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打开那只散发诡异蓝光的瓶子,一股稀薄的香气便如小蛇般窜进少年口鼻。
寝宫内焚香正浓,这气息却像淬了冰,丝丝缕缕钻进肺腑,格外清晰。
身为杀手的本能让他瞬间屏住呼吸,但为时已晚,浑身皮肤瞬间泛起细密的痒意。
苏眠暗称不好,分明是组织派发的迷药,为何会引发如此不适。
可来不及细想,任务要紧。
他紧咬舌尖压制战栗,在房梁上轻扣瓶身,药粉便如细雪般簌簌落入茶盏。
只待姜茗川喝下那杯茶,太子玺便可手到擒来。
不多时,沐浴完毕的姜茗川披着宽松泽衣,缓步走到木案前,同往常般,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不归舫研制出的催情毒药,素来霸道。
片刻间,他已双颊微红,气息渐粗,起伏明显。
姜茗川张口欲叫人,却发现喉咙被堵住般,竟发不出一丝声响。
可笑,居然在自己寝宫被暗算了。
药泉疗养的气脉和□□的毒素在姜茗川体内游走相撞,气血倒逆攻心,他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直直栽倒在地。
苏眠只当是迷药生效,略笨拙地从房梁上跃下。
方才吸入的异香仍在作祟,他浑身燥热难耐,却强忍着不适架起姜茗川。
对方炽热的鼻息攀在少年脖颈,激的他止不住的瑟缩。
强撑着体内翻涌的热浪,苏眠半拖半抱地将人挪到浴华池旁的玉石神兽浮雕前。
托着姜茗川的手从神兽双目前掠过,浴华池的池水竟泛起阵阵波澜。
组织果然手眼通天,连太子的暗室都摸得一清二楚。
据情报所传,东宫密室便藏在浴华池之下。
随着池水渐浅,斑驳的汉白玉池池底忽然传来震颤。
苏眠扶住昏沉的姜茗川后退半步,只见浮雕正中裂开三尺缝隙,蒸腾的水雾中,一道向下的石阶赫然显现。
太子果真是在藏拙,装出一副不谙政事的样子糊弄旁人,自己却在韬光养晦,筹谋杀局。
青苔腥气混着刺骨寒意扑面而来,苏眠将火折子咬住,半拖半抱着姜茗川踏进暗室。
他不敢将人留在外面,若迷药失效,自己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湿滑的青苔在靴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身后传来机关齿轮转动的闷响。
待二人消失在尽头,密道果然如少年担忧的那般,缓缓闭合,复原如初。
苏眠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将太子也带入地底。单凭他自己,怕是不易找到密室出口。
密室里果然别有一番天地。
书案板牍,柜格盒匣,应有尽有。
苏眠随意将姜茗川倚靠在墙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桌案上的蜡烛。
暗阁在火焰照射下显形,那是嵌入石墙的檀木架,积尘随着苏眠的触碰簌簌飘落。
他在柜格上翻找良久,直到指尖触到冰凉的花纹,终于在一堆案牍符器中找出一个鎏金黑匣。
苏眠指尖凝滞片刻,随即小心打开盒子。
匣中骤然漫出的寒气激的少年双睫轻颤,一块方正的温润玉玺正显露眼前。
玄玉雕琢的太子玺吞吐幽光,四棱精雕细琢着蒸腾山海纹,一条小龙旋卧于宝珠之上,栩栩如生。
此物正是苏眠本次行动的目标,东宫太子玺。
任务如此顺利,苏眠心头那点窃喜刚冒头,反倒引得身体更加燥热。
欢喜过后,他心底又泛起不安,这过分平顺的夜晚像是浸了糖的倒刺,让血腥气缠着喉咙蔓延。
姜茗川仍倚在石墙边,烛光透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更加羸弱。
许是烛火招摇或者催情发作,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双眉紧蹙,分明是要醒的模样。
突然,烛光猛地一凛,莫名的寒意瞬间袭来。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劈向苏眠,指尖一勾便卷走了少年手上的太子玺。
“你是谁!”苏眠反应过来,怒目相问。
对方裹在黑衣里,半句不答,将太子玺放入怀里便闪身后退。
转眼就没入暗室深处的阴影里,丝毫声息都没留下。
苏眠急追几步,这才发现在暗角处,竟藏着间侧室。
若非黑衣人消失于此,他绝难察觉这道窄门。
那入口极狭小,仅容一人弓身通行。
难不成那人藏进了里面?
太子玺被夺,绝不能罢休。
苏眠心一横,小心翼翼迈入窄门。
不知前方,危局几何。
要速战速决,小白还在等自己汇合。
苏眠刚踏入侧室,周遭烛火突然 “噗” 地燃起。
狭小的空间里挤着数排书架,层层叠叠的信笺堆到了顶。
他凝神细听,眼观六路,却连半分人气也没探到。
正疑惑时,身后传来一阵口哨声。
那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格外清楚,满是不屑的挑逗。
“小子,看这里。”毫无情绪的声音蓦然升起,激得苏眠一身冷汗。
他急忙转身,却见三道寒光,夹杂一抹黑影,直奔自己面门!
是黑衣人的暗器!
对方的攻击速度极快,撕裂空气,避无可避。
若被命中,非死即伤。
他足尖点地猛地后掠,堪堪避开那三枚镖。
但那抹黑影,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闷响炸开在胸口,苏眠像被巨石砸中,踉跄着摔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显然,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可太子玺还在他手上。
苏眠心底一凉,胸口的痛意顺着筋骨往四肢爬,还勾起了方才的燥意。
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难不成今晚真要栽在这里?
“你是谁……咳咳……”
对方的声音依然毫无波澜:“能躲我三镖,功夫不错。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说罢,依旧是一阵冷笑。
“什么意思,把话讲清楚!”
“小子,劝你一句,你眼中的真假是非,未必是真的。”说完,对方将太子玺揣入怀中,身形同鬼魅般彻底消失在少年眼前。
“别走……”苏眠挣扎起身,却被一股巨大的痛意扯得心惊胆颤。
他低头,只见胸口竟被枚铜钉死死钉着一封信。
方才那一击,竟是对方随手在木架上拿取的纸页?
薄薄几张纸在对方手里竟有千斤之力。
苏眠倒吸口冷气,这是故意留了他一命。
他强忍痛楚,双手颤动拔出钉在胸口的铜钉。
随着"嗤"的一声皮肉撕裂,股股鲜血顺着身体蜿蜒成溪,几滴朱红坠在信笺上。
还好铜钉无毒。
他望着信纸上刺目的血点,竟莫名生出点歉意
不好意思,污浊了人家的信件。
即便是在这种环境下,他还有心思关心这种小事。
苏眠伸出手指想拂去上面的血污,封皮上的字却像惊雷般劈进眼里。
“霍氏灭门案”。
几个银钩铁画的篆字刺破泛黄纸面,墨迹似乎穿透十年光阴,直扎眼底。
苏眠浑身一震,手指抖得更厉害了,慌忙去拆信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