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呢，还没回来？”苏逸风回到宿舍，发现姜霖、崔澜都在，唯独不见商九月。
崔澜歪在床上，正拿着曲谱勾勾画画：“九月的勤奋你还不了解嘛，这会儿肯定还在练习室加练……”
苏逸风拧了一下眉：“我回来前特意绕去他们组的练习室看了，灯早就灭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扭头就要往外走，被崔澜急忙叫住：“哎哎，你不会要去找九月吧，没必要啊，他说不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呢。”
“处理什么呢，”苏逸风凉凉道：“是去帮助那些排名垫底的选手，还是继续给那个F班的顾尘开小灶？”
“咔哒——”
商九月推门进来，看见堵在门口的苏逸风，略显诧异：“你要出去？”
苏逸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没有，我刚……”
崔澜提高音量，恰好盖过了苏逸风的声音：“九月，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挺担心你的。”
商九月失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么大个人，就算出了什么事，大楼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总会有人发现的。”
他又语气自然地解释了一下：“节目组找我有点事，所以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洗完澡的姜霖刚好从浴室中出来，歪头示意了下：“九月，要用浴室吗？”
商九月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浴室。
苏逸风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九月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
崔澜冷不丁道：“苏逸风，别放松得太早，九月若是没听到就算了。他要是听到了，也不会像你一样莽撞地表露出来。”
苏逸风舔了下虎牙，硬邦邦道：“听到就听到了，我说的又没错，这里是选秀，不是扶贫。他把时间浪费在那些资质不够的练习生身上有什么用，只会被他们拖累又吸血，对他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崔澜听得直呼精彩：“好家伙，原来苏逸风你还是九月的铁血唯粉啊！”他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戏谑，“照着你的说法，那你呢？初舞台靠着和九月搭档惊艳全场，又顺理成章住进同一间宿舍，轻而易举获得了大量关注和话题——在别人眼中，你是不是也在‘吸血’？”
苏逸风并没有被崔澜的话吓到，他嗤笑一声，眼睛里带着几分倨傲和不屑：“吸血？崔澜，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我和九月的初舞台是双赢，是合作，可不是单方面的索取。而那些下位圈的练习生，他们连主题曲都跳不齐，难道指望靠一个人的‘无私奉献’便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吗？更何况，他们真的有能力回报九月的这份善心吗？我把九月看做我最重要的朋友和对手，我不希望他被所谓的‘善良’拖累，把自己的天赋和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最后吃力不讨好，受伤的还是他自己。”
姜霖擦头发的手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下来，他冷淡地看了一眼苏逸风：“说完了？苏逸风，你的道理永远只建立在‘利益’和‘回报’之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每走一步都要计算得失？商九月只是在做他认为对的事，他想和什么人交朋友，想帮助谁，都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姜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苏逸风，你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商九月的朋友，倒像个试图控制他，让他按照你的想法去行动的自私鬼。”
“你！”苏逸风被姜霖的话噎得一时语塞，脸色不由阴沉下来。
就在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门打开，商九月带着一身氤氲的水汽走出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屋内几乎凝滞的气氛，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向自己的床位。
该说不说，这大楼的隔音做的真的有点差——不论是最开始苏逸风的话，还是刚才浴室外的争吵，其实商九月都听到了。他只是觉得争论这些没有意义，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他理解苏逸风的担忧，甚至某种程度上承认他的话有道理。这个圈子的确残酷，优胜劣汰才是常态。但一想到苏逸风认为自己是出于善良而故意拉别人一把时，商九月就忍不住想笑，对方唯独搞错了一件事，自己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啊。
他一向信奉的——是公平交易才对啊。
他帮助顾尘，是因为对方也曾帮助过他，哪怕那段两人一起练舞、相互扶持的经历，只是一段梦中的幻影，但学到的知识是不会骗人的，顾尘毫无保留教导他的那些声乐技巧和情感表达的秘诀，依然记忆犹新。
至于《Joker》组的人员选择，更是在他结合了现实和梦中情况后做出的最佳判断。他们不是累赘，是他精心挑选的、蕴藏潜力的拼图。
感受到后背如有实质的视线，商九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苏逸风，这位室友骄傲、优秀，同时也现实、理智得有些冷漠。两人的理念截然不同，而他早就没了试图说服他人的冲动了，所以他只作疑惑道：“今天训练的还不够累吗，还不休息？”
听到商九月这么说，苏逸风也说不清此时心里的失落是缘自哪里，他恹恹道：“嗯，我还得去洗衣房一趟，你们不用管我。”
室内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崔澜打量着似乎陷入沉思的商九月，和姜霖交换了一个眼神，谨慎开口道：“咳，九月，我突然有感而发，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人和人的想法不同很正常，很多时候我们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
商九月听得忍俊不禁：“好了好了，大教育家崔澜，你的心灵鸡汤我收到了。你放心，我知道的。“他顿了顿，“我是在想节目组跟我谈的事。”
但他见的，其实并非节目组的人。
而是曹焱——星艺传媒的金牌经纪人，也是公司指派给他的新经纪人。
“要给我换经纪人？”商九月惊讶之余，微微蹙眉：“路哥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曹焱双手交叠，看起来气定神闲：“但他显然没有做好艺人上升期的精准规划。作为一名专业经纪人，这本身就是失职。九月，我就直说了，路肖给你接下的这档节目，风险其实很高，成则一飞冲天，败则一无所有，如果一开始接手你的是我，我是绝对不会把没有培训过的艺人推进选秀节目里的。”
“你现在人气很高，看起来似乎是好事，但要是再没有专业人士为你把控的话，相信我，娱乐圈里出道即巅峰的事例比比皆是。”曹焱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节目组一下子给我推了二十几个商务邀约，这是我为你初步筛选的几个，你可以看一下。”
商九月随手翻了翻，似笑非笑道：“二十几个商务，你只留下了七个？”
曹焱毫不心虚：“是的，我认为，从此刻起，我们必须精准打造你的公众形象。无论是商务代言还是综艺曝光，都必须强化你的独特标签，形成鲜明记忆点。”
“所以，我现在在你眼中的定位是什么，或者说，你想要给我贴什么标签呢？”
“首先，不管什么样的人设或标签，都必须贴合艺人本身的特质，不然就会有翻车的风险。所以……”曹焱伸出三个手指头，“我为你提取出了三个特质——青春、神秘、高端。”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详细解释道，“你这个年纪的大男孩，本身就是‘青春’的最佳代言，又契合选秀粉丝主体，能稳固基础粉盘并吸引有消费力的‘妈妈粉’；‘神秘’源于你自身的气质，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和故事性，能激发公众的好奇心与探究欲——好奇，往往是粉丝入坑的第一步；‘高端’则决定了你未来的赛道。贴上这个标签，或许短时间内你挣得代言费没有一些艺人高，但它能为你敲开高端品牌、时尚圈甚至电影圈的大门，这些圈子一向爱惜羽毛、推崇高逼格，正需要有这样的准入证。
“当然，我提出的这三个标签还是有些宽泛了，想在星光熠熠的娱乐圈中脱颖而出，必须拥有瞬间抓住眼球、极具辨识度的特质。”
“幸运的是，我认为你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资质，比如，”曹焱微微一笑，图穷匕见：“你的颜值。人都是感官动物，顶级的经纪团队加上专业的妆造，能确保你每一次公开亮相都无可挑剔，最大化释放外貌优势——而这一点，只有我能为你做到极致。”
在曹焱阐述时，商九月一直安静倾听。直到此刻，他才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坚定：“曹哥，谢谢您的坦诚。商务合作，我尊重您的专业判断，但关于形象定位，我有些不同的想法。”
“颜值确实是我的优势，但我有的不只是颜值。就像在造星计划里，实力TOP难道不比颜值TOP这个标签更有亮点吗？”商九月的声音并不高，话却说得掷地有声：“娱乐圈的星星数不胜数，可我不想做昙花一现的流星，要做，就做一颗常明星。”
曹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能如此有魄力和主见。他沉吟片刻，忽然笑了：“有野心是好事。但我得提醒你，这个圈子很现实。‘实力TOP’这个标签，容错率极低。一旦有任何失误，反噬将空前猛烈。我可是听说了，你这次一公选的队友实力……相当的有参差。节目组很可能以此作为下期节目的爆点进行剪辑。这其中蕴含的危机，你确定你能承受？”
“我清楚。”商九月点头，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但我愿意承担。更何况，您既坐在这里告诉我这件事，不就代表着除了危机，您也看到了这其中潜藏的巨大价值吗？”
曹焱这回真的放声大笑起来：“有意思，商九月，你实在很有意思，不枉我看好你。不过，公司毕竟不是做慈善的，想拿到我手中最好的资源，先赢下这一局再说。”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但是，作为我个人，愿意在你身上先小小地投上一注。说吧，你现在最需要什么支持，只要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可以尽量满足你。”
心中的一块儿石头落下，商九月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地说道：“那么，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