会魔法，所谓的魔力因子异变成了魔鬼因子等等，则是他下一阶段的研究目标。
就在阿西尔忙碌到觉得提尔有故意的嫌疑，而远在寇司的提尔也天天都被喷嚏困扰的时候，阿西尔突然从提尔“无意间”说出的话语里发现比奇拉竟然从队长那同步了自己的任务列表，只要自己每次回到瑞波斯休整的时候比奇拉都会偷摸前来，就像在千极骑队基地时一样，躲在人群之外的角落里偷看。
比奇拉看道与在寇司时如出一辙的经常被人群围住的阿西尔，心下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困惑。
他完全想不明白这个绿眼睛混蛋为什么会那么受欢迎。
后来，他心下可能混入了其他情绪，突然不想见到阿西尔的脸了，也就不再偷偷去看。
将近两个月的忙碌过后，阿西尔才拿到两天的休假——当然是在忽略了海姆达依这个任务的前提下，忙去关心从远处瞥见已经明显暴瘦了一圈的比奇拉。
等真的见到比奇拉，阿西尔却发现比暴瘦更急需解决的其他问题。
“海姆达依先生最近也很忙吗？”阿西尔问。
“是啊……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也可能因为我昼伏夜出，跟他时间表对不上。”比奇拉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对突然出现的阿西尔丝毫不觉得惊喜，毕竟他已经知道提尔大发善心给了对方休假。
没想到他哈欠还没打完，就看到阿西尔伸手把自己散落在床上和自己手里的终端一一拿走，放进自己的口袋。
“你做什么？”比奇拉懵了，忙去抢，“我还有两组就写完了！还给我！”
“等会儿再写。”阿西尔无情道。他边用自己的终端通知酒店的人带AI来打扫已经乱得快变成垃圾堆的房间，边揪住比奇拉的后领，把他扔进浴室。
比奇拉刚想大骂“绿眼睛暴力混蛋”的时候，就被对方的话堵哑了。
“你没洗澡。”
“我怎么可能没洗？”比奇拉试着挣扎，“我昨天还，不对，好像是前天……”
比奇拉途中就捂住了自己的嘴，边奔向花洒边脱掉衣服。
没想到澡还没洗一半，就觉得眼前发黑，要不是阿西尔在门口盯着，差点就摔倒在浴室里。
“小心一点。”阿西尔扶住摇摇晃晃地比奇拉，先试图让对方靠在墙上，很快意识到对方把自己当成了墙，只能无奈地脱掉自己已经弄湿的上衣，卷起袖子，边动手帮对方洗，边说出结论，“你也没吃饭。”
比奇拉“啊”了一声，逐渐从眩晕中缓和过来，眼前一阵阵发白，却没耽误他嘴硬，“我能站稳，不用扶。我自己能洗，你别乱摸。你别瞎说，我怎么可能不吃饭？”
“上一次吃饭什么时候？”阿西尔语气不变。
“不知道。”比奇拉理所当然。
“上一次睡觉呢？”
“不记得……”
“你的终端不想要了？”阿西尔平静地恐吓。
比奇拉一个激灵，忙认真地思索了将近一分钟才得出结论：“昨天。都是昨天。”
嘴硬到这种地步，阿西尔只能：“……”
他果断无视对方反抗，直接把人洗了个干净。当然，途中难免对摸到的大把骨头那糟糕手感觉得莫名生气。
“洗干净了，”阿西尔折腾完对方和自己，坏心骤起，故意道，“走去吃饭。”
比奇拉“噢”了一声，没有反对。
他是真的饿了，只是连饿都忘了，更不用说是洗澡之后的“某个步骤”了，竟然就这么呆滞地往外走。
直到对方真的大步走出了门，阿西尔才眉头微跳地打消了原本的念头，伸手扣住对方的后颈，把人给揪了回来。
“你没穿衣服，”阿西尔那只具有生物特性的浅绿眼底写满了无奈，“裸睡就算了，裸奔还是要考虑一下会不会被警察或宪兵抓走的问题。”
后知后觉的比奇拉“啊”了一声，似乎终于从困倦与饥饿交织的呆滞中回神，忙去翻找能穿的衣服，而后一脸悲壮地看向阿西尔，却说不出求助的话。
阿西尔心下无可奈何地叹息。
“在房间里等着我。”他说。
比奇拉乖乖颔首，从来没那么温顺过。
阿西尔只用了大概十分钟就去而复返了，拿着能拯救比奇拉的包括内裤在内的全套干净衣服。
“这是我的尺码吗？”比奇拉扯着松垮垮的肩膀，瞪了阿西尔一眼，又把衣服脱下来看了看，确定尺码没错，又重新穿上，脸上困惑不减。
“就结论而言，”阿西尔一板一眼道，“不按时进食的人肯定会瘦。”
比奇拉动作一顿，有些心虚地撇开脸，很快又气势十足地瞪回去。
“我很忙……”
他的狡辩被打断。
“不要再这样了。”阿西尔眼底有担忧一闪而过。
担忧？比奇拉怀疑自己过渡解读了对方的表情，却再度变得心虚。
“只是忘了……”
“海姆达依先生很担心你，”阿西尔道，“他说你完全不听话，还说你每天都是反抗期……”
“我没有！”比奇拉打断，“那老头才是反抗期。”
阿西尔这次直接叹息出声。
比奇拉是第一次见对方叹气，难免错愕，剩下的狡辩也说不出口了。
好在阿西尔没有纠缠于此，只是给出了“用餐”提议，比奇拉果断举双手赞成。
本着就近原则，酒店自带的餐厅就是最好的去处，接着阿西尔就见识到什么叫做风一般的吃饭速度。
比奇拉不止大吃特吃，还要变本加厉的时候，被阿西尔阻止了这种报复性进食的行径，直接将人拖回了房间。
二人在房间在门口与脸色堪称沉痛的酒店工作人员以及提走了成堆垃圾的AI擦肩而过，比奇拉才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是，已经变得整洁的房间、变得干净的自己、刚刚吃饱肚子以及阿西尔主动拿出来顺序排列在置物台上那些被没收的终端们，都让比奇拉迅速放松下来，重新投入工作。
他很快找到刚才只差一点就能完成的部分，没用一小时就写完了剩下的部分，测试几遍确定没有问题后，就打包回传给了远在寇司的研发组员，再经过几分钟的沟通，就安排好了后续的工作，这才关掉了所有终端。
关键工作告一段落，他骤然放松下来，很软想起了什么，有些心虚地回过头。
阿西尔开始是站在比奇拉身后注视着对方工作，只是对方过于专注，显然忘掉了自己的存在，而他也不想打扰对方，干脆走到床边坐下。
从始至终，阿西尔都相当安静。仿佛也因为对方专注的模样而逐渐放松下来，就连坐姿都不像之前那般笔直，而是微微放松地弯曲了脊背。
比奇拉与阿西尔安静地对视了几秒，突然打了哈欠，像灵魂出窍一样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床边，用他困到意识模糊，神志不清的脑子，指挥着散漫的四肢，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中间。
他在倒向床之前，突然转向了阿西尔，伸手捧住对方的脸，轻而慢地抚摸了对方的脸颊，心下擅自笃定噩梦肯定暂时不会再来打扰自己。
阿西尔来不及有所反馈，对方却已经脱力地靠进自己怀里。
他低头一看，发现比奇拉眼睑合拢，沉静且均匀地呼吸着。
具有生物特性的浅绿眼底略微转暖，与他唇边的笑容和手指一起落到对方脸上。
第116章 IV：诀别荒原.5.2
顽固的噩梦突然滚蛋，阔别已久的安稳睡眠。
舒适感让人不愿意改变现状，反而沉溺于其中。
另一种区别于噩梦的“真实”，在大脑摆脱了积累的疲惫后悄然而至。
总是作为比奇拉噩梦的罪魁祸首，那张总是染血的脸，那只在殷红的衬托下异常诡异的浅绿眼睛再度出现，却没有熟悉的血腥相伴。
一会儿是荒原中的傍晚被染成橙色的地平线勾勒着对方的身形轮廓，一会儿是夜幕下的田园和果园以及黑蓝色的湖泊边由人工照明留下的光晕，一会儿是仿若墙壁般的巨大树木前沐浴的光斑。
在对方摘下遮住五官的头盔时，四周的风景和多轮机车都沦为了无关紧要的部分，只有对方唇边的笑容，在凑近的过程中逐渐加深。
大概是有一个缠绵的吻。
下一幕却突然变化。
对方穿着军礼服，拽着他在奔跑过基地餐厅外那条笔直的走廊。
尽头是湖泊。
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脱掉了所有的衣服，像动物一样理所当然，狂奔着纵身跳入其中……
……
溅起水花打在比奇拉脸上，突然而至的失重感把他拽离梦境。
他百般不愿地微微撑开眼睑，视野模糊地盯着已经熟悉了两个月的天花板，身体上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脑子却恍惚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那么睡着了，而且睡前还摸了那个绿眼睛混蛋的脸。
为什么他要去摸对方的脸？导致他做了一连串毫无逻辑的梦，梦里还全都是那个绿眼睛混……
比奇拉思考地途中不经意侧过头，打算翻个身，将仰卧的姿势变更为侧卧，接着就看到梦里刚出现过的那张脸，差点怪叫出声。
他与阿西尔距离极近，别说动作，就连呼吸都仿佛连在了一起。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并放轻了动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约是之前的自己太过困倦，才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疲态。
阿西尔睡相没有放松的模样，也不像梦中那样对比奇拉露出浅笑。看起来相比睡眠，更像是昏迷。
忙碌的从来就不止有比奇拉，对方也是经过两个月才能休息。只是隐藏的太好，从不显露疲态，加之比奇拉从不关心周围，自然注意不到。
比奇拉突然审视起对方的五官。
阿西尔的睫毛跟自己的比并不算长，但是很密。巧妙留下一排细密的阴影，遮住了下眼睑的乌青，不过依旧有一点散溢了出来，让人心口发沉，也让人不禁想起清醒时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不自觉滋生出奇特的安心感，或者是安稳，也可能是安宁……
比奇拉认真思考恰当用词地途中，视线不自觉落到对方的唇上，接着就像被惑住了般，不自觉靠近。
再近。
即将接触到那片柔软的刹那，比奇拉听到自己脑袋里有某种过于惊恐的声音在叫自己“立刻停下”，但他的本能却违背了所有的理智，擅自做出了行动。
触感依旧温软。但与之前像对抗也像竞赛的方式不同，多了些细碎的索取与品尝，不由自主地想要继续，也想要更多。
察觉到自己身体出现了陌生异状的刹那，比奇拉的理智骤然回笼，胳膊蓦地撑起阿西尔脑袋两侧，先看一眼自己，再跟被电到似的僵在原地整整一分钟。
他的思维明显陷入混乱，如同做了坏事般四下张望，再三确定对方没有醒来，他才略微放下心来。
这时候他混乱的脑袋里突然有一个念头滑过去了。
很快。
他没能抓住，但明显是与阿西尔有关的，他因此陷入了新一轮混乱，甚至不禁用脑袋猛击了无辜的床，这才蓦地弹起，跃下床，径直冲进了浴室。
阿西尔直到对方的脚步声远离才睁开眼睛，安静地撑起上半身，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对方背影消失的方向。
阿西尔休假结束的第二天，刚好是海姆达依一行启程前往这次巡视和整顿工作的最后一站——塔卡斯矿区。
特殊装甲车内，工作遇到麻烦的海姆达依决定休息一下，谁知道却看到比奇拉两眼发直地盯着那块可以看到车外的监控屏。
他记得一小时以前，自己休息的时候，对方也是同一个动作。
“你怎么又在看了？”海姆达依端着已经凉了的甜花茶，身手矫健地挪到比奇拉身旁，毫不意外地都看到阿西尔的轮廓，当即故作哀愁地叹息，“萨谢尔你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怎么可能喜欢？！”比奇拉怪叫着，手忙脚乱地要去关屏幕。
海姆达依一巴掌拍在比奇拉胳膊上，顺手把甜花茶递给对方，表示：“凉了，帮我热一下，不然我就开通讯器告诉阿西尔，你一直在偷看他。”
比奇拉一把夺过杯子，磨着牙去热茶。
等他端着茶回来地时候，就看到海姆达依把监控屏幕换到了爱维瓦身上。
“爱维瓦医生至少比您年轻30岁！”比奇拉警觉地提醒。
“瞎想什么呢？你这孩子。真是的。”海姆达依根本不想告诉这个傻孩子“爱维瓦医生”的年纪比整支队伍加在一起还要大，干脆把画面调回阿西尔，再伸手接过温度适宜的花茶，满意地啜了一口，才瞥向又坐到原来位置盯着屏幕的比奇拉，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性格真是别扭，”海姆达依趁机道，“喜欢阿西尔就要承认。结婚也可以的喔！我一定会支持你们的。”
“结、结、结婚！？都说没有了！你在想些什么鬼玩意？”比奇拉怪叫着打断，“我根本就没喜……”
他的狡辩没能说完，就被海姆达依打断。
“不如这样吧？”他慈祥地微笑道，“你待会儿再去看你亲爱的阿西尔，反正他又不会跑。你先来帮我处理一下这几份麻烦的文件，都是穆特雷亚他们夫妇俩提交上来的自查报告，不过实在是太长了，AI筛选出来的又容易有遗漏，你先帮我筛选一遍重点，只要我满意，等我们到了塔卡斯矿区，我就跟提尔说，给阿西尔再放几天假，然后动用一切手段，把你们俩安排在一间房里。”
直到放假那段还一切正常，末尾的话就把比奇拉彻底听懵了。
“什么一间房？”他问。
“有超——大双人床那种，”海姆达依暧昧地眨眨眼，“足够你们俩一起翻来滚去的……”
“不需要！”比奇拉怪叫着跳起来。
海姆达依委屈地捧住心口：“但是我需要你帮我看报告，房间和床只是附赠……”
“不就是报告吗？我看总行了吧！”比奇拉一把夺过对方的终端，“但是房间和床我都不需要！你听见了没？我说不需要！臭老头，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海姆达依愉快地啜起了甜花茶，“我懂，我都懂。到时候就会需要了。年轻真好。”
“你给我听人说话啊！？可恶——！”
……
这般如此，等抵达塔卡斯矿区时，阿西尔莫名其妙从提尔那里得到了长达五天的休假。
又一次成为“抽签失败者”的艾多“护送”着阿西尔，抵达了一间有着超大双人床的房间，看到了正趴在床边用力殴打着床沿的比奇拉，神色一时相当诡异。
尤其是他看向艾多的眼神，吓得艾多根本不敢多说半个字，完成“任务”后就以百米冲刺的方式飞快开溜。
“那个可恶的臭老头！”
阿西尔认真地听了一下，才听清比奇拉把脑袋埋在床单里骂的是这句话，顿时基本猜出了事情发展的大概经过。可他又不能直接向比奇拉拆穿海姆达依的恶作剧，否则很可能不止失去一位盟友，还会失去很多乐趣。
当然，他也不打算顺着别人的意思来。
他沉默地思索片刻，决定顺其自然。
换下作战服，洗澡，穿上日常的衣服，再跟比奇拉打招呼。
闷头跟床战斗了几百个回合的比奇拉困惑地盯着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的阿西尔，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一个大活人。
“饿不饿？”阿西尔的问题一如既往的简单。
“不饿。”比奇拉脱口而出。
阿西尔：“……”
他心下摇头，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在比奇拉的怪叫与“绿眼睛混蛋暴力狂”的谩骂声中，把他拖出了房间。
因为一个“正走”另一个“倒走”的姿势着实太过别扭，随时都会有摔倒的危险，比奇拉很快投降，改为乖乖地跟在对方身后。
阿西尔随便选了家自己也不知道好坏的路边餐厅。反正也不期待矿区能有多充足的物资，味道显然不可能跟蒙特斯特利亚中心酒店的餐厅相提并论，不过意外的是味道不算糟糕。
其实无论是什么餐厅，跟阿西尔和比奇拉的“炭化菜”相比都能入口，甚至堪称美味。
纠结了许久的比奇拉终于在吃饱后逐渐松懈下来，跟阿西尔详细控诉了海姆达依的不可理喻。
等到这个话题结束，他却找不到下一个话题，只能不时偷瞄阿西尔，嘴里不停小声叨念着阿西尔听不清的话，许久才豁然抬头，气势汹汹地盯着对方，严肃且充满警告道：
“我打不过你。”
“所以呢？”阿西尔不解。
“所以……”
所以你别乱来。
比奇拉试着在脑袋里先说了一遍，接着就恨不得用自己的脑袋去痛殴桌子。
“所以，”比奇拉重新找回声音，尽量故作平静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打赢你？”
阿西尔眉毛微动，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打赢我？”
第117章 IV：诀别荒原.5.3
为什么要打赢？
比奇拉瞪着能问出这种问题的阿西尔，觉得对方简直不可理喻。
“当然是因为打赢了就能对你……”
比奇拉气势十足地指着对方吼到途中，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及时阻止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害得阿西尔心下地困惑更甚。
下一秒，比奇拉却突然把脑袋砸向了桌子。
阿西尔没来得及阻止，只能在整个餐厅都回荡着响亮撞击声中露出了相当微妙的表情，盯着重新抬头的比奇拉那微红的额头，忍不住探过横在彼此之间的桌子，伸手帮对方抚了两下。
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温暖，比奇拉蓦地僵住。不知是他捂自己嘴巴得太紧，还是因为他迟来地为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感到羞愧，就这片刻的时间，他脸就憋红了。只得迅速放过自己，同时也躲开了对方的手。
“对我什么？”阿西尔耐心地等对方平静下来才问。
“没什么，”比奇拉欣赏着天花板的装饰，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过，“我就是想赢过你，不行吗？”
说完他就迅速起身，气势汹汹地用力踏着地面，脚步声醒目的率先离开了餐厅，引得周遭侧目不断，纷纷疑惑这人为何如此吵闹。
当然他才不会在乎这些视线和议论，阿西尔也是。
阿西尔紧随其后跟上，问：“奇怪的胜负欲？”
“不行吗？”比奇拉没好气地回头瞪对方一眼，颇有些恶人先告状的气势，瞪完就负气地扭头就走，“不说就算了。”
“就结论而言，”阿西尔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拽着他改变了前行方向，“很难在口头说明。跟我来。”
比奇拉被阿西尔带进军部在塔卡斯矿区设立的军民两用的训练区时，脑袋里还满是问号，等对方带他进更衣室换了套运动服，又找了个没人在用的拳击训练场时，比奇拉终于弄明白对方的脑子跑歪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且也发现对方是真的打算教他怎么赢。
“所以你就决定教我拳击？”比奇拉觉得见鬼了。要说他没有期待那肯定是假的，但是期待完全跑偏就宁可不期待了。
他显然忘了自己欲言又止的说话方式和毫无逻辑可言的肢体语言，让阿西尔根本揣度不出他真实想法。
“也能练自由搏击。”阿西尔对比奇拉心底的绝望毫无所觉，一如既往的认真，“用行动说明会比较快。”
好吧。比奇拉觉得自己能理解提尔头疼的理由了。就算从拳击换到了搏击，这本质还是没有任何区别。
“你不会是要趁机揍我一顿吧？”比奇拉边“被迫”跟着对方做拉伸准备边表示困惑。
“我去帮你拿护具。”阿西尔动作一顿，随即转身。
“不用！”比奇拉忙拉住对方。
真要戴上护具，自己恐怕才是要挨一顿痛揍。没有护具就算挨揍，他也能用鼻青脸肿的模样去那个臭老头证明，什么喜欢和结婚都是胡说八道。
出乎比奇拉的意料，阿西尔真的没有趁机揍他，连故作无辜的“用力碰撞”都没有，反而是被手把手的教了很多搏击技巧，连自己的弱点和怎么克制都透露了不少，可惜自己的身体跟不上脑子，始终处于脑子学会了，身体说不会的尴尬境地。
除开对方放到自己腰上的手，教他用下肢如何发力的时候有点痒的部分，阿西尔的确是个既尽职有尽责还非常专业的好老师。
“为什么你不止擅长打架，还擅长教人？”气喘吁吁的比奇拉边问边擦汗，随后与阿西尔并肩走进浴室。
他显然已经忘了之所以会发展到“搏击教学”的原因。
浴室并非单间，也没有隔板。
比奇拉承认自己一度想要拒绝这种“一览无余”的状况，奈何对方太过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如果退缩就太过怯懦了，只得尽量假装不在意地跟过去。
好在间距不小，处于伸长胳膊都碰不到对方的地方。
“我并非是以一线队员的身份加入千极骑队的，”阿西尔让AI设定好温度并打开花洒，已经对比奇拉那种“自己之外全部不了解也无所谓”的状态习以为常了，“而是负责做队员的格斗教官。在队里最先认识的人就是‘酷爱格斗的卷毛利特鲁’。”
“什么？”比奇拉怪叫，“格斗教官！？”
他惊讶的直接忽略了阿西尔的后半句，也忘了已经让AI进行过同样的洗澡前置步骤，甚至因此呛了一口水，咳嗽了好半天。
“我很早就接受格斗训练了，而且我从小都在打架。”阿西尔平静地阐述事实，“跟你，也跟其他人打。”虽然是比奇拉先动的手。
“我也从小就在打，也跟你打，还接受过相关训练……”比奇拉觉得这不能证明什么，“问题是我还是打不过你？”
阿西尔想了想，补充道：“之前无聊的时候，还参加过业余组的比赛，拿过几个冠军。”
“几个！？”比奇拉半张着嘴瞪向对方。
“三个，不过是连续的，后来加入了千极骑队，就没有再参加比赛了，只是偶尔会去练习，”阿西尔自然没打算隐瞒，只是也没有看向对方，仿佛并不引以为傲，“如果你不信，可以去看我在千极骑队的档案。”
“……不，”比奇拉飞速摇头，“没必要。”
他终于察觉自己此前有多么自不量力，心下彻底举手投降，表面却故作得意，道：“那我输给你也不算太弱……”
他还没说完，就被阿西尔的声音打断。
“看来你之前对我的事情是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阿西尔依旧没有看比奇拉，而是盯着墙面，洗澡的动作似乎都变慢了。
“不是……没有，”比奇拉盯着对方似乎有些失落的侧脸，突然心虚道，“还是有一点的兴趣的……”
“哪一点？”阿西尔突然转向对方。
仿佛被水雾浸润的眼睛熠熠生辉，让比奇拉更加心虚。
例如：“如何避免被你报复”、“如何躲避你的跟踪”、“如何揍你”、“如何成绩排名比你高”等等……比奇拉当然不会真把这些话说出来，他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
“……忘了，”比奇拉微扬起下巴，尽量显得理直气壮，“我脑袋受过伤！”
“是吗？也对。”阿西尔言行相反，颇为怀疑地盯着对方。
水滴纠缠着湿润的短发，沿着他的面部轮廓滑落，顽皮的粘滞在颈侧，耗费了许久才逐渐滑落，成为停留在锁骨凹陷内的一方波光，粼粼闪烁。
人体构造的特殊之处在于皮肤、肌肉以及骨骼组成的美味弧度。比奇拉想。
等等。他突然叫停了自己的脑子，质问自己：美味是个什么鬼？！
那个绿眼睛混蛋的锁骨美味？！
这是什么鬼族的隔空精神侵蚀！？
比奇拉忙把脑袋放到流水下一通猛冲，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怪叫化作“咕咕噗”的怪声，同时盯着自己的身体上下打量了几遍，着实找不到任何美味的部分，这才放下心来。
他这一连串行为惹得阿西尔十分困惑。
“我饿了！”比奇拉却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迅速解决了洗澡的余下部分，让AI关掉水，完全不看对方就飞快地擦干并穿戴完毕。
“吃什么？”阿西尔慢了半拍才跟上。
比奇拉回忆自己那暴瘦一圈的胳膊和腿，都快要看到肋骨的躯干，都不禁要怀疑自己下次能否通过体能测试了。
“高蛋白质，高碳水，充足的维生素，同时要保证植物纤维的摄入，必须要的话额外增加营养补剂……” 他边向前大步走，边坚定逐一顺序竖起自己的一根根手指。
“……”
阿西尔途中被对方“营养成分表”一样的发言逗得弯起嘴角起来，哪怕被比奇拉瞪了也没有收敛。
饭后，阿西尔理所当然的跟着比奇拉回到了那间有着夸张大床的房间，却没有让事情朝着比奇拉肯定会怪叫着逃跑的方向发展，而是选择了一个有趣又恰当的方向。
“继续上次的话题？”阿西尔在扑倒在床上瘫住不动的比奇拉身边坐下。
“上次？”比奇拉只把脑袋扭向了阿西尔。
“你上次说，”阿西尔道，“你在想我的事……”
比奇拉顿时呆住，眨眼从床上弹起，居高临下地申明：“没有！我没说过……”
“当时不是在讨论侵蚀的问题吗？”阿西尔引导了话题，“我是说，要不要保存一些我的血液样本，方便你之后的研究？”
“你怎么知道我准备继续研究？”比奇拉立马放松下来，收敛了气焰坐下。
“从你的脸上看得出来。”阿西尔心下补充：不如说天性就是执拗。
比奇拉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片刻后才道：“你的血是一个，最好还要加上阿托斯的，不知道他远不远一帮忙？精灵的最好也能要一点……对了！给你看我前几天刚完成的基因推演模型，根据精灵、鬼族、混血和我们自己的模式，已经迭代过好几个版本，目前最好用的一个版本……”
阿西尔听着对方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关于研究的种种，不时对自己看不懂的部分提出疑问。
“我怀疑精灵们也是从脑部开始被侵蚀的，就像是只有脑部这一种传染途径的传染病，损伤也只会停留在脑部……”
在比奇拉侃侃而谈的末尾，阿西尔才突然出声。
“你怎么那么容易被外界影响？”他似乎是有些不满。
“你才容易被外界……”
比奇拉一愣之后下意识反驳，却被打断。
“专注于实验的时候除外。”
“……”
阿西尔说完，比奇拉哑了，接着就因为对方的动作而瞪大了双眼。
“你为什么躺下了！？”比奇拉跳起来，仿佛终于回忆起现状如何。
“累了，”阿西尔理所当然道，“我一直都在执行任务，偶尔还需要去照看一个不知道按时吃饭睡觉的笨蛋，刚才还莫名其妙当了几个小时的搏击教练，又听了几小时基因演化的可能变异路径猜想，我也不是AI或机器。”
随着阿西尔说一句，比奇拉的眼睛瞪大一点，最终张口结舌，彻底哑了。
“……就这样。晚安。”
阿西尔说完伸出手，指背刮过比奇拉方才还熠熠生辉的脸孔，拇指没忘记恶作剧般的抚过对方的嘴唇，而后竟然真的闭上眼睛，没等比奇拉回神就睡着了。
第118章 IV：诀别荒原.5.4
比奇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却不想去深究。
紧邻床的拱形大窗前并没有遮光装置，外面和里面同样昏暗。
夜幕已深，天还未亮。
可能还是深夜。比奇拉想。
他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切并不陌生。
尽管很暗，但他与阿西尔的距离足够近，足够他看清对方的脸。
不知何时，也不知道如何，自己忽然就记住了对方的五官，甚至明白了它们的出众之处。
可能是细密睫毛留下的阴影所交织出奇特的安心感，或是如同昏迷的奇怪入睡方式，是细微的动作，是大多数时候都冷静的模样。
不知为何，比奇拉突然有些羡慕不会做噩梦的对方。
尤其睡得如此安稳的家伙还自己噩梦的罪魁祸首。
比奇拉用力狠瞪对方，但对方依旧睡得很沉，连眼睑都不曾颤动一下。
这个绿眼睛混蛋的神经是钛合金构造的吗？
昨晚前一秒还活力十足，认真且专注的聆听着自己的讲述，诸如接下来研究的种种重要节点以及有可能诞生的伟大进展，后一秒却突然发表“累了”宣言，接着就像能源耗尽一样，躺在别人床上呼呼大睡。
不，不对，这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床，也不可能特意跑来，就为了在这张足够两个成年人摊开来，尽情伸展手脚的夸张大床上睡一觉。
——都怪那个臭老头！
落到这种莫名其妙境地的比奇拉，刚开始毫无疑问尴尬得想在地板上刨个洞把自己埋掉。后来的发展却出乎了他意料。
因为阿西尔的言行，他逐渐不再排斥“被迫”与对方相处的时间，安稳地度过了“对方的第一天休假”以及原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第一个夜晚……的一半？大概。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却是多亏了这个绿眼睛的混蛋。
只是现在看不见那“双”，也可能是以“只”为单位的眼睛，他反而有点不习惯，哪怕对方只是因为睡着才会暂时阖上眼睑，他也会想去确认对方的呼吸。
他在思考时不自觉又凑近了对方。
在他即将要吻上对方的时候，他及时停住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与对方的“亲吻实验”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对方也不知何时没有再“勒索”自己。
比奇拉不得不承认，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奇怪。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理所当然的任由事情发展成这样？
就像对方抛出的那些问题，他本可以直接忘掉，而不应该为了一个吻就翻来覆去地思考。
比奇拉盯着阿西尔许久，确定对方没有醒来的征兆，终于松懈下来，不自觉再度靠近了对方。
他盯着对方的眉眼，鼻子，唇，颈，美味的锁骨……
不对。他删除了“美味”。尽管这个词很快又冒了出来。
视线最后选择的嘴唇。
它的主人也是。
先是手指尖，轻轻滑过轮廓的起伏。颈比唇温暖，却同样柔软，锁骨反而成了其中的异类。
终于，他向前探出脖颈，悄然凑近，既然忐忑又雀跃地接触。
上次这样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还妄图用脑袋撞床来帮自己恢复理智。这次再把问题推卸给脑子，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因为他的脑子也想重复刚结束的动作。
接着他就付诸了实践。
脑袋里回荡着的“停止”已经消失殆尽，只留疯狂鼓动的心跳。
可惜，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放肆。
两遍即浅尝即止，适时地迅速退开，故作无事发生。
没想到根本来不及逃出这方宽阔且柔软的范围，就被对方抓住手腕，拽的跌坐回去。
阿西尔不知何时突然睁开了眼睛，眨眼弹坐而起。
乍看是警惕，其实是从来不曾在比奇拉面前展露的狠戾一面。如同用眼神就钳制了对方的行动，双臂也是。
他盯着比奇拉的面孔，下意识用额头一碰，似乎在确定不是做梦，表情立刻就不同了，再没有狠戾和警惕，只有平静以及不易察觉的温和。
比奇拉一时无法分辨对方究竟是刚醒，还是静待自己出糗的此刻已久，可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对方会突然露出警觉的表情，不禁好奇对方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
“怎么不继续偷吻了？”阿西尔突然出声。
“——！”
如果说比奇拉刚才还留有少许理智，这一瞬就只剩下被拆穿后的恐慌了。
“我没……”
他手忙脚乱地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终于拜托刚才跌倒的模样，反而在偌大的床上选择了逃窜。
没有义眼的他受限于黑暗，让他动作相当盲目。仿佛是在蹦床上弹跳。
阿西尔同样跳了起来，利用视觉优势捕捉到对方。
等他伸手试图去抓住比奇拉，后者却在反击和躲避的途中莫名撞进了前者怀里。
挣扎途中，他们先后狼狈地摔倒，抱在一起沿着一侧翻滚，直到床一侧紧贴的窗边才遭遇了阻力。
外面的微光比里面亮上些许，足够比奇拉看清自己以胜者的姿势，成功把对方压制在下方，心底和脸上都难免有些得意。
“你其实可以再大胆一点。”
阿西尔说出比奇拉意料之外的话，瞬间驱散了他脸上的得意。
“大胆！？”他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而后陡然不再恐慌，反而理所当然道，“大什么胆？我本来就很大胆！”
阿西尔的下一句话却把比奇拉打回原形。
“那你不止偷吻我两次，还偷摸我的脸、脖子和……？”
“啊？！”
比奇拉怪叫着揪住对方已经在方才的翻滚中被扯开大半的衣领，简直要直接撕成两半。
“你自己还不是……！”
“那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
“我反悔了！我反悔了不行吗？”
“反悔无效。我不同意。”
“你说无效就无效？我说反悔为什么不行？你想亲就亲？我想亲你为什么不行？”
“你只是为了做实验，又不是因为喜欢。”
“谁说我不是？我就喜欢——没！不！不是！刚才说的不算！我才不喜欢！”
“那就把手放开。”
“你说放就放？我凭什么听你的？”
奥尔维格：“……”
几分钟前，刚用魔法轻松混进塔卡斯矿区的风之精灵王追寻着“魔力的味道”，先找到的是一直带着圣羽徽章的海姆达依，礼貌地询问了“病人”的所在位置。
尽管海姆达依花了将近1分钟来纠结是否会打扰到那两个年轻人，不过转念考虑到“治疗”优先级和奥尔维格的忙碌程度，还是选择果断出卖了“大床”所在的位置。
于是，当奥尔维格轻松的顺着外墙攀爬到二人房间所在的窗口，刚打开窗户，准备跳进房间的刹那，也是他戴着栗色兜帽的半张脸刚出现在窗口的瞬间，在他看清里面两道衣冠不整还上下交叠的身影时，体验了对他数万年，也可能是数十万年秉持着的优雅的严苛考验，导致他无可避免地僵住了。
窗边与床上，三个脑袋，五只眼睛，登时都瞪大了，细精灵剑也借着月色闪烁出了诡异的光。
“打扰了，”奥尔维格成功维持住了自己的优雅，“二位请继续。”
说完他就纵身一跃，丝毫不在意这里距离地面能直接摔死人的高度。
“不是——别走！”比奇拉立刻辨认出对方是谁，当即一个猛扑，直接跃出窗外，一把薅住对方栗色斗篷一角。
由于用力过猛，他飞扑的距离过远，整个人都从窗口栽了出去。还好阿西尔眼疾手快，及时拽住了他的脚踝，就这么拖着比奇拉，两个人摇摇欲坠的挂在了窗台上。
已经无声且无伤落地的奥尔维格听见“别走”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优雅都化作了一声叹气，只得重新跃上墙壁，在空中无视了重力般的转过身，踩着过奇拉的脑袋，跳进了房间，再伸手跟拿起一根羽毛似的，把两个人重新拎了回来。
“……谢谢。”阿西尔心下都有点尴尬了。
“差点死了，”比奇拉直拍胸口，不禁小声嘀咕，“你们精灵不是一脸正经高洁神圣的样子骂？为什么脑袋里居然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太不高洁，太不神圣了……唔唔唔！”
阿西尔以最快的速度捂住比奇拉的嘴，可是奥尔维格已经听见了。
“风系精灵拥有非常出众的听力。”奥尔维格简单说明。
“你堂堂一个伟大的精灵王，不会能跟那棵圣树一样小心眼吧！？”
奥尔维格颔首：“既然你们俩都没事，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阿西尔：“……”
“别走！”
比奇拉趁着阿西尔怔愣时飞速挣脱。
这次他动作足够快，无需跃出窗外，就及时抓住了奥尔维格的斗篷。
“对不起！精灵王大人！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我以后绝对不会乱说话了！你们都是心胸宽广的好精灵，好圣树！别走！这里还有人需要你仁慈的眷顾，需要你帮忙治疗！”
心情复杂的奥尔维格：“……”
表情和心情同样复杂的阿西尔：“……”
第119章 IV：诀别荒原.5.5
幸好奥尔维格跟风炎圣树一样，不会跟“婴儿”计较，听到道歉就原谅了比奇拉。
可他没有立刻动手治疗，只是在仅有微弱月色的窗边仔细打量着阿西尔。
比奇拉的心登时悬到了嗓子眼，害怕奥尔维格下一句话就是：没救了。
奥尔维格被旁侧的他盯得有些困惑，不禁从阿西尔身上移开视线，看向了比奇拉，静待下文。
然而比奇拉却像怕说错话一样，难得沉默地飞快摇头，并做了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惹得奥尔维格愈发困惑。
“他不敢说话，怕不小心说错话惹你生气。”阿西尔有些抱歉地对奥尔维格说话的同时，伸手覆在比奇拉微凉的额头上来回抚了抚，有明显的安抚用意。
比奇拉难得没有躲开或“反击”，而是抓住了阿西尔的手腕，以双手用力的握紧，放置在紧贴自己心脏的位置。阿西尔突然感受到对方忐忑心跳，眼睛却依旧炯炯地盯着奥尔维格，担忧的情绪也没有减少。
奥尔维格的眼神突然温和了不少，如同致意般向比奇拉颔首。
“风炎果然不会犯错。你是值得帮助的人。”他感慨了一句。
“您是如何找到我们的？”阿西尔疑惑。
“卡朵尔是我们精灵的，”奥尔维格说，“而身为精灵王的我自然有了解卡朵尔的特权。”
比奇拉听得满脸困惑，不禁问：“特权？”
“我们是空间生物，”奥尔维格颔首，“卡朵尔就是我们一族缔造的家园，也就像是我们的身体，不过只有精灵王们才拥有了解和使用卡朵尔的特权。”
比奇拉、阿西尔：“……”
对方不长的话语里囊括太多让阿西尔与比奇拉惊讶的部分，尤其是对方毫无防备的尽数吐露的方式，更让他们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已经听到了‘呼唤’？”
奥尔维格的声音把阿西尔和比奇拉都拉回了现实。
“类似于我的孩子……？”
阿西尔颔首。
“离开欧若北就再没有听到过了？”奥尔维格又问。
“是的。”阿西尔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有在欧若北听到过。”
“我会试着呼唤你一次。”奥尔维格说着闭上眼睛，尽管这里并不明亮，但他需要这样集中注意。
陌生的几段精灵语涌入了阿西尔的脑海，但是奥尔维格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出声。
“能听见，”阿西尔立刻道，“跟欧若北的呼唤一样，会直接回荡在脑海里。只不过欧若北的能听懂，这些却听不懂，只能听出来是几句精灵语。”
“也是‘我的孩子’的意思，”奥尔维格开口说话时已经停止了呼唤，“大概就是这样。”
随着阿西尔与精灵王的对话，比奇拉逐渐瞪大了眼睛，途中就不满地扔开了阿西尔的手。
的确是扔。甚至像是在发脾气般的盈利往下砸。
“抱歉，”阿西尔无奈地看着耍小孩子脾气的对方，低声道：“之前忘了告诉你。”
“所以‘这样’到底是怎样？”比奇拉负气地无视了阿西尔，忍不住向奥尔维格追问。
“这两种都是源于灵魂的呼唤，只不过语言不同，”奥尔维格说，“只有在灵魂没有防备的时候，才能藉由魔法呼唤对方。我不知道你们人类能否承受这些声音，但是精灵们非常容易就被逼疯。”
“当时稍微有些恍惚，”阿西尔回想道，“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比奇拉扭头瞪了阿西尔一眼，又盯着奥尔维格急问：“还能治疗呢？”
“可以，”奥尔维格道，“只是并不能治愈。”
“什么！？”比奇拉怪叫。
海姆达依作为一个早睡早起的老人家，严重怀疑今夜不适合入眠。
第一回，他刚睡下，就被爬窗户进来的奥尔维格吵醒。
不过，“治疗”算是好事，吵醒就吵醒了。
第二回，他刚睡下，又被另一位精灵王爬了窗户。
“蒂兹陛下，您这是……？”海姆达依困惑地注视着伪装成人类外表的爱维瓦医生。
爱维瓦向他比了个军队通用的安静手势，道：“没关系，你继续睡。当我不存在即可。”
海姆达依：“……”
爱维瓦说着就拉开了衣柜门，利落地钻了进去并顺手关门。
第三回，卧室衣柜里躲着位精灵王的海姆达依自然只能闭着眼睛装睡了。
他安稳地度过了大约30分钟，即将真的进入梦乡时，门窗外却同时传来骚动。
有人正顺着外墙攀爬，显然也打算从窗户闯入海姆达依的房间。只是他们的身手不及精灵们，自然做不到迅速且悄无声息，门外则是千极骑队负责值夜的队员与闯入者在进行打斗的声音，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枪声。
千极骑队的人从来不是什么和平主义者，面对原生种时都能凭借本能射击，除非闯入者的速度让他们无暇瞄准。
速度不如精灵，却比人类强。只有一种可能：是异族混血。
门外的骚动还在继续，门内的爱维瓦却已经轻松敲晕了从窗户进来的那群闯入者。
她的轮廓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海姆达依根本看不清她是如何瞬间就解决了至少十个闯入者。
随着门外艾多等人的声音渐近，海姆达依也主动让AI打开了照明，很快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了他们的面孔，验证了他的猜测。
“是阿若斯公司收养的那批混血，还是军部收养的？”海姆达依不确定地低声问。
爱维瓦没有出声，只是弯腰在他们的脖子上摸索，很快扯出了一条条像一只眼睛形状的银色挂坠。
“圣羽徽记！？”海姆达依难掩惊讶地按住自己胸口，正是圣羽徽记挂坠暗藏的位置。
“很好。”爱维瓦毫不惊讶，“都是我要找的叛徒。”
“他没有魔力，”奥尔维格没有责备比奇拉，只是平静地解释，“一般的人类接触到侵蚀的瞬间，应该就已经死了。”
“我们有疫苗，”比奇拉试图辩白，“也能解毒，也能……”
“你别着急，”阿西尔叹息，“奥尔维格没有说不帮我治疗了。”
比奇拉闻声立刻闭上嘴，要紧牙关盯着奥尔维格，仿佛在等待一个解释。
“他已经被侵蚀了，”奥尔维格没有让比奇拉失望，“但他却没有直接死亡，你们的疫苗也没能解毒，说明他或许并不适用于人类的治疗方法，很可能有什么跟人类有不同的地方，既让他无法接受治疗，也不会被侵蚀致死，而是更接近于我们遭遇……”
“可他也不是混血，”比奇拉说，“就算是，也没有那么幸运的得到了足够抵御侵蚀的充足魔力。”
“这我就不知道原因了。”奥尔维格说。
他的话让比奇拉重新安静下来，脸上有明显的失落。
“我时间不多，还是先治疗吧？”奥尔维格看向阿西尔。
阿西尔颔首。
比奇拉很快见到了魔法的蓝色光芒，随着奥尔维格张口念诵出的精灵语从掌心涌出，瞬间笼罩住阿西尔全身。
既没有疼痛，也没有伤口，完全借由光芒的引导，堪比发丝尖的黑红色小点逐一离开了阿西尔的身体，神奇得让人不由自主发出惊叹。
随着光芒的离开，黑红色的小点也被包裹着，凝聚成一团不规则的，让人警惕的红色粘稠物，漂浮在奥尔维格和两位人类面前。
“一次肯定无法彻底移除侵蚀，”光芒减弱，奥尔维格明显松了一口气，“至少需要重复三次。还好你是人类，如果是精灵，可能需要重复十次以上。”
“我该如何表达感谢？”阿西尔问。
“不用。”奥尔维格说，“我不是在对你们表达友善，只是一种理所当然而已。就像你们看到野生的小动物，看到刚出生的婴儿，如非必要，只要理智尚在，都不会去伤害婴儿和小动物，帮助受伤的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难怪你们的治疗速度永远跟不上侵蚀的速度。”比奇拉则不禁感慨，“这已经不是能治疗的精灵太少的问题，而是这种长期治疗本身就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奥尔维格骤然沉默，却瞬间抓住了关键，问：“你们是听阿泽菲尔说的？”
“是的。”阿西尔颔首。
“只是其中一种猜测，”奥尔维格用掌心托着那团悬浮的柔和蓝光以及里面让人不由自主恐惧的黑红色黏稠物质，任由它在掌心中摇晃、挣扎，仿佛想要挣脱蓝色光芒的束缚，“阿泽菲尔始终认为我们被侵蚀的部分是情感。”
“您呢？”阿西尔问。
“我觉得是寿命。”奥尔维格说，“是我们灵魂的寿命抵达尽头，变得脆弱。而我们却无法治疗灵魂，只能放任它逐渐崩溃，最终不复存在。”
阿西尔惊讶地听着，心下不由得觉得沉重。
“不用为我们难过，我们跟你们是不同的，我们已经活了太久，久到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了，”奥尔维格平静地注视着阿西尔，道，“既然我们已经成为空间生物，拥有创造家园的能力，我们的存在就已经超出你们的科技，而我们所使用的魔法，对于你们来说就是奇迹般的力量。像是寿命这种东西，只有没有获得永生的你们会渴求。已经永生的我们反而认为是不必要的。所以我们灭亡了也不奇怪。”
比奇拉难得安静又礼貌地等到对方说完才挥动胳膊，并成功引起奥尔维格的注意。
第120章 IV：诀别荒原.5.6
“你要不多考虑一下再开口？”阿西尔不太确定比奇拉要说什么，忙拉住他胡乱挥舞的胳膊，低声道，“可别说什么奇怪的话……？”
“我是那种人吗？”比奇拉转头瞪他。
阿西尔和奥尔维格心下齐声：当然是。
“我当然仔细考虑过了，”比奇拉一脸期待地望向奥尔维格，“而且从刚才就在考虑了。”
“请讲？”奥尔维格的通用语词汇量已经无法适应这种情况了。
“那个魔鬼因子，就是飘在里面那一团粘稠物，”比奇拉抬起空出的另一只手，指着那团漂浮的奇怪物体，“保存方面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要求？如果能用普通的生物样本那样保存的话，能不能……”
他说到这里咽了一下，有些忐忑，同时又很谨慎，少见的真诚和恳求之意，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送给我，或者借给我一段时间？”
奥尔维格和阿西尔同时诧异地看向他。
“我想研究看看，”比奇拉因此愈加忐忑了，“说不定能解开其中的谜团……？”
奥尔维格比阿西尔先恢复如常，微微颔首。
“你答应了？！”已经准备舔着脸，软磨硬泡也要弄到手的比奇拉颇为意外。
奥尔维格再度颔首。比奇拉顿时原地跃起，直接开心地转了一圈，握拳反复做起“举臂运动”。阿西尔的表情则相当复杂。
“保存”的方法出乎意料的简单，只需要一个盛满水常规半密封容器和稀释在雨水里滴几滴精灵血，这团粘黑红色的稠物就会成为被困在浴缸的鱼。
比奇拉既惊又喜的依言照做，很快体验到“饲养宠物鱼”的快乐，对着被困在瓶子里那团黑红色的粘稠物露出如获至宝的表情，甚至不时伸手轻敲容器壁，看到它对自己的手指和震动给出反馈，不停的“改变形状”，完全沉溺于这种恶作剧般的行径，仿佛忘记了周围还有其他人在注视着他奇怪又幼稚的行径。
“风炎说的没错，你们都是值得帮助的人，”奥尔维格注视着比奇拉的模样不禁感慨，“你们人类果然还非常年轻，年轻总是容易发散出许多新奇的想法，也不容易被周遭的是无所束缚。”
“有束缚，”比奇拉豁然看向对方，“我不希望我们的寿命如此短暂，也不希望我们只是‘食物’。”
他的话让阿西尔和奥尔维格是一怔，可他说完又淋漓柯专注于手里的“魔鬼因子”，不再看奥尔维格或阿西尔。
阿西尔有些抱歉道：“他就是这样的……”
奥尔维格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只是在原地安静地伫立了一会儿，便就跟来时一样礼貌的冲二人颔首，羽毛般飘出了窗户。
他的姿态优雅且神圣，却如同没有生机像漂亮的植物标本般，瞬间消失在了比奇拉和阿西尔的视野内。
行走在塔卡斯夜晚街道上的爱维瓦豁然抬起头，如有所感地看向空中。
有一阵仿佛带着春天新绿色的风擦过了她的耳畔，留下些微痒意。
“都不跟我见一面就走了，”她近乎无声地抱怨，“我们还真是一种无情的生物。对吧？笨蛋奥尔维格。”
“是奥尔维格的魔力。”
在塔卡斯矿区远离海姆达依住地的另一端，身披栗色斗篷的金眼浅发的阿若斯老板正站在窗前。
在他身后，有一位同样身披栗色斗篷的身影，问：“要狩猎他吗？”
说话间，那道身影上前一步。
同样高挑的身形，明晰的面孔和宝石般的眼睛以及没有戴上兜帽的栗色斗篷，佐证着他也是精灵的事实。
“他不是我们能狩猎的。”金眼的阿托斯老板说，“如今还能与奥尔维格一战的只有阿泽菲尔和那位女王了。”
阿西尔和比奇拉之后几天的“假期生活”并没有“按计划”继续进行下去——原本也并没有计划。
毕竟海姆达依差点出事，阿西尔必须返回队伍，提尔趁机把成堆的任务分发给他。
比奇拉得到了“新样本”，几乎不眠不休的写起了“样本观察日记”，根本无心其他事情。哪怕阿西尔抽空跑来找他，后者依旧沉迷观察样本，闷头吃饭和倒下补觉成了他们俩为数不多能一起做的事情。
遭遇了危险的海姆达依并无受惊迹象，反而心情十分愉快。对袭击一无所知的比奇拉，自然没空注意这些。
海姆达依那天晚上所经历的“惊喜”在千极骑队的配合下，并没有泄露给矿区方面的负责人和比奇拉知晓，他们一行的工作自然得以照常进行，直到圆满结束。
巡视和整顿工作就此正式结束，疲惫的队伍终于能够返回寇司城了。
海姆达依一行启程离开矿区的那一天，距离队伍从寇司出发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阿西尔提前一天就在做出发前的准备，一直忙碌到出发前夜才安排妥当。要不是有艾多的提醒，他都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不过距离生日结束也只有几个小时了，队伍出发在即，他显然也没有暇余过什么生日。
至于比奇拉的生日虽然要等午夜过后才算，现在距离天亮的出发时间也还有些时间，但是阿西尔同样无暇去帮对方庆生。而且，比奇拉好像也不在乎这些。
之前，不对，是之前的之前，比奇拉就忘了，这次也肯定不会记得。反正对方向来对这些事不大在乎……算了，还是去看一下对方好了。
全体队员稍作休息调整后，迎来了出发清晨。
坐在特殊装甲车内，终于要启程回去阔别一年多的寇司，比奇拉心下自然相当期待。
他无比想念自己的实验室。虽然每天都有写推演模型，也能帮助实验进程，但实验本身的魅力却无可代替。
“萨谢尔。”海姆达依依旧坐在比奇拉对面自己专用的位置，突然在看终端时候想起了什么，呼唤了对方一声。
比奇拉正在忙着比对“观察记录”的分析数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装甲车外，晨曦为银色的多轮机车镀上一层黄金般的颜色，阿西尔确定队伍准备好，当即向特殊装甲车发送了通讯请求。
接通的人是海姆达依，他刚准备对比奇拉说的话也因此被打断。
阿西尔是按惯例来告知海姆达依即将启程，完成工作后他又申请切换到车内通讯，对比奇拉说了几句话。
他的话语非常简短，比奇拉却怔住了，海姆达依则笑了。
“生日快乐。”
阿西尔说完这句就结束了与装甲车的通讯，切换到千极骑队队伍频道，下达出发命令。
“萨谢尔和阿西尔都满23岁了。年轻真好。”海姆达依意味深长地看向比奇拉，“不过可惜了，被阿西尔抢先了一步。”
“什么抢先？”比奇拉还懵着。
“当然是‘生日快乐’。”海姆达依说。
比奇拉：“……”
他有些尴尬，也可能是羞赧，不禁抬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侧过脸，用监控外部的屏幕半遮住自己的脸，手指则不自觉调出了相应的画面，用余光瞥着熟悉的穿着作战服、戴着头盔的那道轮廓。
“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比奇拉嘴硬道，“他不就是说了句生日快乐。”
“那你怎么不对他说？”海姆达依好笑道。
“他的生日已经过了……”
“是吗？是什么时候？”
“是……昨天。”
“现在说也来得及。”
“都说已经过了！我一忙就给忘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这孩子的性格怎么那么别扭？明明很想说，那就应该立刻去说。”
“……”
比奇拉无语了好一阵，抛出一句“我很忙”，就不再理海姆达依了，但他的视线明显没离开有阿西尔身影的那块屏幕。
就在他松懈下来的时候，海姆达依故技重施，突然矫健地挪到了他身旁的位置，将他抓了个现行。
“又在看阿西尔，真是一点惊喜也没有了，”海姆达依语气带笑，“年轻真好，能那么直白的喜欢一个人……”
“我没看！哪有喜欢！没有！完全没有！”
比奇拉忙去关屏幕，却被海姆达依一巴掌拍在胳膊上，疼得被迫住手。
“嘶！”比奇拉倒抽一口气，“下手怎么那么重？”
“那你一天盯着他看什么？”海姆达依逗比奇拉。
“我就随便看一看……”
“你的胳膊怎么那么脆弱？我只轻轻拍了一下。”
“还不是那个绿眼睛混蛋的错，他昨晚跑来我房间，抱着我的胳膊倒头就睡，把我胳膊压……我什么都没说！”
海姆达依“噢”得相当意味深长，上下打量着比奇拉，认真道：“骗别人是可以，如果你对自己都不坦诚，可是会被阿西尔讨厌的。”
比奇拉负气地小声嘀咕：“讨厌就讨厌了……”
“你考虑清楚再说。”海姆达依忽然严肃起来。
比奇拉不甘愿道：“他说话都很模式化，很少笑，也不温柔，还能一拳把打进医院什么的……”
比奇拉说到这里托住了自己的腮帮，视线却依旧跟随着屏幕里的身影。
“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受欢迎，大家跟他说话，就算说的事工作，也一副相当开心的样子。就算他板着脸也一样。当然他笑的时候，周围的反应就更夸张了。”
“明确的行动指令，完备的事前计划，执行任务的能力，以身作则的习惯，等等，”海姆达依忽然开口，轻而易举地数出一大堆阿西尔的优点，“而且你的重点可能弄反了。你应该注意的是他开不开心，而不应该去注意他周围的人开不开心，否则就只是纯粹的嫉妒，而不是喜欢了。”
“都说不是喜欢了……”张口结舌好一阵的比奇拉这次的气势已经不比刚才，直到话尾音才找回气势，“而且你对他的评价居然这么高？不对，怎么连您也对他评价那么高！？”
“这是他自己努力赢得的评价，”海姆达依叹了口气，“就像他一直努力赢得你的注意一样——尽管方法很奇怪。”
“……”
“还有‘胜利’——这是最厉害的部分。你没跟其他的队伍一同离开过寇司，没经历过那些担忧，还有恐惧，让人寝食难安的情况。”海姆达依说，“光这一个就足够价值连城，懂吗？你是不是以为以前的千极骑队也这样？其实不是。他们成员一直很年轻，不是因为只招募年轻人，是因为他们牺牲的很快，所以队伍里才只有年轻人。”
比奇拉错愕地听着。
“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安心？”海姆达依继续到，“或者说是很多事情都放心交给他，感觉只要有他，无论去哪都一定会非常安全。”
比奇拉不自觉点头。
“就是这种稳定可靠的言行，赋予了胜利之上的力量，让胜利更有意义。”
海姆达依说到这里揉了揉比奇拉已经够乱的脑袋。
“萨谢尔，如果我们所有人一辈子都留在寇司里，不说100%，至少99.99%的情况下是绝对安全的。但是，大家却愿意付出杜拉，甚至愿意倾家荡产，就为了在千极骑队的保护下，到荒原中看一看那片荒凉的风景，只不过是因为那会让我们感觉到自由，而不是被困在钢铁要塞里的笼中之鸟。就像你并不想坐在这个安全的铁盒子里，哪怕外面非常危险，你还是想像他们——”
海姆达依指向屏幕。
“像他们一样在荒原里疾驰。这就是我们最容易体验到的自由，但它却与安全截然相反，并且自相矛盾。”
“……我讨厌政治。”比奇拉小声嘀咕道。
“这不是政治，而是人生。”海姆达依说，“有些人觉得钱很重要，有些人认为权利很重要，你觉得什么最重要？”
“健康的身体？”比奇拉问。
海姆达依摇头。
“必须在拥有金钱和权利以后，人会才希望拥有健康的身体，希望自己能长寿，这样他们才能继续享用金钱和权利，否则人们宁可选择死亡，免得他们总是渴求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就像你跟那些觉得生命最昂贵的人说，有些人愿意付出一部分寿命也想拥有金钱一样，其实最为昂贵的东西，永远都是我们自身所缺少，所渴求的东西。
“而今，所有的人，最为缺少的就是安全。这也就是至今为止最为昂贵的东西。
“不止是身体上的安全，精神上的安全，还有心理上的安全。
“至于自由，其实在大家生活里是非常次要的东西。
“因为选择的意志并不等同于自由，而是安全之后才有机会做出选择。
“萨谢尔，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比奇拉被问得一怔。
以前他的肯定会选择一辈子留在寇司。毕竟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小时候矿区的灾难，但是现在的他有太多的选择。
可是是坐在阿西尔的后座，看到傍晚的夕阳在荒原地平线逐渐隐没，橙色浸染的壮阔自然；蒙特斯特利亚的田野、果树、夜风和黑蓝色的湖水，冰凉的风以及酣畅的飞驰……
但，他想要的是这些斑斓的景色吗？
还是那个带领总是潜伏于夜晚的自己走进阳光下，带领自己走进斑斓中，愿意陪伴在自己身畔的人？
“全体注意，遭遇原生种！”
警报声突然在车内响起，是队伍前方哈托的声音打断了比奇拉的思绪。
座位上的应急装置立刻弹出，把比奇拉和海姆达依都固定在了椅子上。
比奇拉和海姆达依几乎同时抽出座位下的呼吸面罩和隔离服，飞快往身上套。
“数量：10、60、100、200……还在快速上升！”
“怎么可能！？”比奇拉愕然，“这是常规线路……”
“预计遭遇时间——”
又是哈托的声音。
“现在！”
下一秒，剧烈的冲击突然袭来，装甲车朝着侧面连续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