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抉择》 第一章，溜子们 波士顿，麻省理工大学，人工智能物理实验室 “逻辑和架构没有问题，只是两个参数错了，改了就行。” 电脑前，林峰淡淡说着，随后拿出一个手写的纸条，交给一旁面露尴尬的印度小伙。 “师兄，谢谢。” 印度小伙挠挠头，用蹩脚的中文说着，林峰听了只是笑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作为麻省理工首席人工智能教授史密斯先生的高徒，林峰已经成了这个实验室当之无愧的“大师兄”，帮帮学弟没什么不好，何况这个来自印度，名叫哈什米的小伙子和自己关系不错，举手之劳罢了。 伸了一个腰，林峰看着不断自行编写程序的显示器，会心一笑。 他来美国七年了，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到如今的博士研究生，这一路的坎坷和艰难，只有自己清楚。 但他并不感觉疲惫和煎熬，反而很享受，因为自己获得了成长和收获。 一个月前，他通过了人工智能新贵企业C3ai的面试。 这家行业新星对自己的技术能力非常满意，所以邀请他在明年拿到博士学位后，便奔赴硅谷，加入C3ai的物理实验室团队，担任智能引擎“盖亚”的首席架构师。 那是他的梦想，作为全球第一款自行编程引擎，“盖亚”如果能够成功问世，将会是人工智能领域，甚至是整个计算机领域的里程碑。 而自己，也将跟随这款产品，站上人工智能领域的时代巅峰。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林峰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他拿起来，发现是女友贾薇薇打来的。 “嘿，呆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晚上我们要去东哥家参加筱月的回国party。 晚餐是火锅，而且钱已经打到我这里了，可你竟然还没过来接我去超市。” 刚刚接听，就传来一个女孩子气鼓鼓的声音，林峰先是一愣，随后看了一眼时间，当即一边道歉，一边匆匆赶往更衣室。 “哈什米，再把第三组序列检索一遍，那里好像有个小BUG，让系统自动修复就行。 我晚上有事情，先走一步。” 路过哈什米身旁时，林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印度小伙当即一边答应，一边笑着摇摇头。 他知道这位“师兄”，标准的“妻管严”，作为印度人，他不理解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迁就女人，不过他对此表示尊重。 或许中国的文化就是这个样子。 匆匆离开实验室，林峰穿过白雪覆盖的草坪来到停车场，快速发动车子，然后沿着小路，直奔女友的宿舍。 与国内大学不同，美国的大学几乎没有“围墙”，麻省理工和哈佛毗邻，简直不分彼此。 所以林峰直接来到哈佛大学的一栋小楼前，缓缓停下车。 说是宿舍，其实这里是“私人”的，所以房租很贵，即便是合租，也不是什么人都住得起。 打了一通电话，很快两个小小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毫不迟疑地走过来，打开车门。 “呆子，你又迟到了。” 上了车，副驾驶的女孩气鼓鼓地说着，林峰赶忙道歉，声称是自己遇到点儿小问题，所以才忘记了买菜的事情。 女孩是自己的小女友，哈佛大学经济贸易学的硕士研究生，贾薇薇。 和林峰这种穷小子不同，贾薇薇家境优越，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所以多多少少，带着一点儿大小姐脾气。 “薇薇姐，不要再说峰哥了，他那个项目快要结束了，到时候就能又拿到一篇EI论文，那可就是第四篇了。 博士生期间拿到四篇EI论文，哇哦，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与女友的抱怨不同，坐在后排的短发小姑娘，言语间对林峰充满崇拜。 “这篇论文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团体论文，只是有我一个署名罢了，是大家的功劳。” 林峰不好意思的说着，毕竟这是一篇团体论文，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份子。 “那也很厉害啊，我要是能有一篇EI论文，哪怕是团体论文，也立马打电话回去，让老爹给我在族谱上单开一页。” 后面的小女生充满向往的说着，林峰听了只是淡然地摇摇头，没再说话。 “沈星，要不这个呆子送你当男朋友算了，到时候你也能在族谱上单开一页，就写拐了个麻省理工博士男，没啥出息，就写了四篇EI论文。” 副驾驶位上的贾薇薇腮帮更鼓了，阴阳怪气的说着，沈星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来到超市，发现人很多，或许是波士顿刚刚下了一场大雪的缘故，人们都希望在家里尽可能地囤积食物。 “工作的问题怎么样。” 趁着沈星去挑零食，林峰压低声音，悄悄对自己的女朋友问道。 “倒是有几家邀请，但是我不喜欢。” 贾薇薇淡然的说着，随手拿起一包西红柿，放进了购物车。 “如果不行，就和我去旧金山吧，那里的机会一样很多。” 林峰微温柔地说着，他知道，与自己早早敲定下家不同，女朋友现在的状况有一点糟糕。 哈佛的经济贸易学硕士，这个不高不低的学位，不好不坏的专业，就业前景并不乐观。 其实也不是完全找不到工作，而是贾薇薇很挑剔，她把目光放在那些知名的大企业上，坚持不肯自降身价，所以几乎没什么选择。 “我肯定要去旧金山的，不过我可不准备当黄脸婆。” 贾薇薇知道这是男友的关心，而非看轻，所以淡然的一笑，作为回应。 “知道，我的女强人阁下。” 林峰也笑了，他知道贾薇薇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所以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低下头，准备给她一个爱的KISS。 “呀，不害臊。” 结果这时候，沈星的声音传来，两人转头望去，只见这个小姑娘，双手捂住脸，但两只大眼睛却透过指缝，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看。 “装什么纯情少女，都二十几岁的老姑娘了。” 贾薇薇立刻笑着走过去，与沈星打闹起来。 林峰笑着摇摇头，这对室友堪称活宝，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总能闹成一团。 即便两人相差四岁，却宛如同龄姐妹一般。 “我们应该继续加税，不能再让中国人这样倾销了，我们需要保护本国的产业，保护我们自己的劳动者，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把工作留在美国，而不是太平洋的另一端。” 然而很快，林峰的注意力就被一阵嘈杂声吸引，只见家电区的电视屏幕里，一个白人谢顶老头儿，正在对着话筒嚷嚷着。 涂抹星子横飞。 “无聊的政治游戏。” 林峰不屑地嘀咕一句，随后推着购物车，快步走过。 购物很顺利，但是交通不太好，因为下雪的缘故，车子开不快，而且还有一些堵车。 “如果你们再不来，我就要给披萨店打电话了。” 来到波士顿郊区的一栋大房子前，一个中年人打开门，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抱怨。 “东哥，很抱歉，都是这个脑袋里只有代码的呆子，所以我们来晚了。” 贾薇薇微笑着说道。 “我就猜到了，一定是他的原因。” 东哥耸耸肩膀，随后让开了路。 “喂，干嘛这么晚，三个人约会去了？” 结果刚来到客厅，就传来一个略带猥琐的声音，只见一个小胖子正四仰八叉的坐在沙发上，一边拿着遥控器，一边调侃着说道。 “你什么意思？裸奔的死胖子。” 沈星一听，当即大怒，对着那个小胖子吼道。 “我什么时候裸奔了。” 小胖子一愣，当即带着尴尬说道。 “三年前我来哈佛时，怀揣梦想，结果下车第一眼，却看到一个死胖子在草坪上裸奔。 当时差点儿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对哈佛的幻想瞬间碎了一地。” 沈星嚷嚷着，小胖子听了，当即小脸一红，嘟嘟囔囔道： “那不是裸奔，是行为艺术，再说了，我不是穿了一条裤衩么。” “肉色的裤衩，还特么是女式的。” 沈星迅速补刀，小胖子则不好意思地把脸背过去。 “行了，简繁也不是故意的，谁还没个青春年少，放浪形骸。”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时，一个长发女人走了出来，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 “哼，筱月姐，你总是袒护他。” 沈星当即跑过去，一边拉着女人的手，一边撒娇。 李筱月，哈佛大学物理学博士生，提前获得了学位，所以准备回国。 “筱月，想不到你要走，我还以为你会留下呢。” 林峰这时候走过去，对着李筱月淡淡一笑。 “我来美国只是学习，并不准备定居，你知道的，我很恋家。” 李筱月看着林峰，微笑着说道，眼神里满是温柔。 林峰和李筱月，其实算是一对青梅竹马，两人曾是邻居，从幼儿园时便相识，小学初中，还都是同班。 然而中考前，因为工作关系，李筱月父母搬离了那座城市，就此分别，杳无音讯。 直至两人在美国相遇，而且牵线的，还是林峰的女朋友贾薇薇。 “好了，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酸，拍偶像剧啊。” 贾薇薇不带好气地说着，眼睛看向李筱月，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敌意。 恐怕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把李筱月这个学姐介绍给林峰。 回想当初，自己兴冲冲介绍一位学姐给男朋友认识的场面，她就有种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冲动。 “我们吃饭吧，都来帮忙。” 东哥及时出现，化解了客厅里的尴尬，脸上带着苦笑，心想这些学弟学妹，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晚餐是火锅，所以准备相对简单，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忙碌，不到半个钟头就搞定了。 “为了我们这群溜子，干杯。” 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沈星来了兴致，当即举起盛满果汁的杯子，大声嚷嚷着。 “为了我们这群溜子，干杯。” 几人也笑着举杯附和，随后喝了一口，便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林峰感到很温馨，毕竟身处异国他乡，能和一群同胞在这样的雪夜里吃火锅，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看向李筱月，他又有一丝离别的哀愁，她要走，自己要留，从相遇到分别，再到重逢，最后再离别。 人生总是这样，聚聚散散，婉若浮萍。 滴滴。 突然手机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林峰笑着撇了一眼用筷子打架的沈星和简繁，便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明天来的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情想找你商量。” 是史密斯教授，自己的导师，他平时并不喜欢发短信，有事都是打电话。 而且没提是什么事儿，与他平时直来直去的性格完全不符。 这让林峰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股莫名的不妙感，袭上心头。 第二章，接连打击 “嘿，亲爱的林，快坐下，我刚刚搞到一种斯里兰卡红茶，味道不错，正好尝尝。” 史密斯教授的办公室里，林峰被拉着坐下，随后就见这位热情的老教授，拿出茶具，从一个铁罐里往外挖茶粉。 这让林峰感到一种不自在，史密斯教授的确对自己很好，也经常给自己泡茶，但是这种殷勤…… 却从未有过。 “教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想还是先谈事情吧，你知道的，我太懂茶。” 林峰有些不安的说着，他知道，肯定有什么让这位教授难以启齿的事情发生了。 “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懂茶。” 史密斯教授的手停了下来，随后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 沉默了好一会儿，史密斯教授才重新把眼镜戴上，然后用温和的语气开口。 “昨天晚上，校长把我找去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关于我们这个项目，以及……华盛顿的态度。 你知道的，现在华盛顿对美中贸易的巨大逆差感到不满，不断地加税和抬高准入门槛。 而在技术领域，也……在制造困难。” 似乎找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史密斯教授在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稍稍沉默，才再度说起来。 “白宫在给学校施压，校长已经和他们磋商了多次，最后为了保证大多数学生能够顺利毕业，所以采取了一些让步。 很抱歉，我尽力了，但是校方执意要求把你从现有项目中调离，事实上不仅是你，所有参与物理项目的中国博士生，都受到了波及。” 史密斯教授叹了一口气，他的确尽力了，就在昨天，他整整和校长谈了两个钟头，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改变校方的决定。 “为什么，这不公平，这个项目我参与了80%的进度，再有三个月，不，两个月就可以拿到成果了，结果现在却把我踢了出去。” 林峰愤怒地质问着，史密斯教授脸色难看的低下头，他知道，这样的确不公平。 但是，他无能为力。 也不怪林峰激动，这个项目将是他毕业论文的最后素材，现在把自己踢出局，不仅会影响毕业论文，同时那篇已经预定了的EI团体论文，也不再会有自己的署名。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林峰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他想不通，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遭此噩运。 “抱歉，但是校方也没办法，这是政治，为了能让现有的大部分中国学生顺利毕业，校方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是没办法，白宫的态度很坚决，要么在物理项目中剥离中国博士生，要么抬高所有中国留学生签证难度，校方不得已做出让步，希望你能理解。” 史密斯教授很无奈，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件事他没提，那就是资金。 白宫以划拨给麻省理工的教育资金作为要挟，包括自己的项目在内，如果不剥离中国博士生，那么所有的项目都会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停摆。 这是史密斯教授个人，无法接受的。 “简直可笑，太可笑了。” 林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感到愤怒，但是……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他并非对时局一无所知，但是他想不到，自己也会受到波及。 大人物们的博弈和甩锅，最后承担结果的，竟然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 就好像一辆马车失控，把原因甩给一只过路的蚂蚁。 什么贸易逆差，什么失业率，什么技术壁垒…… 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结果现在，自己却因此承受后果，这怎么能让他冷静得下来。 “但是请放心，你的毕业没有问题，而且你已经有三篇EI论文了，而且是独立论文，完全满足博士毕业条件。 另外你的毕业论文，我会帮忙，校方也会开绿灯，不会有任何阻碍。” 史密斯教授继续说着，似乎是希望，用这些“条件”来安抚林峰。 不过明显底气不足，作为一名业内知名教授，他很清楚，以林峰的学术水平和技术能力，根本不担心论文设计和毕业这类东西。 “好吧，既然事情你们已经定下来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我希望，不要再有其他什么坏消息了。” 林峰最后叹了一口气，说完话，便走了出去。 “我也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坏消息了。” 史密斯教授再度摘下眼镜，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神伤地说着。 “嘿，师兄，早安。” 来到物理实验室，哈什米见到林东，当即热情地站起身，打着招呼。 “我被踢出这个项目了，所以哈什米，你以后得自己多加油了。” 林峰摇着头说道，随后拍了拍这个印度小哥的肩膀，来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收拾东西。 “什么，怎么会这样，原因是什么？ 听女人的话？” 哈什米很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满脸的困惑。 “因为该死的政客。” 林峰没抬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随口说了一句，就抱起纸箱子，向外走去。 “政客？什么政客。” 哈什米还不明所以，继续追着林峰问道。 “就是那群吃着人饭，却不说人话，也不干人事的家伙。” 林峰突然用中文说着，结果只会几个中文词的哈什米懵了，他完全没听懂。 站在原地陷入思索状。 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到车里，林峰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用手砸向方向盘。 这是无妄之灾，甚至可以用天灾来形容，不过重新冷静下来，调整好心态，再把自己的情况重新分析一遍后。 脸上却露出笑容。 “还好，不算致命。” 就像史密斯教授说的，自己有三篇EI独立论文，毕业根本不是问题，即便少了一篇团体论文，也无伤大雅。 特别是在敲定了工作以后，这并不影响自己的履历。 就在林峰松了一口气，准备发动汽车，把东西送回家的时候，突然电话再度响起。 是一个语音电话，来电显示是C3ai的克莱尔女士。 一个拥有棕色秀发的白人小妞。 “嘿，你好，克莱尔女士。” 林峰搓了搓脸，然后调整好心态，选择了接听。 “哦，你好，尊敬的林先生。” 听筒里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听说这个小妮子在当HR前，是做空乘的，所以礼仪方面简直无可挑剔。 “是这样的，我刚刚接到通知，董事会刚刚做出决议，公司要做出一些调整，所以您的工作，可能……” 克莱尔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断了一下，这让林峰的心，立刻沉入谷底。 “调整？什么调整，你们该不会收回邀请吧。” 林峰用不悦的语气说着，刚刚调整好的心态，再度崩塌。 “不，我们依然欢迎您加入C3ai，只不过岗位可能要做一些调整，将会安排您进入客户服务部门，担任咨询顾问的技术指导。” 克莱尔用带着一丝歉意的语气说道，林峰则是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惨然的笑容。 “技术指导？一个懂点儿技术的客服。” 林峰明白这是一个什么岗位，这只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一个负责受理客户投诉的客服岗，只不过是用技术能力，去和客户打太极罢了。 这完全是一个给中年大妈量身订制的岗位，让自己过去干嘛？ 抢大妈们的饭碗？ “希望您理解，公司也是迫于无奈，毕竟现在……环境不太好。” 克莱尔小声地说着，毕竟林峰去硅谷面试时，给她的印象不错，所以额外说了一些东西。 “该死的政治。” 林峰捂着额头，如果说被踢出史密斯教授的实验团队，自己还勉强能够接受的话，那么这个来自C3ai的消息，就无异于致命一击了。 不仅没能进入“盖亚”的开发团队，反而被调去了客服岗，自己到底是触犯了哪个天条了，要被如此愚弄和羞辱。 没有去为难一个小小的HR，林峰在抱怨几句后，以“考虑”为由挂断了电话。 他突然陷入迷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结果这时候，电话又响了，他烦躁地拿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哈什米发来的消息。 “师兄，我刚刚接到C3ai的电话，他们说我通过了面试，可以进入‘盖亚’的开发团队。” “虽然只是一个实习逻辑架构师，但我也很知足了。” “你知道的，这简直像做梦一样，所以我第一时间选择与你分享这份喜悦。” “你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你懂的，喜悦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 …… 一连串的语音消息，让林峰陷入沉默，他淡然地将手机放下，然后深吸一口气。 滴…… 双手狠狠砸向方向盘，尖锐的汽笛声长鸣。 无数人投来好奇或厌恶的目光，而林峰却把头埋进胳膊里。 久久没有抬起。 第三章，现实的挣扎，未来的迷茫 “晚上要赶论文，可能……没办法一起共进晚餐了。” 拿着电话，林峰尽力和女友解释着，待到对方不悦地挂断，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将身体窝在沙发里，林峰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感到一阵迷茫，对过去的，对现在的，也是，对未来的。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房间，几乎被各种书籍和杂志堆满。 来到波士顿的七年时间，他从来不曾懈怠过，每一分钟，都在努力充实自己，宛如一头饥饿的野兽，疯狂的大快朵颐。 然而这一切如今看起来很可笑，即便自己拼尽全力，成了同届学生中的佼佼者，但最后，竟然会输给了国籍。 论文署名没有了，因为他是中国人。 工作岗位没有了，因为他是中国人。 荒唐的政治，荒诞的表演，而为这一切埋单的，都是自己这样，在美国努力奋斗的中国人。 “当你太过优秀，就会成为罪过。”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以前看过的某部美剧台词，这句话，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处境。 普通的赴美留学生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受到致命打击的，是自己这样，在顶尖院校的理科博士生。 美国当局并不傻，中国留学生每年为美国各大院校带来数不尽的财富，甚至抬高了这些院校周边的房价。 所以采取了“精准打击”，通过限制上升通道的方式，实现技术封锁。 这个伎俩很卑鄙，甚至可以称之为龌龊，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明知道他们在耍流氓，自己却无可奈何。 “算了，还是考虑一下对策吧。” 揉了揉额头，林峰不再去想那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转而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如何脱困上。 C3ai并没有关闭大门，只是他们把自己的岗位做了调整。 但是对于自己来说，这却是难以接受的。 先不说客服这种低端岗位，自己没能进入“盖亚”的研发团队，就意味着远离了C3ai的核心业务。 等风头过了，再申请去研发团队？ 这只是一种幻想，林峰很清楚，在IT领域，技术的进步速度超乎想象，每个月都有新鲜的东西出炉，每一年都有大量新技术问世，当你离开核心岗位超过三年，就宣判与这个领域彻底无缘了。 最关键的，C3ai显然受到美国当局的影响，它不可能是孤立的，所有硅谷企业，应该都收到了美国当局的授意。 所以即便他去应聘其他公司，得到的答复，也不会比C3ai更好。 但是如果拒绝…… 自己的签证快要到期了，如果不能在毕业前顺利找到工作，就无法申请新的签证。 这就意味着，他只能回国，离开女朋友，放弃自己在美国七年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一切。 而这样的结果，也是他，难以承受的。 “难道要放弃么？” 林峰犹豫起来，如果选择留下，他只能进入C3ai当一个客服，虽然能够留在美国，但在收入锐减的同时，也放弃了梦想，放弃了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的夙愿。 滴滴，滴滴…… 手机的提示音亮了起来，林峰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加入的一个在美留学生群， 这个群平时很安静，因为群里的成员，都是在美的IT从业者或研究生，多是麻省理工或哈佛大学的毕业生，其他也是诸如加州理工，斯坦福，耶鲁等名校学子。 当初是东哥把自己拉进来的，说是多认识认识前辈和同行，不过好像自己，从来没在群里说过话。 好在理工男大多都是沉默的，像自己这样潜水的人很多，但是今天，这些沉默寡言的家伙，似乎有很多话要讲。 “我被约谈了，公司说要调整我的岗位。” “真巧，我们公司也刚刚发布通知，我所在的团队将会重组，大概率我也悬了。” “导师刚刚严肃地和我谈过，希望我转专业，否则毕业根本无法在美就业。” “这群浑蛋，我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助学贷款还有六万，无法就业我还怎么还。” “助学贷款还好，我刚在纽约买了房，五十万美金的房贷啊，如果这份工作没了，我真要去跳哈德孙河了。” “跳的时候带我一个，咱们做个伴。” “+1” “+1” …… 群里已经七嘴八舌地聊开了锅，很显然，这场针对中国技术人员的风暴，已经在全美拉开帷幕。 林峰看得很想笑，要知道这个群几乎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结果美国政府搞的这场政治游戏，硬生生把这些沉默的理工男们，都给逼出来了。 老话怎么讲来着，哦——哑巴都给逼说话了。 可见美国当局干的这件事，有多丧良心。 然而自己不是看热闹的，而是一个局内人，笑着笑着，林峰的表情就变得比哭还难看。 是啊，大家都遭了难，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没道理幸灾乐祸。 毕竟还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互相取笑。 关上手机，林峰不再去看一群理工男的抱怨，没意义，至少对如何改变现状，没有丝毫帮助。 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去问问贾薇薇的意见，毕竟无论作何选择，都会让自己感到为难，这个时候，或许应该听听“贤内助”的建议。 两个人已经见过父母，彼此家长都很满意，所以结婚已经是计划内的事情，听听她的想法，未尝不可。 何况作为一个男人，自己现在也急需爱情的滋润和安抚，所以他拿起手机，就准备打过去。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然而不等林峰拨通贾薇薇的号码，电话就响了起来，吓了他一个激灵，险些把手机甩出去。 定睛看去，发现是一个国内陌生号码，这让他皱起眉头，第一反应竟是怀疑遇到了诈骗电话。 毕竟听说电信诈骗，最近非常猖獗。 不过做了两个深呼吸，他还是选择了接听，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喂，请问是哪位。” “是林峰么，我是东海大学的文宇教授。” 听筒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林峰突然一愣。 因为他当初就是作为东海大学交换生来的麻省理工，而文宇教授之名，更是如雷贯耳。 第四章，盛会邀约 文宇教授，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先驱学者。 在他的主持下，东海大学成为国内最早建立人工智能物理实验室的高校之一，并以此为基础，培养出许多该领域的高端人才。 当初自己能够作为东海大学交换生赴美，就是文宇教授力排众议，强调学术开放和交流的重要性，坚决维护交换生制度的结果。 可以说，虽未曾与这位老教授蒙面，但林峰却对文宇心存感激。 “哦，是的，我是林峰，请问文宇教授，您这是……” 林峰有些受宠若惊，声音都带着一丝忐忑。 “呵呵，不要紧张，这次致电确实有些冒昧，不过我这个老头子也是没办法。 事情是这样的，下个月在沪市，将会举办一场互联网行业交流峰会，其中有一个环节，是有关人工智能的未来展望。 我拜读过你的论文，对你在这方面的天赋和能力深感钦佩，所以想邀请你，参加这次峰会，作为主讲嘉宾之一。 主要是对人工智能的实际应用场景进行介绍，当然，同时也希望你能给国内的IT企业家们，阐述美国相对成熟的此类技术。” 文宇教授并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接道明来意，最后还说了几个国内互联网行业的大佬名字。 这让林峰眼前一亮。 虽然是个钻研技术的理工男，但是作为当今世界最热门的新兴产业，IT行业堪称一座巨大的聚宝盆。 在美国富豪排行榜上，IT行业已经取代金融，成为最大的富翁摇篮。 而国内的情况也差不多，文宇教授说出来的那几个名字，无一不是富豪榜上的“常驻嘉宾”。 如果他们对人工智能感兴趣，那么自己完全可以拉来一笔投资，然后在美国自己创立实验室。 不仅能够摆脱目前的困境，也能最大限度发挥自己所学，继续追逐自己的理想。 可谓一举多得。 于是斟酌片刻，林峰试探性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他一个博士生还没有足够的履历去打动那些人，需要作为国内行业权威的文宇教授帮忙。 “在美国建立实验室？这个……可能不太好办。 你知道的，他们都是国内互联网企业，主要产业布局也都在国内，而美国的环境，并不像宣传的那样，技术无国界。” 文宇教授的语气，显得有些为难，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白。 如果拉国内投资，在美国建立实验室，那么就必须受到美国政府监管。 到时候即便能够做到技术实现，但想把成果带回国，并投入使用，依然会受到美国政府的干预和掣肘。 “那……如果在国内建立实验室呢。” 林峰深吸一口气，他明白文宇教授的意思，考虑到当前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公，的确，把实验室设在美国并不现实。 “那倒是完全可以，而且如果你真的能打动那些人，我也可以代表东海大学，与你展开合作。 一切东海大学和我个人能够调动的资源，都会向你的实验室倾斜。” 文宇教授非常大度地表了态，林峰的心中，顿时感到一股暖流划过。 在交换了社交软件联系方式后，文宇教授挂断了电话，随后发来一份电子邀请函，附带本次峰会的介绍。 林峰详细地阅读了一遍，发现这次峰会的规模很大，国内几乎所有大厂和互联网领军企业都有参加，而且还有不少投资机构凑热闹。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自己能够拉来投资，那么不仅能够拥有一间自己的实验室，还能实现财富的快速增长。 最关键的，是他能够真正去施展所学，不至于把七年的努力，亲手埋葬。 至于在不在美国，他反而不是那么担心，毕竟美国当局只认钱，只要自己成功了，回来在美国买一套大房子，他们只会笑脸相迎。 于是带着一丝兴奋，他拨通了贾薇薇的号码。 “喂，怎么了，现在想和我一起吃饭了？ 晚了，我已经和沈星出发去找安妮姐，然后一起去保诚大厦顶楼吃龙虾。” 贾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似乎对今天的晚餐，非常期待。 顺便也对林峰小小的报复一下。 “哦，不是，我只是想和你说一件事，不过没关系，改天再谈也可以。” 林峰挠了挠头，他知道那家餐厅，在波士顿第二高楼保诚大厦顶部，拥有全景看台，可以俯视全城夜景。 是贾薇薇最喜欢的餐厅之一。 当然，价格也很“高”，不过有安妮那个狗大户在，也不需要贾薇薇和沈星掏腰包。 “谈事情？什么事情。” 贾薇薇是个细心的女人，善于捕捉别人只言片语流露出来的情绪，他发现林峰，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是关于最近的一次互联网峰会，在沪市，我想下个月，可能需要回国一趟。” 林峰挠了挠脸颊说道，并没有透露太多细节。 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贾薇薇对IT行业并不了解，也不关注，讲多了，反而会认为自己在卖弄。 “好吧，如果你非要回去，我也拦不住。” 贾薇薇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林峰却是一头雾水。 这个女人，怎么好像在吃醋。 “那个……只是参加峰会而已，用不了几天，结束了我就回来。” 林峰不知道原因，不过还是把态度交代清楚。 “我说过了，我拦不住。” 贾薇薇气哄哄地挂断电话，听着传来的忙音，林峰一脸茫然。 “薇薇姐，你怎么了。” 出租车里，看着气哄哄的贾薇薇，沈星的脸上全是疑惑。 “林峰那个呆子，竟然要回国去找李筱月。” 贾薇薇咬牙切齿，小腮帮鼓鼓的。 “不会吧，筱月姐和峰哥？他们应该没有那个意思吧。” 沈星缩了缩脑袋，毕竟她也知道李筱月和林峰是青梅竹马，不过没看出来两人有啥逾越的表现。 “怎么不会，李筱月刚走，他就要回国，这个呆子，以为我没识破他的计谋？” 贾薇薇握紧小拳头，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 “要不，我给峰哥打个电话，再问问？” 沈星拿出手机，摆出一副要打电话的样子。 “不用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能说实话才怪呢。” 贾薇薇摆摆手，觉得没这个必要。 “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俩应该没什么。” 沈星作为贾薇薇和李筱月共同的朋友，明显这个时候，不想表明态度。 “你知道什么啊，我给你分析一下就明白了。 从第一次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 贾薇薇当即白了沈星一眼，随后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观察出来的蛛丝马迹。 根本不像在说自己男朋友，更像是八卦前男友。 女人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把天赋点上去，贾薇薇在观察能力上堪比顶级侦探，在她的各种细节推演下，再稍稍加上一点脑补，本来很正常的男女关系，硬是让她说出了三分相思，三分离愁，还有四分的不要脸。 沈星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毕竟是个女生，很快就被贾薇薇那真假难辨的分析吸引，渐渐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而可怜的林峰，此时还在宿舍不明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因为一个电话，自己便被女朋友莫名其妙被打上个渣男的标签。 也是够冤枉的。 第五章，第一次吵架 “我真的是去参加交流峰会，相关的资料都已经发给你了，包括邀请函。” 车子里，林峰解释着，然而副驾驶位置上的贾薇薇，却是把头扭向一边，完全不予理会。 “峰哥，你走得也太突然了，之前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后排座位上，沈星一边嚼着薯片，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顺便对着后视镜里的林峰，一个劲眨眼睛。 “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这次峰会是国内互联网行业的一次盛会，而且我还受邀作为嘉宾，有一次登台演讲的机会。 真的是才知道，并不是有意隐瞒。” 林峰还在做着解释，毕竟文宇教授昨天才打电话过来，绝不是故意对贾薇薇隐瞒这件事。 何况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贾薇薇要生气，不过是参加一场交流峰会而已，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发脾气的必要。 “咳咳，这次峰会是在沪市吧，我记得筱月姐，好像就是回到了沪市。” 沈星见林峰还没找到重点，赶忙出声提醒。 “哦，对了，李筱月也在沪市，或许到了以后还能一起约个饭。” 林峰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就听“啪”的一声，沈星闭着眼睛，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这个呆子，没救了。 “对，你们去吃饭，我在波士顿吹着冷风。” 贾薇薇白了林峰一眼，那视线宛如刀子似的。 “为什么要吹冷风？ 你们宿舍不是有供暖和空调么，要不要我给房东打个电话，投诉一下。” 林峰拿起手机，竟然真的在翻找号码。 “峰哥，问你一个小问题，请如实回答我。” 沈星实在看不下去了，隔壁贾薇薇的视线越来越冰冷，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林峰已经死八百回了。 “什么问题。” 林峰没抬头，而是继续在手机里翻找号码。 “猪是怎么死的。” “猪？动物会老死，也有可能被人类宰杀，哦，野生的话，也有被捕食或跌落山涧的可能。 我在动物世界看过。” 林峰继续不假思索地回答，沈星则是一边摇头，一边长长叹了一口气，小声道： “猪是笨死的。” “猪很笨么？不对吧，我记得猪的智商在哺乳类里属于比较高的。” 林峰抬起头，通过后视镜看向沈星，一脸的困惑。 “别和这个呆子浪费时间了，我们回家。” 贾薇薇受不了了，她现在不仅觉得林峰态度有问题，更是怀疑他的脑袋有问题。 两人相识于四年前，那个时候贾薇薇刚刚适应在波士顿的生活，在一次华人校友聚会上，与林峰相遇。 那个时候的林峰，高大帅气，充满阳光，不过性格有一点孤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显得有点儿手足无措。 仅仅是出于“怜悯”，贾薇薇走过去，主动搭话。 不过在一番交谈过后，她发现这个男孩很真诚，阳光的不仅仅是他的外表，还有他的内心。 或许是第一次给彼此的印象很好，贾薇薇之后经常主动联系这个阳光大男孩，他们在夏季一起郊游，冬季一起溜冰，渐渐地，这个麻省理工的研究生，彻底走进了她的生活。 然而回想过去，在这段感情里，一直都是自己在主动。 是的，是自己主动去追求的林峰，因为这个男孩对待感情太腼腆了，即便自己感受到了爱意，却迟迟等不到他开口。 然而在确定了恋爱关系以后，也一直是自己在主动着。 主动邀请他一起吃晚饭，主动邀请他出去约会，主动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甚至主动拉着他去酒店开房。 一直是自己这个小女生在主动，甚至主动地放下了矜持。 凭什么。 哇！ 就在距离宿舍小楼仅有三步的时候，贾薇薇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薇薇。” 林峰此时已经下了车，他看到贾薇薇在哭泣，当即紧张地冲过去，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住。 “你放开我，你这个呆子，你这个浑蛋……” 贾薇薇奋力挣扎着，然而她那一米五的小身板，根本无法挣脱林峰的怀抱。 “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的。” 林峰道着歉，虽然他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他除了说“对不起”，脑子里面根本想不到其他词儿。 “我为什么生气，你真的不知道么。” 似乎发泄出来了，贾薇薇的情绪稍有平复，她依偎在林峰怀里，但说话的语气，却依旧充满质问。 “我……不知道。” 林峰很老实的承认了，他的确不明白为什么贾薇薇要生气，毕竟自己只是回国去参加一次交流峰会，算上往返的时间，也不过十天而已。 “李筱月回国了，而且就在沪市。” 贾薇薇再一次提醒，在说话的同时，还用手指在林峰胸前画着小圈圈。 “我知道啊。” 林峰不明所以，直接开口道。 “你真是个呆子，难道有些话，非要我一个小女生说出口么。” 贾薇薇的手指停了，她打开林峰的外套拉链，把手伸进去，一路往下滑，最后落在腰眼上，狠狠一拧。 “疼，薇薇，好疼。” 林峰呲牙咧嘴地叫着，看着他这副表情，贾薇薇破涕为笑。 自己和他相处了四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峰的为人，他的脑子里面全是公式和代码，在感情上，迟钝得像头猪。 不，猪比他可聪明多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不一会儿，竟然直接在雪地里打起了雪仗。 “衰仔呃，狗粮唔使钱啦。” 车子里的沈星，看着这对刚才还在气哄哄的小情侣，突然就打情骂俏，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这波狗粮喂的措不及防，嘴里的薯片都不香了。 “啊，不闹了，投降了。” 贾薇薇被林峰一个雪团打中脑袋，然后顺势倒在雪堆里，一边笑，一边摇着手。 “没事吧。” 林峰赶忙跑过来，他没有拉贾薇薇起来，而是直接倒在她身旁。 “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吧。” 贾薇薇开口说着，很明显，她的气已经消了。 “这算吵架么？” 林峰露出疑惑的神色，在他的印象里，吵架应该是两个人互相谩骂，但是今天，好像只有贾薇薇在单方面输出情绪。 不过她说是，那就算是吧，争辩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算是我吵赢了。” 贾薇薇回过头，看向林峰，小脸染上淡淡的绯红，多了一丝青涩的妩媚。 “嗯，你赢了。” 林峰点点头，他不在乎吵架的输赢，只要贾薇薇开心，那就足够了。 “哼，无趣的呆子。” 贾薇薇稍稍探出头，在林峰唇边轻吻一口，随后便发动突然袭击，用悄悄搓起来的雪团，狠狠拍在林峰脑门上。 “尽然敢偷袭，看我的厉害。” 林峰笑着爬起身，快跑两步追上贾薇薇，从后面将她抱住。 随后这对小情侣，就在雪地里打起滚来。 他们玩的很尽兴，丝毫没注意到，沈星这个单身狗从他们身边缓缓经过。 顺便对着两人，竖起一根很漂亮的中指。 第六章，打起精神来，你不是一个人 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 拿着咖啡，站在候机厅的玻璃幕墙前，林峰望着被白雪覆盖的查尔斯河，微微出神。 误会已经解除，贾薇薇最后告诉了自己发脾气的原因。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林峰还是做出了表态，这次回国，自己不会联系李筱月。 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吃醋，老实说，林峰心中是有一丝丝窃喜的。 这说明了自己在贾薇薇心中的地位，她爱自己，爱得很浓，爱得很真。 所以林峰也和贾薇薇坦露了心声，并且将C3ai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这位吃醋的小女友。 自己不想去当一个客服，毕竟这七年来的努力，不是为了和客户们打太极。 所以他这次回国，就是为了打动那些互联网行业的大佬们，让他们能够给自己投资，创立属于他林峰的人工智能实验室。 对于男友创业的想法，贾薇薇是支持的，何况最近针对华人高端人才做出限制的事情，已经在全美闹得沸沸扬扬。 即便贾薇薇对政治不关心，但同样临近毕业，这么大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 不过林峰并没有透露自己和文宇教授的通话内容，在美国建立实验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拉来投资，大概率也会将实验室建在国内。 林峰了解贾薇薇，她一定要留在美国的，因为她和家人有约定，等她毕业后，就开启移民程序，而在她成功以后，她的家人，也将启动移民程序，与她在美国相聚。 但林峰也同时知道，贾薇薇爱自己，一定也会支持自己的梦想。 所以林峰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和女朋友说回国的事情，何况他已经有了长远打算，只待实验室走上正轨，有了产出，自己赚了钱，美国当局只会高举双手欢迎他们夫妇。 毕竟华盛顿，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挥舞钞票的人，踏足这片土地。 所以贾薇薇即便回国，未来也可以移民的，只是把时间稍稍后退一点，林峰相信，她完全可以接受，也能说服她的家人接受。 “呼，咖啡有一些冷了。” 林峰收回思绪，他来到自动售货机前，投入硬币，再拿了一杯咖啡。 这是一趟漫长的旅程，即便是从波士顿直飞沪市，也需要整整15个小时。 所以他需要保持身体和精神的放松，何况最近一段时间，他的确十分紧张。 为了能够打动那些互联网大佬们，林峰这段时间可谓付出颇多。 他不仅制作了一份严谨且详细的PPT讲稿，同时也翻阅了大量资料，结合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多项举措和成果，设计出一份宏伟的蓝图。 这不是画饼，更不是空中楼阁般的幻想，而是每一步都有实现可能的踏实道路。 目前美国的部分AI产品已经投入到一些领域，比如人脸识别，声音混成，股票分析，智能制造等等。 虽然依然存在诸多不足，甚至被部分用户形容为“人工智障”，但整体趋势，已经明显。 按照林峰的判断，人工智能已经度过了最初的摸索阶段，正在向多领域实际应用转变。 不出三年，人工智能将会成为IT行业新的里程碑，同时也会在多个领域大放异彩，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对此林峰做了详细的调查，也根据美方的公开数据，做出了多份模拟报告。 所以他有足够的信心，将人工智能光明的未来展现给那些国内互联网行业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们。 他会打动这些当年最先吃螃蟹的人，也相信他们独到的眼光，会在自己身上停留。 毕竟自己当年，也是受到这些IT界先驱们的影响，才走上人工智能这条新赛道。 回到候机厅的座位上，林峰将咖啡放到一旁，他打开手机的新闻页面，翻看着国内互联网行业的新动向。 “创新才是第一生产力，只有不断推翻自我，勇于尝试，才能立足于这个日新月异的新时代。” 看着某个新闻标题，林峰脸上挂起笑容，他看到了一名互联网行业大佬，面对记者的镜头，正在侃侃而谈。 林峰觉得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同类，他们很多都是技术出身，特别几位麻省理工的前辈，他们如今已经在国内混得风生水起，甚至是财富榜上的常客。 而无一例外，他们都曾带给这个行业新的创意，他们成为了先驱者，同时，也在这个领域赚足了第一桶金。 所以自己有信心去打动他们，因为他们是同类，他们都具有冒险精神和开创意识，何况人工智能是大势所趋，他们应该早就嗅到了风口的味道。 “林峰，加油。” 默默挥舞双臂，林峰给自己打气，这是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他必须紧紧抓牢。 “嘿，旅途愉快。”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林峰扭头看去，只见一对白人夫妇，正在登机口和家人朋友道别。 他们热情地拥抱，彼此祝福，即便这对夫妇的身影已经从登机口消失，那些家人朋友，还站在那里，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张望。 “突然，有一点孤独呢。” 林峰无奈一笑，今天贾薇薇被她的导师叫了过去，因为论文出了问题，如果不及时修正，恐怕会对她能否顺利毕业，产生影响。 这是突发状况，林峰并没有介意，毕竟自己只是离开十天罢了，很快他们就可以见面。 至于其他人，林峰则没有通知，除了永远精力充沛的沈星学妹。 她给自己发了消息，祝自己一切顺利，不过她没办法来送行，因为得知了贾薇薇无法来机场。 李筱月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 用沈星自己的话说，她还是一条单身狗，而且身材样貌一等一，如果被贾薇薇误会了，那可麻烦大了。 毕竟李筱月可以回国，自己还得在波士顿继续混呢。 嗯，原话就是这样，现在这个小丫头对林峰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她都是说得非常直白。 生怕林峰不理解。 就在林峰拿出手机，看着沈星发来的那个“单身狗”表情包露出笑容时，一个新的信息却跳了出来。 “一路顺风。” 只有短短四个汉字，林峰却深吸了一口气，用英文回了一句“谢谢”。 那是自己的导师，史密斯教授发来的，这个老头儿很少使用社交软件，何况这一次，还发的中文。 林峰知道，这是翻译软件的结果，毕竟那个老头儿对中文一窍不通，根本不能理解这四个字的博大精深。 但他清楚，这是老人家对自己的一份期待，毕竟C3ai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作为一名导师，也不希望自己学生的天赋和努力被埋没。 “打起精神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林峰伸了一个腰，他很清楚，这是一场攸关自己命运的战斗，现在只是黎明前的片刻寂静。 但这段时间，他不能荒废。 在重新整理了一遍所有资料后，林峰便开始在心中默默念叨演讲稿。 他最近两年也曾多次参加各种峰会和交流会，但用中文演讲，还是头一次。 这涉及很多用词习惯，他必须尽可能地用中文将那些专业词汇说出口，对于习惯了英文演讲的人而言，这是一个难关。 为了不打扰到别人，林峰只能小声嘟囔着，时不时拿起手机翻一翻，然后再继续。 这种陷入自我的状态，让他看起来更加怪异和孤单，在偌大的候机厅里，尤为明显。 但是没有人来打扰他，只是偶尔用疑惑的眼神扫过，直到广播声响起。 他要登机了。 就这样，林峰独自拉着行李箱，前往登机口排队。 这是一趟横跨北美大陆，又穿越整个太平洋的长途旅行，所以同行的人大多都是成群结队，有说有笑。 唯有他，形单影只。 像一个异类。 第七章，文宇教授 飞机从沪市上空掠过，林峰从舷窗向下望去，不由得轻声感叹。 只见整座城市高楼林立，宛如一座钢筋凝土组成的广袤丛林，路上车水马龙，长长的车流，一眼望不到头。 七年来，他从未回国，如今再见，发现早已今非昔比。 国内经济这些年发展迅猛，如果说七年期，沪市还需仰望波士顿这样的美国大城，那么现在，早已将其远远甩开。 “与纽约比肩，或许真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多年前，他曾看过一篇报道，沪市的某位领导当着记者面，立下宏愿，要在有生之年，把沪市打造成东方的纽约，无论经济还是文化，都与那座“世界中心”平起平坐。 或许有人会嘲笑，觉得这是自不量力，但是目前沪市的GDP已经达到纽约的60%，而且在国际上，影响力更是与日俱增。 要知道在七年前，沪市的GDP还不足纽约的一半，甚至低于波士顿这样的美国大城。 但是如今，美国的其他城市已经无法和沪市放在一起比较，而且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或许超越纽约成为“世界第一城”，也绝非痴语。 就在林峰感慨祖国发展迅速之时，飞机开始盘旋，并逐渐下降高度。 它要降落了。 走出机舱，林峰大大地吸了一口祖国的空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种……安心的感觉。 在异国他乡漂泊七年，即便已经拼尽全力，但林峰依然有一种被疏离的感觉，他明白，因为在其他人眼中，自己永远是个外来户。 美国人很友好，至少在麻省理工的校园里，他并没有因为肤色被公开排斥。 但是那种疏远感，却是挥之不去的，这会在一些小小的事情上得到体现，比如某个聚会邀请，那些美国人会象征性地询问自己是否参加，但从眼神能够看出，这不过是出于礼节。 所以除了必要的接触，林峰不会和那些美国佬有太多往来，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孤僻，但是，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 走下舷梯，坐上摆渡车，林峰来到候机大厅，在取完行李后，他缓步走出。 “林峰，嘿，这里，这里。” 就在林峰走出的一瞬间，他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脸上有一点麻子，不过瑕不掩瑜，依然算是个俊朗的小伙子。 “高冉，你怎么来了。” 这是自己在国内上大学时的同寝哥们，关系非常要好。 “哈哈，当然是来接你的，快，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文宇校长。” 高冉和林峰拥抱了一下，随后便给他介绍起身边的一个白发老人。 “文宇……教授。” 林峰愣住了，他看向这位老人，发现他身材不算高大，但是眉目慈祥，而且戴上金丝眼镜以后，有一种老学究的既视感。 “呵呵，初次见面，我是文宇，东海大学副校长，也是人工智能实验室的管理人。” 文宇教授伸出手，林峰受宠若惊地赶忙握上去，老实说，他没想到，文宇教授会亲自来机场迎接自己。 与很多留学生那种鼻孔朝天不同，林峰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非常清楚，麻省理工大学的博士生身份的确有些分量，但是和面前的文宇教授相比，却根本不值一提。 先不说论文数量，学术地位，仅仅一个国内人工智能奠基人的名头，就是自己需要仰望的。 “累了吧，走，我们先上车，路上慢慢聊。” 文宇教授热情地拍了拍林峰肩膀，随后拉着他，向外走去。 三人来到停车场，将行李箱放好，高冉在前面开车，而文宇教授则和林峰坐在后排。 “这次急匆匆的把你找回来，也是不得已，现在人工智能已经在国际上渐渐兴起，但是国内还处于探索阶段。” 文宇教授非常坦诚地说着，这位老教授并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而摆出什么高姿态，反而言辞恳切，颇为谦逊。 “没关系，能参加这样一场盛会，我也是倍感荣幸的。” 林峰哪里敢托大，一个国内声名显赫的老教授都这么和自己说话了，老实说，心里的忐忑更重了。 “不用那么客气，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你毕竟也是从咱们东海大学走出去的，都是一家人，不必那么拘谨。” 文宇教授无奈笑了笑，随后便开始给他介绍起国内人工智能的发展现状。 虽然国内的互联网产业，目前处于飞速发展阶段，而且在与国际接轨方面，做得也非常理想。 但是面临的问题也非常多，首先就是新技术的发展，因为西方逐渐收紧技术共享政策，导致国内诸多领域的技术突破，受到了制约。 人工智能便是其中之一，以东海大学的人工智能实验室为例，很多基础技术，比如算法和底层架构，已经数年没有取得进展。 不要小看停滞的这段时光，按照文宇教授的说法，这区区几年，便恍如一个世纪，他们已经被西方主要AI智能实验室，甩开了一大截。 对于这一点，林峰作为从业者，是认可的。 IT产业的技术换代速度非常快，仅仅陷入几年时间的停滞，就会大幅落后。 何况在全球所有国家日益重视互联网和计算机技术的今天，竞争也变得越来越残酷，很多曾经辉煌一时的企业，如今都消声觅迹，淹没在滚滚时代洪流当中。 这一路上，两个人聊了很多，文宇教授对林峰的技术能力表示钦佩，特别是对于他在许多底层技术方面的学识，尤为赞赏。 这是只有专业人士才懂得的道理，万米高楼始于地基，所有炫酷的效果和舒适的体验，都来自底层技术的默默支持。 来到下榻的酒店，文宇教授和林峰约定，明天会带他去东海大学转转，顺便也参观一下自己的实验室。 给些意见。 这让林峰受宠若惊，毕竟文宇教授的身份可不一般，他亲自带自己参观，这个面子……给的可实在太大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林峰也感觉到文宇教授释放出来的善意，于是欣然答应。 因为还有一个重要会议，文宇教授无法陪同林峰一起办理入驻，必须先一步离开。 林峰表示理解，他站在酒店门前，望着远去的小汽车，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高规格的礼遇，文宇教授亲自接机，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加油，一定要好好表现。” 林峰给自己默默打气，他必须回应这份期待，在互联网峰会上，一鸣惊人。 第八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想不到，这么快我就有回来的一天。” 校园里，林峰和文宇教授肩并肩走着，东海大学是他的母校，看着熟悉的校园，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呵呵，以后可以常回来看看。” 文宇教授微笑着说道，他在这座校园里工作快三十年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 “想不到高冉竟然留校了，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他连毕业都困难。” 林峰突然话题一转，提到了那个脸上长了麻子的瘦高个，当初自己来东海大学，就是和这个损友同住一间宿舍。 “他的成绩比较一般，按理说是无法留校的，不过这小子对电子产品的动手能力很强，于是就留在后勤处，成了电子设备维修师。 你知道的，其实硬件维修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他在这方面倒是很有天分，学校没有不留人才的道理。” 文宇教授的一番话，倒是让林峰茅塞顿开，确实，谁说只有读书好才算有出息，每个人身上的闪光点，各有不同。 “是啊，这个小子就是手欠。 对了，我记得当初我作为交换生赴美的时候，我们的导员李梅还去送了我，这次回来，我带了一点小礼物，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学校。” 林峰试探性地问着，他曾经受过李梅的照顾，但是赴美之后，自己一直疲于奔命，几乎与自己的导员断了联系。 这次回国后，他也曾经尝试联系李梅，不过却发现号码已经注销了。 “李梅老师……已经过世了。” 听到“李梅”这个名字，文宇教授停住脚，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怎么可能，我记得她当年才四十多岁吧，这才过去七年啊。” 听闻噩耗，林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导员竟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哎，这都是命，事情是前年发生的，当时检查出来，已经到了晚期。” 文宇教授摇摇头，随后讲述起这位李梅老师的遭遇来。 按理说，一名普通的辅导员，不会让一个副校长太在意，但是李梅不同，她是东海大学最优秀的基层工作人员之一，曾经荣获过沪市先进工作者称号，在教职员工的队伍里，宛如明星一般耀眼。 但是她太拼工作了，以至于积劳成疾，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 她的身后事，是学校帮忙操办的，也算走得体面，没有留下什么遗憾。 “对了，李梅老师的女儿，去年考上了本校的博士生，目前正在我的实验室参与项目实习，一会儿到了，你们可以聊聊。” 或许感觉到话题过于沉重，文宇教授立刻话锋一转，提起了李梅老师的女儿。 “雯雯在东海大学？” 听到李梅老师的女儿，林峰不由得一愣。 那个女孩曾经来过东海大学，林峰对她还有印象，记得那时候还是高中生吧，个子不高，戴着眼镜，梳着马尾辫。 非常文静的一个女生。 “哦，这里就是了，我们进去吧。” 就在林峰发愣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一座实验楼前，文宇教授在前面引路，带着林峰，进入内部。 东海大学的人工智能物理实验室，算是国内比较早的，所以建筑也相对“古典”，没有华丽的装潢，也没有任何的科技感，就像一栋普普通通的教学楼，仅仅是多了一道检查岗而已。 两个人都顺利地通过保安检查，在确认没有违禁物品后，便爽快地放行。 “您每次来，也要接受检查么？” 看着文宇教授熟练的样子，林峰生出一阵疑惑，毕竟国内的一些陋习还是挺严重的，像文宇教授这样的身份，即便不接受检查，那些保安也应该不会阻拦。 “规矩是我定下的，我就要第一个遵守。” 文宇教授却是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 林峰点点头，他没有借机会拍什么马屁，送上譬如“文教授真是奉公无私，乃我辈楷模”之类的奉承话。 而是很平常的跟着点点头。 虽然外面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是穿过一条走廊后，就能感觉到与普通教学楼的差别了。 墙面和地砖都是特殊材料制作的，不会摩擦起电，也拥有阻燃的效果。 从这一点来看，东海大学对于这个实验室，还是颇为重视的。 在进入更衣室后，他们按照要求换上白大褂，戴上橡胶手套，至于容易产生静电的织物，这两人都是本能的规避，根本没有穿戴的习惯。 毕竟都是这个行业里的“老油条”，什么能带进来，什么不能带进来，全都门清。 “来吧，都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位学长。” 走出更衣室，文宇教授带着林峰直接来到核心区，用不大的声音说着，似乎是怕惊吓到某些沉迷在数据里的学生。 实验室里的人不算多，大概有十几个，他们稀稀拉拉地走过来，有些人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不悦。 理工科的人都这样，有时候想东西入了迷，谁要是把他喊出来，立刻能升起一道杀人的心。 所以其中几道充满敌意的视线，林峰感受到了，不由得心中暗笑。 如果文宇教授不在这里，那几个哥们估计能扑上来，给自己狠狠一顿老拳。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峰，曾是我们东海大学物理系的学子，后去美国留学，现在是麻省理工学院的人工智能学博士生。” 文宇教授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林峰微笑着点头回应，这时候，不想有人突然叫了一句： “你就是那个喝多了，然后搂着篮筐睡一宿的林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气氛瞬间凝固，林峰的脸一下子红了。 这是当年还在东海大学就读时的糗事，某次和高冉结伴出去喝酒，两人是一起出去的，结果回来时，那小子自己回宿舍了，把他一个人忘在了篮球场。 那天的夜晚很冷，外面只有十度，要不是保安发现及时，自己恐怕要进医院了。 因为这件事，李梅给自己好一通批评，那场面，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 “你是……” 林峰有些疑惑，随着对方摘下口罩，一个青涩文静的女孩形象，渐渐与面前的女生重合。 “陈雯雯。” 女生的名字，林峰脱口而出，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人生何处不相逢，东海大学，自己曾经的母校，依然还有故人在。 第九章，各自的精彩 简单聊了聊，林峰便和陈雯雯来到休息区，他们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几乎都是围绕李梅的。 “原来她一直记得我。” 听到陈雯雯和自己说，即便没有联系，这位导员也从其他交换生口中，打听自己消息时，不由得微微叹息，眼眶有些发红。 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林峰仅在东海大学就读两年，便去了波士顿。 原本以为，李梅只是把自己当作人生中的过客，想不到却会如此在乎，这种感觉…… 很温暖。 “我妈说过，你是她见过，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学生。” 陈雯雯叹了一口气，老实说，她对林峰的印象不是很深，毕竟这位学长，只在东海大学念了两年。 不过她总是听自己母亲提起，这才有了较深的记忆。 “如果方便的话，等峰会结束，我就去给她扫墓吧，毕竟我在国内停留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要回去。” 林峰叹了一口气，随后从背包里，将自己准备的小礼物拿出来。 一个精致的音乐盒。 “谢谢，到时候你提前一天联系我。” 陈雯雯没有推辞，她将礼物收下，然后又和林峰聊起他在美国的经历。 毕竟这个小女孩也是博士生了，她对美国同行，非常感兴趣。 林峰也没有拒绝，介绍了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一些成果，同时也介绍了自己在麻省理工参与过的项目。 他们都是物理专业，也都在博士生阶段选择了人工智能，所以这个话题聊得比较深，甚至涵盖了许多具体的东西，比如美国新出现的逻辑架构。 这场交流持续的时间不长，因为文宇教授还要带着林峰去见几位东海大学的教授，所以在交换联系方式后，他们匆匆分别。 “对于实验室，你感觉怎么样。” 离开实验楼，两人漫步在竹林小路上，文宇教授淡淡开口，问着林峰。 “硬件设施还不错，特别是服务器方面，无论速度和存储量，已经完全满足需要。 但是软件方面……” 林峰没有看轻的意思，不过和麻省理工的物理实验室相比，在软件建设上，东海大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哎，我愁的就是这个。” 文宇教授发出叹息，说实话，东海大学对这个实验室还是非常重视的，拨付经费从来没拖延过。 同时这个实验室也非常受沪市领导重视，不仅开放了一些数据源，在资金补贴方面，也有所倾斜。 但是钱可以解决硬件问题，购买最新的设备，增设必要的线路。 然而随着西方技术封锁日益收紧，在软件方面，他们却面临卡脖子的问题。 他们购买到的很多软件，都是“阉割版”，不仅功能受限，在推演方面，还经常出现莫名其妙的“失准”。 即便这样，也已经是最好的了，国内根本没有平替产品，他们只能仰人鼻息。 “关于这个，我或许能提供一些建议。” 林峰挠了挠鼻子，话一出口，立刻让文宇教授来了兴致。 “快，说一说。” 文宇教授双目放光，这可是困扰了他多年的问题，如果能够解决，实验室的研发能力将会上升不止一个层次。 “其实在美国，那几款软件也经常会出现很多漏洞。 这不是软件商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每个项目在研发过程中，因为数据量，底层公式等原因，导致算法冲突。 所以我们的解决方式，就是自己手动修正，而且软件厂商的工程师也会提供协助，进行微调。 另外美国几个主要实验室的研究员，也自发组成一个小团体，都会分享彼此的解决方案，这大大提高了效率。 所以我觉得，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群策群力。” 林峰的话说完，文宇教授的视线明显暗淡下来。道理他都懂，但是想要实现，却…… 软件商对他们的支持非常有限，同样是花钱买东西，美国实验室几乎可以享受“无限售后服务”，但是东海大学这样的国内实验室却被区别对待，几乎享受不到任何售后。 另外就是所谓的“小团体”，和美国相对开放的研发环境不同，国内实验室之间壁垒很深，口头上相互交流交流还好，但是想要进行“成果共享”，几乎不可能。 笑着摇了摇头，文宇教授没有再说话，他带着林峰穿越校园，来到一栋独立小楼。 小楼里，早有几位教授在等待，他们都是东海大学计算机物理方面的专家，在文宇教授的介绍下，纷纷笑着与林峰寒暄。 林峰显得有些不太适应，相比起和人打交道，他更喜欢处理那些数据。 不过他明白，这是文宇教授的好意，与美国不同，在国内没有人脉，几乎寸步难行。 东海大学之行，到这里就结束了，黄昏时分，林峰没有回到酒店，而是选择和高冉一起，在校外的饭店，小酌几杯。 “我和你说，大驴脸，就是吴春豪那个小子，你还记不记得。 他现在可厉害了，毕业后去考公，现在已经当上了副科长。” “李萌萌啊，毕业后没啥联系，但是听说去了英国读博，现在应该和你一样吧。” “哈哈，孙胖子那家伙，他结婚早，老婆生了俩儿子，这小子天天没日没夜地敲代码，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惨。” …… 几杯酒下肚，高冉就讲起那些老同学的现状，林峰不禁笑着摇头，每个人的际遇都不同，但无疑都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延续着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精彩。 “未来有什么打算么？要不回来吧，看文宇校长的意思，对你很器重，干脆就在东海大学当个学究。 我和你说，学究有学究的好处，谁家工作还有寒暑假的，何况你那么优秀，还是麻省的博士，过不了几年就能评教授，当导师了。” “哎，还是学习好有用啊，不像我，学渣一个，重修三门，补考无数，跌跌撞撞才拿到毕业证。 在后勤当个杂工，这辈子也是到头了。” 许是许久未见，高冉也是打开心扉。 他现在有些苦闷，虽然这份工作不错，工作量不大，工资也不算低，而且还是个铁饭碗。 但上升通道几乎没有，干到退休最多当个后勤小头头。 要知道在东海大学这种学术氛围浓厚的高校，连后勤处处长都戴着一顶博士帽，像高冉这样的本科生，最多也就混个小组长。 宽慰了高冉几句，两人继续喝酒，待到分别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吹着夜风，回头看了一眼东海大学的轮廓，林峰百感交集。 高冉好歹还看得见未来，而自己的未来，却是一片朦胧。 “当学究是不可能的，我也不可能一直留下。” 自嘲的一笑，林峰摇摇头，他必须要回美国，因为那里，还有等着自己的人。 回到酒店，林峰早早就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闭合双眼。 倒时差是个辛苦活，但他必须尽快调整。 因为明天，就是峰会开启的日子，他必须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去应对这场盛事。 第十章，盛会开启 “备受瞩目的第三届全国互联网高端峰会，如期在沪市举行。 现在就请各位观众跟随我们的镜头，一探本次盛会的真容。” 沪市的国际博览中心门外，十数家电视台的采访团队蜂拥而至，观众和参会代表更是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国内互联网行业的风云人物。 有人在要签名，有人在请求合影，总之热热闹闹一片，宛如过节一般精彩。 在人群中，林峰这个毫无名气的人，宛如透明一般存在。 他跟随人潮步入会场，随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属于他的座位。 按照国内的习惯，这样的盛会肯定是有一个开幕式的，只见会议厅里坐满了人，上千位参会的各路精英，齐聚一堂。 “您好，我是沪东银行的张柏悦，这是我的名片。” 刚刚落座，旁边的兄弟突然就和林峰搭讪起来，满头雾水的林峰礼貌性地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写着沪东银行资管部经理的字样。 “这是互联网会议吧？” 林峰挠了挠头，他知道这家银行，普通的商业银行，通常不会参与企业投资这种事情，何况资管部…… 好像和这种互联网峰会没有任何瓜葛吧。 “哎，你不知道，现在上面抓业绩，我们也得出来帮忙拉拉存贷款什么的，还没请教，您是……” 这位兄弟略带尴尬地说着，随后询问起林东的来历。 “哦，我叫林峰，还在麻省理工就读博士，非常抱歉，我没准备名片。” 林峰笑着伸出手，但是对方一听，态度当即冷淡下来，只是礼节性的和林峰握了握，随后立刻转过头，满脸堆笑去找隔壁的人搭讪。 没有感觉被冷落或冒犯，林东仅是笑着摇摇头，看来哪行哪业都不好干，看把一个银行资管逼得，都跑这里来拓人脉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却让林峰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他略微拉了拉自己的领带，老实说，这身正装穿戴，他很不习惯。 对于仪表，他以前并不是很在意，直到参加一次美国举办的交流会议后，史密斯教授对他提出了要求。 “在正式场合，着装不仅是你个人的事情，也是对他人表示尊重。” 这是史密斯那个老教授告诉他的话，于是林峰不得不去买了人生中的第一套西装，结果却遭到了贾薇薇的嘲笑。 “像个卖保险的。” 这是贾薇薇对他身穿西装后的第一眼评价，不过说归说，那个女孩还是亲手帮他系上领带，并且表示，以后他的领带，自己承包了。 摸了摸暗红色的条纹领带，林峰心中一暖，贾薇薇说到做到，之后几年，自己的所有领带都是她送的。 她说领带这种东西，代表了女人对自己男人的偏爱，只要男人系着自己女人的领带，就会万事顺利。 不过沈星有一次却偷偷告诉自己，领带在她老家也称“领呔”，一个“口”，一个“太”，组合在一起，就代表着“太太的叮嘱”。 换言之，男人戴着女人送的领带，就说明这个男人有主儿了，不能沾花惹草，那些狐媚想要靠近，最好也都掂量掂量。 虽然不太觉得贾薇薇会是这种意思，不过林峰倒是无所谓，她爱自己，在乎自己，所以才会“宣示主权”，这没什么不好。 心情稍稍平静，这时候，大会也正式开始了。 在某位著名主持人的热场结束后，沪市的陈市长走上讲台，做了一番不长不短的致辞，并且宣布，第三届全国互联网高端峰会，正式开始。 峰会要进行三天，第一天都是行业大佬们的讲台，几位国内知名互联网公司创始人相继登台，一边对互联网发展趋势侃侃而谈，一边宣传自家的产品和创意。 说白了，这是一次曝光的机会，这些大佬也都能放得下身段，对自家公司鼓吹一番。 这没什么不对，何况他们的研发能力在国内本身就是第一档，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即便去掉水分，那也是处于领头羊的位置。 让林峰略感意外的是，文宇教授也登台了，他是唯一一位登台的院校代表，和那些呼风唤雨的商界大佬不同，他没有吹嘘自己的成果或项目，而是非常朴实的，对当前人工智能研发环境，做了介绍。 挑战和机遇并存，这是文宇教授表达出来的核心观点，人工智能在未来必将大放异彩，这是大势所趋，不过面临的艰难险阻依然很多，特别是在西方逐渐收紧技术共享以后，我们的研发环境变得越发恶劣。 可以说，文宇教授的一番发言，与那些大佬们截然不同，没有夸张的吹嘘，只有对残酷现实的担忧，这让很多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听自己想听的，所以文宇教授的一番发言，只赢得了淅淅沥沥的掌声。 “我觉得文宇教授说得不错，这次盛会就是为了让大家携手共进，砥砺前行，我们必须直面问题，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才能更好地继续走下去。” 出人意料的是，这时候陈市长突然登台，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用非常严肃且认真的神情说着。 林峰看得出，这位市长是真的听进去了，和那些吹嘘的大佬们不同，他清醒地认识到，在互联网一片繁荣背后，其实隐藏着很多危机。 大家都太浮躁了，也太盲目了，反而像文宇教授这样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的人，太少。 莫名的，林峰对这位陈市长多了很多好感，作为一名研发人员，他非常清楚“严谨”两个字对这个领域有多么重要。 陈市长亲自出面解围，这让会场的气氛再度高涨起来，大家送上掌声，随后又一位大佬登台，在对陈市长的观点表示赞同后，继续吹嘘自家的产品。 毕竟他们是商人，总不能白来一趟。 上午的大会，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办完了，下午都是各种小会，其中包括人工智能产品的宣讲，林峰想去参加，所以便留下吃午饭。 午饭是以自助餐的形式进行，当然，这是指免费的部分，会场也准备了许多付费包厢，可以自由点餐，但那种地方不仅收费高昂，而且早被大佬们订光了。 端着托盘，林峰随便挑了一些素食，不是他爱吃素，而是在美国，菜比肉贵多了。 给自己加了满满一大勺的蒜苔炒肉，林峰在转身的瞬间，却看见同样一个盛满素菜的餐盘摆在眼前。 微微抬起头，顿时四目相对，一张熟悉的脸，便映入眼中。 第十一章，不期而遇 “怎么你也在这里。” 林峰端着餐盘，看着面前的李筱月，满脸的惊讶。 “喂，这里又不是你承包的，我来怎么不可以。” 李筱月微微撇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林峰赶忙要解释，不过看到有人过来盛菜，赶忙表示先找个地方坐下，然后两个人再慢慢聊。 “哇哦，厉害厉害，竟然是受邀参加，还有上台演讲的机会，真不愧是咱们麻省理工的骄傲。” 坐下后，不等林峰开口，李筱月就询问起林峰来，结果在得知他是受邀参会，并且还有专场演讲的待遇后，不由得伸出大拇指，半开玩笑地夸起来。 “都是文宇教授安排的，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对了，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已经准备入职一家大型炼化企业了么。” 林峰可不敢接什么“麻省理工的骄傲”这种压死人的头衔，赶忙问起李筱月的情况来。 “别提了，我妈不同意我入职，说是哈佛攻读了一个物理学博士，去炼化企业上班，牛唇不对马嘴。” 李筱月叹了一口气，可以看得出，她还是对那家企业挺感兴趣的，毕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化工集团公司，待遇非常高。 “那你现在干嘛呢，不会在家啃老吧。” 林峰对李筱月的家庭还是有些了解的，父亲是部队干部，母亲则是沪市博物馆的馆长，最厉害的是姥爷，曾担任过军区参谋长，货真价实的将军。 “哈哈，你也太小瞧我了，看，这是我的片子。” 李筱月笑着捂住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林峰面前。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沪市造船总公司第三物理实验室。 名字后面的头衔是副主任。 “哇啊，当官了啊，这得请吃饭。” 林峰当即笑着说道，李筱月则是白了他一眼，苦兮兮的道： “什么官啊，整个实验室就十几个人，副主任就三个，高级点儿的打工仔罢了。” 说完话，她还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个活儿，并不轻松。 许是难得有缘见面，李筱月把这个实验室的大概情况和林峰描述了一番。 沪市造船总公司，在全国同类企业里属于前列，仅物理实验室就有十几个，但分工不同。 她所在的实验室，主要是关于通信和电子方面的，并不属于主要部门，评级较低，重视程度也不高。 这次参会，也是总公司得到了几张“增票”，于是不知怎么想的，就转手给了他们这个实验室。 “老实说，我对那些互联网企业挺失望的，太过功利化了，在技术上的成熟度也不高。” 李筱月表达了失望，她也参加了上午的“吹牛大会”，只得到一个形容词，那就是“荒诞”。 “毕竟是商人，可以理解。” 林峰倒是知道一些内幕，文宇教授和他透露过，这次大会之所以能够顺利召开，这些行业大佬也是出了不少力。 不仅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和平台进行宣传，而且也拿出了真金白银赞助。 看看那一长条的致谢名单，就知道他们的付出了，借机会宣传一下自己，没什么不对的。 就在两人聊得热闹时，突然一名记者走了过来，她微笑着询问，两位能否接受一下采访。 “哦，没问题。” 放下筷子，李筱月微笑着答道，随后记者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李筱月简单做了回答。 “请问，您对这次峰会，能否促进国内互联网发展，是持肯定答案么。” 突然的，镜头一转，主持人竟然把话筒送到林峰面前。 “咳咳，当然，我觉得这样的峰会对国内互联网发展，是具有积极作用的。” 这一转让人猝不及防，林峰差点儿被噎到，喝了一口可乐，一边捶着胸，一边答道。 “呵呵，那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非常感谢。” 林峰的样子很富有喜感，记者笑着收回话筒，随后和摄影师一起离开。 “好丢脸啊。” 李筱月一边捂着嘴大笑，一边打趣着说道。 “我这吃着好好的，谁知道她把话筒突然怼了过来。” 林峰不带好气的说着，刚才自己的样子，确实有些丢脸。 两个人又闲聊一会儿，看了眼时间，便匆匆告别。 他们下午各有安排，行程都满了。 来到人工智能分会场，林峰找个角落坐下，这里有些人工智能小作品的展示，比如机器人接待员什么的，但技术还不成熟，需要工作人员配合控制，才能顺利完成互动。 在林峰眼里，这不算什么高级的东西，反而显得有些哗众取宠。 好在这些东西不是主流，只见不一会儿，司仪便走上台，在简单做了一番热场后，便邀请国内几个人工智能研发团队的代表上台，做相关课题的讲解。 在此之前，林峰对国内人工智能的发展，并没怎么关注过。 在其印象里，国内人工智能起步在全世界属于前列，即便有一些磕磕绊绊，但发展速度也不会落后美国太多。 但是当听到所谓国内顶尖团队的讲解后，林峰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虚无缥缈，这是林峰对这些团队的第一印象。 他们讲了很多，也畅想了很多，但是就和小学生一样，总在说着长大以后要怎样怎样。 完全脱离了实际，就好像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孩子，在嚷嚷着自己要参加黄金联赛一样。 他们拿出来的成果少得可怜，所谓产品也根本经不起推敲，如果投入市场化，除了收获一堆骂声，再无其他。 整整坐了一个下午，林峰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学，在听一群同学吹着牛批。 这些人不像是搞科研的，更像是搞“梦想”的，他们讲的东西更像是一部科幻小说，而非严谨的“科学”。 难怪文宇教授之前暗示，他最担忧的还不是西方卡脖子，而是国内的研发环境。 “如果这么下去，真的会被远远抛开。” 小会场结束后，林峰叹息着走了出来，他收起一片空白的记事本，仰天长叹。 同时，他也收获了一丝信心。 国内几乎没有与自己拥有相同技术能力的同行，所以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专业度，那么一定可以收获那些大佬们的青睐。 为自己创业，提供助力。 第十二章，互联网大佬们 “紧张么？放轻松一点，我已经打过招呼，这些企业家都是业内人士，大家都懂得，可以自由发挥。” 小会场外，林峰做着深呼吸，一旁的文宇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不用那么紧张。 但是林峰怎么可能不紧张，这场演讲不同以往，很有可能决定他的未来。 用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来形容，都不为过。 “我准备好了。” 林峰给自己暗暗打气，文宇教授听到后点点头，随后推开门，并且非常谦逊地让到一边，让这个来自麻省理工的博士生，走在自己前面。 见到这一幕，林峰本意谦让，但是文宇教授态度很坚决，示意他继续走。 没办法，林峰只得先一步走入会场，快速穿过，站到演讲台前。 抬头环顾，只见下面坐着一众只能在网络上看到的风云人物，他们无一不是国内互联网发展的先驱，当然，如今也收到了满满的回报，成为富豪榜上的常客。 “大家好，我叫林峰，目前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并在史密斯人工智能实验室担任副管理员。 今天很荣幸，能够出席这样的盛会，也对各位能够聆听我的演讲，深表感激。” 林峰说完话，便对着台下众人鞠躬，随后便是热烈的掌声，这个开局，看似效果还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林峰便讲解起自己对于人工智能的趋势展望。 不同于国内那些宛如建造空中楼阁的团队，林峰的一切设想，都是基于现有技术和市场数据得出来的。 “只要我们能够建立一个完整的模块化中心，就能够发挥出这种引擎80%以上的算力，既满足了算力需要，同时也在安全线以上，即便出现短时间大量访问，预留算力空间，也足以完成必要的承载，不会造成拥堵和崩溃。” “目前国内主流的人工智能产品，大多基于固有设定模式，根据命令，传输到数据库，然后再进行比对匹配，最后生成命令再传回给前端。 这不是人工智能产品，而是数据库的一种应用，AI实现的功能应该是创造性的，而非僵硬的本能反应。” “根据美国近期各大实验室得出的结论，我们对人工智能的开发程度还不足3%。 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真正掌握‘智能’，仅仅处于一个探索阶段。 就好像小猫或者小狗一样，当你叫它的名字，它只是基于本能，知道你在叫它，并作出回应，但它并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 林峰竭尽全力地讲解着，他从理念开始，但是结合已有的实验数据，并且根据市场反馈和技术基础，对未来人工智能的发展速度，功能实现程度，做出预判。 但是这个预判没有“不久的将来”，林峰精确地划分了时间点，比如半年内，美国会实现搜索引擎AI功能化，一年后会在文字延展和图像转化等方面取得突破。 而在三年之后，AI将会实现多功能，多行业覆盖，在制造，建筑，交通，医疗，甚至企业管理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未来是属于人工智能的时代，它将会成为任何行业都不可或缺的辅助工具，而互联网化将会把它们的功能最大限度强化，同时经过统一数据库，统一引擎，让它们实现自我‘进化’。” 林峰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然后深吸一口气，随后示意工作人员，播放一段电影片段。 那是一部美国十几年前的科幻电影，讲述的是在某个未来，人工智能机器人发生了叛乱，它们诞生了“自我意识”，将人类视为“压迫者”，于是起身反抗，最终爆发战争。 这是一部非常著名的电影，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看过，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甚至是恐慌，很多人觉得“人工智能”是个可能毁灭世界的邪恶东西。 “呵呵，如果真这样也不错，老徐就不用每次假装约我打球，然后暗示还钱的事情了。 说真的，我这老腰真受不了了，但他是债主子，面子还得给。” 某个互联网大佬，突然一边调侃，一边弯下腰，象征性地捶几下。 “我说你还是赶紧还钱吧，总共也没多少，何必为难他。 现在老徐给我打电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整得我都受不了了，差点自掏腰包补这个窟窿。” 一旁的其他大佬跟着打趣，随后便是一阵哄笑，会场的气氛格外轻松。 但也开始乱了。 “好了，都静一静吧，林峰的演讲还没结束呢。” 这时候文宇教授站了起来，他示意这些大佬们都安分一些，别破坏林峰的节奏。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他们都是在国内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是偏偏文宇这个老头子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全都乖乖听话，闭上嘴巴。 这让林峰很震惊，同时也很感激，知道这位老教授，在帮助自己维持秩序。 否则以他的量级，可压不住下面这一群大佬。 “诸位，我很理解部分人的担忧，但老实说，以目前人工智能的开发进度，即便再过五十年，也无法诞生电影中的那种‘自我意识’。” 林峰很合时宜地中断了影片，因为在场有些人已经看入迷了。 不得不说，电影很精彩，但是很可惜，他今天是来讲解人工智能的，不是来当放映员的。 “虽然无法完全实现，但是这部电影的很多构成部分，却能用今天的技术做到。 比如机器人统一的指挥中心‘天眼’，就可以是基于网络化的AI引擎，所有终端的行动和信息反馈，全部通过网络传输给处理中心，然后经过处理中心的运算，得出正确应对指令，再通过网络传输给终端。 并根据已有算法，通过数据收集，不断更正指令，就是所谓的‘学习’。” “你可以把这个体系想象成一条八爪鱼，每个触手的行动，都会传输给大脑，然后大脑做出合适的结论，再传回给触手。 只不过，这个触手的数量不再是八个，而是八百万个，甚至八千万个，这取决于AI引擎的承载能力和网络宽度。” 林峰根据电影内容，做了许多的说明，全部基于现有技术，哪些能够实现，哪些不能实现，哪些可以做到有限实现，非常详尽。 “所以现在的AI市场，已经肉眼可见了，美国当局对此很重视，为了抢占未来三十年，甚至三十年以上的技术主导权，他们已经开始布局，并且明确了各个阶段性的目标。” 林峰说到这里，突然再次停顿，随后压低声音道： “诸位，我们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第十三章，所谓的生意经 “所以我准备建立一个自己的实验室，基于现有技术能力，与美国同类型实验室保持同步发展。” 林峰终于讲出最重要的话来，他的未来，成败在此一举。 “也就是说，现在缺少一个合伙人吧，再准确一点地说，是少了一个投资人。” 台下的都是老狐狸，话音刚落，便有人反应过来，微笑着出声。 “不错，我确实缺少一名合伙人，但我可以保证，三年内所有投资都会回本。” 林峰非常自信，他对美国同类型实验室都很了解，同时对市场化的应用场景也做过多次推演。 三年收回成本，完全没问题。 “能具体说一说么，老实说，我们其实很感兴趣。” 其中一位瘦瘦的中年人开口了，脸色很严肃，看样子，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这位可是国内的顶级互联网大佬，一度被林峰视为偶像，早年留学美国加州理工，回国后创立了国内最先进的搜索引擎公司，并在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里，占据了80%以上的市场份额。 高展鹏，目前国内富豪排行榜前十的大咖，地位在这个屋子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这个实验室将以研发为主，主攻方向是AI引擎的模块化建设。 基于目前的技术能力，在成功搭建以后，可以提供相当于国内所有AI引擎总和60%以上的算力。 但这只是初始，如果我们能够突破共享能力的限制，采用模块化分组共享，算力的提升度几乎可以没有上限。” “只要引擎部署到位，那么就可以进行一系列研究，实验室的盈利方向将分为两方面，一方面是出租算力，这对中小型开发团队来说，是充满诱惑力的，另一方面就是市场化应用，比如客服，图纸设计，金融管理，营销培训等方面，提供辅助，甚至主导功能。” 林峰早就做好了规划，以他对美国AI应用的场景研究来看，实现这些功能，几乎就是眼前的事儿。 “需要多少资金，多长时间能够投入应用。” 高展鹏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或许是常年处于高位的原因，说话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指问题核心。 “初期硬件投入较高，启动资金需要八千万，后续人员配备，软件配套等等，预计还需要三千万左右的资金。 建设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待能够提供产能，预计在一年左右。” 对于投资规模，林峰也是做了功课的，他以史密斯教授的实验室为蓝本，结合国内的物价，房价等信息，做出了报价和时间规划。 嗯…… 高展鹏陷入沉默，与此同时，其他大佬们，也是纷纷摇头。 林峰一时间愣住了，他这个计划已经是最低限度的资金成本和时间成本了，如果再降低，很有可能陷入恶性循环，导致整个实验室无法正常运行。 要知道美国同类型实验室，无论资金还是时间，都要比自己这个设想高很多。 记得一年前，林峰曾在和史密斯教授的闲聊中得知，当年他这个实验室创立时，仅建设费用就花了近一亿美金，而且耗时整整三年。 “不如我们换个思路，在搭建的同时，就先把成本收回来。” 突然有人提议，立刻林峰的目光便投了过去，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呵呵，老齐啊，你又想到好点子了，不如和大家分享分享如何。” 其他的大佬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们纷纷投去调侃的目光，而那位姓齐的大佬，也并没有推辞。 “实验室搭建时间过长，而且前期投入成本也太高，现金流基本卡死，一旦有什么变故，可能就会变成无底洞。” “所以……来，老胡，你说几句，我知道你鬼点子最多。” 结果这位齐姓大佬只是说了个开头，便把话题甩给另一位姓胡的大佬。 “呵呵，我能说什么啊，当年你老齐干的那一场营销轰轰烈烈，可是抢了我们不少生意。” 这位姓胡的大佬，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随后转过身，对着那位齐姓大佬微微一笑。 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 “是啊，老齐呀，当年你那一手真的是让我们长见识了，现在想起来，我都不自觉地想要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其他大佬也跟着说话，一时间，会场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是热闹。 但是林峰却尴尬了，他感觉这些人仿佛在说另一种语言，全场只有自己听不懂。 “小伙子不错，但还是太嫩了。” 这时候，高展鹏突然走了过来，与林峰握了握手，随后竟亲自指导起来。 说是指导，也不准确，因为高展鹏什么都没说，只是打开手机，搜索了几条新闻，拿给林峰看。 结果一看之下，林峰才搞明白怎么回事，原来自己听不明白很正常，这群大佬讲的，其实都是生意经。 姓齐的这位大佬，在六年前干了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就是他竟然靠着营销手段，把一个几乎毫无亮点的产品，硬生生炒成了热门。 炒作，完全是炒作，铺天盖地的炒作，但是产品呢？ 甚至还没设计出来。 连图纸都没有。 仅仅拿着一个成品预览图，就直接开了新闻发布会，以限量预售的方式，第一天就卖出去几万台。 可以说，他几乎是拿着用户的钱，去生产，甚至是设计。 至于什么测试，什么反馈调研，统统没有，几乎是空手套白狼的完美操作。 然而不仅是他，那位姓胡的大佬其实也不曾多让。 利用杠杆效应，直接开启狂飙模式，一千万就敢干一个亿的活儿，以小钱撬动大钱，说是做互联网，还不如说是做金融的，现金流一圈一圈地刷，几年时间，硬生生把一个小企业，刷成了上市公司。 看着这些早年的报道和评论，林峰终于明白，这些人根本不关心技术，甚至不关心能否转化为可实现的产品。 他们考虑的，只是利益，能快速变现的利益。 “你的时间周期太长了，投资也太高，但是如果‘配合’一下，也不是不能投。” 高展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是落在林峰眼中，却格外冰冷。 因为意思很明显，所谓在商言商，一个注定短期没有产出的项目，可没人会打开钱包。 除非……按照他们的意思来。 第十四章，笑容下的挣扎 “怎么样，考虑一下，如果能够合作，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后悔。” 高展鹏说完话，便拍了拍林峰的肩膀，随后拿起自己的咖啡，满脸淡然的走到文宇教授面前，两人低语了几句，随后一起离开小会场。 与此同时，超过半数的大佬都纷纷起身离开，他们或是彼此交流着什么，或是沉默不语，似乎各有各的想法。 “呵呵，小林啊，过来，我们聊聊。” 这时候，那位姓齐的大佬突然出声，对着林峰挥了挥。 抿抿嘴唇，林峰强颜笑容的走过去，随后就见这位大佬拉着自己坐下，就开始了一番试探。 “听说你目前还在麻省理工攻读博士？” 齐大佬拉着林峰的手，拍了拍，这种肢体接触太过亲密，让林峰感到一阵恶寒，于是保持微笑地收回了手。 “是的，已经和导师研究过，等明年的论文出炉，就可以毕业了。” 林峰非常礼貌地说着，博士毕业对他而言根本没有难度，何况史密斯教授已经保证，学校不会设置任何障碍。 “你的硕士和本科，也是在麻省理工么。” 齐大佬继续笑着问道，并没有因为林峰缩回手，而感到任何不悦。 “我是以东海大学交换生的身份前往麻省理工，之后拿到了东海大学和麻省理工的双料学士学位，硕士学位自然也是在波士顿获得。” 林峰非常老实的说着，他不太明白，这个齐大佬问这些干什么，感觉像是背景调查。 “好啊，是个人才。” 齐大佬听完哈哈一笑，随后拍了拍林峰的肩膀，似乎对他的履历非常满意。 “请问，您的意思……” 林峰有些搞不清楚了，他不明白这位大佬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小林啊，如果说，我先期给你投资一千万，你能不能把这个实验室的架子支起来。” 齐大佬话锋一转，说起了正题。 “一千万恐怕不够，连基建恐怕都……” 林峰皱起眉头，但是话说一半，齐大佬就突然示意他收声。 “不需要基建，租个地方就好，牌子挂起来，然后简单弄一些设备，然后再招一些研究生，做做样子。” 齐大佬笑了，这时候，一旁的几位大佬也跟着笑了，只有林峰满脸疑惑。 “呵呵，老齐啊，人家是海外的高才生，你这么绕弯弯，人家根本听不懂。” 胡大佬开口了，随后凑过来，开始给林峰翻译。 “其实啊，老齐的意思就是让你挂个招牌出来，然后配合着做宣传，你的学历背景很高，很有说服力，只要稍微运作一下，不愁没人埋单。” 胡大佬的说法就相对简单了，林峰看过齐大佬的发家史，瞬间明白用意。 说白了，这位齐大佬根本不管什么技术，什么实现可能，他要的，就是一个故事。 自己的学历背景很好，像个做技术的，齐大佬准备靠这个当卖点，先出去赚一波“预付款”，把先期投资收回来。 说白了，他投资的不是什么实验室，更不是什么技术开发，而是林峰这个人。 打着他的招牌，再包装狂吹一下，利用营销手段造神，然后通过各种方式吸纳资金。 至于最后的产出怎么样，研发的产品如何，压根不考虑。 “这个……我觉得还是技术……” 林峰心里感到憋屈，这不就是招摇撞骗么，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齐大佬却示意他先不要说。 “我知道你可能不习惯，但这就是国内的生态，我也知道产品硬，才是真的硬，但是想要硬起来，需要的成本太高了。” “难道我不希望自己的产品人人夸么？ 当然希望，但是市场不可能给我安心搞研发，做测试的时间。” “同样的道理，你的实验室准备期太长，前期投入也太大，而你的成果产出速度呢？能超过美国同行么？ 既然超不过，那么就表示美国同行会在更早的时间上市，他们会在你的产品问世前，就先把市场牢牢占据。” “你们不是站在同一起跑线的，失败的风险，甚至是血本无回的风险很高。 所以为了降低风险，或者说转移风险，我们必须先一步，把资金回笼。” “何况只要有了钱，后面怎么折腾就全凭你自己意愿了，如果你有足够的信心，做出的成品可以和美国同行掰手腕，那么也不算辜负投资人和消费者的期待啊。” 齐大佬语重心长的说着，这话听着满是道理，但是落在林峰耳中，不仅透着一股铜臭味，还夹杂着一丝流氓气息。 期房，期股，期车，现在多出一个期实验室？ 就在林峰的笑容，即将维持不下去的时候，一旁的胡大佬，又跟着开口道： “这个想法不错，而且可操作性也很高，老实说，我也想参与一下。 怎么样，我再增投一千万，而且其他几个老伙计，似乎也有这个想法，是不是啊。” 胡大佬转过头，看向其他大佬们，立刻得到了回应，表示都很感兴趣。 “小伙子，机会不常有，如今能让我心动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你得学会把握。” 齐大佬也笑了，他随手拿出一张名片，交到林峰手里，胡大佬也递上一张，表示尽快给答复。 随着几人离开，小会场里瞬间寂静下来，工作人员在收拾设备，而林峰则孤独的坐在椅子上，保持着笑容。 但是转而，这种笑容，却变成了悲愤。 “这叫什么先驱者，这特么就是一群掉进钱眼里的浑蛋。” 林峰咬着牙，低声说着，他很明白，这群人完全是把自己的理想，当成了圈钱的工具。 这本来没什么，无非就是互相利用罢了，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模式，他实在无法接受。 别看说得好听，什么赚钱了任由自己折腾，林峰很清楚，一旦上了船，想怎么开，就由不得自己了。 这群人根本不在乎产出，他们只是把自己的实验室当作耗材，资金回笼以后，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安心搞研发，会一直打着招牌圈钱，直至最后名声臭了，套路被识破，再无利用价值。 然后一脚踢开。 会赚钱么？ 当然会，自己或许会借此捞到一桶金，但是以后呢？ 在学术界，名声很重要，当你有了一次失信于人，再想获得信任，难比登天。 最关键是时间，就像自己预测的那样，美国同类实验室的产出已经可以看见轮廓，等到国内折腾完，再重建实验室，就已经错过追赶的机会。 一步慢，步步慢，和那些互联网大佬想的东西不同，林峰要的是技术上的追赶和领先，他希望角逐人工智能领域全球领先者的位置，而不是单单为了赚钱。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林峰知道钱很重要，但是在他看来，赚钱的方式，同样重要。 就在林峰陷入挣扎时，突然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小伙子，不介意和我聊聊吧。” 第十五章，你好，我叫徐斌 “你好，请问……” 回过头，只见这是一位身材中等，相貌普通的中年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太像个生意人，更像是某个大学里面的老师。 “你好，我叫徐斌，这是我的名片。” 中年人随手递来一个名片，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先锋创新科技集团（沪市）有限责任总公司，董事长，徐斌。 “先锋创新？” 林峰露出疑惑状，这个公司，他第一次听说。 “我能坐下聊么？” 徐斌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林峰赶忙邀请对方坐下，随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呵呵，我是偶然听到这里有一场关于人工智能的演讲，所以不请自来凑个热闹，希望你不要介意。” 徐斌淡淡说着，随后先做起自我介绍来。 原来他是一家规模不算太大的集团公司创始人，经营领域主要集中在软件方面，医疗，金融，通信和系统集成维护。 生意与刚才那些大佬比不了，但贵在踏实。 “所以您的意思是，对我的实验室感兴趣？” 林峰双眼放光，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诚意。 “不错，我的确对你的实验室感兴趣，不过……我已经有一个人工智能实验室了。” 说到这里，徐斌叹了一口气，随后略带愁闷地道： “我和岐山大学有合作，在那里投资了一个人工智能实验室，主要是关于智能医疗方面的，但是进展却不顺利。 岐山大学在人工智能方面并不算太突出，当时主要考虑经济成本，结果技术能力方面却拖了后腿，不仅研发进度缓慢，而且根本没有实现他们当初的承诺，项目现在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徐斌不由地摇摇头，似乎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所以，您准备另外成立一家实验室？” 林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是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不，在国内IT产业里，我们只能算是一家中等规模公司，根本无力维持两座物理实验室的运转。 我的想法，其实是想邀请你，加入到现有实验团队里，将项目推进下去。” 徐斌并不打算投入另一个实验室，他看重的，仅仅是林峰这个人。 “抱歉，我无法答应。” 林峰摇摇头，拒绝得很干脆，他回国发展的前提，是能够继续在自己希望的领域深耕，而不是为了寄人篱下。 “这么干脆？” 徐斌并没有露出失望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 “希望您能理解，我希望做自己喜欢，而且擅长的东西，如果仅仅是为了加入一个实验室，没必要跑来这里。” 林峰也是实话实说，以他的能力和履历，如果想要回国发展，大把的一流实验室可以随意挑选。 “那我们不妨换个方式，如果你能证明你说的话，那么我也可以按照你说的，投入八千万启动资金，后续再追加三千万维持资金。” 沉思片刻，徐斌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话锋一转，表示可以支持林峰建立属于他的实验室。 “证明我说的话？” 这下轮到林峰愣住了，他不太明白这位董事长的意思。 “很简单，我可以从岐山大学那边调来一个团队，包括数据，设备等等，同时提供五百万作为总预算资金。 而你要做的，就是在三个月内，完成一个小小的成品测试。 你可以把这个当作一场对赌，你赢了，我会按照你的要求，投入资金成立实验室，你出技术，我出钱，股份对半。 但是你输了，就要加入岐山大学的实验室，作为我方公司代表，维持项目研发进度。” 徐斌开出一个对赌协议，林峰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老实说，他对自己的技术能力非常自信，但是他对这种商业性质的对赌，却没什么好感。 资本不存在什么善恶，它们只是如同本能般追逐利益。 这种对赌协议看似公平，其实内藏很多玄机，麻省理工作为全球知名的理工高校，许多优秀学长都因抵挡不住诱惑，倒在了这种商业对赌面前。 东哥曾经在一次闲谈中聊起过，他以前有一位好朋友，在他的印象里，那是麻省最优秀的电子学天才，全奖学金获得者。 结果在博士毕业后，接受了一场荒诞的商业对赌，彻底断送了未来。 最后因为承受不住打击，饮弹自尽，生命永远定格在三十六岁。 所以林峰对这种善业对赌是非常排斥的，甚至带着一丝丝恐惧。 “把资料发给我，再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虽然内心很挣扎，脑子不断回响着“拒绝他”“不要答应”，但林峰还是没有直接回绝。 因为他的选择权已经不多了，齐大佬他们给的是一条死路，而这个徐董事长，倒是留了一线生机。 虽然这线生机，也不多就是了。 “好，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徐斌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在社交软件上互加好友。 没有再多说什么，徐斌离开了，这时候文宇教授倒是从外面回来，与徐斌擦肩而过。 “怎么样，有进展么。” 文宇教授在林峰身边坐下，说完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太好。” 林峰苦笑着摇头，事情的发展，远没有自己预想中那么顺利。 “哎，这是正常的，商人嘛，他们首先看重的是利益，其次，还是利益。” 文宇教授也跟着苦笑，他和这些老狐狸打交道的时间更长，交往也更多，深知他们的秉性。 “国内的研发环境就这样？ 什么都没做呢，就先圈钱。 挥舞着PPT和效果图，就嚷嚷世界领先了？” 林峰摇着头叹息，他接触的科研环境都是美国的，相比之下，国内这氛围…… “也不全是，商人掌握资本，我们掌握技术，前者追逐利益，并以最快的速度获取利益。 而我们呢？ 正好相反，我们追求技术上的创新和突破，希望扎实迈好每一步。 相比美国，我们是追赶者，不仅仅是技术方面的，也包含制度和管理，你知道的，那些商人最喜欢钻空子，制度和管理方面的空子。” 文宇教授摇摇头，他很清楚那些商人要什么，最快的获取利润，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极端者甚至会抛弃道德和良知，游走在法律的边缘。 “是啊，是我太天真了。” 林峰叹息一声，随后不由得苦笑，自己想的太美好，而世界…… 其实满残酷的。 “刚才高总找我出去，聊了你的实验室，并且征求我的意见。 我也是实话实说，你的设想很好，至少从科研角度，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考虑到国内的技术基础，老实说，实现会有一点困难。 所以高总给出一个提议，你可以考虑考虑。” 文宇教授说完话，便又喝了一口茶水，看得出来，他有些疲惫，似乎刚才和高展鹏，聊了很多。 “什么提议？” 林峰抬起头，看向这位老教授。 “他可以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投资，不会干预开发，但是要求必须配合他的各种活动。 说白了，就是利润获取模式，他准备把你的实验室打造成国内人工智能的‘大脑’，采取先免费，然后功能升级付费的方式，获取利润。 而且在此之前，他也会进行几轮融资，尽可能先收拢资金，待实验室运转稳定了，再回购股份。 这个……你能理解他的意思么。” 文宇教授说话的语气并不轻松，显然他也明白，这个模式意味着什么。 “兜个圈子，不还是卖PPT么。” 林峰笑了，笑得很凄凉，虽然这个提议看起来比齐大佬他们要“正经”一些，但实际上还是换汤不换药，靠炒噱头赚钱。 “哎，考虑考虑吧，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 文宇教授摇摇头，随后拍了拍林峰的肩膀，然后站起身，离开了。 这时候，工作人员也将设备收纳好，将一切整理到位，撇了一眼孤零零坐在椅子上的林峰，关上了门。 整个小会议室里，只剩下林峰一个人，他望着天花板，双目无神地发着呆。 样子既凄凉，又落寞。 第十六章，挣扎和挑战 寂静的墓碑前，一缕青烟缓缓飘荡。 林峰恭敬地鞠躬，然后将供果摆好，静静立在墓前。 他没想到，仅仅七年时间，李梅就走了，命运的转折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当它选择转弯时，甚至招呼都不会打一声。 “我们走吧，你能来看她，想必她已经很高兴了。” 随着一缕清香燃尽，陈雯雯淡淡说着，她早已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走出，也不希望林峰太过介怀。 “嗯，我们走吧。” 林峰点点头，他明白这是陈雯雯的好意，于是他们一起离开墓园，回车里。 “听说你想在国内建立一座物理实验室。” 一边打开转向灯，陈雯雯一边说着，她已经从文宇教授那里听说了互联网峰会的事情，脸上挂着一丝忧色。 “是有这个打算。” 林峰叹了一口气，昨天和那些互联网大佬接触过以后，他发现自己过于天真了。 现实的困难远比想象中要多，国内学术界的氛围，特别是与商业圈合作以后，掺杂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东西。 “我觉得，你如果回国，最好加入一个官方背景的实验室，比如东海大学的实验室。” 陈雯雯给出自己的建议，身为文宇教授的学生，她也和商业圈有过接触，老实说，印象非常差。 虽然大家都在嚷嚷产学研结合，科技转化为可商业化的成果，但是目前的氛围，完全就是牛唇对马嘴，互相搭不上。 实验室大多都在追求严谨的科学态度，每一个设想，都需要反复论证，通过无数实验来检验。 但是商业机构却急于拿到产出，他们不管这个东西好用不好用，反正性能不够，BUG太多，这些都不是问题，靠营销手段和耍流氓弥补就好。 用户就是最好的小白鼠，他们不习惯没关系，培养他们养成习惯就可以了。 以至于很多商业应用的技术其实都不完善，产品实际效果能达到商家宣传的50%就算讲良心了。 “其实，我并不打算在国内待太久的。” 林峰发出一声叹息，他现在不是要在国内找工作，而是创业，他不能只为了自己，也要为贾薇薇考虑，所以未来必然要回美国去。 “如果那样，你最好留在美国，因为我感觉，那边在科技成果的商业转化方面，要比国内更成熟。” 陈雯雯开口道，林峰听了只能无奈苦笑着摇头，没有回应。 两个人的交流到此为止，车子开回酒店，因为陈雯雯还要赶回实验室，所以他们没有一起吃午餐的打算。 在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林峰回到房间，他先是洗了一个澡，随后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时差还没有倒过来，但是他全无睡意，手指不停划过手机屏幕，看着徐斌发过来的资料。 目前摆在林峰面前的，一共有四条路。 首先排除掉齐大佬那条死路，再排除掉入职C3ai当客服这条下下策，最后剩下的，就是高展鹏和徐斌两个人，给出的选择。 如果只看表面条件，无疑高展鹏给出的更好。 他可以一次性投入自己需要的资金，而且不会干扰自己研发，看起来诚意十足。 但实际上，林峰知道，高展鹏也想玩先圈钱的套路，只不过相比起齐大佬等人，要稍微“体面”一点儿。 如果纯粹是利益考量，那么高展鹏毫无疑问是最佳合作对象，不过很可惜，林峰想要“未来”，他希望能够扎实地走好每一步，而高展鹏不会给自己那么长的时间。 他不会等待100%的产品开发完成，也许80%，或者70%，甚至50%，就会急于推向市场，收割钞票。 在脑子里反复推敲了好一阵，林峰才最终放下这条路，所以如今的选择，似乎只剩下徐斌。 然而徐斌却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他发过来的资料很多，不仅包含那个所谓“小成果”的各种细节，也包括可以给他调配的人力和实验室情况。 这代表了他的诚意，但这个对赌协议，却过于“惊险”。 按照徐斌的意思，自己会先接管岐山大学的研发团队和实验室，然后以现有成果为基础，实现一个智能诊断系统。 既所谓的“机器人医生”。 当然，他并没要求这个机器人医生可以诊断所有疑难杂症，目前仅限于发热门诊的初步排查，也就是所谓的“初诊”。 “基础太差了啊。” 林峰捂着额头，岐山大学的项目进展太慢，而且缺陷还很多，他们虽然搭建了一个AI引擎，但是这个引擎的功能根本无法满足需要。 这就好比你要建一座房子，却发现连水泥和石砖都没有。 不仅引擎需要重置，而且软件系统也需要升级，最关键的，硬件水平不达标，很多设备甚至还是十年前的老物件。 所以摆在林峰面前的困难很多，他开始把那些设备的型号一一记录，然后通过网络查询性能，忙了好一阵子后，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仅仅是实现“发热初诊”，这些设备勉强还可以支撑住。 也就是说，五百万的资金，在硬件方面，几乎不用消耗。 但这点儿钱，想实现软件升级也很难，林峰对软件很熟悉，美国同类实验室的软件购买价格，随便一套就是百万美金起步，徐斌给自己的预算，根本不够用。 “如果用岐山大学的现有软件，那么不仅准确率会下降很多，稳定性也是个疑问。” 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林峰嘴里嘟嘟囔囔着。 岐山大学的软件很旧了，比如负责底层逻辑架构的那一款，现在已经升级到6.0版本了，而岐山大学还在使用4.0版本，那可是五年前的东西。 温暖的咖啡下肚，林峰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拿起手机，然后又放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即便这场对赌对自己很不公平。 但是困难实在太大了，大到已经超出自己的掌控。 沉思片刻，林峰不由得闭上眼睛，过了几分钟，再睁开。 他缓缓来到落地窗前，只见外面已经是夜幕低垂，霓虹闪烁，街道上车流不息，人影绰绰。 沪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转头看了一眼时钟，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而这个时间的波士顿，还是初阳升起的早上七点。 “教授，应该正在吃早餐吧。” 林峰叹了一口气，他需要帮助，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导师，史密斯教授。 第十七章，史密斯教授的建议 “嘿，林，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史密斯教授温和的声音，同时还有毛巾擦拭头发的沙沙声。 林峰知道，这位教授有晨起跑步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从未断过。 “非常好，吃到了家乡菜，您知道的，美国的中餐，并不正宗。” 或许是与自己熟悉的人通话，林峰也渐渐放松下来，他和史密斯教授闲聊了几句，在确认这位教授已经坐下喝咖啡以后，才切入主题。 “教授，我遇到一些麻烦，准确地说，是面临一个选择。” 林峰深吸一口气，随后用较为正式的语气说着，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脑地抛出，希望能够得到建议。 “这的确是一个很难的选择，换做是我，也会表现得很慎重。” 史密斯教授听完林峰的讲述，也是语气变得谨慎起来，在他看来，林峰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是堪称教科书一样的典范。 没有急于做出决定，而是在全盘分析利弊后，做风险评估。 “你知道的，我对你们国内的情况不了解，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个小故事，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史密斯教授并没有仅仅充当一个倾听者，事实上他很理解林峰的处境，所以他在用他的方式，给出建议。 “我年轻的时候，曾在埃德米尔教授的实验室工作，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他，毕竟在三十年前，他在美国电子领域还是很出名的。 当时我有一位同事，名叫塞萨尔，是个西班牙移民后裔，他天赋卓越，深得埃德米尔教授喜欢，而且我们都认为，他将来一定会在电子学领域闯出名堂。 可结果呢，在这个领域，并没有出现一个叫做塞萨尔的电子学天才，你猜因为什么？” 史密斯教授很会讲故事，而且喜欢互动，他把问题抛给了林峰，而林峰也很配合地问了一句“为社么”。 “因为他做出一个改变他一生的选择，他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加入了IBM的通信技术研发团队，之后进入总公司，担任高管。 现在成了一个大富翁，正在满世界旅行。” 史密斯并没有讲述一个悲伤的故事，反而，这是一个成功的案例。 “人生总是要面临选择和挑战，孩子，你已经长大了，需要独自做出决定。 我没有权力替你做出决定，就好像塞萨尔一样，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出的，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 也许东方人会觉得，这是一种自负的行为，但是在我们这样的西方人看来，却完全不同。 这是自信，而且是在深思熟虑，做出理性分析后得到的自信。 而你，我的孩子，应该自信起来，其实我早就想说，你的自信还不够，至少和你的天赋相比，远远不够。” 史密斯教授的话，让林峰一愣，西方人的观念和东方人完全不同，自己一直在按照东方人的逻辑考虑问题，而史密斯教授，则给出一个西方人的逻辑答案。 在选择时，重要的不是选择结果，而是这个选择，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做出的。 “谢谢，教授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过我还是需要您帮我一个忙，是关于项目评估的，稍后我可以把相关资料发给您么。” 林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史密斯教授的意思，所以答案，不言自明。 “没问题，发过来吧，不过要等一阵儿才能给你回复，你知道的，我孙女过来了，这个小家伙马上就要起床，我必须先给她做早餐，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 史密斯教授说完话，便匆匆挂断，林峰则是笑着摇摇头，低声说了句“孙女奴”。 这个老教授什么都好，就是太宠那个孙女了，要知道他嘴里的小家伙，现在已经上高中了。 事情果然如同史密斯教授说的那样，林峰将岐山大学实验室的软硬件情况发了过去，包括型号和版本等等，极为细致。 同时也把徐斌的要求发过去，林峰需要做一次严谨的风险评估，交给史密斯博士，就相当于交给了第三方。 没有任何主观情绪干扰和利益纠缠，客观合理地做一次全面评估。 做完一切，林峰放松下来，身体也终于感到一丝倦意，他回到床上，把手机放在一边，沉沉睡去。 滴滴，滴滴。 一连串的提示声响起，林峰睁开朦胧的睡眼，他轻轻拿起手机，发现竟然是哈什米那个印度学弟发来的。 “嘿，林，史密斯教授刚刚交给我们一份‘新任务’。 是个来自中国的产品研发项目评估，听起来好像和你有关，所有人都在忙，正在录入参数。” “好吧，大概三个小时后就会有结果，这很麻烦，大家都在抱怨，等回到波士顿，你最好请大家喝一杯，这是为你好。” 哈什米半开玩笑地说着，林峰则是笑了，他很清楚史密斯实验室有一套人工智能系统，是专门做评估的，偶尔会拿来做一些商业用途，费用可不低。 莫名的，林峰心中多了一丝温暖，这个事情很麻烦，所有参数必须重新录入，而且要根据具体行业，用途，环境等等做出算法调整，整个实验室的师兄弟们都出动了，这个人情，可不单单是喝一顿酒就能弥补的。 至少得两顿。 给哈什米回了消息，林峰坐起身，虽然睡的时间不长，但是精神也是得到了恢复，他决定做一些其他事情，不能让时间白白流失。 评估的事情交给了史密斯教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其他方面的调查。 首先是数据源，岐山大学有自己的医院，这个项目的数据来源就是那里，不过一所医院的数据显然不够用，太狭窄了，必须扩大数据采集面。 于是林峰试图通过官方渠道了解相关数据，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官方通道并不是开放的，自己根本无法获取。 “有些难办啊。” 林峰皱起眉头，数据源的宽度会对结果产生很大影响，如果无法拓宽数据宽度，那么演算出来的结果会有很大偏移。 思来想去，林峰把这个问题记录下来，他需要和徐斌好好谈谈，将这件事加入到合作的正式洽谈中。 就在林峰刚刚把笔放下，手机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他拿起来，发现是哈什米，系统演算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那是一份非常工整的评估报告书，而且从多个维度，给出评估意见。 抛开详细的分析，林峰直接翻到最后的结论部分，看到62%的可完成性，心中微微一沉。 他也曾经多次参与这种项目评估，通常来说，具有可实施性的项目，完成性指标要达到70%以上。 这是通过严谨计算得出来的可视性结论，在通行权重比的配置下，具有极大参考价值。 别看只差8%，但这就是一道天堑，极难跨越。 在礼节性地对哈什米表达感谢后，林峰合上手机。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但是胜算，似乎并不大。 遥远的东方，一丝光亮穿透夜的黑暗，沪市的清晨即将到来，按照约定，今天，他必须要给徐斌答复。 第十八章，搏一次，拼了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 餐厅里，徐斌不请自来，他坐在林峰对面，一边用叉子摆弄牛排，一边淡淡说着。 “不用这么着急吧，现在才晚上七点钟。” 林峰笑着回应，随后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 “我明天就要离开沪市了，所以必须把这件事敲定，你知道的，我是一家企业的掌舵人，是否与你合作，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大方向。” 徐斌似乎胃口并不高，他的牛排几乎没动，说完话，便喝了一口红酒。 “你应该背调过我吧。” 林峰一边吃，一边说着，他从哈什米那里得到消息，昨天有一封来自国内的电子邮件，发到了麻省理工的教务部门，之后被转交到史密斯教授那里。 “是的，但这是必要的流程，我不可能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合作，希望你理解。” 徐斌很干脆地承认了，林峰只是笑笑，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既然这样，那我也可以和你说一句实话，你给我的资料，我也请可爱的麻省学弟们做了分析，很遗憾，项目可行性不高。” 林峰说完话，也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随后端起红酒，对着徐斌敬了一杯。 “这么说，你打算拒绝咯。” 徐斌笑了，随后摇摇头，作势就要起身。 “不，我可以答应，但前提有三个条件。” 林峰开口说着，随后喝了一小口。 “三个条件？说来听听。” 徐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重新坐好，盯着林峰，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第一，我对岐山大学的环境不熟悉，特别是人员能力方面，一无所知。 所以我需要最大限度的任免自由，同时我也希望，如果在出现大幅人事变动的情况下，给我一定的缓冲时间。 第二，项目的数据获取源太过单一，这对最终的匹配结果会产生严重的负面作用，我需要更多的数据源，至少是现在的二十倍以上。 但我没办法获取，这件事只能交给你了。 第三，既然是对赌，那么干脆我们就赌大一点，如果我赢了，那么我设立的实验室，必须在沪市，因为这里可以提供最好的设施和人才储备。 这会导致预算上涨，所以启动资金，需要两个亿。” 林峰伸出手指，摆出一个“V”字型，徐斌听完后，则是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投资额太高了，而且只要付得起工资，看在高薪的份上，不愁招揽不到人才。” 作为商人，徐斌本能地拒绝，当初自己之所以找岐山大学，而不是东海大学这样的名校，就是因为性价比。 沪市的要价太高，他很难承受。 “不，你不了解科研人员，沪市拥有全国最多的物理实验室，薪资也是全国前列，最关键的，是这里的学术氛围。 实验室之所以是实验室，就是因为他们走在市场的前面，他们在用技术引导市场的走向，所以必须时刻获取新的东西。 如果用打分制来形容，满分一百，在科研人员心里，仅‘沪市’这个名字，就已经占了六十分。 你拿什么去打动他们，即便能够用钱去打动，那也必然会远超过将实验室落在沪市的成本。” 林峰盯着徐斌的眼睛，不到两秒，对方就将视线移开。 这个问题，显然最开始，徐斌并没有考虑过。 “这个先不谈，我们说说其他的，第一条我可以满足你，毕竟这个实验室虽说是和岐山大学合办，但主导权在我的公司手里。 我可以给发一个委任书，作为我方全权代表，拥有最高人事权。” 林峰的第三个要求，他需要做一番权衡和考量，但是第一个，完全没问题。 他刚刚做完林峰的背调，的确像他所说，他的履历是真实的。 甚至通过麻省理工方面发来的电子邮件，徐斌甚至认为林峰还谦虚了许多，特别是他的导师史密斯教授，对林峰的评价非常高，称其为人工智能领域里的顶尖专家。 这样的评语从一位麻省理工教授嘴里说出来，可不容易，毕竟徐斌也是留过学的，他深知西方科研人员的脾气，他们对于自己说过的话，向来都非常重视，绝不会为了客套，而胡乱吹捧。 所以他选择信任林峰，既然是对赌，那自己多压一些，也是无妨。 “但是第二条，我只能说，你对国内的情况了解太少，医疗系统对数据非常敏感，透明度本就很差，如果想要获得更多数据……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至于第二个条件，徐斌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想要“模糊”一下。 “二十倍的数据量，这是底线。” 林峰却死死抓住这个不放，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故意施加压力。 “我考虑一下吧，包括你的第三个条件，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给你答复。” 深吸一口气，徐斌选择施展“拖字诀”，他起身离开餐厅，直接向着酒店外走去。 “呼……谈判真不容易，吓死我了。” 然而徐斌没有看到，他离开后，林峰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的严肃和镇定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庆幸神情。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刚和史密斯教授通过话，对方昨天为了自己的事情忙了一夜，老头子一直没合眼。 虽然系统给出的评价不高，但史密斯教授还是依据经验，进行了部分修正和补充，用他的话说，系统评分只是参考，如果够细致，还是可以找到补救方法的。 最后的破局办法，除了史密斯教授答应会让自己的实验团队，分担一点“细活”来弥补软件差距外，还提议林峰给项目方施压，趁着没有签署对赌协议，尽可能争取主动权，从而留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所以林峰才提出了三个条件，不过心里，终究是没底的。 他在赌，赌徐斌现在的状态，他如此渴望挖自己过去，肯定是岐山大学的实验室，让他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而且这个包袱他甩不下来，一直处于“失血状态”，现在正四处寻找补救办法，而自己，就是他认为最合适的“补救材料”。 所以他要提高筹码，抓住这一点给徐斌施压，尽可能将这个对赌的天秤，向自己这边倾斜一些。 自己没有退路，徐斌也没有，他们现在就像两个拔河者，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人生在世，怎能不搏一次，自己这回——拼了。 第十九章，白鸽 东海大学的校园里，一群白鸽落在草坪上。 林峰拿着一袋饲料，轻轻抓出一把，对着白鸽撒了下去。 他很喜欢喂鸽子，以前在东海大学念书时，就会偶尔来到草坪投喂，似乎这能让他的心情，变得平和。 他甚至把这个习惯带到了波士顿，有事没事儿，就去广场撒上一把。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手机铃声响起，林峰站起身，拿出来看一眼，发现是徐斌。 “你好，徐总。” 林峰深吸一口气，用淡然的语气接听。 “你好，是这样，我考虑了你提出的条件，原则上，可以满足。” 徐斌的语气也很平淡，毕竟是老江湖，知道在谈判的时候，如何控制情绪。 “原则上？也就是说，有附加条件咯。” 林峰笑了，他清楚，谈判么，都是有来有往。 “是的，你的第三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是第二个，不能完全答应。” 徐斌说到这里，稍稍停顿，随后继续道： “我的时间很紧张，这个项目关系到公司未来发展方向。 你也知道，国内人工智能的发展非常迅速，我等不起，所以…… 时间不能更改，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行。” 徐斌的语气变得很坚定，他不准备给林峰留下太多的活动空间，虽然只是一个“可能”，也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我说过，如果岐山大学的研究人员水平无法达标，我需要人事变动，这会耽误进度。” 林峰的态度也变得强硬，他知道徐斌要干什么。 “期限不能延长，这是我的底线。” 徐斌不肯相让，他等不起了，而且这场豪赌，他也输不起。 岐山大学的实验室，对他而言是一次真正的豪赌，他几乎压上了公司的整个未来，而林峰，是他寻来的最后一块筹码。 实验室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来自岐山大学，相比之下，林峰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所以林峰很可能遭到排挤，进而利用手里的人事权，搞一次大清洗。 这会遭来岐山大学的愤怒，双方合作关系很可能就此彻底破裂，如果林峰能够成功，没关系，大不了关闭岐山大学的实验室，把全部资源投入到林峰的新实验室里。 但如果林峰没能做到，那么公司的困境将会进一步加剧，到时候，连回头路都走不了，整个公司都可能因此葬送。 所以自己必须给林峰施加压力，堵住他的后路，把他与自己，与自己的公司，紧紧绑在一起。 “好吧，在哪里签协议。” 林峰妥协了，他知道徐斌不可能再让步，双方都到达了底线，退无可退。 “来机场，我下午三点的飞机。” 徐斌淡淡说着，随后发了一个定位过来。 “好，我现在就过去。” 林峰摇摇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将袋子里所有的鸽子饲料全都撒出去，林峰转身走了，他要赶去机场，路可不近。 走出校门，随手拦下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 还好，没有遇到堵车或其他倒霉事，一个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在机场相见。 大小也是个董事长，徐斌早就在VIP候机室里喝起了茶水，两人没有过多寒暄，一份对赌协议，就摆在林峰面前。 “准备得不错。” 林峰接过来看一眼，发现徐斌已经签好字，并盖上了企业公章，而自己这边，签名处还是空白。 扫了一眼，发现没有问题，于是林峰便签了字，两人各执一份。 这份协议很“公平”，三个月内，林峰拿出一份让徐斌满意的“小样”，事情办成了，徐斌便履行承诺，投入两个亿资金，在沪市成立林峰的物理实验室，股份对半。 而如果没有达到预期，那么之前徐斌投入的五百万，和造成的一切损失，都将由林峰承担。 而且还有一个附加惩罚条款，就是除了赔付资金损失外，林峰必须入职徐斌的公司，效力满三年。 “在你回到美国获得博士学位的这段时间，我需要再和岐山大学方面聊聊。” 将合同交给助理收好，徐斌淡然地说着。 “那边很麻烦？” 林峰身子向后一靠，老实说，他对徐斌和岐山大学都不是很了解，也需要更多的信息。 “是有一些麻烦，他们的实验水平比我预期低得多，但是脾气却很大。” 苦笑着摇头，徐斌开始大吐苦水。 原来当初和岐山大学合作，自己也是上了当，那个时候岐山大学有意在人工智能方面寻求突破，一方面想利用这个新兴领域，提高学校的知名度，另一方面也是寄希望能够获得更多产出，寻求更多商业合作。 所以和徐斌说了很多很多，其中不乏大量水分。 虽然徐斌对此有了准备，不过考虑到公司转型迫在眉睫，而且无论成本还是其他考虑，岐山大学都是最合适的合作对象，于是就答应下来。 结果不想，岐山大学的研发能力并不强，他们自己也处于探索阶段，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实现自己夸下的海口。 于是问题出现了，不仅研发进度缓慢，而且状况不断，徐斌一连追加多次投资，但始终不见产出。 为了及时止血，他甚至动了关闭实验室的念头，但是一想到自己投入那么多，又实在下不去手。 “所以希望你明白，我也是有苦衷的。” 协议已经签完，林峰就是自己这边的人了，所以徐斌把心里的苦水，一股脑的倒给对方。 “你太急了，实验室不是这种搞法的。” 林峰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也对徐斌做了背调，这也是一位海归，曾经在德国柏林大学攻读通信工程专业，并获得了硕士学位，但是很明显，他是偏应用领域的，对科研领域，了解不够多。 一座实验室放在哪所学校，其实非常重要。 因为最终的实验能力，完全取决于该所院校，在这个领域的深耕程度。 以麻省理工和哈佛大学这对毗邻的名校为例，毫无疑问，在理工科方面，麻省理工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然而部分理工领域，实际上却是哈佛更胜一筹。 所以在建立实验室方面，让一家企业二选一，他们肯定会综合各方面去考量，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哪所学校在这个领域的学术能力更优秀。 就好像东海大学，本身算不上国内顶尖名校，但是在人工智能领域，能和它掰手腕的院校，其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大概四个月以后我就会回来，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林峰站起身，笑着和徐斌握了握手。 “很好，我也会在这段时间尽可能把岐山大学方面的关系捋顺，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你回国。” 徐斌也笑了，握着的手，微微用力，彰显自己的诚意和决心。 就这样，两个人各自分别，林峰打车回到了东海大学，重新买了一包鸽子饲料，在草坪上撒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鸽群被惊起，林峰抬起头，望着飞翔的白鸽，思绪开始飘远。 喜欢喂鸽子的人，其实都幻想自己能有一双翅膀，在空中翱翔，既自由，又能俯瞻远方。 那代表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第二十章，被看穿的心事 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 “嘿，呆子，这里。” 刚刚从通道里走出来，林峰便看到贾薇薇挥舞的手臂，他露出微笑，赶忙过去，然后给了这个日思夜想的女朋友，一个大大的拥抱。 “嗨，让我检查一下，有没有小狐狸的味道。” 贾薇薇一边说话，一边抽上去，在林峰脖子左右闻来闻去。 “我也试试。” 一旁的沈星当即也要学着贾薇薇的模样伸鼻子，结果被贾薇薇一把推开。 并用眼神警告。 “切，小狐狸的味道没闻到，母老虎的味道倒是呛得睁不开眼睛。” 沈星故意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还露出嫌弃的表情。 “给老娘，滚……” 贾薇薇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随后便拉着林峰的胳膊，一脸笑意地往外走。 “喂，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男朋友回来了就把别人一脚踢开是不是。” 沈星在后面大喊，随后冲过来，一个劲地向林峰打小报告，倾述这段时间贾薇薇是对自己施加的“恶行”。 没办法，谁让她的年纪最小，调皮起来，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笑笑。 林峰被她逗乐了，表示会请一顿大餐，就算这段时间，她“忍辱负重”地赔礼。 “嘿，这里不能停车，快点儿。“ 刚出机场大厅，几人就看见东哥在招手，他也是来接机的，不过停车场已经满了，只能在禁停区用龟速磨蹭。 “辛苦了，东哥。” 林峰赶忙小跑几步过去，给了东哥一个拥抱，随后就在贾薇薇和沈星的帮忙下，迅速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坐上车，离开机场。 没办法，这里不让停车，如果被抓到，罚金可是很高的。 几人一路开回林峰的宿舍，进了门，把行李放好，沈星就嚷嚷着肚子饿。 “好了，我知道了，等我给史密斯教授打个电话，我们就出去吃饭。” 林峰无奈摇摇头，趁着贾薇薇捏沈星小肚子的空隙，拿出手机，来到阳台，拨通了史密斯教授的电话。 “回来了？” 老头子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的从容淡然，林峰听了感觉安心不少，随后便小声的，报了平安。 “正好，你可以请实验室里的小家伙们都喝一杯，要知道因为你的事情，他们可是忙了好一阵子。” 史密斯教授可没忘记，为了帮林峰进行风险评估，所有人都被调动起来了。 没人说什么，毕竟林峰平日里都有帮到大家，是名副其实的“大师兄”，帮他做点儿事情也是应该的。 但是一码归一码，关系就是要有来有往，特别是西方人那种什么事情都放在明面上的性格，所以是史密斯教授有意提醒，林峰也明白，当即表示，等自己安顿好，明天就请大家去酒吧消遣一番。 毕竟归来的第一天，要留给女朋友不是。 聊了几句闲话，林峰便挂断电话，等他回来，只见两个小女生已经闹做一团。 东哥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正在拿着遥控器看节目，林峰则是快步走过去，把两位女士分开。 免得她们闹出了真火。 说起这两人的关系，林峰其实也感觉头大，说是好闺蜜，这没错，毕竟两人不仅合租，而且平日里也是形影不离。 但要说关系亲密无间，也不见得，贾薇薇对沈星若有若无会产生一丝敌意，特别是当沈星和自己靠得太近时，立刻表现得宛如一只炸了毛的狸花猫。 恨不得扑上去挠几下。 贾薇薇对自己的占有欲特别强烈，大多数时候，林峰其实是抱着一种享受的心态。 不过也会感到头疼，比如现在沈星故意挽住自己的胳膊，向贾薇薇挑衅，而自己的小女友，显然醋坛子已经翻了。 “沈星，你如果再不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贾薇薇出言威胁道，同时咬紧了下嘴唇，小拳头攥了起来。 “哼，峰哥虽然是你的男朋友，但他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啊，他有完全的人身自由，有随时随地的选择权，对不对。” 沈星吐了吐舌头，随后一脸笑意的，看向林峰。 林峰顿时冷汗直冒，他发现贾薇薇已经把两只手举起来，露出那锋利的指甲。 女人都喜欢留指甲，在林峰看来这没意义，很影响敲键盘的速度，日常生活也不方便。 但是，他也知道女人指甲的威力，不得已，他自己挣脱沈星的纠缠，在事态进一步扩大前，将贾薇薇抱住。 “我们去吃饭，然后……去二人世界。” 前面的话，林峰说得很大声，但是后面的一句，却只有贾薇薇听得见。 当即小女友的神情就是一变，眼睛眯成一条缝，狠狠对着沈星比画了一下，便靠进林峰的怀里，露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哇，看不下去了，再喂就不用吃饭了，狗粮都饱了。” 沈星翻了一个白眼，随后做出呕吐状，东哥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嘴里嘟囔道： “这些小姑娘，各个都是戏精。” 两个女生又逗了几句嘴，最后在林峰表示，今天吃大餐，而且他买单以后，沈星才停止她那拙劣的表演。 小妮子高高兴兴地下了楼，甚至还主动帮林峰拉开车门。 波士顿的餐厅很多，但能符合中国人口味的却没几个，林峰找了一家他们经常光顾的意大利餐厅，但是没有点标志性的披萨，毕竟好吃的意大利菜，其实有很多。 因为还没到晚餐时间，所以空位还蛮多的，他们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而上菜速度也很快，并没有让几人等待太久。 边吃边聊，气氛那叫一个轻松。 然而吃着吃着，林峰就借故跑了，他带着贾薇薇偷偷溜出餐厅，当然，在逃跑前把账结了。 “给钱。” 透过橱窗，望着两个逃走的背影，沈星笑着伸出手，转头对着东哥微微一笑。 “还真被你猜中了。” 东哥笑着摇摇头，沈星悄悄和他打赌，这顿饭四个人根本不可能一起吃完，那对小情侣，一定会先离开。 果不其然，沈星猜中了，东哥愿赌服输，拿出一张百元美钞，放进沈星手里。 “谢啦，大佬。” 沈星开心地把钞票放进钱包，随后用湿巾擦了擦手，切下一小块肉卷，放进嘴里。 “不要太挑逗薇薇，她对林峰很在乎。” 东哥也吃了一口意大利面，咽下去后，淡淡说着。 “我知道，但这样才有趣，而且峰哥也清楚，他会及时阻止的。” 沈星没抬头，而是继续吃着，似乎心里，早有计较。 “就怕你玩得过火了，而且我又不是瞎子，当你挽住林峰胳膊的时候，那种幸福感，可不是装出来的。” 东哥说完话，便一口将所有面条塞进嘴里，而沈星的手却停了下来。 自己被看破了，明明以为掩饰得很好。 她抬起头，再度看向橱窗外，此时两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自己的目光，不免多了一丝失落。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东哥拿起一个小柿子，蘸点沙拉酱，放入口中。 “不知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喜欢上了。” 沈星拄着下巴，看向窗外，眼神有些飘忽。 她当然记得，只是不愿与人提起。 两年前，当时她还没有完全适应波士顿的生活，结果突然在某个夜晚发高烧，贾薇薇无奈，只能找来林峰帮忙。 虽然头晕晕的，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个扛着自己的背，好宽，好安心。 当时她有一种感觉，要是能一直趴在这个背上，即便烧不退也没关系。 但那只能是奢望，来到医院的自己，一直躺在病床上，林峰和贾薇薇寸步不离，但是她却并不感到高兴。 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看林峰的眼神变了，她希望贾薇薇走开，只留下峰哥一个人就好。 但是她看到了，林峰在消失一会儿后，便拿回来一杯香草咖啡，那是贾薇薇的最爱，他们两个人在病房外腻着，彼此都笑的很甜。 所以她把这份“喜欢”，小心的收了起来，用玩闹掩饰着，但终究，还是被有心人看穿。 “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这是保密费。” 沈星收回目光，她从钱包里拿出那张百元美钞，推到东哥面前。 “成交。” 东哥随手收了起来，然后继续吃着，而沈星则将目光继续投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