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尔在屋顶间穿梭,胸膛因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脸上沾染尘土与血迹。
真难缠,本来想偷袭,结果成自投陷阱了,不过只要把这家伙引走,剩下的人困不住塔安,等他们汇合再尝试突围。
“追的真紧啊,莱奥大人。”他扬声,语调带着惯有的挑衅,“舍不得我?”
阴影处,脚步声沉稳地响起。
莱奥尼达斯缓步走出,浅金色头发在黑夜里十分显眼,衣服上的徽章彰显身份,他呼吸平稳,与狼狈的珀西尔大相径庭。
“珀西尔。”声音有公事公办的冷淡,仿佛在告诫误入歧途的人,“你和同伙已经没有退路,放弃抵抗,和我走。”
“没有退路?”珀西尔嗤笑,手腕一翻,苍白的指节握紧铁剑,“我先杀了你,然后回去接他。”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他如同鬼魅般疾冲而上,剑尖划破空气,直刺莱奥尼达斯咽喉。
莱奥尼达斯面不改色,只是侧身、抬手——
“铛!”
清脆的金鸣响起。
莱奥尼达斯的拳峰精准挡在剑脊上,颤动从剑刃传到掌心,震得珀西尔手腕发麻,他眸底闪过讶异,随即展露出兴奋的笑。
顺势把剑横卧,带着浓烈的杀意直直划向莱奥尼达斯的脖颈。
莱奥尼达斯仅是防御,腰间的剑始终躺在剑鞘里,“剑术无章法,破绽百出。”
“是吗?这个呢?”珀西尔笑得张扬,虚晃动作,从袖口飞出暗器。
他趁莱奥尼达斯本能躲避时闪到其身后蓄力,手背指节发白,青筋凸显,剑锋好似能穿透钢铁。
紧接珀西尔感觉脚踝受到重击,整个世界忽然倾斜,有道力从后搂住他,再回神他已经被莱奥尼达斯压到墙壁上。
炽热的体温从覆盖处传来,他拿剑的手腕被紧紧扣住,力气大得惊人,不容挣脱,却又奇异地没有痛感。
“很聪明。”莱奥尼达斯低头看他,语气像公正的教官,“但会被利用反制。”
这种受制于人的处境真不爽,果然贵族都傲慢。
珀西尔微微仰头,几乎要碰到莱奥尼达斯的下颌,他身体紧绷,似乎找到间隙就会像恶狼咬穿敌人的喉咙。
目光对峙中,他发现莱奥尼达斯的眼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要将他分解透析。
“你要盯多久?这么好看吗?”珀西尔歪头低笑,声音藏匿情绪,“还是你们贵族很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
平静的死水泛起涟漪,莱奥尼达斯面色低沉,可能因为花言巧语,可能因为咒骂,不论哪个珀西尔觉得他也算扳回一城。
莱奥尼达斯收回视线,低头给他的手碗铐上手铐。
“现在是你赢了,不过找我卖命,你们迟早后悔。”
留守的士兵横七竖八倒在地,哀嚎不断,塔安越过这片惨状,视线死死锁定在远处,珀西尔被反剪双臂,刀刃架在脖颈上。
他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权衡,指节松开,“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我投降。”
两人被绑上马车带回庄园。
月亮悬挂空中,奥菲修斯坐在丝绒椅上等候,看见莱奥尼达斯身边的人笑道,“看来你们已经熟络了,这位是明天和你办婚礼的人。”
珀西尔察觉到莱奥尼达斯脸上闪过的不可置信,挑眉嘲笑,“你不知道?还是你亲自把我抓回来的呢,未、婚、夫。”
莱奥尼达斯紧盯珀西尔因坏笑嘴角突显出的小漩涡,“长兄,我们谈谈。”
空气慢慢凝固,珀西尔和塔安被仆从带回房间,他回头望去双方正僵持不下。
“我不反对你的计划,前提是不拖入无辜的人。”
“只有找低贱的男性结婚才能保全你,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会说第二遍。”
珀西尔躺在床上发呆,直到莱奥尼达斯矗立在门口,他才想起自己把房间搞的乱七八糟。
他翻身下床,象征性的理理被子,忍不住偷看坐到桌子前处理书文的莱奥尼达斯。
传闻的暴力他见识了,小心眼......不会因为弄乱房间就给他找麻烦吧?
他缓缓靠近,就势坐上桌子,桌面有许多报告,是多起杀人案,时间地点没有相关性,但有个有趣的疑点,死的都是贵族,死者的关系看似没关联,实际......
复杂的案件勾得珀西尔陷入思维风暴,没发现莱奥尼达斯的目光直勾勾钉在自己脸上。
抬头便是目光交汇,“莱奥大人很认真嘛,看的我都有想法了。”
说完,他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不想瞧见莱奥尼达斯的耳朵正缓缓变红。
这反应也太有意思了,他得狠狠作弄一番。
莱奥尼达斯突然站起来,像在责问以下犯上的罪人,“什么想法?”
“我们商量下,我帮你抓住凶手,你答应我一个要求。”珀西尔勾起嘴角,他打听过这个连环杀人案,没想到能有一天还当筹码用。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答应你。”
还挺好说话,当加个退路,他看向那张板着的脸,明天居然要和这种人结婚,真是荒诞。
有点困,环顾周围,一张床,两个人。
联想起传闻,怀亚特家的二少爷非常下流,他转头又看到羞红的耳骨和严肃的表情。
眼珠子狡黠一转,心底冒出坏水。
珀西尔笑眯眯的凑近莱奥尼达斯,“咳咳,该上床了,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抱东西,可能下意识抱上你,不介意吧?”
“轻浮。”莱奥尼达斯紧皱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穿过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珀西尔用力抿嘴巴,直到脚步声渐消,才捂起肚子在床上乱滚大笑,以往有条不紊、刚刚假意整理好的被子,现在凌乱不堪。
朝霞的光透过窗散落在地,珀西尔睡眼蒙胧被仆从叫醒换衣坐上马车。
大家族的婚礼都专门在家族遗传的特殊城堡里举办。
马车上只有他和塔安,莱奥尼达斯经过昨天那遭,估计直到宣誓都会躲他。
“你心情不错,有计划了?”
珀西尔嘴角微微翘起,“把这家二少爷绑起来当人质。”
“我们正面打不过,他不是光挂头衔这么简单。”塔安在考虑可行性。
“所以来阴的。”他的笑容逐渐加深,“撤出城后我要把他扒光丢在路边,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轻浮。”
塔安早已对珀西尔的恶趣味见怪不怪,只是继续商量计划。
怀亚特家族专用于成婚的城堡处在离海岸甚远的石礁岛上,两地由条大道相连,每至暴雨潮汐便会吞没道路,独留一座孤岛。
珀西尔探出窗,周围都是富丽繁华的马车,来参加婚礼的全是上层阶级。
他刚下马车就感觉有无数的视线刺过来,每个人都想探究嫁给怀亚特二少爷的是什么人。
女仆带珀西尔走到房间,递给他衣服,解释道婚礼持续两天,今天是露面和社交,明天早上正式举办婚礼。
珀西尔点点头,等女仆走后着手布置陷阱,两人果然同住一间房,莱奥尼达斯的行李放在房间,人不见踪影。
还好莱奥尼达斯经不起逗,这样反而让他有机可乘。
珀西尔扯扯连着门的细线,只需等莱奥尼达斯开门触发机关被针麻晕。
他换好衣服走入宴会厅,脚踏刚入门口,在场所有目光齐刷刷望过来,然后是低头窃窃私语的声音。
宴会厅里的人分成两派,一侧是富丽繁华的贵族,另一侧是穿着军队制服的贵族,两群人间相隔条悬崖,水火不容。
珀西尔考虑片刻,在折中的位置坐下,就算不刻意去听,闲言碎语也不断在耳边徘徊。
“这就是怀亚特家养的金丝雀?听说是个低贱的孤儿,真不懂他怎么好意思出现在这。”
“没钱没权没势,男宠只能玩玩,娶了就是绝后,还不如我呢,莱奥尼达斯怎么想的?”
“长得漂亮呗,那小身板欺负一下不知道要哭多久。”
高傲和嫉妒交织出丑恶的嘴脸,他们沉溺于语言霸凌的狂欢,时不时发出哄笑。
听的珀西尔犯困,真无聊,这些人的攻击性连挠痒都比不过,看上去还对自身的愚蠢无比自豪。
在贵族欢声笑语的簇拥中,走过来个吞吐着大舌头,穿全身孔雀绿燕尾服,带耳钉的中年人,非常骚包。
他认识,这中年人叫亨利,是个打通上层人脉,却没有贵族身份的商人,带女儿参遍宴会,妄图靠联姻跨越阶级。
“您就是莱奥尼达斯大人的未婚妻?真是英俊,不过您的装扮让我想起剧院里扮演贵族的小丑,那样风趣。”亨利的暗讽引得周围贵族耻笑不止。
“谢谢,亨利先生也是,我觉得其他大人像忘忧草,那样怡然。”
呸,是那样身材肥腻,长张大嘴。
贵族们面面相觑,骄奢淫逸的他们哪懂忘忧草是猪笼草,只能当在夸自己。
亨利脸色僵沉,怎么都没想到金丝雀会“咬人”,“我还有事,先告辞,祝您好运。”
大队转身离开,队尾一位同样身穿孔雀绿裙的少女转过头,眼神冰冷犀利,“你知道伴侣一方死了婚礼就会取消,给我注意点。”
看着所有人走远,珀西尔刚想放松,肩上就受到重重一拍。
穿军队制服,莱奥尼达斯那边的人。
“你怎么这么傻,他在骂你,你还和他说谢谢!”
珀西尔这下才真的傻眼,这人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呢?
“要是上将在他们绝对不敢这样!等上将知道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眼前的少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声音丝毫没有收敛,不出意外被他骂的贵族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完全没心眼的人,明明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那时候你不也没出来帮我说话。”
“嘿!你要不是上将的未婚妻,我现在都不过来呢!”
说谁谁到,莱奥尼达斯从门口直径走来,在贵族紧张的视线中,在少年急切告状的眼神中。
莱奥尼达斯无视所有目光,单单望向珀西尔,“你。”
第二个字没说出,珀西尔手一抖,玻璃杯的红酒尽数撒在莱奥尼达斯的西装上。
“......”
伴随贵族震惊表情的还有少年的惊啸。
“真抱歉,我没抓紧,莱奥回房间换下衣服吧。”
听到甜腻的称呼加上婉转暧昧的语气,没人不抖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莱奥尼达斯没有过多表情,转身上楼,珀西尔特意端详他的耳背。
又红了。
珀西尔数着时间起身,从容不迫的靠近上楼回房间的木梯。
二,一。
“救命啊!死人了!”满脸恐慌的贵族小姐从楼梯跑下,大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