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凌,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陈凌慢慢睁开眼,天光照进巷口。阿姐陈瑶正坐在他身旁,用帕子替他擦着额角的冷汗,他抬手一摸,后背的衣衫竟已湿透,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没事,阿姐。”他哑着嗓子开口,还没在梦中回过神,“就是梦到爹娘了。”
陈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柔和:“都过去了。走吧,我们去打听打听,看看还有没有人知道爹生前的旧事。”
两人起身,陈凌走在前面,刚拐出巷口,就与一人迎面相撞。
“哎哟!”他捂着脑门痛得龇牙咧嘴,下意识嚷嚷,“谁啊?走路不长眼?想碰瓷吗?我现在可没钱给你!”
“放肆!”一道冷厉的声音立刻响起,“你竟敢撞我们小殿下,是活腻了?”
陈凌抬头,就见说话的是个身着玄色侍卫服的男子,腰间配着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眉眼间满是警惕。而望向他身旁站着的人,让陈凌瞬间忘了反驳——
那人一头乌发利落整洁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肌肤白腻如凝脂,竟比江南娇俏女子还要妖冶几分。他身着月白锦袍,领口袖缘绣用细密的金线绣着枝叶纹路,走线细密,凡富家名门细看便能看出这衣袍虽表面低调朴素却价值不菲,一双狐眼微微上挑,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陈凌心头猛地一跳,目光落在男子眉间的肌肤上——那里竟有一块淡淡的青紫。
难道……此人真是传闻中的皇子殿下?!他把皇子给撞了?!
陈凌慌的心头一紧,刚想开口,身后的陈瑶已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致歉:“抱歉这位公子,是我弟弟鲁莽,多有冒犯。”
“我家这位可是当朝七皇子司马烬!”侍卫沈彻昂首道,“你兄长倒是识礼,你还不快过来赔罪?”
“谁是兄长?”陈凌立刻炸毛,指着陈瑶道,“这是我阿姐,是女子!”
“女子?”沈彻愣了一下,和身旁的司马烬一同看向陈瑶。
陈瑶一身短打劲装,头发束得利落,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确实不像寻常闺阁女子。
“休得无礼!”陈凌挡在阿姐身前,梗着脖子道,“我撞到殿下是我不对,但你们不能这么打量我阿姐!”
“你还敢顶嘴?”沈彻上前一步,手按在剑柄上,“怎么跟殿下说话的?”
“罢了,沈彻。”司马烬终于开口,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嘴角的笑意未减,“我名司马烬。不知公子与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陈瑶。”
“陈凌。”
两人相继报上名,沈彻像是想到了什么,惊道:“陈瑶、陈凌?这名字好耳熟……莫非你们是?”
“江南第一富商陈风扬的子女。”司马烬接过话头,狐眼微微眯起,看向两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陈瑶应:“回殿下,正是民女姐弟。民女虽不涉朝政,但也听闻过殿下的事迹。不知殿下今日驾临锦江,所为何事?”
他们虽未见过这位七皇子,却早有耳闻——传闻他从不理会朝堂纷争,每日不是在府中读书写字,便是带着贴身侍卫四处游山玩水,活脱脱一个闲散王爷,让皇上颇为无奈。好在他的六位皇兄皆精明能干,尤其是太子司马衍,处事沉稳,深得圣心。
“听闻锦江近日发生一桩悬案,本王过来查看一二。”司马烬端起架子,语气却漫不经心,仿佛只是来游山玩水般。
陈瑶和陈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位娇生惯养的小殿下,竟还会查案?
“殿下,此处小巷偏僻,不便交谈,也有失您的身份。”沈彻提议道,“不如去前面的茶馆坐下来细说?”
“也好。”司马烬颔首,率先迈步。
四人来到前面一家雅致的茶馆,司马烬包了一间厢房,小二端上热茶,退了出去。
“陈姑娘、陈公子,近日可有遇到什么异事?”司马烬率先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想必殿下也已听闻陈府之事。”陈瑶直言不讳。
“哦?”司马烬挑眉,“我确实略有耳闻。不知陈姑娘可有什么线索,或是自己的想法?”
“是不是朝廷干的?”陈凌猛地放下茶杯,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爹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要被满门抄斩?”
“大胆!”沈彻厉声呵斥,“皇上圣明,为何要无端加害陈家?无凭无据,竟敢妄议朝政!”
“沈彻,稍安勿躁。”司马烬抬手制止他,目光依旧落在陈凌身上,“陈公子可有证据?我听说,这三年来,你姐弟二人一直在四处搜集线索,从未停歇。”
“就是因为没有证据,外面才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我家是被皇上派人灭口的!”陈凌道,“这三年,我们走遍了江南各州府,打听了所有能打听的人。旁人都说我爹虽脾气古怪,但做生意光明磊落,从未得罪过什么大人物。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让他痛下杀手,灭我满门!”
司马烬沉默片刻,浅啜一口茶道:“这锦江城偌大,不如先去陈府案发地看看,或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片刻后,四人动身前往陈府。
三年过去,陈府的大门早已锈迹斑斑,门板上布满了裂痕,与周围繁华的市井格格不入。府门前杂草丛生,随风摇曳,透着一股死寂的荒凉。
陈瑶推开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声响在寂静的街巷中格外刺耳。“殿下,这便是陈府了。”
四人走进院内,庭院里的杂草长得半人之高,风吹下更显凄凉落寞。曾经雕梁画栋的房屋,如今门窗早已风化腐朽,蛛网遍布,毫无活人气息。
陈瑶带着三人走遍了府内的卧房、书房、堂厅,最后回到大门外,几人顺势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
“不愧是当年的江南第一富商,这宅子确实气派。”沈彻环顾四周,忍不住感叹。
“此事之后,可有仇家追杀你们姐弟?”司马烬突然问道。
陈凌摇摇头:“没有。”
“这就蹊跷了。”司马烬指尖敲击着膝盖,若有所思,“陈府满门被灭,你二人阴差阳错逃过一劫。若是仇杀,对方既已下了灭门的狠手,不可能不知道陈风扬还有一对儿女在世,更不可能放任你们活到现在,毫无动作。”
“也许……对方不知道我们的存在?”陈凌试探着猜测。
“你的意思是,对方是随机屠门?”司马烬抬眼看向他,狐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会随机屠灭满门?!”沈彻惊得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司马烬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沈彻的额头,“锦江这些年太平得很,从未发生过此类案件。”
他这举动颇为随意,陈瑶和陈凌都有些惊讶。司马烬见状,笑着解释:“各位不必见怪,我与沈彻自幼一同长大,他虽是我的侍卫,更是我的朋友玩伴。”
“我们殿下虽贵为皇子,却从未把我当下属看待。”沈彻摸了摸额头,脸上带着几分骄傲。
“殿下如今,可是也毫无头绪?”陈瑶问道。
“确实蹊跷。”司马烬收起笑意,语气沉了几分,“案发现场干净得过分,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家中的财产后来被官府没收了,所以也绝非劫财。”陈瑶补充道。
“哎,愁死了!”陈凌捂着头,烦躁地嘟囔。
“有点可爱。”司马烬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嘴角又勾起了笑意。
“你说谁可爱?”陈凌瞬间炸毛,猛地站起身,“我堂堂八尺男儿,岂能用‘可爱’形容?”
“陈凌,不得无礼!”沈彻也跟着站起来,厉声呵斥。
“阿凌。”陈瑶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摇头,示意他冷静。
“阿姐~,是他先出言不逊的!”陈凌委屈地跺脚,“我最讨厌这些朝廷官员,一个个摆着臭架子!”
“你胡说八道!”沈彻气得脸通红,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剑,“今日非要给你个教训不可!”
“沈彻,住手,切莫伤人。”司马烬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嘴角的笑意依旧未减。
“你到底总笑什么?”陈凌瞪着他,“从早上撞到我到现在,你就一直笑,我有那么好笑吗?!”
“跟你有何关系?”沈彻还在气头上。
“沈侍卫~”司马烬加重了语气,握紧了他的袖口,“我的话也不听了?”
“属下不敢。”沈彻狠狠瞪了陈凌一眼,不甘心地收回手,“今日便放你一马,若再对殿下不敬,我绝不饶你!”
“对了,”陈瑶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殿下来锦江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陈家的旧案吧?”
“本是来这附近游玩,”司马烬坦然道,“途中听闻锦江城西铁匠铺的两个女儿被害,死法离奇残忍,衙门查了几日也毫无头绪,城西百姓人心惶惶,便来看看。”
“哟,小殿下倒是管得宽,连衙门的事都要抢着做?”陈凌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怎么?”司马烬来了兴致,狐眼亮晶晶的,“我皇室本就该为百姓分忧,造福天下,这事我管不得?”
“那就看看娇生惯养的殿下,能不能破解这桩悬案喽。”陈凌嗤笑一声。
“既然陈公子不信,不如一同前往?”司马烬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亲眼看着我如何破案。”
“去就去!”陈凌也来了劲,“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查出些门道!”
两人针锋相对,眼底都燃起了不服输的火苗,一副不破解悬案誓不罢休的模样。陈瑶和沈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只得跟上两人的脚步,朝着城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