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琥珀盏中残酒尚余温,案上玉箸已歇,下人们轻手轻脚撤去鎏金食器,只留几碟蜜饯鲜果待客。
赵丞相执玉扳指轻叩桌面,朗笑起身:“今日良辰,后院新排了出戏,诸位随本相移步赏玩一番?”
众人纷纷应和,随丞相穿朱漆回廊、过月洞门,入了后花园。
园中风送花香,青砖铺就的路径绕着半池残荷,尽头处修了一座戏台。
下人早将乌木座椅按品级排开,案上奉了新沏的雨前龙井。
众人刚落座,霎那间戏台两侧乐棚里丝竹骤起,笛音清亮如流泉,琵琶婉转似莺啼,羯鼓轻敲,节拍徐徐。
不多时,台幔从两侧缓缓拉开,先有四个身着浅粉宫装的侍女,执纱灯碎步而出,绕台一周,将台上火烛拨得更亮。
紧接着,一阵环佩叮当,主角麻姑款步登场。
她头梳飞天髻,插着点翠步摇,外罩月白纱衣,内衬绯红绣寿桃纹样的锦裙,腰间系着金丝软带,垂着几颗明珠,走动时珠玉轻响,宛若仙人。
“瑶池领了圣母命,回身取过酒一樽——”麻姑启唇唱道,嗓音清越如裂帛,伴着乐声抬袖起舞。
水袖翻飞间,时而如白鹤展翅,时而似流云舒卷。
待唱到“霎时琼浆都倾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时,身后突然涌出身着五彩衣的仙童,各捧寿桃、灵芝、玉液,绕着麻姑摆出“福寿绵长”的阵型。
引得台下宾客纷纷抚掌,赵老夫人更是笑得眉眼舒展。
戏尽后,众人纷纷向赵丞相、赵老夫人辞行,一时间丞相府前渐动。
汀竹伴宋婉,随着宋将军往外走去。
行至丞相府的朱漆大门下,汀竹忽然停住,侧身向宋将军福了福身,喊住了宋将军。
“父亲,前几日见母亲茶饭不香、胃口难开,儿今日来时,恰闻临街九味斋的小二高声吆喝,说新制了几样清甜点心。”
“女儿想着母亲许是爱吃,想往那边走一趟,还望父亲允准。”
宋将军颔首,目光先落在汀竹面上,又淡淡看了身侧的宋婉一眼。
宋婉见状,忙上前半步,软声禀道:“父亲,女儿也想随姐姐一同去。”
宋将军屡了屡胡须,片刻沉声,“既如此,便与你姐姐一同去,切勿贪玩,早去早归,莫要在外耽搁了。”
话落,宋将军先乘马车离去。
宋婉缓步走至汀竹面前,唇畔含着一丝邪魅,语调散漫,“姐姐不会厌恶妹妹,同姐姐一道吧?”
汀竹眼尾微眯,指尖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脸颊上的面纱,“怎会?妹妹愿同姐姐亲近,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走吧,莫要耽误了。”说完,宋婉便朝门口停留等候的马车去了。
马车内——
锁秋为此打抱不平,“小姐,那二小姐明显就是故意的!”
任凭锁秋如何气愤,汀竹闻言不语。
她沉着冷静思考着今日宴会,除去言语上对她容貌上的侮辱,倒也没出现什么污蔑陷害,着实让汀竹感到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
这会锁秋见汀竹垂眸,漂亮的柳叶眉紧皱着,用手在汀竹面前挥了挥。
汀竹回过神,一脸疑惑的看着锁秋,柔声询问:“怎么了锁秋?”
锁秋摇了摇脑袋,语气闷闷的,“无事小姐,就是奴婢絮叨这许多,小姐却未置一词。”
汀竹听完眉目瞬间舒展,唇角当即就绽开了一抹笑容,“你这番话在理,我瞧着没错。”
见锁秋小脸嘟囔,汀竹来了兴致挑逗,就双手向前伸去,手指轻捏了捏她的脸蛋上的嫩肉,“锁秋你怎会如此讨喜呢!”
“小姐……”锁秋小脸一撇,立马就羞涩起来。
汀竹见此情景,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
面上虽轻松愉悦,实则心中还在暗自盘算。
她本意是想寻借买点心之由,买些药材制毒以备不时之需。
看来此事需要另找机会了。
一刻之后,马夫轻唤示意:“大小姐,九味斋到了。”,就将马车停至一家商铺门前。
锁秋就先一步起身走出至马车下,左手轻轻掀起了车帘,汀竹提着裙摆缓缓躬身走至车辕处,锁秋用右手伸着扶着她下马车。
后面马夫见前面马车停下,便勒住缰绳,讲马车停稳。
宋婉眸色一动,忙唤贴身丫鬟:“云袖,快扶我下车,仔细别叫人走脱了。”语罢便急着掀开车帘,脚下半分不敢耽搁。
汀竹闻声回头,见宋婉已下了车,正朝自己这边快步赶来,眉头不由又蹙紧几分,心底满是疑窦。
“不知所谓。”她轻嗤一声,转身便携着锁秋,径直往九味斋里去了。宋婉见状,也连忙紧随其后。
二人刚一进门,店小二便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拱手道:“二位贵客里边请!小店今日新添了好些菜式,不知贵客想点些什么?”
汀竹抬眸问道:“你家可有开胃的点心?”
店小二忙不迭点头:“有有有!回贵客的话,小店的八珍糕、山楂糕、胡荽饼,还有那茯苓夹饼,都是顶好的开胃小食,客官要不要尝尝?”
汀竹未作半分犹豫,朗声道:“每样各来一份,劳烦送至将军府。”
锁秋闻言,当即从袖中取出银子,递与店小二。店小二双手接过银子,脸上笑意更浓,躬着身应道:“好嘞!小的这就去前厅吩咐,定给客官备好!”说罢便转身快步去了。
宋婉这时才上前,轻声问道:“姐姐买这么多点心,嫡母一个人吃得完吗?”
汀竹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并非只给嫡母买的,父亲与姨娘以及妹妹,也各备了一份。”
“妹妹莫不是不喜欢这些吃食?”
宋婉听了这话,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怔忡,随即又堆起柔婉笑意,伸手想去碰汀竹的衣袖:“怎会不喜欢?姐姐心思竟这般细,连姨娘都顾着,倒是我想浅了。”
汀竹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指尖轻轻拂过袖口,语气平淡:“都是一家人,何必两家事,只是些许吃食罢了,不必挂怀。”
“姐姐说的是。”宋婉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若不是在这街市之上,需维持着平日温婉和善的模样,她早已忍不住要与宋韫辩上几句,哪里还会这般忍气吞声。
更何况,她今日紧随其后,本就是遵了娘的吩咐,要瞧瞧宋韫是真的忘了过往旧事,还是故意装糊涂。
从前的宋韫,性子内敛怯懦,见了她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可如今的宋韫,瞧着模样未变,骨子里却多了几分傲气,言语间更是半点不落下风。
宋婉心中笃定,宋韫定是那日摔坏了脑袋,不然怎会突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与往日判若两人。
汀竹不再接话,便抬眼望向店外,似在留意马车动向,显然不想与宋婉多说。
锁秋站在一旁,看见宋婉吃瘪的样子,表面平静如水,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二小姐这幅模样,就等着店小二将点心包好。
不多时,便见店小二领着两个伙计,捧着四个精致的食盒出来,每只食盒外都裹着印了“九味斋”字样的青布,系着红绳,看着格外规整。
“贵客,您要的点心都备好了,这就差人给将军府送去?”店小二弓着腰,语气恭敬。
汀竹点头:“劳烦了,报‘宋大小姐’的名头便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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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便对锁秋道:“我们走吧。”
二人转身出了九味斋,宋婉忙携着自己的丫鬟快步跟上,半点不肯落后。
行至街面,宋婉瞥见前方有家金银首饰铺,便拉着云袖往铺子方向去查看样式,汀竹与锁秋则继续往前走。
才走了没几步,身后不远处忽传来一声厉喝:“前方人等,速离正街!”
话音未落,原本喧闹的街人霎时慌乱起来,纷纷往道路两侧避让。
不过片刻,中间街道便空得宽敞通畅。
汀竹闻声回头,尚未看清来者,身子忽被人猛撞了一下,脚步踉跄着便要往街心倒去,脸上一凉,面纱随着身型不稳,也不知飘至何处。
周遭的喧闹瞬间静了大半,汀竹余光瞥见身后疾驰而来的快马,心头一紧,手下意识抓住撞她之人的衣袖,借力一扯。
两人身形交错,瞬间换了位置。
“噗通”一声,那人直直摔在街心,人群中当即发出一声惊呼:“小姐!”
与此同时,马上车夫急勒缰绳,口中厉声疾呼:“吁——!”马儿吃痛长嘶,前蹄猛地腾空扬起,堪堪在距那人半尺处停住。
再看那摔在地上的,正是方才撞人的宋婉。她脸色惨白,眼泪早涌了出来,身子抖得如同筛糠,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马身落定,车内传来一声“方才是怎么回事?”。
车夫回道,“回殿下,是宋将军府的人受了惊吓,摔在了前面的路。”
随后,车内的人掀开车帘,目光先扫过街心的宋婉,随即落在一旁立着的汀竹身上,眉峰微蹙。
宋婉见是太子,忙撑着丫鬟的手起身,顾不得拍去裙摆尘土,屈膝行礼时声音还带着哭腔。
“臣女……臣女不慎撞了姐姐,反倒自己摔了,惊扰殿下,还望殿下恕罪。”说罢,偷偷抬眼瞧太子神色,眼底藏着几分刻意流露的委屈。
汀竹上前一步,敛衽行礼,语气平静无波:“回殿下,方才街人避让仪仗,臣女受到惊慌,下意识之为,并非有意推搡。”
她话音刚落,锁秋也在旁轻声补充:“回殿下,奴婢看得真切,我家小姐并非有意为之。”
太子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落在汀竹坦然的神色上,又瞥了眼宋婉衣襟上明显的尘土与刻意挤出的泪痕,淡淡开口:
“既是意外,便不必多究。只是街市之上,还需谨慎行走,莫要再惊扰路人。”
说罢,对身后侍从吩咐,“送宋二小姐回府,再将此处秩序理一理。”
宋婉闻言,虽没得到预期的怜惜,却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谢过太子,被丫鬟扶着慢慢退开。
萧琰再看向汀竹时,语气稍缓:“宋大小姐无碍?”
“谢殿下关心,臣女无碍。”汀竹垂眸应道。
太子微微颔首,没再多言。目光又细细盯了几眼汀竹那脸颊上的疤痕,眸光幽深不知何种情绪,便放下了车帘,车夫就重新驾马驶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街尾。
待至太子车马离去,人群间又恢复了嘈杂气氛。
锁秋刚将头抬起便见汀竹脸上空荡荡的,不免一惊,“小姐你的面纱?”
汀竹回想方才,定是在与宋婉拉扯中被其有意扯了面纱,又假意摸了摸脸上,立即用宽大的衣袖扯住了眼下半张脸,惊慌失措,“锁秋!先回府。”
锁秋见状着急忙慌的扶着她上了马车。
人群里隐隐飘来几句私语,“方才驶过的原是太子殿下的马车,险些受惊的,正是宋家二小姐。”
“别的暂且不论,单论容貌,大小姐可是远不及二小姐。”
“可不是嘛!难怪太子殿下迟迟不肯与大小姐完婚,分明是嫌她容貌粗陋,难登大雅之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