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原名许晓倩,是林洲人。
林洲地区偏僻,山路崎岖,那里的很多孩子没有上过学读过书,一代又一代好的、坏的习俗完整保留下来传给下一代。
许家人口多,三个女儿,两个儿子。
晓倩是家里最大的孩子。
她很早就学会独立。独立照顾自己,独立做饭,独立拉扯弟弟妹妹。
父母每天早出晚归,晓倩比之更甚。
村里的教书先生说她是读书的好苗子,思想广阔深远,要是能读书肯定能走出大山。
她回家和父母说了读书的事。
不出所料,遭到拒绝,父亲气急败坏指着鼻子骂她:“心野想跑是不是?小丫头片子读什么书!给我在家里待着,等年纪大了说个媒嫁人。”
晓倩很有主意,但她胆子不大,最终也没敢忤逆父母。
嫁人的日子很快到了。
晓倩长得不错,力气还大,干活利索,媒婆收了他父亲的钱,逢来提亲的人便说:“你看这姑娘身段,一瞧便是多子多福的,肯定能生好几个大胖小子。”
村里人愚昧,一时间晓倩成了炙手可热的待娶人选。
父亲很是开心,从其中选了彩礼最多的。
等一切尘埃落定,晓倩才知道自己快要嫁人了。
她有些迷茫,怀里还抱着不会走路的弟弟,身边围着其他弟弟妹妹闹着要立马吃喜糖。
艳阳高照,蝉声作响。
晓倩坐在竹椅上,抱着弟弟的手无意识轻拍哄他入睡,她热出了汗,心里却一片荒凉,过于炙热的阳光让她头脑出现短暂昏沉,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正是这个念头,让晓倩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怀疑自己当初做的决定真的对吗?
她从同村人口中得知自己要嫁的是个外地人,那人姓何,叫何远。
何远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有人建议他去偏远山区碰碰运气。
他来了林洲,这里的彩礼有着隔绝世外的廉价,村里人眼中的高价彩礼放在外面算不得什么。
事情很快定了下来。
晓倩没有反抗,她要靠着这个男人离开这座大山,只要离开这里,她就不用一辈子愚昧老死,她的孩子能读书、识字。
她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念想全都和这个未曾见过的男人绑在了一块。
从一座大山跳进了另一座大山。
永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记起村里教书先生对她说的话:“晓倩,你脑子活泛,主意大,但同样有个毛病——认死理。”
晓倩那时不懂先生的意思。
是在结婚很多年,她的女儿因为她的愚蠢所嫁非人时,她突然懂了为什么先生说她认死理。
后来的很多年,晓倩一直在后悔。
“就是在那个热到心寒的午后,我做了人生最后悔的决定,”何母眼角银光闪烁,声音哽咽,“我......完全失去了我的独立,成了一个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人。”
“还连累了我的明叶。”
她说着,忍不住轻轻啜泣出声。
舒槐擦去何母泪痕,轻声说:“阿姨,我知道您是心疼叶子的,当年她嫁人,您也做过努力劝过何远。”
现在想想,她们确实都忽略了何母的处境和想法。
一个人在世俗的环境下长大,多少会有点耳濡目染,受影响。思想并不能一朝一夕就能完全转变,它需要沉淀,需要伤痛,需要死心。
望着何母衰败又枯萎的面容,舒槐想,现在是个好机会。
何远在院子里吸烟,舒槐把何明叶的情况和她说了一遍。
何母听完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差点坐不稳倒下,幸好舒槐及时拉住。
“小舒......你说明叶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么对父母,又......摊上这么个......畜牲。”
何母面色苍白,嘴唇嗫嚅:“都是我做的孽,我做的孽啊......”
眼角闪烁的泪花终是化作两行热泪滑下,她挣扎着坐好,使劲用僵硬的袖子擦干泪:“小舒,你告诉阿姨要怎么做才能救明叶?”
她神情真挚,言辞恳切。
舒槐跟她说了她和叶子的计划。
“您别担心,叶子这么聪明能干即使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一样能活得很好,也一定能把您照顾好。”
“再说了,还有我。”
“阿姨,相信自己也给叶子一个机会好吗?”
何母低垂着头,看见自己臃肿的双手,每天夜里又冷又烫又痒,活了多少年,她手上的冻疮就跟了她多少年。
舒槐拿出何明叶给何母的袋子:“叶子给您的。”
袋子打开,是一件带毛领的羽绒服,还有一双羊绒手套。
何母突然捂住嘴,怕被何远听见哭声。
“妈妈,等我长大赚钱了一定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好啊。”
“还要给你买个大房子,带暖气的那种,每天都有热水。”
“谢谢明叶。”
何母答应了。
舒槐给她戴上手套,她想,这回晓倩的手该被暖热了。
晓倩心里担心明叶,舒槐让她放心,她会盯紧张峰。
等她们说完,何远从门外进来,见厕所里的衣服还没洗完,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干什么吃的,几件衣服洗一个上午还没洗好,是不是想偷懒?”
何远说着说着怒气上来,这段时间张峰不给他钱,儿子也不回家,堆积的怨气全都发泄在晓倩身上。
他抄起墙边的扫把就要打过来,被舒槐拦下。
“叔,别生气,这不是我来了阿姨陪我聊会儿才耽误的,”她皮笑肉不笑,握着何远手腕的手使了大劲,疼得何远瞬间卸了力,扫把掉在地上,“一会儿我来洗,您先歇着。”
何远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气哄哄出门。
舒槐收起笑,隔着距离狠狠在他背后锤了几下,翻了大大的白眼。
老东西。
要不是看在叶子和阿姨的面子上,早把你打了,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动手打人。
我呸。
“小舒,你快回去吧。”何母显然习惯刚才那样的场景,没有过多波澜,怕舒槐吓着,让她先回去。
“不行,”舒槐起身走到洗衣盆边,撸起袖子就要伸进冷水里,被晓倩赶紧制止,“这可不行,哪能让你洗衣服,这水可冷,使不得。”
“您的手都那样了怎么洗?”
“我来,很快就好。”
舒槐推走晓倩,想到什么,笑着说道:“以前我来找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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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尿床,还是您帮我洗的衣服和床单。”她宽慰她。
她一说,晓倩笑了起来:“是呀,你们当时还只有那么点高。”她伸出手,比了个高度。
水盆里的水阴冷刺骨,比舒槐想象得更加寒冷,刚放进去,她就想拿出来。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晓倩怎么过来的。
怕晓倩察觉,舒槐愣是装成没事人,镇静自若地揉搓起来。
口袋里的小雀不知什么时候醒来,趴在口袋边缘静静陪着她洗衣服。舒槐的手很快红了起来,小雀眨眨眼,悄悄飞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传来何远的怒喝:“哪来的死鸟,居然在我头上拉屎!”
他气急败坏追着那鸟跑了几步,见鸟没影了,他才放弃,去了另一个厕所洗头。
舒槐和晓倩相视一笑。
她侧目看了一眼口袋里的小雀,它正板着头看她,舒槐笑笑,朝它隔空投去一个飞吻。
——
从晓倩家出来,快到中午。
冬日的太阳虽然明亮,但没什么温度,照在人身上,依然冷飕飕。
舒槐强忍冷意,一直到出了门才鬼哭狼嚎叫起来:“啊啊啊,冷死了冷死了,手都快被冻得没感觉了。”
她使劲甩着红通通的双手,不停哈气,钻心的冷意停留在骨头缝里不肯轻易离去。
小雀飞了出来,停在她肩膀冷冷嘲笑:“还逞英雄吗?”
“怎么能叫逞英雄呢?你是没看见阿姨的手,简直惨不忍睹,烂的烂,肿的肿。”
“所以,你不怕自己也这样?”
“笑死,长这么大根本不知道冻疮是什么!”
“......冻死你活该,蠢女人。”
“干什么又骂我?”
小雀骂人一点不嘴下留情,见她冷得龇牙咧嘴,默了默,从她肩头飞下去,最大限度地张开翅膀笼罩她双手,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驱散寒冷,输送热气。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舒槐舒服地眯起眼,透骨的冷很快被化开,失去知觉的手慢慢回温。
小雀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呢。
她抬高手和小雀对视,有感而发来了句:“爱你。”
“......恶心。”
“刚才那老东西头上的鸟粪是你做的吧。”她用的肯定句。
“干得好,正烦没法出气,你这一拉,排出了我心里的火气,爽——”
小雀不说话,肚子被她的手冷得打颤,身体轻微颤抖起来。
舒槐注意到:“我不冷了,你赶紧回我口袋暖和暖和。”
小雀用脸贴了贴她手背,见温度正常,手也不再僵硬便飞回口袋。
走在路上,舒槐踩着雪,说着:“一冷一热,你会不会窜稀啊?要是这样的话,我赶紧掉头,你再飞回去拉那老东西头上。”
“......”
舒槐说着说着,自己乐笑了。
她一路走一路说,小雀大部分时间都不说话,安静听着。
“你说我们俩这样一直待在一起是不是也挺好的?”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她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以为也不会得到回应,她也不在意,打算继续自己的话匣子。
却在下一秒,听到小雀“嗯”了一声。
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