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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作者:玫雨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深人静,许青瑜不疾不徐在路上走着,露水重,鞋袜都被打湿,身上的衣服湿溻溻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啪一声,包裹掉了。许青瑜蹲下去捡,眼角余光瞄着后面。后面的人果然耐不住了,一道黑影窜了出来,刀光一闪,向许青瑜脖颈劈去。


    许青瑜动作更快,就地一滚,带出包裹里的剑。借着月光许青瑜打量着眼前的黑衣壮汉。他握着砍刀,蒙着面,凶光毕露,恶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把钱留下。


    打劫那就好说了,许青瑜松了一口气,握着剑就冲过去。黑衣壮汉愣了一下,挥刀砍去。许青瑜在兵刃相接之际掉转剑头砍向壮汉手腕,身子一躲避开了砍刀。壮汉握不住刀,又向前绊了个趔起,下一刻就被踹到地上,被刀抵住咽喉。壮汉本以为命不保时,许青瑜冷冷地开口,哪里人?壮汉结巴地说,小人塞北的,城破了,逃到这里,是为了给孩子治病才抢钱,糊涂了,再不敢了。


    许青瑜默了一瞬,移开剑,说,今日我不杀你,来日再被我发现,就不是一刀子的事了。那壮汉刚松一口气,面上就挨了结实一拳。许青瑜恨声道,真丢塞北人的面。那壮汉捂着脸,心里忿忿,又不敢说什么。待听到脚步声远去,才狼狈地爬起来。他在这儿蹲了三天了,看着阔绰的不敢动手,妇孺,老者不忍心,终于下手了也不成事。看来是做不来的。自己一家老小只余自己和女儿,别人杀得,自己有何杀不得。想到城破之日的惨状,其乐融融的家园变成人间炼狱,便怒火中烧。壮汉刚走一步就被绊了下,地上丢着包裏,里面一点干粮和几张银票。


    因着被耽误了一些时间,许青瑜进了驿站准备骑马赶路。“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牵马。”驿站的伙计招呼许青瑜坐下后就进了后院。


    许青瑜自己倒了一碗茶,慢慢的喝着。门口进来了人,许青瑜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官袍,心里一紧,面上不显,只继续喝茶,茶碗盖住小半张脸。


    沈南刚进驿站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许青瑜,再看到他身旁带着一点血迹的剑,就直接走了过去。


    许青瑜不好做没看见,放下碗,谨慎的开口道,不知大人找在下何事?


    沈南细细看着他,浓眉大眼,肤色略黑,头发乱糟糟的扎起来,穿着朴素,似乎再平凡不过的赶路人了,但透过额边的乱发,不看那两条粗眉,又隐约生出一股秀气,眼睛透亮。


    沈南本来板着的脸突然笑开,但眼里还带着打量,慢条斯理地说道,公子不要紧张,只是看公子面熟的很,确又想不起来了,不知公子是何方人?


    许青瑜看着眼前人,身量高,着绯色官袍,猜测是锦衣卫。虽然嘴角带着笑,眼神却格外锐利,许青瑜感觉自己似乎要被看透了。小心斟酌道,在下是塞北那边的,为了避险,跑来投奔亲威。这话半真半假,许青瑜说得很自然。


    是做什么的?


    布匹生意。


    怎么称呼?年纪多大?要去那儿?


    在下姓李,单名一个川字,19,要去蜀州。


    沈南没问出破绽,只眯着眼继续打量眼前少年,虽然脸上有几分稚气,但谈吐很沉稳,现在被自己一句一句的逼问着也不见慌乱,端着茶碗的手修长,带着习武人的茧子,很有力量。半响,才开口,李公子见谅,在下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沈南,只是按习惯问几句罢了。方才李公子说是从塞北来,可知塞北雁门关失守,扶风城被屠一事?


    许青瑜苦笑了一下,我虽不是扶风人,但扶风城是塞北要害之地,怎能不受影响?雁门关易守难攻,许将军又身经百战,战事一开始,百姓虽然不安,但还是不害怕城会破,城里乱了点,烧杀抢掠也有发生。但外面打着仗,城里怎么会安生?后来流言四起,战事很久未停,城里越来越乱,人心惶惶,都往外跑。其他各城也人心浮动。


    说到这儿,许青瑜嗓子紧得厉害,端起茶碗喝了口水。


    沈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自己也知道个大概,雁门关失守,朝野上下哗然。许将军战死,城破,边关十三城失了主心骨,失势如山倒,胡骑占了塞北,将各城糟蹋了遍后才开始谈和约,条件之苛刻令人咋舌,扬言一日不答应便屠百人,从扶风城开始。


    双方相争不下,还是早已隐退的塞北名将陆将军,年过花甲披甲上阵,联合塞北剩下各城和朝廷派来的军队与胡骑苦战月余,收回了七个城,挫了胡骑的锐气。胡人不谈和约严守剩下的城,陆老将军隔河驻扎,饱受战火蹂躏的塞北暂时平静下来。


    沈指挥,沈指挥?


    沈南回过神来,见许青瑜起身行了一礼,轻声问道,在下可否先行一步?


    沈南一直奉命查塞北雁门关失守一事,打探现在塞北情况。扶风城的将领大多战死,家眷也是最先被屠,逃出来的塞北人大都不是扶风城的,所言支离破碎,自相矛盾,难以厘清。传言扶风城里出了奸细,里应外合,才攻破了雁门关,侥幸逃出来的扶风人也多被怀疑与胡骑有勾连,不然怎能从胡骑严守的扶风城中逃出?


    沈南琢磨着,眼前的李公子身份真假不知,但说辞滴水不漏,自己看过扶风城将领的家眷的画像,也没有能和眼前这个公子对上的。便笑着说道,李公子路上小心,刀剑无眼,莫要伤着自己和旁人了。


    看着许青瑜骑马远去,一直在沈南后面的侍卫走上前悄声问,指挥使,此人有疑,跟不跟?沈南轻轻一点头,又嘱咐道,那小子看着是个心细的,小心点。


    许青瑜本打算连夜赶路,天亮之前到自己出嫁多年姐姐的庄子里,现在害怕暴露身份,便早早歇在半路镇上客栈里,叫店小二送上热水和吃食,又叫了妓子,便把门窗紧关。黑衣侍卫悄悄潜进去敲门,喊道,公子,要送一点酒吗?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女子的笑声,然后是微哑的男声,不用。黑衣侍卫安下心来,悄悄离去。


    许青瑜透过窗缝看见一个飞快离去的黑影,缓缓呼出一口气。屏风后女子浑然不觉,笑着说,公子可是嫌弃奴家,叫我洗了这么久。打发走那妓子后,许青瑜胡乱洗掉脸上药水,瘫在床上。连日赶路,身心俱疲,片刻间沉入梦乡。


    时至深秋,秋风吹打窗子,虫鸣声时断时续。屋里方桌上的瓶瓶罐罐倒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响,风声,虫鸣声静了一默,复又响起。许青瑜梦吃似的轻叹一声,翻身向里,裏紧了被子。翻过身的那一刻,许青瑜听到自己心跳如雷,屋里进了一个人。


    许青瑜屏住呼吸,分辨耳边细微的声音。那人拿起桌上的瓶罐,打开又放下,又摸索自己脱下的外袍,最后走到床前,把手伸进去,搭在自己脖颈,缓缓向下滑,摸索着。许青瑜使自己身体放松下来,把头向被子里埋的更深。那只手又悄悄的撤走,但那人仍立在床头,许青瑜暗想,搭在自己脖颈上的那只手微凉,柔若无骨,这人不像习武之人,自己趁其不备拿枕头下的匕首,兴许能直击要害。只是不知这人有无同伙,若闹大了,自己不好脱身。犹豫间,那人移步走开,从窗户翻走,轻轻一声吱呀声,融在虫鸣声中。许青瑜匆匆跑到窗前,推开一看,夜色深沉,已不见人影。


    许青瑜慢慢蹲了下来,桌上的瓶罐是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那罐涂黑易容的药水混在里面,就算看到也只会认为是药酒。当时在军营里冒死拿到的书简刻章都毁于颠沛逃亡中,尽管内容自己记下了,但无凭无据谁又能信呢?而自己就算真留下了那些信物呈于殿前,牵扯人数之广,自己血肉至亲,至交好友都无法幸免。况且那信物真假也不可知,但朝中的暗流涌动,钱权交易,与兵败密不可分,使北地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让许青瑜每每念及,心疼难以遏制,怒火焚心。拼了半条命逃出来,拦着她的无论是人是鬼,都要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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