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暗室内。
留给两人温存的时间不多,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沈临安在谢呈渊帮他穿衣时,不由想起这么多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梦。
梦里的他最后几乎是拼上自己的性命才险险将狐妖封印。
如今狐妖在观玉和冯怀术的帮助下可以用煞气的模样显形,若他们二人再次在酆都遇见狐妖,绝不能错过再次将他封印的机会。
“嘶——”
布料在肌肤上摩擦时,沈临安想事情想得走神,碰到身上被捏得青紫的地方,不由地蹙眉哼了声。
谢呈渊的手僵在半空,他半蹲在床边看着沈临安,眼神担忧自责。
沈临安只是摇摇头,勉强扯出个苍白的笑容:“我没事。”
他声音气若游丝,甚至还有些沙哑。
谢呈渊轻抚他鬓边,紧接着在沈临安眉心印下一吻:“怪我,之前横冲直撞,没考虑到你的身子。”
他语气轻快,但唇边一点笑意都无。
谢呈渊能明显感觉到沈临安身体愈发虚弱,情蛊药力退却,现在的沈临安单单是坐在床边都显得吃力。
他愈发虚弱,说明酆都内的阵法愈发强劲。
事不宜迟,谢呈渊将沈临安背起,拿起玉衡剑,谢十五在身后跟着,两人一狐离开暗室,走进地下暗道。
暗道里静得出奇,沈临安趴在谢呈渊耳边,能听见身下谢呈渊强劲有力的心跳。
借着暗道内烛火,沈临安凭着脑海中沈府地下暗道的记忆引导谢呈渊前往出口:
“前面三个路口一直右转,最后一个路口左转后可以看见向上台阶,推动右侧一块突起的石头,便可以到达地面。”
在暗道内的一切都很顺利,谢呈渊背着沈临安走过三个路口,除了偶尔碰到傀儡,并未和观玉或者冯怀术碰面。
“等我们出去了。”谢呈渊抬手砍下面前一傀儡的头颅,笑道:“临安你可要带我去沈府好好走一遍你们的地下暗道。”
他一脚将还在蠕动的傀儡尸体踢到一旁,确认方才溅出的鲜血没有溅到沈临安身上时,才继续抱怨:
“你也太不够意思,凭我和你的关系,都没带我去地下暗道逛逛。”
看样子这观玉完全将沈府复刻到酆都,连暗道都一模一样,若是他知道沈府暗道是何路线,说不定之前十五带路时能少走些弯路,节省时间。
沈临安听闻笑了笑,强撑着精神:“行,一言为定。”
“是你自己答应的。”谢呈渊面颊触碰到沈临安额头,发现他额间稍有发烫,但他没直说,只是加快脚步:
“那到时候只能我俩在暗道内,十五不准跟来,晏明更不准。”
沈临安轻嗯了声,环紧谢呈渊:“若我们能活着出去,你想要怎样,都成——”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谢呈渊耳蜗上,引起谢呈渊一阵战栗。
“谢呈渊,等我们出去后,恐怕一时不能逃过观玉他们的追杀,也不一定能逃过那个阵法,我现在不知阵法完善到何种程度,若硬碰硬,我怕是暂时使不出什么力气……”
眼见快要走到出口处,沈临安思来想去,在谢呈渊耳边说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没想到话音刚落,谢呈渊直接出口拒绝:
“沈临安,你又骗我。”他咬紧牙关,一剑将面前傀儡拦腰砍断:“不准想这种没有活路的事情,方才还说要跟我活着出去,嘴上这么说,心里再做另外的打算,怪不得这么痛快答应我怎样都成,沈临安,你太不够意思了,你这是在交待遗言吗?”
谢呈渊气得全身发抖,他面色煞白,强忍着怒火,握着玉衡的手咔咔作响。
沈临安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谢呈渊踏上台阶,看到手边那个突起的石头,用力将石头推了进去。
咔哒咔哒,暗道内部传来机关滚动声音,石阶尽头机关缓缓移动,出口显现,阵阵白雾涌了进来。
暗道内腥臭味蔓延,两人总算是透了口气。
谢呈渊背着沈临安走出暗道,外面天色依旧暗沉,在酆都内永远都是黄昏或者夜晚的模样。
白雾弥漫,但四周有昏黄色天光,阴气入骨,身后暗道缓缓合上,谢呈渊将沈临安放下。
“你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吗?”他说话间唇边呼出白气:“这鬼地方怎么比我刚进来的时候更冷了,咱们当务之急是先远离沈府。”
他将沈临安的手握在掌心揉搓:“我们找个地方暗中探一探,那个带我进来的闻卓尸首分家,咱们一时不能用阵法出去,外面的人估计也进不来,不过我事前跟他们打过招呼,若是三日我还没出来,他们要想办法进来。”
闻卓的血是唤醒阵法的关键,但暗道内本就看不清,再加上死去的傀儡一大堆,谢呈渊根本没有办法去找到闻卓的尸体取血。
“观玉……”谢呈渊若有所思道:“不管如何,解决了他和冯怀术,我们定能找出离开酆都的办法。”
沈临安低声道:“这里估计还在沈府内部,若是离不开呢?”他语气沉重:“谢呈渊,若是我们永远也离不开酆都,那该怎么办,我们不是酆都之主,身体受不住这里的阴气。”
谢呈渊攥着他手腕,笑道:“离不开的话……那咱们就在这里做一对孤魂野鬼,省得外面总是有人惦记你……”
谢呈渊转身背对着沈临安,拽着他刚往前走了两步,沈临安手腕忽然从他掌心挣脱开,谢呈渊倏然回头。
“谢呈渊!”
“临安——!”
白雾中有股无形力量将沈临安拽走,谢呈渊伸出手,也只堪堪碰到沈临安冰冷苍白指尖。
他持剑冲去,却发现根本挪不动脚步。
谢呈渊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地面黑色煞气逐渐上涌,他周身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束缚,玉衡剑刃和丝线在白雾中摩擦出电光火石。
“观玉!”谢呈渊大吼一声:“给我滚出来!”
傀儡丝在不断收紧,谢呈渊手腕脖颈间的肌肤被勒出血痕,血腥味蔓延,他掌心运气想要挣脱,没想到下一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身后力量拽走,直至后背撞到冰冷坚硬的物体。
玉衡咣当一声掉落在地,‘砰’一声,小狐狸满身血迹倒在谢呈渊足边,挣扎了两下便躺着艰难喘息。
“十五!”
谢呈渊此刻不得动弹,他身后的物体缓慢移动,一点点环着臂膀将谢呈渊禁锢。
“哈哈哈哈哈——”随着一声大笑,浓雾逐渐散去,谢呈渊眸色骇然,他没想到通道的出口就是阵法中央!
阵法四周有四个狐首人身的雕像,这些雕像和他初次和沈临安找到沈氏祭祀阵法时看到的那些雕像相同,只不过更高更大,足足有两人高,而且那些雕像此刻的眸中泛着黑气,像是活着的死物,谢呈渊此刻正被一雕像禁锢难以动弹。
正东面有口青铜鼎,鼎两侧是祭台,有台阶拾级而上,沈临安此刻正躺观玉怀中,身上有被傀儡丝勒出的血迹,双眸紧闭,看上去非常痛苦。
巨大阵法中央黑色煞气缠绕上涌,密密麻麻的符文呈黑色在空中蠕动,谢呈渊脚下阵法煞气幻化成无数手臂,那些手臂巴拉着谢呈渊的双腿,急切想要将他拽出深渊。
“观玉!你想干什么!放开沈临安!”谢呈渊暴喝道,他眼睁睁看着观玉将沈临安抱上右侧祭台,祭台上无数傀儡丝涌出,将沈临安牢牢压制,不得动弹。
“别着急啊,若不是狐妖大人说了要生生亲手剥了你的皮囊,我可没那个兴趣留你这条命。”
冯怀术款款走到谢呈渊身边,他已然换了一套血红色织金衣袍,面色红润,和观玉的一身红袍正是相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马上要成婚。
“我够意思了吧,谢呈渊,死前还让你们快活了一场~”他在谢呈渊面前低声说道:
“没关系,等狐妖大人现身,沈临安的傀儡丝归我,你俩都得死,也算是有个伴。”
观玉比冯怀术更想杀了谢呈渊,但是没想到狐妖魂体忽然出现,告诉他们谢呈渊一定要死在自己手上。
冯怀术和观玉这么多年四处寻找骨相极佳的傀儡,主要原因就是狐妖在梦中亲口嘱咐,他想要自己幻化人形时有举世无双的容貌。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为狐妖寻来的人,狐妖都不满意。
冯怀术也尝试将多人的躯体拆开组成一具完美傀儡,但狐妖依旧不如意。
冯怀术盯着谢呈渊深邃眉眼和高挺鼻梁打量了一会儿,认同道:
“狐妖大人说得没错,你这副皮囊确实绝佳。”
他转身不去看谢呈渊想要杀人的目光,朝观玉阔步走去:“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冯怀术的眸中燃起火光,这一刻他期待已久。
狂风呼啸,观玉站在青铜鼎前看着沈临安,衣袂纷飞,他伸出手,一枚雪花落在他掌心。
雪花在指尖融化,祭坛上的**在风中哗啦作响,许久,他低声道:
“酆都内不会下雪,下雪,说明受到外界影响,恐怕有人在硬闯酆都。”
他回头看了眼谢呈渊,视线定格在阵法中愈发浓郁的煞气上,神色晦暗不明:
“现在,开始——”
*
此刻,邢白山庄。
珩元帮清酒包扎完手腕间伤口,无奈扫视周围,大家都在手腕绑着绷带,也包括他自己。
“我的血也不行。”清酒无奈摇头。
眼见超过约定时间,众人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尝试用自己的血能不能唤醒阵法。
显而易见,全都失败。
“那闻卓到底靠不靠谱!”珩元大声抱怨道,他仰起头,打了个哆嗦:“什么鬼天气,这好端端的怎么下起了雪。”
“我看大家暂时别试了,万一到了真正打起来的时候,你们刚拔剑就被打趴下了,这么多的血可算是白流了!”
“闻卓这个狗东西,我实在想不明白他的血到底有什么玄机啊!”珩元揉了揉肉额角,眉毛拧成了一根绳。
“你们的血当然没用,要傀儡术后人的血才有用,这是酆都之主定下的规矩。”
“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了不早说,我们刚才一人一刀岂不是白白——!”珩元大惊失色,这个人的声音,从来没听过!
唰唰唰——
白光闪现,顷刻间所有人拿起剑,珩元转身后退,竟不知身后何时来了一批带着黄金面具的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面对数把利剑,气定神闲从怀中掏出青瓷瓶,将瓶内鲜血倒在阵法上,他在面具后哼笑一声:
“现在包扎也没什么用,因为,你们马上都得死——”
一面水镜,在阵法中央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