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二百二十一章 正文结局^……
暮春三月。
自入洛京后,季承宁和崔杳已是半月未见。
百废待兴,诸事繁杂,旧势力需拔除,新制度亦要确立,纵然季承宁提拔了不少人,每日亦深夜才回。
他不是事必躬亲的性子,崔杳则不然,加之政事纷乱复杂,他歇得时辰就更少。
好不容易二人能同桌用膳,季承宁听李璧说了几件事,朝崔杳略一点头,起身就又走了。
李璧从头至尾都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崔杳的表情。
可纵然不看,崔郎君身上那股鬼气还是冷飕飕地往他身上漂,弄得他从脖子一路凉到后背。
将军勤政和他有什么关系,弄得好像是他将人勾出去的!
季承宁刚迈出台阶,忽地想到什么,扭脸朝崔杳一笑,刹那间人比花娇,眉眼灼灼生辉,“别等我了。”
崔杳停下筷子,不阴不阳地嗯了一声。
季承宁思量几秒,又快步回来。
不等崔杳问他作甚,捧着崔杳的脸快速往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后者一愣。
刚抬起手,季承宁衣袍的下摆却如流水般划过他的掌心,他人亦如流水,迅捷地抽身,不过几秒,人就不见了。
只有空气中淡淡的暖香浮动,昭示着人曾经在他身边。
崔杳面无表情地收手。
五指缓缓收拢。
越攥越紧。
那边季承宁听着皇帝曾经命令暗探监视百官,将百官言行汇集成册,皇帝死得突然,这些事根本来不及料理,现下这些文书按照各部分门别类地放在他眼前,足有七十多箱。
季承宁看了一眼便道:“烧了吧。”
他自觉并非光明磊落的君子,但还不屑于以这种阴私手段操控百官。
“是。”
之后的事务关乎京中布放,季承宁一面听着,思绪却有些飘远。
表妹近来很不对劲。
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细致,偶尔流露出三分别扭,也很有情致可爱——这话放在旁人眼中恐怕要大吃一惊,季承宁竟然觉得崔杳那阴森森的戾气可爱?白生了那么大的一双眼睛!
季承宁神色有些苦恼。
崔杳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发愣的时间远远多过之前,目光冷冷地看着一个方向,仿佛在看什么人,大多数时候是面无表情,唯有一次,季承宁难得早早回去,忽起了玩心,不叫人通报,自己悄无声息地在窗纸上戳了个窟窿,既想看看崔杳在做什么,又,想看看自家表妹被吓到了会流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先看见了一个静静坐着的人。
在看文书吗?
季承宁心说。
但马上,季承宁就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崔杳的脸是面向他的方位的,崔杳安静地跪坐着,目光凝视着虚空,面上毫无表情。
他是清净秀丽的长相,眼仁天然的半透明,眉眼美则美矣,不做表情时,就显出了种毫无生机的死气。
旋即,他唇瓣微动。
于是,这张清丽而淡静的面孔就变了,一缕狰狞之色爬上他的脸,半是怨愤,半是不甘,浓烈的感情扭曲了他的面容,狞丽如鬼,搭在膝上的手用力攥紧,许是用力太过,季承宁甚至听到了指甲刺入肌肤的声响。
“噗嗤。”
就像一颗植物破土而出那样。
令人毛骨悚然。
季承宁愕然。
阿杳怎么了?
他玩闹的想法瞬间被担忧打断,推门而入,快步进入卧房。
可当他再度看向崔杳时,表妹正笑弯着一双眼看他,“今日难得回来的早。”柔和的话音与幽冷的香气一道扑在他唇角,“怎么了,承宁,为何怔怔地看着我?”
一双手贴在他面颊上。
冰冷,锋利,坚硬。
是一双完完全全的,男人的手。
季承宁顺势拢住了他的手背,低下笑道:“政务繁忙累得头晕眼花,你倒好,在这里躲清闲。”
崔杳亦笑。
他眼眸弯起,其中不见丁点阴霾。
仿佛方才种种,都是季承宁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因为崔杳掌心内拿道深深的红痕,在主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落入他眼中。
季承宁的眼眸猛地缩紧。
“将军,将军?”
季承宁回神,“哦——说到哪了?”
李璧小心翼翼地奉上奏疏,“回将军,这是庾太保送来的奏疏,谨身殿的大人们不敢代为批阅,特请将军示下。”
谨身殿内的文臣是季承宁临时塞进去的,政事太过繁忙,一些官员的折子却没有实际内容,无非是溜须拍马试探上意,季承宁在连看了十五道请安奏疏后终于忍不住了,一面明发邸报叫官员们都给本将军有事说事没事闭嘴,一面找了十几个办事练达谨慎的翰林院官员去谨身殿办差,将每日送来的奏疏先过滤一遍。
庾太保?
季承宁对此人印象不深,依稀记得是个须发全白的老头,极得皇帝信赖,这种时候,“先皇”的宠臣故旧不加紧尾巴低调做人,居然会主动给他上折子?
季承宁打开奏疏。
将前面洋洋洒洒数千字问好和夸他的话直接掠过,季承宁看到正题,眉心微微蹙,先是微微蹙,然后,越皱越紧。
殿内的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喘。
将军为人随和,这是看见什么了,表情如此难看?
“啪!”
奏疏重重摔到地上。
众人心中一惊。
庾靖之这老头子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他没去清算这些旧臣,竟敢上赶着触他的眉头!
季承宁唇角半掀,露出个煞气十足的冷笑,“来人,传本将军的令,庾靖之原系先朝旧臣,忝居高位多年殊无建树,于家国无用,他既然说周氏皇族都不该存世,那么他这个由周姓皇帝一手提拔的大臣更不该位列三公,本将军念在他耄耋之年,着革去一切官位,回家读书省身去吧!”
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威势若雷霆。
诸人哪敢反驳,忙道:“是,是。”
“还有。”
季承宁厌烦地看了眼地上的奏折,如同再看秽物,“这玩意也给本将军烧掉。”
他拂袖而去,临走前冷冰冰的撂下句,“今日之事,谁不许在崔大人面前提起。”
季承宁走出书房,犹余怒未平。
庾靖之那封奏折大意就是周氏窃国,而今权柄重新回到将军手上,真是苍生之幸,百姓之福,天地都因此有了光辉。
这种马屁季承宁看了不知多少,不觉欣喜,只满心厌烦,还在疑惑这玩意谨身殿为何不能批,往下一看,半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
这老不死的不愧历经三朝不倒,拍马屁的本事都远超常人,其他朝臣无非是说季承宁进京是周氏失德,将军是有德之人巴拉巴拉,他不一样,他说周氏本来就不该做皇帝,从太祖时就是大错特错,然后从皇帝到上面所有的皇帝都批驳了一痛,落点是,而今还有个余孽在。
“陛下啊,不是,将军,”季承宁好像已经看见了个老头义正词严地同他说话,“您当政是名正言顺,众望所归,但,还有一个隐患。”
这个隐患是谁?
当然就是先帝诏书中的太孙周瑄!
庾靖之竟然让他杀了周瑄,说此举一则顺应人心,二则也绝了有二意者的念想。
若是庾靖之在他眼前,季承宁定然会呸一口,“本将军杀得尽人杀得尽人心吗?先朝因何失其鹿,岂非正是皇帝多疑寡恩,你想让本将军步其后尘吗?”
季承宁剧烈地喘了一口气。
此事决不能让阿杳知道。
阿杳近来本就心情不佳,若是被他知道,以他的多思多虑,不知会平添多少烦恼!
季承宁大步往回走。
诚如季承宁所想。
崔杳的心情是不好。
周彧已经下葬快一个月,可,他死前的景象,依然清晰地在眼前。
周彧抱着他的承宁,血弄了承宁满身,可承宁不嫌脏污,却为了让他心安,抱得愈发紧了。
严丝合缝,密不可分。
在他进入寝殿时。
周彧也听到了声音,承宁抱着他落泪,因而没有看到他转过头来,与崔杳对视了一眼。
只一眼。
只一眼就够了,那双灰败又满足的眼睛在望向他时,居然流露出了浓浓的得意。
仿佛在说,无论如何,我赢了!
小宁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他会终其一生记得我!
在二人还没有走到相看两厌,离心离德的那一步时,死在他怀中,而且,也令他免去了后顾之忧。
季承宁是一定要继位的,而在这位新帝面前,无论是有储君十分的周彧,还是被先帝册立为继承人的周瑄,都是阻碍啊!
无论他们两个想不想要帝位,一定会有借他们身份生事,如果建国之初,感情正浓时季承宁还能容忍,还能一笑了之,还能无条件的信任,那么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呢?
他尝到了至高权势的滋味,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妄图染指他的帝位,到了那时,周彧和周瑄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一死了之于周彧来说是最好的解法。
在他死后的这几十日,崔杳都如鲠在喉。
周彧怎么能,他怎么敢,用这种方式,让承宁记住他,若是承宁真的因此对其念念不忘……
“砰!”
手中的茶碗落地,跌得粉碎。
刚刚进来的季承宁被吓了一跳。
看着自他离开后就一直没变过姿势的崔杳,季承宁快步上前。
崔杳猛地抬头。
目光渐渐清明,旋即,又迅速被慌张笼罩,他几乎是无措地抓住了季承宁的手,“承宁。”
声音沙哑得已经不能听了。
季承宁心尖蓦地颤了下,故作无事地笑了起来,“我不就没和表妹吃完饭吗,表妹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崔杳怔怔地盯着他。
季承宁被他看得发毛,“表妹?阿杳?”
话音未落,已被对方一把搂在怀中,冰凉的脸紧紧埋在他颈窝中,季承宁不明所以,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崔杳的后颈。
而后,他就感受到这个状若在颤抖的人,深深地吸了一下。
季承宁:“……”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湿冷的气息蜿蜒游弋,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痒。
季承宁闷闷地吭了声,推拒得不算十分坚决,“阿杳,别……”
淡极生艳的眉眼逼近,潮热的气息也逼近。
只有一纸之距,只需濡湿的手指一点,就能轻而易举地刺破。
“为什么,”声音低柔缠绵,低低地萦绕在耳畔,“承宁,不喜欢我吗?”
睁开眼,是崔杳清丽无俦的面容,含情脉脉,情深意切,闭上眼则更要命,幽冷的香气如有实质地扑面而来,蜿蜒蛇行。
季承宁喉结拼命滚动,末了自暴自弃地一睁眼,“不是,现下你我事务繁忙,我怕太孟浪了,第二日你起来身上不适!”
此言既出,二人就算脸皮在后,耳尖也慢慢地红了。
原来,原来是为着这个缘故?
崔杳率先反应过来,方才几乎孤注一掷的渴求瞬间更萦绕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又酸又软又热,连喷出的鼻息都是滚烫的。
好像要从内里将人灼烧殆尽,亟待一个解脱。
于是他弯起眼。
他笑得如此漂亮,漂亮得季承宁后颈都发麻。
“我不怕疼,”崔杳柔声细语,循循善诱,高大的身影轻而易举地将对方笼罩,柔软的吻下落,含着满足的笑意,“我也,不会让承宁疼。”
尤花殢雪,绵延不……绝。
……
酸。
好酸。
这是季承宁醒来后的第一感受,疼倒的确不疼,但那股难言的酸软如影随形,和练兵打仗打来的剧烈劳累不疼,这种酸软绵绵地浸透在人骨头里,既挥之不去,又,难以启齿。
“承宁。”
崔杳朝他露出了一个很羞怯的笑容。
季承宁:“……”
看见崔杳的脸,他觉得身上更酸了。
他可忘不了这个混蛋是怎么顶着一张秀丽无辜的脸问他,“这样可以吗?”“那这样呢?”“啊,原来是这里。”
攻城略地,步步紧逼,犁庭扫穴。
而他,居然晕晕乎乎地没抗拒!
崔杳拈起季承宁的手指,吻欲落不落。
然而那侵蚀着肌肤的湿热气息,已经足够唤起季承宁昨夜无穷无尽的记忆了,他后颈一紧。
“承宁说过,要是我愿意,你就会八抬大轿娶我进门。”
季承宁:“是,但是——”
但是这和他想象的完全是两回事,南辕北辙,背道而驰,相去甚远,虽然也很舒服,但是,但是,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崔杳张口,尖尖犬齿研磨着手指内侧细软的肉。
季承宁被他磨得闷吭了一声,“滚。”
声音哑得厉害。
崔杳却笑。
只听“咔嚓”一声。
季承宁只觉手腕处一阵发冷,顺着手臂看过去,却见自己和崔杳的手腕被个束具牢牢拷在一处,他瞠目结舌,“崔杳?”
崔杳微微笑。
柔长的、乌黑的、冰冷的长发缠住季承宁的身体,“承宁,你夺了我的清白之身,想来,一定不会不认账,对吧?”
“对什么……唔!”
只有对字发出了声音,余下气若游丝的气音都被崔杳尽数吞下。
他说对。崔杳心满意足地想。
……
再度醒来已是翌日天光大亮。
隔着纱帐,季承宁眼见着崔杳披着外袍立在桌案前写着什么。
什么要紧公务?
季承宁心道。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小心翼翼地凑到崔杳身后,然后一下将脑袋埋进他的脖颈中。
崔杳闷闷一笑。
季承宁漫不经心地扫过纸,打着哈欠道:“到底是何等十万火急的大事,让你连本将军都……”他话音猛地顿住。
因为他发现,这上面不是别人的笔迹,正是崔杳自己的。
而且,季承宁愕然地睁大眼睛,正是一封罪己诏!
是以周瑄的名义,明发天下的罪己诏。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越看越心惊,大概就是周瑄说自己德薄,季承宁继位乃是天命所归,乃是天定,人力不可更改,说季承宁于国事废寝忘食,功绩彪炳史册,季承宁为帝,定然能够造福百姓,使天下河清海晏,末了,道自己无能,必须剃度出家,若陛下允许,自己情愿去守皇陵,终了残生。
季承宁怔怔地看着这封罪己诏。
心口撞得飞快,耳边隆隆作响。
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崔杳的声音。
而崔杳面对他的静默有一瞬惶然,立刻道:“这只是明面上的,待‘周瑄’出家后,两年内就会因其体弱多病病逝,承宁,你放心。”
从此之后,世间再也不会有周瑄这个身份,对他的承宁造成任何威胁。
可季承宁不说话。
崔杳无措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但如果季承宁说出来,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许过了一百年,也许只是下一秒。
季承宁动了。
季承宁倾身,拿起这封罪己诏。
崔杳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就看见季承宁伸出手,将这份罪己诏撕得粉碎。
“承宁?”
崔杳喉结迟滞地滚动了下。
“你让我放心?”季承宁三分薄怒因为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变作了七分,“这话合该我对你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等可以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心量狭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凉薄之人吗!”
往日如簧的舌头此刻却连一个字的辩解都吐不出,崔杳张了张嘴,“你知道,我没有这样想。”
“你是这么做的!”季承宁愈发恼。
“好好好好,”季承宁快速看了眼崔杳,见对方惊得眼眶都红了,深知他此后绝不会再如此,正要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既然如此,你我……”
就一切如常还没说出口,崔杳猛地抱住了他。
一只手颤抖地捂住了他的嘴。
一双剔透若琉璃珠的眼睛血丝缠绕,惶恐、无措,细看之下,还有几分疯魔。
别说。
求求你,不要把分开的话说出口。
季承宁似乎被他的神情刺到了,迅速闭了下眼睛。
再开口,声音哑若砂石磨过,“我知道你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我。”
崔杳手指微颤,目光朦胧又渴求地看着季承宁,看似被动无害,实则,诡魅癫狂。
像是一条装得可怜,伺机而动的毒蛇。
只要季承宁说不要他,只要说不要他——不,他根本不会给承宁这个机会。
他是承宁的,他必须是承宁的!
但下一秒,季承宁的声音就划过他的耳畔,算不上十分温柔,却让他狂躁的心绪被瞬间抹平了。
他说:“谁要你剜心自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
同年九月,新帝即位,国号曰:大齐。
其中封侯不知凡几。
而朝野为之震撼的是,永宁侯府一门双侯,一季琛、一季琅,在季琅已经过世近二十年后,世人才知,这个立下赫赫战功,护佑一方太平的将军,是一个女子。
新朝开元。
这个延续了三百五十七年的王朝的开国帝王季承宁一生跌宕起伏,精彩无比,除了他的功绩为人称道外,最令后人津津乐道的无疑是这位陛下的后宫,因为终季承宁一生都并无任何后妃,反而与摄政王崔杳关系亲昵,耳鬓厮磨,朝夕不离。
于是后人揣测,这位王爷名为摄政,实为皇夫。
不过后来史书几笔都和此刻的季承宁与崔杳没什么关系。
正值七月,花开繁盛。
季承宁忽地想起旧事,随手折花一支,插于鬓角,含笑歪头,然而还不等他问出那句半是戏弄半是调笑的奴面花面谁好。
崔杳却低下头。
轻轻吻住了他托花的指尖。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了,万语千言,不知如何表述,最后只能说一句感谢且感激,因为你,我才能坚持到现在,才能写出这么多故事。
还有,如果老婆有想吃的菜可以点梗,我会放在福利番外的。
摆摊卖菜预收《祂不是我的丈夫》
林岐结婚两年,一直和自己的丈夫恩爱无比,婚姻关系稳定亲密,可谓模范夫夫羡煞旁人。
直到有一天,噩耗传来,林岐的丈夫在星海失踪,并就此下落不明。
他竭尽全力寻找,最终绝望地接受了自己爱人已经死亡的现实,他声嘶力竭痛不欲生,恨不得随自己的爱人离去。
他一面沉湎于永失所爱的痛苦,一面坚持参与选举,丧夫这点还成了加分项,有部分军部成员同情这个年轻的鳏夫,军部公投开票,林岐被任命为新的军部长。
宣誓那天,林岐垂首吻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婚戒。
然后——他的丈夫出现在了宣誓现场。
林岐当然热泪盈眶,欣喜若狂。
他的爱情与事业都圆满,故事完美地进入了结局。
……
在确认没有任何录音和监控设备的封闭地下室,林岐冷漠注视着自己的挚爱。
“你是谁?”
他的爱人疑惑地看着林岐,温柔地说:“你太累了。”
他试图去亲吻林岐,却只感受到了一阵冰冷。
抵住嘴唇的是枪口。
斯文俊美的议长阁下漫不经心地说:“我向他开了七枪,确认断气后尸体被我的人塞进铅箱里,现在你脚踩的地方就是我丈夫的颅骨。”
林岐轻柔地将枪口向前顶了顶,“告诉我亲爱的,你是谁。”
“咔。”
枪支像是冰淇淋那样,融化。
带着粘液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的爱人微笑,去吻他。
“我亲爱的,当你发现你的权力、你的地位、你的武器,还有外面那几条对你忠心耿耿的小狗,这些构成了你高高在上的一切外因,此刻都没法救你,你会怎么做?”
林岐拿一颗子弹回答了他。
黏黏糊糊怎么杀都不会死恋爱脑怪物攻×事业心极强权欲熏心狠辣受
第122章 番外 黄泉(季氏兄妹) 在这种鬼地方……
对于好鲜衣,喜美色,爱盛景的季琅来说,地府实在算不上个好地方,天地阴沉沉黑魆魆,永远笼罩着层阴惨的绿光。
奈何桥两岸就更难看,血河腥气重得如有实质,腥风和阴风一道扑面,不得往生的亡魂浸在水中,怨毒地盯着来往的人,啊不,魂魄看。
岸边上连棵杂草都不长,更别说花了。
奈何桥两头闪着绿光,顶好看的人都能照得像吊死鬼。
季琅不想堕轮回,就总蹲在桥上。
她生得如此貌美,可一点都不讲究仪态。
她是鬼了,躯壳还保留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除了脸,红袍下包裹的躯体破破烂烂,四肢间满是断口和罅隙,偶有几块还被烧得焦黑。
这反而方便她卸自己的胳膊腿玩。
心情好了,就双手插进脖子里,将头颅卸下来,逗路过得美人花容失色。
如是玩了几十载,季琅深觉无聊。
可又庆幸无聊。
庆幸没有故人相伴。
地府无日月,季琅刚吓唬完一个好看的少年郎,惊得对方哎呦一声一蹦三尺高,连蓄满眼眶的泪都忘记哭。
她调整着脑袋,颈骨嘎巴作响,一双桃花瓣似的眼睛提溜提溜地转。
“咔咔咔。”
脚步声由远及近,季琅转身,刚要做出鬼脸却在看清来人时,动作猛然顿住。
那人个子很高,身量匀亭,宽且直的肩上很风度翩翩地披着件雪白的大氅,有几缕青丝落在肩头,还未完全融化的雪。
她在桥上转了几十年,见过的人没有百万也有十万,可没一个有眼前人漂亮。
绿惨惨的光映在他脸上,好似夜明珠打下的朦胧暗影,非但不难看,反倒平添几分凄艳。
季琅有一瞬狂喜。
在这种鬼地方,孑然一身,能见到兄长是多么好,多么好的事,可在这种鬼地方,见到兄长——季琅从未这么恨久别重逢。
季琛样貌看起来还很年轻,但头发白了不少,他生前应该受了很多苦,一层薄薄的皮肉附着在骨架上,清峻而锋利。
昔年的意气风发全然褪去,留下的只有令人心惊的温润沉郁。
血气疯狂上涌,顺着裂口汨汨往外溢,瞬间就染红了季琅的衣服,幸好她穿了一身红,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
她是多么争强好胜的性子,最不愿地就是矮季琛一头。
凭什么只早出生半刻,他就为长?明明和自己全无不同,偏生占个兄长的名头。
兴许一母所生,年岁相差不大的兄弟姐妹都是如此互不相让,她争先,季琛也不谦让,他小时最讨厌别人说自己和妹妹长得一个模样,连名字都是一双,季琳,季琅。
于是季琛四岁时大闹了一场,季琳变作季琛。
琳字则被长兄拿去,琞改成琳,季琳要这个字很简单,因为季琳看上去远比琞好写。
兄妹间彼此看不惯,又彼此仿效地过了二十年,感情才有点起色——季琅就死了。
她死时愤恨无边,真想将皇帝大卸八块,而今度过了几十年心气渐平,想的是,死也是我死在前面,季琛,你到底又输给我了!
百战百捷的将军盛年死于政敌算计,玉碎珠沉,山河失色,虽万古风流,不过如此。
她该死而无憾。
可面对着样貌还很年轻的季琛,季琛启唇,冷哼哼,“你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
她想过一万次见到季琛要说什么,但不包括此刻这句。
她知道季琛也想过见到自己要说什么,双生的兄妹,心意相通,但他决计想不到自己说了这句话。
如此思量,季琅心中竟很得意。
季琛心平气和,“我比你多活了二十年。”
季琅道:“你好没用。”
季琛头次承认,“是。”
他是不惑之年的人了,心境平和,不平和也得平和。
妹妹还是最年轻时的样貌,他不该和小姑娘争短长。
“皇帝呢?”季琅猛地想起始作俑者。
“死了。”季琛回答。
“你做的?”
季琛道:“宁儿做的。”
提起季承宁季琅立刻来了精神,“我的小宁儿呢?季琛啊季琛,看你也不像重病不治的模样,你该不会自尽了吧?你怎么抛下宁儿就死了,哎呦,哪有你这样做舅舅的,可怜我的小宁儿呜——”
季琛看她装模作样。
“我想见你。”
再多花招比不过一招制敌。
季琅就不说话了。
腻腻的血腥味扑了他们两个满面。
季琅觉得此时此刻不是说好听话的时候,但事已至此,她也寻不到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叫季琛重说。
兄妹二人并肩而立。
奈何桥上下着混杂血雾的血,很快就将季琛雪白的大氅打得红白一片。
也有雪花落到她脸上。
鬼没有体温,她比雪还凉,雪花不化,滚进眼眶,如同道曼丽凄艳的残妆。
季琅随手抹去。
她去看季琛,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如她一样狼狈。
对方目不斜视,她需得抬头,季琅这时候才发现,季琛居然高过自己好些。
季琅脚步猛地顿住。
季琛也陪她停下。
季琅像是看见了什么刚从土里钻出来的稀罕物似的,驻足,定定地凝视着季琛。
从发顶素净的银簪看到一点花纹都没有的皂靴,他一点都不似年轻时讲究,衣服青青白白,寒酸得季琅发笑,想问咱们季府是不是没钱了。
远远望去,青叠素白,如同在披麻戴孝。
季琅深吸一口气,她觉得断裂的伤口又开始作痛。
那种陌生的,又刻骨铭心的痛楚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她喉头嘎吱作响,却还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季琛看。
她忽地开口,“季琛。”
“嗯?”
“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