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
回过头，只见这是一位身材中等，相貌普通的中年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太像个生意人，更像是某个大学里面的老师。
“你好，我叫徐斌，这是我的名片。”
中年人随手递来一个名片，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先锋创新科技集团（沪市）有限责任总公司，董事长，徐斌。
“先锋创新？”
林峰露出疑惑状，这个公司，他第一次听说。
“我能坐下聊么？”
徐斌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林峰赶忙邀请对方坐下，随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呵呵，我是偶然听到这里有一场关于人工智能的演讲，所以不请自来凑个热闹，希望你不要介意。”
徐斌淡淡说着，随后先做起自我介绍来。
原来他是一家规模不算太大的集团公司创始人，经营领域主要集中在软件方面，医疗，金融，通信和系统集成维护。
生意与刚才那些大佬比不了，但贵在踏实。
“所以您的意思是，对我的实验室感兴趣？”
林峰双眼放光，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诚意。
“不错，我的确对你的实验室感兴趣，不过……我已经有一个人工智能实验室了。”
说到这里，徐斌叹了一口气，随后略带愁闷地道：
“我和岐山大学有合作，在那里投资了一个人工智能实验室，主要是关于智能医疗方面的，但是进展却不顺利。
岐山大学在人工智能方面并不算太突出，当时主要考虑经济成本，结果技术能力方面却拖了后腿，不仅研发进度缓慢，而且根本没有实现他们当初的承诺，项目现在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徐斌不由地摇摇头，似乎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所以，您准备另外成立一家实验室？”
林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是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不，在国内IT产业里，我们只能算是一家中等规模公司，根本无力维持两座物理实验室的运转。
我的想法，其实是想邀请你，加入到现有实验团队里，将项目推进下去。”
徐斌并不打算投入另一个实验室，他看重的，仅仅是林峰这个人。
“抱歉，我无法答应。”
林峰摇摇头，拒绝得很干脆，他回国发展的前提，是能够继续在自己希望的领域深耕，而不是为了寄人篱下。
“这么干脆？”
徐斌并没有露出失望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
“希望您能理解，我希望做自己喜欢，而且擅长的东西，如果仅仅是为了加入一个实验室，没必要跑来这里。”
林峰也是实话实说，以他的能力和履历，如果想要回国发展，大把的一流实验室可以随意挑选。
“那我们不妨换个方式，如果你能证明你说的话，那么我也可以按照你说的，投入八千万启动资金，后续再追加三千万维持资金。”
沉思片刻，徐斌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话锋一转，表示可以支持林峰建立属于他的实验室。
“证明我说的话？”
这下轮到林峰愣住了，他不太明白这位董事长的意思。
“很简单，我可以从岐山大学那边调来一个团队，包括数据，设备等等，同时提供五百万作为总预算资金。
而你要做的，就是在三个月内，完成一个小小的成品测试。
你可以把这个当作一场对赌，你赢了，我会按照你的要求，投入资金成立实验室，你出技术，我出钱，股份对半。
但是你输了，就要加入岐山大学的实验室，作为我方公司代表，维持项目研发进度。”
徐斌开出一个对赌协议，林峰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老实说，他对自己的技术能力非常自信，但是他对这种商业性质的对赌，却没什么好感。
资本不存在什么善恶，它们只是如同本能般追逐利益。
这种对赌协议看似公平，其实内藏很多玄机，麻省理工作为全球知名的理工高校，许多优秀学长都因抵挡不住诱惑，倒在了这种商业对赌面前。
东哥曾经在一次闲谈中聊起过，他以前有一位好朋友，在他的印象里，那是麻省最优秀的电子学天才，全奖学金获得者。
结果在博士毕业后，接受了一场荒诞的商业对赌，彻底断送了未来。
最后因为承受不住打击，饮弹自尽，生命永远定格在三十六岁。
所以林峰对这种善业对赌是非常排斥的，甚至带着一丝丝恐惧。
“把资料发给我，再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虽然内心很挣扎，脑子不断回响着“拒绝他”“不要答应”，但林峰还是没有直接回绝。
因为他的选择权已经不多了，齐大佬他们给的是一条死路，而这个徐董事长，倒是留了一线生机。
虽然这线生机，也不多就是了。
“好，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徐斌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在社交软件上互加好友。
没有再多说什么，徐斌离开了，这时候文宇教授倒是从外面回来，与徐斌擦肩而过。
“怎么样，有进展么。”
文宇教授在林峰身边坐下，说完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太好。”
林峰苦笑着摇头，事情的发展，远没有自己预想中那么顺利。
“哎，这是正常的，商人嘛，他们首先看重的是利益，其次，还是利益。”
文宇教授也跟着苦笑，他和这些老狐狸打交道的时间更长，交往也更多，深知他们的秉性。
“国内的研发环境就这样？
什么都没做呢，就先圈钱。
挥舞着PPT和效果图，就嚷嚷世界领先了？”
林峰摇着头叹息，他接触的科研环境都是美国的，相比之下，国内这氛围……
“也不全是，商人掌握资本，我们掌握技术，前者追逐利益，并以最快的速度获取利益。
而我们呢？
正好相反，我们追求技术上的创新和突破，希望扎实迈好每一步。
相比美国，我们是追赶者，不仅仅是技术方面的，也包含制度和管理，你知道的，那些商人最喜欢钻空子，制度和管理方面的空子。”
文宇教授摇摇头，他很清楚那些商人要什么，最快的获取利润，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极端者甚至会抛弃道德和良知，游走在法律的边缘。
“是啊，是我太天真了。”
林峰叹息一声，随后不由得苦笑，自己想的太美好，而世界……
其实满残酷的。
“刚才高总找我出去，聊了你的实验室，并且征求我的意见。
我也是实话实说，你的设想很好，至少从科研角度，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考虑到国内的技术基础，老实说，实现会有一点困难。
所以高总给出一个提议，你可以考虑考虑。”
文宇教授说完话，便又喝了一口茶水，看得出来，他有些疲惫，似乎刚才和高展鹏，聊了很多。
“什么提议？”
林峰抬起头，看向这位老教授。
“他可以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投资，不会干预开发，但是要求必须配合他的各种活动。
说白了，就是利润获取模式，他准备把你的实验室打造成国内人工智能的‘大脑’，采取先免费，然后功能升级付费的方式，获取利润。
而且在此之前，他也会进行几轮融资，尽可能先收拢资金，待实验室运转稳定了，再回购股份。
这个……你能理解他的意思么。”
文宇教授说话的语气并不轻松，显然他也明白，这个模式意味着什么。
“兜个圈子，不还是卖PPT么。”
林峰笑了，笑得很凄凉，虽然这个提议看起来比齐大佬他们要“正经”一些，但实际上还是换汤不换药，靠炒噱头赚钱。
“哎，考虑考虑吧，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
文宇教授摇摇头，随后拍了拍林峰的肩膀，然后站起身，离开了。
这时候，工作人员也将设备收纳好，将一切整理到位，撇了一眼孤零零坐在椅子上的林峰，关上了门。
整个小会议室里，只剩下林峰一个人，他望着天花板，双目无神地发着呆。
样子既凄凉，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