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大堂内,江潜刚从李仁心那听完课,正欲回宿舍休息,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怎还会有人来?”他愣了一下,但还是提着油灯走了过去。
万一来者是得了重病的患者呢?
方一开门,通过油灯的光亮,江潜一下子就认出了夜间到访的患者。
“秦宁,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等等,你怎么浑身是血,你受伤了?!”他嘴巴张大,被秦宁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
“快进来!”
话音才刚落下,江潜就听到噗通一声,秦宁摔倒在门前。
他大惊,紧忙蹲下查看秦宁的状况。
确认还有脉搏后,把他弄了进来,又连忙去了李仁心的房间。
李仁心得知此事,又让他去请了赵掌柜。
将秦宁挪动至静室里,将他的衣物都脱去了。
只是,在脱去贴合皮肤的衣物时,遇到了麻烦。
他的后背被血液浸得通红,血肉与衣物黏到一起,若是硬扯的话,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最后是用剪子一点一点把衣服裁了出来,只留下了与伤口粘黏的部分没有处理。
看着他的身躯,三人都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现在的秦宁,一身血红,浑身上下都有伤,深浅不一,最为严重的就是肩头和后背。
除了这些显而易见的伤势外,秦宁还受了内伤,不过不算严重,但伤口长时间没有得到正规的处理,已经让他发起了高烧。
能回来,全靠意志力挺着。
“怎的会伤成这个样子?”李仁心不免皱眉。
江潜见到秦宁的伤口,目瞪口呆,心里又有些发怵,他从未见过有谁能伤成这个样子。
更难以相信,秦宁伤成这样,居然还可以活下来。
他身上的伤明显不是才弄出来的。
“没死就是万幸了,先给他处理伤口。江潜,给你师父打下手,好好看着,你以后行医都用得上。”
“是!”江潜点头。
说完赵掌柜离开静室,去给秦宁煎药了。
李仁心很快进入手术中,徒弟江潜则在旁边用心观看,他是第一次看这种画面,一时不太适应。
尤其当李仁心用柳叶刀削去秦宁伤口处坏死的肉时,他皱了下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上学医这条路,不论什么触目惊心的场景,都要学着适应接受。
这样的场面,你以后只会见得更多,所以不要去抵触,害怕,不然你永远无法上手。将来又如何能挽救更多人命?”李仁心慢条斯理道。
“是老师。”江潜点头,强逼着自己去接受这种画面。
李仁心一边进行手术,一边对江潜讲授,良久,忽然说道:
“江潜啊,你对孙郎中怎么看?”
江潜似乎没有想到师父会在这时聊些手术以外的事,愣了一下,但也没思索,回答道:
“我不喜欢孙郎中,在我眼里,他不像医生,倒更像是商人。”
李仁心抬头看了他一眼,叹息道:
“是啊,商人最重利,孙山养利心太重,不论做什么,都是利益优先,所以他喜好出诊,又去做了武医,赚的银子比县里任何一位大夫都多。
可大夫是治病救人的行业啊,怎可重利!”
“武医本该是不存在的,早先的时候,医武之理也是医生该学的,只是很少用到。
可后来,不知是哪位医生,觉得学医太难太久,要熟背牢记的东西太多,发现医武之理更为简单后,决定放弃医学,专攻医武之术。
武医孝敬的是大户人家,挣钱多也快,所以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医生效仿,武医这个称呼也就有了。
但治病救人的知识,不就该记熟记牢么?学医不该有捷径啊,医不就是治病么?武医不治病,为何还叫医?
人病了尚有药可治,可心病了呢?这世道若是病了,又当如何?”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李仁心的眼眶泛起水雾。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情绪会如此激动。
“江潜,师父看不了你一辈子,只希望你一生行医,不为利,为救人。”
……
几个时辰后,秦宁终于从昏睡中苏醒。
他全身的伤口都已被包扎,没有了生命危险,除了几处伤口还在疼痛外,他的状况明显好转了许多。
不过他目前仍旧处于虚弱状态,脑袋也有些昏沉。
养身术没那么神,尽管能加快恢复速度,但也没快到能睡一觉就补满状态的程度。
“醒了?比我预想的早了一个时辰。”
赵掌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秦宁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正在赵掌柜的书房里,昨夜处理完伤口后,赵掌柜便将他弄来了这里。
秦宁扭头对赵掌柜作揖:“谢谢先生为我治伤。”
赵掌柜摆摆手道:
“你身上的伤,都是李仁心给你治的,为了给你处理伤口,他们师徒几乎整夜没合眼。”
“说说你的情况吧,在黑松林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秦宁点了点头,将在黑森林中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当听到黑森林中发生突变,及秦宁遭遇元力和秃鹫时,赵掌柜平淡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能活着回来,看来绝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多亏了掌柜赠予我的两件大杀器,不然我凶多吉少。”说完,秦宁继续问道:
“林中的突变,先生可有眉目?”
他指的自然是进入林中不久后出现的颤音。
赵掌柜摇了摇头,并告知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虽然没有明说,但自从离去那晚赵掌柜将黑松林的区域图交给他时,秦宁就已经确定赵掌柜早年是练过武的,并且成就不会太低。
闻言,秦宁也就没什么想问的了。
有关赵掌柜的过往,他本人不说,秦宁是不会主动去问的。
“可从林里采些药草回来?去冒这次险,能凑齐头税也算值了。”
他不认为秦宁能采得地宝回来,经历这番遭遇,成功的可能性太小。
经赵掌柜这么一提醒,秦宁这才把要事想起来。
“对了,我的棉衣,我的棉衣呢?!”秦宁的反应让赵掌柜愣了一下。
“在这个包里,不过棉衣上都是血,又破了好几个口子,你确定还要穿?
医馆里有几件学徒不要的衣裳,可以送给你。”
秦宁摇摇头,语速极快地说道:
“我的棉衣里放着救我娘的地宝!”
听到这话,赵掌柜的脸上再次浮现震惊的神色。
……
邱深在县里找了许久,才从妓院中找到了正在喝花酒的陈安,将他带了回去。
“大人,您找我?”
陈安站在卧房窗前,不解这么晚元力找他有什么事。
不多时,房内元力的声音传了出来,道:
“你即刻去松木村,把秦氏给老子带过来,要快!”
陈安吓了一跳,忙说道:
“大人不可啊,宗门规定不可抢夺人女,我若是照做了,只怕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谁说让你去抢了,带走的时候,把钱留下。后面若是出事了,有我给你出面你还怕什么。
快去,事成后重重有赏。”
陈安一听这话,心想也对,他孝敬的这位可是松山宗半长老一级的人物,跟宗主和许多长老关系匪浅。
有他在,出不了事。
陈安嘿嘿一笑:
“大人,您就等好吧,小的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