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宗,灵植堂。
柳长老神色凝重地站在号称“宗门希望”的后山花田圣地。
放眼望去,本该是灵光湛湛、郁郁葱葱的珍宝灵植,此刻却是东倒西歪,良莠不齐。
那娇贵的霓裳草叶片焉黄,仿佛下一秒就要饮恨归西,痛恨生不逢时,何必长在此等落魄贫瘠的原生家庭。
旁边以引灵聚气而闻名天下的星辉兰更是秃得疏疏拉拉,灵气微弱得快断根绝苗。
“唉——”柳长老长长叹了一口气,悲从中来,只觉前途一片灰暗。
他负手而立,仰头望天。
琼华宗灵植培育大业千年根基,难道就要断送在他的手上了吗?
就在此时,一名小厮气喘吁吁,抖擞捧着一枚玉简跑了过来,两腿战栗:“长…长老,千机阁最新一期的《修仙秘闻录》买回来了,有大爆料!”
柳长老没好气地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开篇头条便是劲爆消息——
【深夜名嘴独家爆料!(1)】
【天枢宗云中居名下‘剑窑’疑似以次充好,剑胚掺杂泥沙铁屑,灵气传导阻滞,质量堪忧!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铸剑水平的倒退?】
“好!”柳长老眼睛一亮,几乎要拍手称快,方才那点悲春伤秋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云中居那群剑修,平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仗着能耍能打就瞧不起他们这些“种地的”,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就该有这么一棒子,狠狠灭他们的威风!
他心情舒畅地往下翻,准备看看还有哪些个倒霉蛋上榜。
结果下一页,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深夜名嘴独家爆料!(2)】
【惊爆!琼华宗灵植堂滥用‘催灵符水’,致使主峰花田灵力紊乱,灵植隐性透支,恐损根基!是急功近利还是管理无能?】
“噗!!”
柳长老只觉眼前一黑、胸口一闷,一口老血差点喷涌而出。
他痛捂胸口,手指哆嗦直指玉简,气得嘴唇发紫。
“查!给我查!这个‘深夜名嘴’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几乎是咆哮出声,震得旁边小厮一个趔趄:“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把此人给我揪出来!”
与此同时,千机阁的《修仙秘闻录》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整个修仙界都为之骚动起来。
又到了一月一度的深夜名嘴月底点评大爆料!
八卦群众兴奋好奇,坐等吃瓜,各大宗门高层则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心里暗自祈祷被深夜名嘴盯上的倒霉蛋不是自己,生怕自家那点见不得光的糗事被捅了出去。
…
“阿嚏!”
天枢宗后山,某处偏僻却灵气盎然的花田里,一棵姿态虬结、通体如碧玉雕琢的桃树上,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童啬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又有谁在念叨我呢?肯定是王管事那个周扒皮!”
她此刻正毫无形象地躺在那棵碧色桃树的粗壮枝干上,翘起二郎腿,手里啃着一颗桃,还呸了一声!
若是让外院任何一位资深管事看到此情此景,定会吓得魂飞魄散,惊呼出声。
这棵树,可不是凡品。
此树乃是初代宗主费尽心血、百年不休才从仙人秘境成功移植过来的上古异种——碧玉通灵桃。
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
通体如玉,灵韵流转,不仅能聚引天地灵气,滋养一方水土,其花瓣入药可续骨生肌,果实服用助活人延年益寿,令死人起死回生,从枝叶到花果,无一不是稀世妙材。
碧玉通灵桃的奇闻妙事更是数不尽数,其在天枢宗的地位早就超过了普通灵植的实用范畴,乃是天枢宗的宗门传承象征!
哪怕是天枢宗现任宗主亲临,也对此树毕恭毕敬,生怕磕着碰着。
谁能想到,此刻竟有个小杂役把它当成了躺椅?
童啬不仅躺着,还和这位宗门老祖宗插科打诨,语气十分嫌弃:“桃儿啊,你这结的果也忒涩了吧?”
“下次别再给我尝了,都没熟!”
碧玉通灵桃冷哼一声,它的桃可是有价无市,白送给童啬吃她还不要!
“桃儿,日冕花她昨晚还在闹腾吗?”童啬擦掉嘴角水渍,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底下,一群奇珍异草叽叽喳喳,争先回答这个问题。
“童啬童啬,我知道!我知道!你听我说…”
“童啬童啬,我昨个吃到了一个新瓜,你知道吗…”
“童啬童啬…”
童啬一边点头回应:诶诶诶!好好好!嗯嗯呢!
一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奋笔疾书,飞速把这些灵植在外打探到的八卦全给记录了下来。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虽然上周才在修仙秘闻录投稿赚了一笔,但月底的灵石花销总是如此奇妙,一个不慎就囊中羞涩。
童啬又快没灵石花了。
是时候再联系一遭千机阁的秘闻投稿玉简,用“深夜名嘴”这个笔名爆点劲料,搞点零花钱。
正和花草们聊得起劲,一道如同炸雷般的怒吼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震得树叶哗啦哗啦:
“童啬!你个死丫头又死到哪里偷懒去了?!给老夫滚出来!”
是主管这片花田的王管事。
那声音继续咆哮,中气十足:“灵田里的杂草都快比灵植高了!那株日冕花又怎么回事?根都快泡烂了!还有云中居长老钦点要的那片雀儿仙,一个个焉头耷脑,像霜打的茄子!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打理?!”
童啬被这河东狮吼吵得脑瓜子嗡嗡叫,无语地撇了撇嘴。
这能怪她吗?
那株日冕花前几天看上了路过的一只灵蝶,单方面陷入热恋,结果人家灵蝶压根不搭理它她,她便痛失所爱,为这场浩浩荡荡的单向失恋所伤!
日哭夜哭哭得那个惨,一哭就疯狂汲取水分,喝饱了又全哭出来,一个没看住,就把自己的花圃淹成了小池塘,根能不泡烂吗?
至于云中居点名要的那片雀儿仙,叶片娇气敏感得不得了,晚上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梦里抖三抖,睡眠质量极差。
更别提隔壁日冕花夜半时分那鬼哭狼嚎的动静了,雀儿仙们已经通宵达旦好几晚没合眼,能不焉吗?
“童啬!你人呢?快给我滚出来!”
王管事一边搜寻童啬一边怒吼大骂,童啬干脆堵住了耳朵,心里疯狂刷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童啬,一款被996折磨忧其一日会猝死遂辞职开起个体花店的现代典型社畜。
连熬三个通宵追平一本古早仙侠虐恋狗血完结文,让本就不健康的前社畜身体雪上加霜,一个不慎,怒火攻心。
童啬,卒。
但好在造化弄人,童啬迎着改革穿越的春风,绑定花田养成系统习得十级植物语,穿书进文迎来崭新的人生。
然…穿越第一天,童啬差点饿死。
谁家修仙界洗碗工还要练体啊?有修仙经验、宗门经历的优先,修仙界内卷、恐怖如斯!
好在恰逢仙门大选,各大宗门为显经费充足,大选七日管吃管喝,童啬被一黄袍老头忽悠揣了着根狗骨头混进仙门大选蹭饭,结果被只通体雪白、神气异常的疑似哈士奇物种撒泼打滚,咬住裤脚死活不让走。
灵兽苑的长老见她被灵尊幼崽如此青睐,以为她有什么特殊天赋,这才破例把她留了下来,分配到这后山花田当杂役。
结果呢?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牛多,吃的比猪差!
“万恶的修仙界,简直不把杂役当人看!”童啬内心燃起革命的红色火焰:“壮哉我社会主义,唯有以人为本、为人民服务,社会才会有所发展!”
“今日我童啬就要揭竿起义,推翻这旧社会修仙主义的统治!”
咕噜———
童啬的肚子适时传来一声抗议,她摸了摸不存在的山羊胡,叹了口气。
天生我材必有用,可惜此地并非故乡,误闯天宫,还是先填饱肚子最重要!
“童啬!开饭了!再不来就没你的份了!” 远处传来同伴的呼喊。
“来了来了!” 童啬一个激灵,从树上一跃而下,拍拍屁股朝着食堂飞奔。
到了食堂,看着桌子上清一色的素菜:清炒灵白菜,凉拌青瓜,唯一和油腥沾点边大概就是那盆几乎看不见蛋花的鸟蛋汤。
童啬再次无语凝噎。
这抠门的宗门,底层杂役的待遇也太差了吧!肯定是上面的长老克扣了灵石采购经费!
童啬愤懑不平,用力塞了一口白菜进嘴巴里,嚼嚼嚼嚼——
饭桌上,大家对不沾荤食的素菜见怪不怪,一个个热火朝天地讨论起今日份大瓜。
而今天最令人热血沸腾的,自然是修仙秘闻录里刊登的深夜名嘴爆料!
“你们是没看到,云中居那几位长老今天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嘘!小声点,这事能乱说吗?”有谨慎的杂役压低声音,暗指云中居的方向。
“说起来,这个‘深夜名嘴’到底什么来头?上个月爆料云墟宗长老和继子的爱恨情仇,上上月是飞花门掌门真人的爱鹤被变态徒弟人兽咳咳,这个月直接轮到我们天枢宗自家……这爆料毫无规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各大宗门扒了这么久,连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
“谁说没规律?唯一的规律就是快到月底了!”
童啬闻言心虚埋头,默默揣紧了兜里的灵石。
“嘘!快别说了,这个月还没过完呢,还有最后七天,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此言一出,饭桌上的众人都缩了缩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却亮起隐秘的兴奋。
确实,最后这几天,才是最难熬的,谁也不知道“深夜名嘴”的笔锋下一个会指向谁,但对于他们这些没钱没背景的杂役弟子来说,这可是茶余饭后的精神奶头乐!
童啬正埋头苦吃,试图从青菜里找出点肉渣,王管事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显然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童啬,终于在饭堂逮到了她!
“童啬!还吃!日冕花都快死了你没看见吗?赶紧给我去处理!处理不好,今晚就别吃饭了!”
童啬:“……”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不,修仙主义!
任命地放下碗筷,童啬磨磨蹭蹭地来到日冕花的苗圃。
果然,这株戏精花还在那抽抽搭搭,周围的土都成了泥沼。
“别哭了别哭了,”童啬没好气地沟通:“你那个小前男友灵蝶,人家早就飞走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和哪个母灵蝶交尾呢!”
日冕花闻言瞬间愣住了,随即更加委屈,叶片愤怒地摇摆起来。
童啬继续哄她,日冕花的花瓣却忽然舒张起来,童啬福灵心至,立马叫出花田养成系统共享日冕花的感知。
【系统,开直播!】
【好的宿主酱hua''hua,正在为您共享日冕花的视野感知!】
童啬的五感瞬间开明起来,空气的流动、声音的震颤,一切都在她眼里异常清晰。
她“听”见旁边假山后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衣服解开脱落、手指摩挲着肌肤发出暧昧水渍声。
“讨厌,你好久没来找人家了……”
“嘘,小声点,最近宗里查得严,别被娄长老发现了……”
“怕那个死鬼作甚,那帮种田的都去吃饭了,这里又偏僻得很……嗯……”
童啬的眼睛瞬间亮了!
有情况!还是狗男女偷情的大瓜!
天枢宗姓娄的长老,只有执法堂的娄德阳。
听女方的声音,这是娄长老养在外院的那位小情,仗着娄长老的威势在外院作福作威,没想到私地里给他戴了那么一顶绿帽!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将感知通过周围的草木延伸过去,想要看清偷情的狗男人是谁。
这件散落在假山一角的蓝色内纹外袍,是云中居内门弟子的定制制服…童啬继续把感知往里探。
男人身材高挑,头发散落在背,脸上戴着一副白色面具。
这该死的狗男人竟然还戴面具了!
就在童啬试图找出其它关键信息,看得更真切时——
“嗡~”
她怀里那枚用于和千机阁专线联系、伪装成普通玉佩的玉简,突然震动了一下,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慵懒和无聊的意念顺着玉简传了过来:
“在干嘛呢?我好无聊哦。”
这意念传来的瞬间,微微干扰了童啬对草木感知的专注力,让她不小心踩断了脚下的半截枯木,枯木断裂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嚓”一声。
假山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声警惕又惊怒的厉喝传来:
“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