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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绝世小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而陶羡在接受大家祝贺同时……


    离开前,惯例要进行搜身检查,同样不用脱衣服,先前领他们进矿的士兵用验矿尺贴着他们身上扫过一圈后便算检查完成。


    等回到军营,粗使婆子再次给宋良宵她们三人做了一遍搜身检查,这才放她们去用晚膳。


    军营食舍内,傅成山赫然已坐在长桌前等他们,院教不用跟着进矿,所以其一整日都在军营里闲晃,看到学生们陆陆续续都进到食舍,他弯着眼笑问大家道:“怎么样,进矿好不好玩啊。”


    联想到之前大家还问上哪玩的情景,这会所有人都纷纷摇头道:“看矿有什么好玩的,矿区还特别严格,今天都搜三次身了,院教,就算进天宫也没这样严格吧?”


    没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矿区管理特别严格,虽然全程不累也不危险,但感觉却特别的压抑。


    傅成山哈哈大笑道:“进天宫可不严,武奇人就算不带武器亦算是威胁,所以进天宫可不会搜身,这里可比天宫重要多了,所以……”


    突然,他神色瞬间变得严厉,目光如刀一般在所有学生身上刮过:“收起你们那点或好奇或逆反的小心思!以往不是没有过,有的人可能不信邪,偷偷带了一点东西出去,也未必就是想占为己有,就是拎不清脑子犯傻,在外边这样没问题,出了事死自己反正也不连累他人。但这里不同,犯傻不但自己会死,更会连累家人!甚至包括我们这些根本不相干之人!至少今年你们离开书院后不会有任何一个军营愿意招纳你们!同样身为院教的我亦会被赶出书院赶出军营!所以你们手中掌握的可不止是自己的小命,大家最好相互监督,否则这不是在帮忙而是在害人!”


    傅成山所释放出的压迫感令所有学生都噤若寒蝉,只拼命点头。


    看他们这样,想来都该放在了心上,傅成山便也不再吓唬他们道:“反正只有十日,今天已过了第一日,剩下九日你们就跟着看和听,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太太平平度过这段日便可,好,都坐下吃饭!”


    有了这个插曲,大家吃饭时便也都没了出来的新鲜与兴奋感,快速安静吃完后便各自返回军营准备的客房休息。


    军营里一般都是按官职分配住房,学生就和普通士兵一样没有官职,所以住的都是大通铺。


    宋良宵她们是女生,人数少,三个人睡十个人一间的通铺可以说是非常宽敞,也配备有浴堂,虽不似望京那样方便有花洒马桶,但还是可以要热水洗澡洗漱。


    夜里,大家都躺到床上。


    蒋婕问道:“你们说傅院教刚才是不是在吓我们呀?我也知道私藏血矿是重罪,但连不相干的人都会被牵连,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苏钊玥双手枕在脑后,轻声道:“对朝堂来说不夸张,国之根本,怎样重罚都不为过,我们大家注意些就好,万一在矿洞里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尽量不要捡也不要摸。”


    蒋婕心有余悸道:“放心,看到我躲都来不及,我还想再多活几百年呢,这样的重罚怎么可能还有人会犯禁。”


    “会有。”这次回她的是宋良宵:“诛九族算什么,欲望驱使之下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有些人就敢犯一切罪行,甚至取代推翻朝堂也不是不可能,在朝代的更迭中这样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没准哪路山贼土匪壮大后便会向朝堂发起战争。”


    “怎么可能!”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蒋婕也一下坐起的眼睛瞪得老大:“良宵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又危险的想法!”


    黑暗中,宋良宵没有说话。今日她第一次接触到了整个奇人世界存在的核心根本,一整日的经历下来,使得她颇有感触,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没人说话的黑暗中,一切静谧得可怕。


    良久,苏钊玥开口道:“良宵,有些话以后别在外边说,朝堂虽说看似不管流言,但对庶民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黑暗中宋良宵轻声道:“也就在你们面前。”


    苏钊玥微叹:“我们面前也最好不要,良宵……这里是大望。”


    “嗯,我会记住的,这里是大望。”


    一夜过去,天一亮大家陆陆续续又重新进入矿洞。


    昨日戴胜带着他们识别血矿,今日则是领着他们前往最新的采矿点观摩。


    在经过一处甬道时,宋良宵发现在两侧石壁之中嵌有不少骸骨,看样子年代非常久远,已经形成化石质。


    就在其准备发问,一旁的苏钊玥已经先发声道:“戴先生,这些是骸骨吧?数量还不少,莫不是这处矿脉原来是座坟山?”


    戴胜停下脚步后笑道:“你们也注意到这些骸骨了?呵呵,说这里是座坟山亦没错,但这里可不是埋葬人的坟山,而是埋葬异兽的坟山,事实上大望的十七处血矿矿脉中都埋藏有大量的异兽骸骨,就算现在,这处山脉深处依旧可见有离开异兽区的年迈异兽在某个僻静角落静静死去,所以世人一直都认为血矿是由异兽的骨血灌溉而生成。来来,跟紧了我再带你们到更里边更深的地方去看看。”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矿洞最底部,这里有不少矿工正在举着锄头在一点一点凿开泥土石壁。戴胜告诉她们这里是一处要新开凿的矿点。


    血矿的再生非常缓慢,为了保护好矿脉,保证血矿能够持续性循环出产,常常一处地开采最多数十年后便要重新填堵住矿道让其修生养息。朝堂对每日开采及上缴血矿数量亦有讲究,不可多亦不可少,整个数量清点过程都非常严格。


    宋良宵还发现这些矿工开采下来的山石都分好几个箩筐装着,她甚至还在一个箩筐中看到了水塔用的烟矿。


    “先生,这些烟矿可也是要运出去的?”


    戴胜有些意外道:“哦,你居然还认识烟矿,没错,一般大型血矿矿脉之中不止出产血矿,还会出产许多有用处的伴生矿,这些伴生矿可以用作燃料也可以用以制作奇人石或是验矿尺,甚至有些稀有伴生矿还能制作出规避异兽阻隔奇术、异术的护身石,所以才会有血矿矿脉乃是国家根本一说,它并不单单是泛指血矿,而是囊括所有伴生矿一同都是国之瑰宝。”


    大家听着都若有所思,这时戴胜笑眯眯的指着旁边箩筐里的工具对他们道:“既然都来矿洞了,你们不如也试试?”


    看到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的八套挖矿工具,大家瞬间皆无语,原来让他们下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挖矿的,毕竟武奇人嘛确实是有一大把的力气。


    于是接下来这九日宋良宵他们都在这里学习怎么找矿挖矿运矿,将矿工干的活一件不落全部都干了一遍,美其名曰:授业。


    当然不止他们如此,所有学生都是同等待遇。


    所以等到最后一日晚上用晚膳时候,大家听到傅成山说明日一早启程回书院,所有学生都发出了巨大欢呼声。


    蒋婕更是向笑眯眯的傅成山道:“傅院教,所以今次我们出来就是做免费矿工的么?”


    傅成山一巴掌拍在她头上眯眼道:“什么免费矿工,这是教你们学认血矿,否者以后进了军营血矿都没见过,出了纰漏丢自己小命事小,丢院教我的脸事大!”


    蒋婕瞥了眼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呸了一声:明明就是免费矿工还不承认!


    还好到今日矿工生涯就此结束,次日,在接受有史以来最严密的一次检查后,所有学生再次坐上兽车返回书院。


    回来后,生活又变成平静日常。


    等到四月,盛京院新一年的入泮礼开典。


    随着新生的到来,宋良宵他们身份也从新生变成了学长。


    某一日,看着斋舍院里突然多出来两名青涩充满好奇的少女,她们便知这两位就是今年新入书院的女学生。


    两名新女学生,一人是四阶武奇人,另一人则为五阶武奇人,看她们穿着亮丽罗裙略带羞涩的模样。


    宋良宵就知晓她们大概率不会选择参军这条路。


    苏钊玥笑道:“像我与蒋婕这样从小便决定好出路要参军的毕竟是少数,她们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孩子,多半是要走嫁人这条路,日后书院肯定也会替她们牵线安排。”


    宋良宵道:“所谓安排就是每个月一到两次的宴席?可我觉得好像并不太管用。”


    苏钊玥继续道:“不仅仅只是这样,等到来年,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个时,若有女学生还没谈婚论嫁的对象,便会有官媒来替她们拉红线。”


    宋良宵一听,心中不由一凛道:“这岂不是说书院接下来就要开始替我说媒了?!”


    蒋婕在旁瞬间大笑道:“对!哈哈哈,谁让你一年了连个稍微交好的男生都没有,别说秦柯,他可不能算。”


    宋良宵也懒得开口反驳,干脆利落上手去挠她,两人瞬间闹成一团。


    苏钊玥在旁笑道:“别听蒋婕胡说,书院也会对学生进行问询,若是有要进军营意愿他们是不会进行说媒的,别说你不愿意,估计傅院教那边也不会愿意,好不容易培养出那么好的将才苗子,怎么就要被拉郎配了。”


    宋良宵这会正把蒋婕按边上挠得对方不停求饶,她愉悦道:“好,我知道了。但蒋婕这个嘴皮子贱嗖嗖的毛病,今日我非得给她治治不可!”


    三人笑笑闹闹,无忧岁月便如同白驹过隙般,转瞬即过。


    眨眼日子来到了七月中旬,通过近半年的学习训练,宋良宵的军体术及军刀术已经到了等同于呼吸一样发挥自然,与此同时她的体能天赋一直也都在增长,特别是力量与速度比最初入院测试时要翻了一个倍!


    在书院中她是越来越不敢赤手空拳与苏钊玥、秦柯他们切磋对战,尤其最近两个月,她已从肉身对战改成武器对战,幸好大家老用拳头比斗也已经腻了,以后上战场有战斗也都会使用武器,便也没有人觉得她的转变有何不妥。


    借着武器做掩饰,宋良宵目前露出的破绽尚不至于太多,但她总感觉说不定再过几个月,苏钊玥和秦柯可能便会完全察觉她在藏拙,事实上最近几次切磋,她已经明显看到事后秦柯在皱眉头,甚至偶尔还会不解看上自己一两眼,就连秦柯都能察觉不妥,就更不用说苏钊玥了。


    宋良宵自己也很苦恼,她不懂为何自己这个九阶和别的高阶都不太一样,身为九阶的三公也是能够化形的,但就她是不会化形;所有奇人的天赋在成为奇人那一刻便已定性,可她的各项天赋却一直都在增长从未停止过,只是比起一年前,现在的增长的速度已变得非常缓慢。


    于是她有两种猜想,一种便是她可能真的比较特殊,只增长天赋但却不能化形;另一种就是她可能尚未进化完全,所以天赋一直都还在增长,也许要到进化完全那一日属于她的神通才会出现。


    某日,八人小分队晨练切磋完毕后,陶羡突然对着他们另外七人道:“昨日,青鸾军一位副将有通过傅院教找过我,他们希望我能够加入他们青鸾军,我答应了。”


    大家均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后,是纷纷向陶羡表示祝贺。


    而陶羡在接受大家祝贺同时,却是目光灼灼一直都在看着宋良宵。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而苏钊月蒋婕她们听着也有……


    被如此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宋良宵有些怂,她目光下意识的在闪躲。


    但陶羡却不允许她逃避,出声道:“宋良宵,我能单独与你说几句话么?”


    瞬间,所有人都看向宋良宵,片刻后大家都非常默契的直接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陶羡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心意,同样宋良宵亦不曾给过任何机会,不是两情相悦,其他人平素便都心照不宣,只看在眼里,从不多言。如今可能是陶羡最后一次机会,他们都选择将场地单独让给这二人。


    宋良宵因为怂也想跟着一起走,却被苏钊玥一把给按在原地道:“好好说清楚,我和蒋婕在学生食舍等你。”


    六人走出老远后,回头看了眼还干站着的两个身影,杜稼玉忍不住道:“宋良宵喜欢什么样的?”


    在场没有一人能够回答他,最后还是蒋婕嘟囔着道:“陶羡没戏,咱家良宵可是连封太保都没看在眼中!上次封太保来看演武,东院那些贵女亦都激动不已时不时偷瞥上几眼,但咱们良宵看一眼后就站在一旁盯着地发呆你敢信?”


    四个男生顿时都沉默了。


    过一会杜稼玉又道:“听说她在家乡是有未婚夫的,也不知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才让她那么长情。”


    “不太清楚,良宵几乎都不在我们面前提她未婚夫,”


    这次说话的是苏钊玥,她感慨道:“不过之前无意间有提起过一两次,良宵笑得很温柔。”


    杜稼玉只得叹息:“唉,陶兄悬矣!”


    教练场上空荡荡,只剩下宋良宵与陶羡。


    陶羡酝酿了许久方才开口道:“今次青鸾军招揽给我的待遇还不错,三阶以上武奇人一般入军营新兵官职也不过是正九品,但青鸾军将军破格替我提升至正八品,若是来日挣取了军功,官阶还有不少上升空间……我也知道可能等你入军营后,我不一定就能及得上你,但接下来我定会努力挣取军功挣取早日能与你相匹配,你肯给我一次机会么?”


    宋良宵苦笑,她等阶虽然高却从不觉得自己就比陶羡更高一等,这并是身份待遇的问题,她深吸口气后道:“陶羡,在我眼里你和秦柯他们一样,都是书院里的同学,朋友,战友,唯独不是心上人,你可明白?”


    陶羡倒也没有多失望,他本就是做好被拒绝准备,但他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可是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也就只有赤忱的少年才会问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而成年人大多都是选择默默转身离开。


    面对炙热又稚嫩的少年,宋良宵实在无法扭转自己那些根深蒂固的道德认知:十六、七岁可都是些孩子呀!纵使外貌变得年轻,她的心态却再也变不回真正少年,亦只会欣赏赞叹却永远没有可能会爱上一个孩子!


    宋良宵深吸口气摇摇头道:“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心有所属,你做得再好都没有用,陶羡你真的很好,以后一定会找到更适合你的女孩做你妻子的。”


    就算陶羡仍旧不懂宋良宵的心结,但她拒绝得那么坚定,却是不能再继续纠缠。


    所以他只能失落又迷茫的站在原地,看着宋良宵朝着他歉意的弯了弯腰,身影渐渐远离消失在视线之中。


    宋良宵来到食舍,找到了苏钊玥和蒋婕二女。


    这会桌上已经摆好二女已经帮她拿的碗筷以及一些她爱吃的菜肴。


    看她坐下后,蒋婕立马八卦道:“怎样?陶羡说了什么?你答应他没?”


    宋良宵懒得理她只专心吃饭。


    苏钊玥看她那模样,便道:“和陶羡说清楚了。”


    宋良宵咽下一口饭菜道:“说清楚了,他挺好,但不适合我。”


    苏钊玥点点头:“没关系,等入了军营你再慢慢挑,不怕没好的。”


    宋良宵不想谈论自己的个人问题,她转移话题问道:“听陶羡的意思,十七支奇人军似乎会直接到书院里要人?”


    苏钊玥道:“还记得去年演武吗,当时宾客之中也有十七支奇人军派来的人,他们若有看中的特别想要收入军中的学生,差不多便是在后半年会陆续上门来收人。当然不止十七支奇人军会来挑人,朝堂的皇城军亦会从书院中挑人,不过皇城军更多是在东院学生之中挑选,等过了十一月,没有被军营挑中的男生们便会均匀分配到各军队之中,而女生这边尚未婚配者则会由官媒出面帮忙牵桥搭线定亲嫁人。”


    宋良宵想了想道:“女生这边万一说媒时候没有相看中的怎么办?女生会被强制参军或嫁人么?”


    “怎么可能强制,奇人子嗣本就艰难,最好是两情相悦,谁会强迫奇人嫁娶断自己家香火呀呀!”


    说到这个蒋婕立即插话道:“良宵,你是不知那些官媒的行动力和嘴有多厉害,就算你想找神仙妖怪她们都能给你上天入地找过来,根本就不用强迫,我就没见过有官媒说不成功的亲事。”


    蒋婕说话喜欢夸大,宋良宵是不太信的,于是她看向苏钊玥。


    苏钊玥点点头道:“蒋婕所言基本属实。至少书院至今都未出现过出师了不入军营也未有婚契的女学生。”


    宋良宵嘀咕:“那官媒还挺厉害的,对了木兰军会不会也在这几个月到书院来挑人?”


    苏钊玥道:“木兰军来那不叫挑而叫请,因为数量实在太稀少,她没不挑基本全要。以往书院里只要有一名女生愿意参军,木兰军那边都会很重视,差不多也是八九月直接派人过来接,而今年一下就有三人,她们可能会更重视,说不定会派高官阶的女将前来接人。”


    “真的吗!”蒋婕不由发出一声兴奋感慨:“钊玥,你说萧将军会不会亲自前来啊?!”


    这位萧将军正是木兰军的统领,本名萧绾,其父乃是兵部左侍郎,官拜正三品,而萧绾本身亦是一名传奇女子,木兰军便是在她手中壮大且一飞冲天,取代了原来的万福军成为十七支精锐奇人军之一,如今其官职并不比其父低,甚至在声名上还略压其父一头。


    苏钊玥则分析道:“萧将军权高位重未必会亲自前来,但说不定会派一两名亲信,类似左右臂这样的存在前来。”


    蒋婕亦开心道:“那也很好了,好想知道会是哪位女将前来,也不知我听没听过!”


    就在三女这厢谈论木兰军招军一事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木兰军军营内,萧绾同样也在同自己两位左右臂在讨论此事。


    木兰营诺大的议会堂之中,只坐着三人,皆为女子。


    其中为首坐在帅位之上的女子一身小麦色肌肤,但若仔细看其五官便会发现她生得银盘脸,水杏眸,五官大气乃是一张不可多得的美人脸。


    而她坐下左手边坐着的女子则眉目寡淡,肌肤欺霜赛雪,身着一身文人青袍,梳着简单道士头,看着文弱秀气。


    而坐在右手边的女子则眉目刚毅,皮肤黝黑,穿着一身短打劲装,腰间围着兽皮,身姿矫健,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蓬勃生机的力量感。


    萧绾用手托着下巴良久才对那名文弱秀气女子开口道:“今年盛京院突然一下出三名资质优秀愿意参军的女武奇人,本该是件令人欣喜的好事,可不知为何,我这心总是悬着,感觉不是很踏实。所以今次盛京院那边便麻烦青狐你亲自跑一趟。”


    “要让青狐去?”青狐还未开口,右边的刚毅女子便道:“此去距离可不远,青狐那小身板未必经得起车马劳累,将军,不如换属下去怎样?属下保证不出两日便抵盛京院,三日内便将那三人给带回来!”


    眉目寡淡的青狐闻言淡笑道:“赤凤,你不会是听闻那三人之中有人天赋不输七八阶武奇人,所以手痒了吧?我可去可不去,一切但凭将军做主。”


    言下之意便是只听萧绾吩咐,于是赤凤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萧绾:“将军,您看……”


    萧绾朝她摆摆手道:“赤凤,别闹,且先忍一忍,待人都进军营了,到时入了自家门便是自家人,随你训练打磨,但今次必须让青狐去。盛京院那边,我们木兰军已经好几年都颗粒无收了,今年却是一下冒出了三个资质极佳的苗子,我这心里是既激动又担忧,所以还是得让青狐去看看方才放心。”


    赤凤自是知晓青狐的奇术神奇,但她还是略有不甘道:“其实,带回来再让青狐看也一样的,不合适就找个理由再送回去呗。”


    萧绾摇摇头叹道:“不行啊,如今的木兰军太缺人了,别的军营年年都有新将才补充,就木兰军这数十年还是你们几张脸,早看腻了。只怕人带回来再发现问题,我不一定能狠得下心再给送回去,赤凤你也一样,头脑一热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所以还是青狐去更稳妥。”


    青狐听着叹道:“所以,在将军眼中属下便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萧绾笑道:“错了,那叫冷静理智,这点上我与赤凤确实不如你。不过青狐你也别太苛刻,若是有些奸猾馋懒的小毛病,你也别给我揪着不放,只要不是什么前朝余孽在逃重犯,我木兰军都要!”


    青狐莞尔:“这点将军完全可以放心,在属下看来那些根本就不算毛病,就算缺胳膊少腿,只要堪大用属下也都替您给带回来。属下明日便启程,替您跑这么一趟,希望这一次顺顺利利,替木兰军收入三员猛将。”


    “哈哈哈,倒也无需那么急,”萧绾开口道:“一个月后再启程吧,等飞凤小队归来后,让赤凤替你挑选一名得力干将,护你上京。”


    一旁的赤凤早就在考虑人选了,想了想后她道:“青狐,让赤鸮陪你去如何?”


    青狐寡淡的脸孔上难得露出一抹诧异:“赤鸮可是你的左右臂,上次问你借人你墨迹半天还是没舍得,今次你居然愿意让她护送我进望京?”


    “上次?可是处理偷矿山贼那次?”赤凤面露不屑道:“那是杀鸡用牛刀,我自当不愿,但这次不同,要做的是护你周全,你若有个什么闪失,将军非得找我拼命不可,她去最稳妥。”


    青狐则轻笑:“这话听着舒服,好同僚,那接下来劳你费心了。”


    萧绾见二人都没了意见,遂拍板道:“好,那便定在八月三十启程,青狐出使,兽车和护卫由赤凤你来安排,若无他事,你们便都下去忙吧。”


    宋良宵她们现在还不知道,正如苏钊玥猜测一样,木兰军这边萧绾果然派了一名她的左右臂前来接她们。


    书院里的生活依旧平静而充实,只是曾经的八人切磋小分队在陶羡离开后,变成了七人小分队,再过几日七人小分队又成了六人小分队,直到八月中下旬,八人小分队便只剩下宋良宵,苏钊玥,蒋婕及秦柯四人了。


    看着小伙伴们一个个的离去,大家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舍。


    这日晨练过后,蒋婕瞅着秦柯道:“秦柯,他们都有去处了,没道理你还留在书院里呀,不可能大家都看不到你这个八阶存在吧?”


    苏钊玥与宋良宵切磋完亦走过来道:“秦柯,你已经被护龙军内定了吧?”


    秦柯点头道:“是,我早就决定好加入护龙军,不过徐院教让我再等一等,大概十月底才会带我回护龙军。”


    确实,以秦柯这炙手可热的程度,现在徐朗要说服的并非是秦柯,而是对秦柯感兴趣的各方势力,包括却不仅限于十七支精锐奇人军,可能还有朝堂其他各方势力,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周旋。


    而苏钊月蒋婕她们听着也有些心痒难耐是翘首期盼着木兰军方来使。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宋良宵朝她们微微一笑道:……


    九月初五,清晨。


    一辆风尘仆仆的兽车驶入了盛京院西院。


    傅成山亲自在院门外相迎。


    看着从兽车上下来的寡淡女子,他笑眯起眼道:“之前收到萧将军飞信,我可真是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居然舍得派你这个宝贝疙瘩前来,看来萧将军似乎对我这三名女学生相当之重视。”


    “将军确实很重视,”青狐客套道:“谁让我们木兰军已经足足六年颗粒无收,说起来今次还要谢谢你,替我们留了这么多好苗子。”


    傅成山是大笑道:“哈哈哈,倒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也要她们有这个想法才行,好久不见小半仙青狐先生。”


    青狐亦弯起唇角,让她那张寡淡的脸增色不少:“好久不见,笑里藏刀傅血手。”


    两人相互招呼过后,傅成山领着她朝客苑处走道:“青狐你是先去看那三名女生还是先稍作休息。”


    青狐她们一路行来虽然行程并不快,但她本就体弱,满身疲惫感是挥之不去,遂道:“反正人又不会跑,无需着急这一时半会,我先去休息吧,否者我怕我撑不到见完她们三人。”


    傅成山对她亦有几分了解,知晓她体质是处短板,于是道:“那我先带你们去客苑休息,晚上再来寻你,替你接风。”


    青狐顺从道:“好,那便有劳傅血手了。”


    将青狐一行送入客苑后,傅成山便离开了。


    小楼内便只剩下青狐以及护送青狐前来的赤鸮。


    此处没有外人,赤鸮便上前一步道:“施师,这一路舟车劳顿,要您不先梳洗一番,小睡一会,属下在此替您守门。”


    青狐姓施,名婉婉,本名乃是一个个非常温婉的名字,与其本人冷静寡淡的性子相去甚远,其现职为木兰军军师,一般同阶同僚都唤她青狐,下属则唤她为施师或是军师。


    坐了五六日的车,青狐确实有些吃不消,她也不逞能,道:“好,我先去小睡一会,待会傅血手来了你记得唤醒我。”


    “是,属下领命!”


    这一睡便到日暮,青狐再睁眼打开床帐看到的是窗外夕阳余晖,她起身利落穿戴好衣裳梳好发髻后,便行走下楼。


    楼下赤鸮站的笔直与上楼前一样依旧站在门口值守,她随意问道:“傅成山还没来?”


    “没有,”赤鸮转身朝她行礼回道:“不过东院那边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希望您能亲自过目。”


    “东院?”


    青狐皱了皱眉,她依稀记得东院那边亦有一名资质不错的五阶贵女,与麒麟军严小将军的未婚妻关系不错,可对方早已表态过并无意加入木兰军,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任何东院学生会接触自己的缘由。


    于是,她坐到桌前,打开了桌上那封信函。


    一目十行下来,眉心逐渐拧起,最终冷淡轻嗤一声道:


    “呵,这个叫吴云薇的当真有意思,竟公然书信贿赂奇人军将领,也不知是愚蠢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有所依仗。”


    原来此乃一封买通她的示好信函,对方希望木兰军能不要招揽西院那名叫做宋良宵的女武奇人,为此愿意奉上丰厚报酬。


    撇开送信的举动不谈,对方算是有几分保命小聪明,通篇只说那位叫宋良宵的女奇人如何阴险狡诈狠毒完全不适合参军,信函贿赂部分写得非常之隐晦,只在信函最后方才暗示:只要能“秉公”处理,木兰军日后必有后福。


    如此一来就算自己不同意上缴信函,光凭信上内容却也做不得罪证。


    此种看似小事聪明,大事犯蠢的行为,青狐暂且不做评价,毕竟万一对方背靠三公,木兰军确实也会考量,所以还得将事情调查清楚再决断。


    她唤赤鸮道:“待会傅成山过来我一人赴邀便可,你去摸查一下这个东院吴云薇的背景,晚上回来汇报与我。”


    赤鸮领命后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而不一会,客苑大门外边亦传来傅成山的敲门声及叫喊声。


    青狐整理好衣冠后打开大门则随他一同离去。


    接风宴虽然只有她与傅成山二人,但大家以前曾合作过几次,合作非常愉快,亦算旧友,一直吃喝闲聊至亥时三刻,这场宴请方才结束。


    期间青狐听得出傅成山对自己教出的这三名女学生非常看好,赞不绝口,还多次羡慕感慨木兰军今年运气甚好。


    待回客苑,赤鸮已调查归来,正襟危坐等着汇报。


    青狐坐到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喝着茶,听赤鸮汇报完毕忍不住莞尔:“我还以为这个吴云薇至少也该是个二品官员家天赋了得的某位嫡女,没想到区区光禄侍郎家的继女竟也如此脸大,怎么他们吴家都是这么放任子女不加管教的么?”


    赤鸮在旁回道:“光禄侍郎吴大人并无子嗣。”


    青狐微怔后恍然:“这位吴大人新纳的这位夫人是否特别好生养?”


    “是,这位吴夫人之前育有一儿一女,女儿便是这位吴云薇,换魂前据说奇人资质堪比护龙军护着的那位少年秦柯,儿子则是皇城军的戚副将戚怀远。”


    青狐点点头道:“难怪,这吴夫人可真会生,且不论人品,生出的孩子都乃人中龙凤,资质确实是一等一的,不怪吴大人会如此放任,原来是暂时没法管呀。行吧,这前因后果我已知晓,现在我更好奇这位换魂后的女奇人宋良宵是否正如传言那般厉害。至于这封信烧了吧,就当从来没见过,一个愚蠢之人大可不必理会。”


    赤鸮行动迅速,立即将桌上信函烧毁。


    火光之中,青狐掩唇打了个哈欠,起身回二楼卧房去休息,准备明日会会西院那三名女学生。


    清晨,授业时间,教练场上只余下不到三十众学生,他们这届不少学生已被军营挑中提前离开了书院。


    等放堂,傅成山留下宋良宵三女,并笑道:“昨日,木兰军的来使已经抵达书院,午休过后,在西院会客厅,她想见见你们。”


    苏钊月和蒋婕闻言面上均是一喜:这一日终于来了。


    蒋婕更是道:“傅院教,这次木兰军派来招揽我们的是谁呀?官阶是不是很高啊?!”


    “你说呢,官阶从四品,”傅成山笑眯眯道:“她的名号你们这些出生军户的应该也略有耳闻,来者木兰军的青狐、赤鸮。”


    苏钊月双目发亮:“木兰军的军师,素有小半仙之称的青狐!还有木兰军武统领赤凤手下第一悍将赤鸮!”


    傅成山大笑:“哈哈哈,看来不需要我再另行介绍了,你们知道的说不定比我还多。都回去准备吧,下午无需太紧张,以你们的资质不过是走个过场,所以放松心情,她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无需隐瞒,反正在她面前你们的小心思藏了也没用。”


    苏钊月和蒋婕还好,她们只有兴奋与开心,只有宋良宵听到最后半句是心中一紧。


    待傅成山走远,她方才问苏钊月与蒋婕道:“这位青狐军师为何会被称作小半仙呀?”


    说到八卦,蒋婕是来了兴致:“据说这位青狐军师从幼时起便开启了天眼,能够卜卦识人辨凶吉,便是靠这一手出神入化卦术,青狐替木兰军逢凶化吉屡立奇功最终成为了木兰军的副统领兼军师,就算在其他奇人军中亦颇有威望,各军营偶尔也会请其帮忙卜卦,故被大家称作小半仙。”


    宋良宵惯例看向了苏钊玥。


    苏钊玥轻咳一声道:“没开天眼,青狐军师乃是一名六阶魂奇人,卜卦据说是她的奇术,其他没说错。”


    蒋婕在旁委屈撇嘴道:“奇术说不定就是开天眼呀,外边都这么传的,我又没说错,不然傅院教怎么会说咱们的小心思人家都能看透。”


    苏钊玥没好气道:“你那点小心思用不着卜卦也都看得懂,所以你没什么可担心的。据我所算卜卦亦不是万能的,否者钦天监大神官早就卜卦出前朝余孽及各种重案犯人所在,世间又怎会还留有那么多危害及悬案在。”


    蒋婕挠头道:“钊玥你说得好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卜卦先知什么的好厉害!”


    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宋良宵总觉得这话苏钊玥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稍许放宽心,跟着二女一同先去食舍填饱肚子。


    未时,三人结伴来到西院会客厅前,傅成山已经在会客厅前等着她们。


    三人面上看好似还挺沉稳,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举止拘谨。


    傅成山见罢笑言:“才告诉过你们别紧张,就当是提前见一见同僚,青狐说了一个个单独进去便可,其他没什么讲究,你们谁先去?”


    蒋婕深吸口气率先道:“傅院教,我先进吧,若是我都没问题,钊玥良宵她们肯定也不会有问题!”


    “好样的!”


    傅成山赞许的拍了拍她的背部,并鼓励的推了她一把来到门厅前。


    蒋婕整理了一下衣冠,敲了三下门扉,方才推门而入。


    大门闭上后到再次开启还不到一刻钟,便见蒋婕两颊亢奋得发红,步履有些轻飘的摇晃着走了出来,


    对上门外三人关注的目光,她憋不住大笑出来:“哈哈哈!我过啦!我现在也是木兰军的一员了!钊玥!良宵!真的不用紧张,青狐军师非常好说话,她说就是为了我们三人而来,还夸我赤子之心咧,你们快进去,出来咱们就是一个营里的同僚了!”


    看她那么兴奋开心,苏钊玥亦受到了感染,微笑道:“好,那你和良宵说说青狐军师都问了些什么问题,我先进。”


    说完,她似蒋婕般同样敲了三下门,从容而入。


    门外,蒋婕给宋良宵才讲了不到几句,那边苏钊玥便已出来,竟是比蒋婕出来得还要快。


    不过看她表情虽然平静,但目中自信喜悦却异常显眼,不用多问便知她也成功成为木兰军的一员。


    苏钊玥走到蒋婕宋良宵跟前,笑着与蒋婕对拍了一掌,并轻声与宋良宵道:“问话确实简单,我们在外边等你。”


    宋良宵朝她们微微一笑道:“行,那我进去了。”


    语毕,她鼓起勇气,按耐住宛若擂鼓的心跳,敲响了会客厅大门。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她很危险!”


    会客厅内,在见过蒋婕与苏钊玥后,青狐是非常满意,她看人有时比起资质更看重的是心性能力。


    这二女,一个炙热宛如赤子,一个心思缜密,沉稳豁达,都是入伍的好苗子,尤其是那个苏钊玥,自己以奇术观之,能看到浓郁的将才之气,若能好好培养,他日定不会逊色于赤鸮!


    也许正如傅成山所言,她们木兰军今年是真的走了大运。


    于是对于接下来最后天赋堪比高阶武奇人的宋良宵,她亦变得更加期待起来。


    随着门被敲响推开,一名身材娇小,外貌柔美楚楚可怜的少女走了进来。


    昨夜赤鸮虽然也曾简单描述过对方外貌,但亲眼所见远比听到的反差更大。


    走在大街上若是没人告诉自己,她第一眼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哪家出逃的闺阁小姐。不过联系到其前身,不正是一名大小姐么,所以这个形象自己也不是很意外。


    青狐从不是个靠看外貌来衡量一个人能力脾性者,等对方行礼报上姓名后,她声音清冷却柔软道:“初次见面,我乃木兰军军师青狐,今次前来主要亦是想为木兰军招贤,故而托你们傅院教帮忙约见些适合且愿意加入我们的学生。你会站在这里,便说明我们木兰军乃是诚心招纳,所以大可不必紧张,只是些简单问话,如实回答便可。”


    青狐说话间,宋良宵也在打量她与赤鸮,这两人给自己的感觉与傅成山颇像,都带着些奇人军的特质,尤其是旁边站着名叫赤鸮的女子,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武将压迫感极强。


    至于这位叫青狐的军师,看着眉目寡淡并无特色,身子似乎还有些单薄也未显露出压迫人的气势,远不如那位赤鸮显眼突出。


    但宋良宵却完全无法忽视其存在,尤其是她那双有些狭长黝黑的双眸,好似包罗万象令人忍不住去探究。


    “宋良宵,你为何想要加入木兰军?”


    随着对方发问,宋良宵收起打量的目光。这问题和以前找工作面试时一样,也是面试公司最喜欢问的问题,而当时自己的回答也都是一些假大空公式化话语。


    但这里不是家乡,青狐也不是例行公事的HR,所以她决定按照傅成山的提醒来做:说真话。


    “因为我没有别的路可选。”


    青狐和赤鸮面上并无太多表情,书院里愿意参军的女奇人虽然少,但每年底层亦有不少一、二阶女武奇人充军,她们都因各种各样原因进入木兰军,比宋良宵更奇怪的参军理由二人也见过不少,这个世界被生活所迫的人很多,所以没人觉得不妥。


    青狐点点头表示对她这个理由认可后,温声示意她上前道:“来靠近我一些,我用奇术替你卜一卦,别害怕,我的奇术并不伤人。”


    宋良宵从善如流站到离青狐只有不到两尺距离,紧接着她感觉到有股无形之气笼罩住了全身,随后从脑中神经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刺痛感,令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种疼感与团战时她受到奇术袭击时很像,但痛感却是减弱了数百倍,就和被蚂蚁在脑子里蛰了一下,尚能忍受。


    但在其面前的青狐面色却是骤然一变,神情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


    青狐面相本就寡淡,表情严肃时,凝重感更是加倍。


    就连赤鸮都察觉到了异常,瞬间对宋良宵流露出了杀意。


    唯独宋良宵一脸无辜及茫然,她很紧张但没动,赤鸮也同样大气不敢出。


    也不知多久,一瞬间又或是一个世纪,青狐终于开口,声音不知为何有些艰难道:


    “很遗憾,宋良宵你并不适合我们木兰军,所以我们不能收你。”


    听到被拒,宋良宵第一时间是松口气,因为青狐能说话便表示并不大碍,旁边的赤鸮不会再攻击自己,至于没能进入木兰军她发现自己内心居然非常平静,半点波澜都无,她只是看着青狐肉眼可见变得苍白的脸色,犹豫一会轻声道:


    “那我先出去了,青狐军师,您脸色似乎不太好,需不需要我让傅院教帮您叫官医?”


    青狐艰难的望着她,轻轻摇首道:“谢谢,我只是奇术消耗过大,休息一会便好,劳烦你出去帮我把门关上,我暂时不方便见客。”


    宋良宵虽然有些狐疑,但她还是选择听从,出去后帮忙把门给带上。


    这时青狐方才松口气瘫在椅子上,吓得赤鸮连忙上前将她扶正,却发现她掌心之中冰湿黏腻,全是冷汗!


    宋良宵走出会客厅后,一眼便看到外边满怀期待的二女,以及带笑的傅成山,对上他们关注的目光后,她心里方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了一丝难过。


    进不了木兰军,是不是以后她就很难再见到苏钊月和蒋婕了?


    苏钊玥是第一个发现宋良宵情绪不对的,她拧眉目道:“良宵你……”


    宋良宵朝她笑笑抢先一步开口:“青狐军师说我不适合木兰军,她们不能收我。”


    三人都愣住了,蒋婕第一个脱口而出:“为什么?!”


    宋良宵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刚入门时青狐军师一直都很客气友好,直到她对我用过奇术卜卦后便告诉我,我不适合木兰军。”


    蒋婕一点也都不理解道:“怎么会呢?你一拳就能打趴我,比我是强多了!她是不是不清楚你是去年院庆演武个人战第三名?你的天赋甚至都不输秦柯!我这就去和青狐军师说!”


    就在她欲往会客厅闯时,傅成山一脸严肃拦下她道:“你别冲动,我去问!”


    宋良宵却是朝两人摇摇头道:“青狐军师替我卜卦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她说自己暂时不见客。”


    傅成山很是诧异,他皱眉想了想后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此事由我来问青狐,明日晨训后我再寻你们,别担心,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宋良宵倒不觉得会是误会,因为她没错过青狐卜卦结束开口前眼中闪过的一丝惧意,此事恐怕难以有回转余地,但她极想知道对方到底惧怕的是什么。


    傅成山都这样说了,苏钊玥是最先恢复冷静那个,此事确实由傅成山出面最好,她半拖着不甘的蒋婕,带上有些茫然的宋良宵先回斋舍。


    留下傅成山站在会客厅前,他举手放下,举手又放下,最终还是没能敲响门扉,只是皱着眉静静站在门外耐心等待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会客厅的门方才打开,赤鸮走了出来,朝他叹息道:“青狐军师知道没有具体原因你肯定不会走,所以她命我叫你进去。”


    傅成山走进会客厅,看到坐在太师椅上的青狐,但对方眉眼依旧还是那般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事实上青狐的身体受其奇术影响本就比较孱弱,他也并未从对方身上看出脸色不对或是明显身体不适。


    “说说吧,”他开门见山道:“为何说宋良宵不适合军营。”


    青狐则淡淡回道:“因为卜卦,卦象预示她并不适合参军。”


    傅成山眼睛微眯,冷笑道:“青狐你应该知道光是说卦象不合根本不足以说服我,所以你的卦象显示她是朝堂重犯还是前朝余孽?”


    青狐面无表情:“不是。”


    傅成山继续道:“那就是脾性问题?又或者说你们嫌弃她不是大望人?觉得她牵扯到上边那些权贵,所以你们才不敢收?!”


    “傅血手!”面对他的咄咄逼人青狐眸中闪过一抹怒意,平素喜怒不显的她少有的怒道:“你应该知道我并非那样的人,木兰军亦不是那样的队伍!否则也会有今日的而成就!参军者可以软弱可以贪婪甚至有犯罪在身亦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没人规定参军者一定要善良正值,一心保家卫国,这些亦都可以后天培养调教!但那个宋良宵不是!哪怕她性格脾性如今都无害,也不表示她在将来……她……若参军,木兰军必毁!”


    说完,青狐疲惫的闭上了眼,她脑海中回想起当自己释放奇术后所看到那毁灭的那一幕,就算及时从中抽身,那种被撕裂的恐惧依旧还有一些残留在她心底。


    这世间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独特的气,青狐能够通过自己的奇术看清这些五彩斑斓的气,从而研究了解它们并推算窥视到一个人某些不知晓又或隐瞒的秘密以及未来的一丝可能,所以有时候大理寺或是其他奇人军亦会让其用奇术帮忙鉴定犯人或细作。


    青狐观望过各种各样人的气,但却没有一个像宋良宵这样,普通平和的气后边是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星空,而就在自己想要继续探究之际,从星空之中突然暴起一把仿佛欲要摧毁一切的利刀,刀尖猛然划破平静,残暴的撕碎了自己,最终撕碎整个木兰军的军旗!单单只是这一眼便让她耗尽奇术抽干了自己的精气,差点小命便要折损在这里。


    可对面的傅成山仍旧不信,他声音依旧嘲讽道:“青狐,那么多年未见,我都不知你已被权势腐化到这般程度,就连三公都不敢轻易说能毁灭木兰军一整支军队,就凭宋良宵这么一个连化形都不会的女奇人就能威胁毁灭你们木兰军?!你不觉得这话可笑么?!”


    青狐冷冷看着他道:“一点也不可笑。说实话,若我再心狠手辣一些,便先收了她等半途随便找个缘由让赤鸮处理了她,你又能如何?我不这样做,只因我人性未泯。她只要不入木兰军,随便她入哪支军队都与我与萧绾无关。另外,今次卜卦我会完整上报钦天监,交由大神官大人重新彻查,届时你就会清楚我今日可曾胡言乱语违背良知……”


    “她很危险!”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宋良宵不会已经被暗中监视……


    傅成山眉心拧得更紧,其实就算青狐不提,他亦准备上报钦天监。


    拥有类似青狐这样能力的官员,望京里有好几个,为防止滥用职权又或者误解,在某些重大事件上若出现卜卦疑议是可以向钦天监申请要求核实卦象的。


    大望的钦天监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其直属于天宫,不受其他任何部门管辖,而在钦天监内还坐镇着一位有大本事神挂——大神官星韵,这位大神官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一些对朝堂影响深远的重大政事背后皆有这位大神官的身影,相比之下青狐他们的卜卦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值一提。


    但傅成山没想到的是连青狐自己都要将此卦上报钦天监,显然对方并未撒谎,宋良宵的卦象真有那么严重吗?若只是威胁到木兰军那倒还好解决,但若威胁到了大望……


    这时青狐已经让赤鸮扶着自己起身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且句句属实,但信不信由你。两日后我会带苏钊月与蒋婕启程,返回木兰军,劳烦你这边告知一下她们。眼下我很累,需要回客苑休息,恕不招待。”


    在经过傅成山身旁时,见其仍旧锁眉不展,神色挣扎,青狐一声叹息点道:“傅成山,在大神官大人莅临前你可以慢慢想,好好动动你那木鱼脑子,想清楚,莫要情感用事。”


    青狐离开后,厅内只剩下傅成山,直到天空群星闪耀,他方才从会客厅中离开。


    群芳斋。


    蒋婕回斋舍后便上蹿下跳,不得平静,她不断喃喃向宋良宵提着各种主意,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各种发泄式的离谱想法。


    什么绝食抗议,什么以自己与苏钊月不进木兰军为由威胁青狐,最后连偷偷半夜潜入青狐屋里与她好好讲道理这等触犯律法的注意都冒出来了。


    苏钊月听得头疼,出手制止她道:“打住,你别叨叨了,听得脑袋发胀不说,还都是些馊主意。”


    哪知蒋婕更气了:“呵呵,我出馊主意,那你这个狗头军师倒是说个好主意出来呀?!还有良宵……”


    她一转头怼起宋良宵道:“这到底是谁的事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还老神在在的神游太虚呢,一点都不着急!”


    宋良宵确实在神游太虚,只是她担心的与蒋婕担心的不太相同,仔细回想那位青狐军师卜卦结束看向自己的眼神,莫名让其有一丝心慌,或许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并非简单入不入木兰军的问题,说不定还关系到自己小命能不能保住。


    她其实很慌,但却不能和苏钊月及蒋婕说实话。


    “我并非不着急,只是着急也没用,不如暂时先别胡思乱想,等待明日傅院教的消息。”


    她的话说得很轻很软,也不知在安抚自己还是安抚蒋婕。


    快急炸的蒋婕终是恢复了一丝冷静,泄气般难过道:“良宵,抱歉,我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我太想我们三人都能进木兰军了,我不想和你们任何一个人分开!”


    谁说不是呢,宋良宵来到这个世界举目无亲,早就把二女当成自己的亲人挚友,对她来说知道没有被木兰军招纳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难过,只有在想到会与两位挚友分离才,她的心才会变得空落落,仿佛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


    这时,苏钊月也靠了过来拍拍垂头丧气的蒋婕:“良宵说得对,别先瞎着急,我相信傅院教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们等吧。”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等,第二日清晨等来的却是傅成山有事外出,今日由其他院教代为授业的消息。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敏感的宋良宵却从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傅成山作为院教教了他们一年多,期间从未缺席过,代院教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让她不得不怀疑是否因为昨日之事,突生了意外情况,傅院教不会出什么事吧?那自己……


    傅成山的缺席让三女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待到下午训练完毕,代院教突然告知让苏钊月与蒋婕到院教小院徐朗处走一趟。


    只剩下宋良宵一个人心事重重前往食舍,并贴心替两位好友打好饭菜。


    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她有种食不下咽的烦躁感,没什么心思吃饭,只望着食舍大门处怔得出神。


    “请问这里有人吗?”


    这时,一个清亮的男音在身旁响起,宋良宵顺着声音看到一名穿着书院制式服的男生正面带笑容的望着她。


    是张很陌生的面孔,而且并没有什么特点,属于过目便忘那种,看样子应该是今年的新生。


    宋良宵一直都知道自己现在这张脸很好看,柔弱可怜的模样很容易引起男生们的好感,在今年新生刚入书院半个月内,她确实在吃饭时碰到过几次有新生借着搭桌过来搭讪,但等后来的新生都知晓她的“催吐”事迹后,便再也没有人来找过她“拼桌”,这些事还曾被蒋婕拿出来笑话过一两次。


    所以眼前这个男生是不清楚自己的来历,还是单纯的傻,桌上还摆放着三副碗筷呢。


    不过她素来都不会让人太难堪,只道:“这里有人坐了,旁边有不少空位,你换其他桌吧。”


    男生遗憾道:“真是可惜了……那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么?”


    宋良宵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名男生,居然有西院学生不知道自己名字?倒并非她自恋,西院女学生那么少,就算不刻意打探,平素同斋舍的男生们闲聊肯定会有提及,再说问别人名字前不该报自己名字吗?这名男生很奇怪。


    她不答,男生也不走,笑眯眯温和的看着她,眼神既无恶意也不猥琐。


    僵持了一会,宋良宵觉得莫名有些烦躁,最终她垂眸还是开口道:“宋良宵。”


    而就在她开口瞬间,脑海中传来了轻微的刺痛感!


    一种恐惧感瞬间揪住了她的心,她立刻抬头去看男生,却发现周围哪里还有男生的身影,就好似刚才那一幕只是自己生出的幻觉!四周从未有外人出现过!


    她没有动,背后是浮起了一层冷汗,连什么时候苏钊月与蒋婕坐到桌旁她都不曾发觉。


    她的脸色很苍白,蒋婕亦都察觉到她不对劲问:“良宵,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宋良宵这才回过神道:“没什么,就是有些走神,对了,徐院教找你们何事?”


    蒋婕顿时瘪嘴,丧气的看向了苏钊月。


    苏钊月接话道:“徐院教告诉我们后天青狐军师便要返回木兰军,让我们二人提前准备好,跟着前往木兰军报道。”


    一时,三人谁都不曾说话,也没动筷子。


    良久,还是宋良宵先出声笑道:“这是件令人开心的事,说起来昨日事起突然有些兵荒马乱,我都忘记恭喜你们得偿所愿进了木兰军,希望你们能在木兰军中有所建树,鱼跃龙门一飞冲天!到时飞黄腾达了,可别忘记我这个外乡斋舍友呀。”


    苏钊月,蒋婕谁都没有接她的话。


    蒋婕甚至异常烦躁的将筷子一扔道:“狗屁得偿所愿!傅院教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就要赶不及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呀!”


    而被她叨念的傅成山此刻正坐在西院会客厅中,同时,青狐、赤鸮、书院山长萧宴以及监院魏楷亦都在。


    这么多人都在会客厅内,但厅内却无一人说话,安静得针落可闻,大家似乎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这时,会客厅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萧宴与魏楷都紧张的站起了身,待看清楚来人乃是徐朗后,二人松口气之际投向徐朗的眼神亦带上了些许埋怨。


    徐朗朝着二人歉意笑笑,另一边傅成山已经起身,把位置让给徐朗道:“将军,您来了。”


    徐朗坐下后问他道:“大神官大人还未到么?”


    傅成山摇摇头:“钦天监黄符传下说是申时来访,但不知为何都这个点了还未见人影。”


    一般朝堂官员出行,多少都会摆些排场,但星韵大神官却是特立独行,身为正二品官员,国之脊柱,他除了祭祀正等场合,多半都独来独往,身旁从不让人侍奉跟随。大神官甚至还公开表态:他进出随意,也请大家只当他为普通客人招待,切莫铺张浪费。


    按理说不爱形式铺张应该算件清正廉洁的好事,可这亦表示无人能够知晓大神官行踪。加上大神官地位等同于三公,众人又哪里敢真正怠慢,只要一纸钦天监黄符传下,就如现在哪怕有人着急,也都得耐着性子一起陪坐着直到见到大神官为止。


    徐朗颔首道:“大神官素来事务繁忙,或许被公务要事耽搁了吧,此事关系甚大,我等多等一会亦是应该。”


    “哈哈哈,徐将军好气度!”


    他话音方落,伴随着一阵笑声响起,会客厅中央处竟是多出了一名少年。


    “诸位,抱歉,抱歉,老夫来迟了一些,不过事出有因并非故意,还望诸位见谅。”


    他容貌普通,穿着一身西院制式劲装,乍一看还以为是西院哪名学生偷跑了进来。


    厅内六人一见他,立即起身行礼道:


    “见过大神官大人。”


    星韵笑着道:“免礼,免礼,都起来吧,此为私访非正式场合,大家不必太过讲究,我们便直接说事吧。”


    他独自站着,其他人亦不敢坐,围站了一圈。


    青狐这边率先开口道:“大神官大人,事情起因乃是因为下官在盛京院替某位学生卜了一卦,卦象所示令下官心有余悸,故上报钦天监望大神官大人能更进一步解析卦象,并解开下官心结。”


    星韵点点头道:“恩,施丫头的请求奏老夫已经看过,你所描叙卦象确实很有意思,所以老夫一入盛京院便先去看了那名学生。”


    众人一听,心中惊疑不定:这么快?大神官这是已经召见完那名学生了?


    尤其是傅成山手不由握成拳状,他本欲在大神官见宋良宵之前想办法替宋良宵说几句公道话,谁想大神官却不按理出牌,宋良宵不会已经被暗中监视又或被间禁起来了吧?!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你回去后便好好去和苏钊玥……


    会客厅内,大家都屏息等待着大神官的结论。


    星韵亦感受到四周微妙的紧绷气氛,抬手示意道:“大家不必紧张,老夫不过是简单和那孩子打个招呼,略微看一看,小丫头脾气品性不错,虽然气之卦象有些奇怪,带有凶煞之意,但与灭世卦象却并无关系。”


    听完最后一句,顿时所有人皆松了口气。


    这时萧宴出声恭敬询问道:“大神官大人,听您意思这名学生的卦象带有凶煞之意,虽与灭世无关,但在其他方面会不会也有影响?就像青狐军师卜卦出会对木兰军不利那样。”


    星韵自是明白他话中担忧,遂露出笑意道:“这与命中带煞差不多,至于对旁人有无影响,一切皆为未知,有时卦象之中看到毁灭天地之兆也并非一定是代表毁灭,施丫头,你用奇术观之气色时并未能坚持太久对吧?”


    青狐想到那令自己心有余悸的一幕,轻轻点了点头道:“回大神官大人,下官只坚持不到三息便已耗尽心神。”


    星韵了然:“那你应该知晓我等卜卦观气至少需要坚持十息,卦象方才能有七八成准,你只坚持了三息,势必无法观全,得出的卦象最多只有二三成可信。但出现了毁灭之象,你会紧张亦无可厚非,或许此女气场与你们木兰军不合天生相克,这番处理倒也没错。”


    得到大神官的肯定,青狐心中亦松了口气,但她还有一事尚且不明:“大神官大人,可否再替下官解个惑,为何下官的奇术在此女身上连三息都坚持不住?此种情况下官之前从未遇到过。”


    星韵大笑:“哈哈哈,施丫头你卜卦还是卜得太少,老夫这几百年来卜算过无数人与事,有些人的气运确实比较难捕捉极其耗费精力,而这些人身上通常身上都会有些特别之处,且多半与神魂有关,所以现在你明白自己为何会坚持不久了么?”


    青狐顿时恍然:“换魂!”


    星韵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含笑道:“大望是国,国运如日中天,在国运极盛情况之下,神明降世亦无可撼动大望的可能,更不用说只靠虚无缥缈的卦象便可摧毁。所以你们大可不必过于紧绷,那个丫头亦是个可怜之人,入军营这条路若是走不通,大可以换其他路嘛,老夫观其脾性温良,说不定嫁人会更适合她。呵呵呵,今日又观测到一奇卦,老夫也算颇有收获,若无其他事,老夫便先回钦天监了。”


    话音方落,不过眨眼功夫,人便已原地消失。


    原本关闭的大门不知何时是敞开了半扇,众人见罢都朝着大门处行礼唱到:


    “恭送大神官!”


    大神官卜明宋良宵的清白,表明此事不过是虚惊一场,众人便也都纷纷散去。


    离开前,青狐看向傅成山道:“正如大神官所言,此女我木兰军是万万不能再收,否则木兰军若出什么意外,我这军师怕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罪该万死。后天我便启程归营,希望下次我们再见时,大家依旧还是朋友。”


    傅成山啧了一声道:“我有说我们不是朋友么?只要你并非出于偏私,公正公平,我傅成山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昨日之事我在此郑重向你道歉。”


    青狐唇角微微上扬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傅成山,此事其实我们木兰军亦很遗憾,那么好的苗子却只能选择放弃,只希望以后她能够再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傅成山,徐将军,告辞。”


    送走了青狐与赤鸮,会客厅内便只剩下徐朗与傅成山二人。


    徐朗长叹一声道:“此种情况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成山,做好交接准备吧。”


    可傅成山依旧有些不甘心道:“将军您看,他们只说不适合木兰军,但并没说不适合咱们……”


    “胡言乱语!”徐朗瞪了他一眼道:“且不论男女奇人军本就分制管理,不可混合为营。只就卦象而言,恐怕哪支奇人军都不敢收她,我可不觉得护龙军的气运会比木兰军更硬,成山惜才是一回事,但万不可意气用事呀!”


    傅成山不说话了,徐朗看他那样也不太好受,关键那个孩子确实非常优秀,去年还帮西院夺取了团战优胜,只能说一切造化弄人。


    “成山,你去好好开导一下那个孩子,然后再帮物色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好的人家,我觉得这才是真正在帮她。”


    傅成山很想说以自己对宋良宵的了解,大概率她是不会想要这样草率嫁人,虽然对方从未说过,但自己直觉很准。


    不过此事可以先放一旁,他得先将今次讨论的结果告诉她。


    另一边,宋良宵因为奇怪男学生的出现消失,担心紧张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晨训时,她看到了归来的傅成山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放堂后,傅成山直接来找宋良宵,苏钊月与蒋婕也想跟着去,却被傅成山制止道:“这是宋良宵的事,与你们二人无关,你们明日便要离开书院,不如先回去收拾整理行囊。”


    蒋婕不服气还想硬跟着,但在触到傅成山冰冷的目光后,她认怂了,知道此事没有周旋的余地,只能被苏钊月拖着离开。


    傅成山没有把宋良宵带到院教书房,而是带着她来到神庙街的大望茶馆包了一间雅间。


    宋良宵感觉还挺神奇的,她记得自己上次来这间茶馆见的是吴云薇,然后还发生了令人非常不快的事。


    今次,又是这间茶馆……


    “先坐,院教有些话想和你谈谈。”


    一进雅间,傅成山便招呼她坐下,并开始替她斟茶。


    宋良宵乖乖坐到对面,看傅成山推过一杯茶后,是神色为难欲言又止,久久都不曾开口。


    她笑了,打破僵局道:“傅院教,我以后都不能参军了对吗?”


    傅成山愣了愣,见她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不由叹气道:“是,因为一些意外情况,接下来可能不会有任何军营愿意招收你。”


    前天见过那位青狐军师后,宋良宵就已有所预感,她一点也都不意外,自始至终她最担心的一直都是自己的这条小命会不会有丢掉的危险,现在看来危机应该已经解除。


    于是她大胆问道:“昨日,学生在晚膳时遇上了一桩怪事,有名从未在书院见过的奇怪男学生突然出现问我借座,但不过眨眼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幻象。不知院教能替学生解惑么?”


    傅成山一听心中了然,不用细问也知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定是那位大神官,他点头道:“此事既然与你相关,院教亦不会欺瞒你。”


    接着他用了一刻钟,将昨日自己去寻青狐及今日会客厅发生之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而整个过程宋良宵都很安静,偶尔若有所思。


    傅成山看向这个安静柔弱的少女,就好似一幅所有温柔美好的诗句汇聚而成的仕女画像,就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女真的能给一支奇人军队带去毁灭吗?他根本就不信,只能说也就像大神官所言只是八字不合吧。


    这时,宋良宵也终于开口:“所以,傅院教,我身上的灭世嫌疑已经洗清了对吧?”


    “自然,大神官亲自盖章钦定,代表的是朝堂,无人会质疑。”


    傅成山颇为诧异,所以她想问的就只有这个?


    “太好了。”宋良宵狠狠的松了口气,挂上了欣慰的笑容道:“学生还真怕被当成异类当众斩杀,这两日麻烦院教替学生周旋,学生当真感激不尽!”


    说着她起身朝着傅成山郑重一拜,久久都不曾直起身。


    可傅成山一点也都不高兴,他有些气道:“宋良宵!你起来,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要说的?”


    宋良宵直起身看向傅成山,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其他的前一日我已经知晓结果了,既然无法改变,对我来说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这次轮到傅成山沉默了,他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感:“不遗憾,不难过?都努力了那么久,就不再想办法去争取吗?”


    宋良宵诧异:“还有其他办法?”


    傅成山一哽,瞬间泄气道:“没有!难怪大神官说你脾性温良适合嫁人!”


    宋良宵扁了扁嘴,然后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这位大神官不知今年多少岁,看外貌倒是和书院的男学生没任何区别,可是易了装?”


    傅成山道:“大神官大人今年已有五百余岁,是名八阶魂奇人,他的容貌一直就没变过,故而亦被称作大望真正的活神仙。”


    宋良宵点点头道:“是不是神仙不清楚,但老不正经却是有一些。”


    傅成山:“……你在这里发泄一下便好,出去可别乱说!”


    被她这么一吐槽,傅成山的郁气也消得差不多,他带着些许惆怅道:“既然你无法参军,那么接下来再上我的课就不太适合了,过两日书院应该会派一名新院教过来与我进行交接,日后你便要跟着新院教学习。”


    这时,宋良宵这方才有了一丝反应:“跟着新院教学什么?学如何嫁人?大望还会强迫女奇人一定要嫁人?!”


    傅成山见其神色起了变化,心里莫名舒坦了些,嗤笑道:“这会总算知道怕了?放心吧,只要你不愿意,书院不会逼你嫁人,但你心甘情愿了又是另一回事。剩下的日子,我亦会替你物色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男子,若看对眼了,也不用着急婚嫁,可以先订婚,日后再慢慢来。”


    宋良宵没有说话,这时傅成山也沉默了一会,再道:


    “若……真没有看中的,那不嫁便先不嫁吧,就是离开书院后你要面对的麻烦可能会更多一些,你若觉得自己能抗,也没什么不可以。对了,明日青狐她们便要启程回木兰军了,你回去后便好好去和苏钊玥蒋婕她们告个别吧。”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呜呜呜,好。”……


    宋良宵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群芳斋,路上她都在想要如何与两位好友开口,冷不丁看到群芳斋的院门,一时竟抬不起脚跨过去。


    好不容易跨入院门,便看到坐守在红枫树下的蒋婕。


    对方一见她便立刻奔屋内喊道:“钊玥!良宵她回来了!”


    宋良宵沉默的走进她们斋舍,蒋婕关门后立刻拉着她问道:“怎么样,傅院教有没有帮你解决问题?”


    看着两张带着期盼的脸,宋良宵笑道:“问题已经解决,但我不能与你们一同进木兰军,甚至不能入任何奇人军,傅院教让我回来和你们好好道个别。”


    蒋婕听着前半句脸上刚扬起笑容,但听她说完后眉头却是拧成了八字:“不对呀!良宵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你怎么还不能进木兰军呢?我们不是为了解决进木兰军的问题才求傅院教帮忙的吗?!”


    “不,”宋良宵摇摇头道:“我们只是请傅院教帮忙问原因,能不能进木兰军并非他力所能及。”


    “怎么会!我要亲自去问傅院教!”


    蒋婕说着就要冲出大门,却被苏钊月一把拉住道:“别冲动!也别让良宵为难!”


    “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后边这句话她问的是宋良宵。


    宋良宵平静道:“我见到大神官了,他亲自给我卜了一卦,说我不适合参军。”


    这下,蒋婕也怔住了,在大望,大神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顿时连她也都说不出话,只慢慢垂下头不可置信低喃:“怎么会……”


    斋舍里没人说话,太过沉闷,宋良宵有些受不了,她站起拍拍蒋婕肩膀道:“别这样,开心些,明日你们就要奔赴前程,那可是你梦寐以求的木兰军呀!走,我请你们到朝花夕食去吃顿好的,替你们饯行!”


    “我不想去……”


    蒋婕直接拒绝,她眼睛开始有些发红。


    宋良宵也是第一次见听到要去酒楼吃喝却主动拒绝的蒋婕,平素她都会第一个响应,现在……


    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宋良宵拉过她的手轻声道:


    “离你们离开书院还有不到九个时辰,接下来的时间我不想浪费,想和你们一起把酒言欢,恣意快乐。”


    蒋婕的泪水瞬间落下,她反手抱住了宋良宵,哽咽道:“好,我去,我要点最贵最好的酒和菜,让你好好记住别忘了我!”


    宋良宵笑了,再看向苏钊月也朝她伸出了手,苏钊月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紧紧的将这只手回握住。


    半月当空,朝花夕拾的雅间内,充满了少女们的说笑声。


    蒋婕喝高了,逮住宋良宵将她入书院后的各种琐事从头到尾全都拿出来数了一遍。


    宋良宵虽然第一次喝了那么多酒,却一点醉意都没有,她边听蒋婕叨念边笑,直到最后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趴在自己的腿上竟是睡着了。


    雅间内只剩下她与苏钊月两个依旧清醒之人。


    苏钊月摇了摇醉得不省人事的蒋婕,笑了。


    “每次都这样,酒量不好却还要拼命喝,良宵,把她搬软塌上吧。”


    二人合力将蒋婕抬上软塌后,苏钊月随手拿起两壶酒,递了一壶给宋良宵后道:“你不能进木兰军,我和蒋婕一样失落,至少我一直都认为你能陪到我们进军营,哪怕你真不喜欢参军,呆个三五年总归没问题。所以在你告诉我们你被木兰局刷下时,我曾一度怀疑你是故意的,现在我向你道歉。”


    宋良宵能理解苏钊月为何会多想,毕竟她一直以来所表现的都是被动与消极,但是……


    “你又没错,我是谈不上有多喜欢参军,亦不够积极,这才导致你的误会。但我喜欢你们,就会想要和你们多在一起久一些,参军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可惜造化弄人。”


    “良宵……”


    苏钊月笑望着她眸光闪动,“我懂,可是我怕你以后的日子会变得很难。”


    宋良宵亦笑:“我知道啊,我已经没有了最优的选择,可日子再艰难不一样都要过吗?”


    苏钊月笑着摇摇头道:“不,良宵你不知道。我性子比较冷也比较自我,所以不会像蒋婕那内心充满伤感与难过,我只希望你能坚强,咬咬牙熬过那些也许我都未必能熬过的困境,并渴望下次再相逢之时,见到的依旧是眼前的宋良宵,可以是在充满烟火气的路边却不希望是在泯然于权贵的后宅,哪怕那时我与蒋婕说不定都已变得面目全非,哪怕这样才对你而言才是最简单轻松的一条路,我却依旧不愿看到,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苛刻?”


    宋良宵嗓子有些痒,眼睛亦开始发热,她张开双臂抱住了苏钊月道:“怎么会呢,你是最冷静理智的苏钊月,你都把我看透了,我又怎会苛责。而我坚信苏钊月和蒋婕无论多少年过去,就算年岁阅历使得你们样貌发生了改变,但你们依旧还会是你们,无论最终我选择了什么,我都会将你们永远记在心里,任岁月变迁,也能从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你们!”


    苏钊月这一次没有推开宋良宵,而是轻轻闭上眼环住了宋良宵的背脊,她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已然发红了的眼眶……


    而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并不止她们。


    居住在客苑的青狐同样亦不曾睡去,而是看着天空那轮明月,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门外突然传来赤鸮的声音:


    “军师,门外有一行人抬了许多东西进来。”


    青狐皱了皱眉,打开门,跟着赤鸮来到了花厅。


    只见一位像是管事模样的男子谄媚笑着,恭敬的递上了一封信函。


    “青狐大人,这是我家主人送您的饯别礼,小小礼物还请笑纳。我家主人说了,这只是一小部分,后边还有更好的到时给您直接送到木兰军中。”


    青狐闻言挑了挑眉,问:“你家主人是谁?”


    男子笑着报上自家家门道:“老奴乃是光禄侍郎吴大人家管事。”


    青狐瞬间了然:“原来是光禄侍郎吴大人。”


    而男子依旧保持着谄媚笑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青狐只觉索然无味,对方也就只有这点小聪明了,于是她示意赤鸮送客。


    打开信函后,里边全是感谢夸赞自己未收宋良宵的拍马之言,就好似自己真因为对方提醒而放弃宋良宵一般。


    索然无味这一霎变成了恶心。


    青狐将信函折好后重重甩在那些送来的礼物之上,甩完还擦了擦手好似什么脏东西一般。


    随后,她上楼重新写了一封信函,盖上木兰军军印,等赤鸮回来后,她指着礼物和两封信函道:“这些东西连夜给我抬到光禄侍郎吴大人府上,上边这两封信函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吴大人本人手上,看着吴大人收下后你再离开。”


    赤鸮领命道:“是!”


    ……


    晨钟敲过,天光大亮,宋良宵与傅成山将两位好友送到了西院北门处。


    青狐她们的兽车早已准备妥当整装待发。


    宋良宵和上次送二女回家过年时一样,又提了两盒杏花楼糕点当做伴手礼给她们。


    蒋婕见了直扁嘴,苏钊月亦哭笑不得。


    “怎么还是这套。”


    宋良宵才不管直接塞她们手上道:“拿着,反正是送的又不花你们钱,礼轻情意重!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最后还是那句话,我祝你们前程似锦,未来可别忘了我这个一同生活两年的斋舍友呀。”


    她不说还好,一说蒋婕就又红了眼眶,狠狠的抱住她道:“不会忘记你的,我会给你写信,你日后若是安顿好了也记得来信告诉我们,等我们休沐时有机会便会回大望看你,良宵,你一定也要好好的!傅院教,你要帮我们照顾好良宵啊!”


    傅成山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记道:“你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就行,良宵可不用你操心,可别弄得最后反要良宵过来操心你!到了军营好好干,别给院教丢人。”


    蒋婕这才抽泣着放开宋良宵道:“知道了,傅院教您亦要保重,以后总算再也不会被您拍脑袋弹头了。”


    傅成山失笑道:“你这丫头,先别嘴硬,那可不一定,木兰军院教又不是不会去,说不定到时在军营里碰上,你一样逃不过!”


    蒋婕红眼无语直瞪着傅成山,另一旁,苏钊月却是第一次主动抱住了宋良宵,她笑道:


    “良宵,日后你若入了市井,记得脾气一定不要太软,你性子温和脾气软,在书院里没问题,但是到了那些三教九流之地你就要板起脸来,能省去不少麻烦。我们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人生聚散离合都乃常态,我相信我们一定亦有再见时!”


    “我会记住的,你们亦要保重,我会等待出暖花开重逢之时!”


    随着兽车缓缓启程,宋良宵与傅成山站在院门内,朝着她们挥手道别。


    蒋婕再次从车窗处探出头来,朝她呼喊:


    “良宵!记得一定一定要给我们写信!别忘了!珍重!等某个春暖花开之际,我们定能再次相见!”


    宋良宵含笑点头,只是她心中明白军纪森严,这一分别,没个八年十年,那个春暖花开之际就不会来临……


    送走苏钊月与蒋婕,宋良宵又回到了训练场,一切如常。


    晚上,她来到冯值守处学认字,冯值守看着她道:“木兰军只收那两个丫头没收你?”


    宋良宵没什么精神的点点头:“嗯。”


    冯值守挑眉:“理由呢?”


    宋良宵轻声说道:“大神官说我可能更适合嫁人。”


    冯值守顿时怒了,他狠狠啐了一口骂道:“适合嫁人个屁!你他娘的都甘愿要去做游侠儿了!还嫁个嘚人?!”


    宋良宵本来是准备要笑的,可她嘴角刚扬起便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她是真的很平静一点也不在乎吗?事实上宋良宵一点也不平静,只是她不想让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担心而已。她装洒脱,装大度,心中全是一句又一句骂人脏话在问候:去他妈的灭世之兆!去他妈的适合嫁人!她要有这能耐哟,早就把这个操蛋的世界给掀翻了!还能缩在这里哭唧唧?!


    于是她越哭越大声,把一旁冯值守气歪鼻子道:“哭哭哭!瞧你那怂样!哭有个屁用!哭就能解决问题了么?!”


    哪知宋良宵犟脾气也上来了,对杠道:“谁说哭没用!至少我哭出来了心里能敞亮些,这都憋两天了!您还要嫌弃我怂!那你告诉我若是您这事您怎么解决?!”


    冯值守也被她给吼懵了,半响后才同样犟道:“反正……反正我肯定不会哭!”


    “那是因为您知道您哭起来丑!也没人看!”


    “呵呵,你哭得好看,那你到外边去哭,去哭给大家看,呆我这破屋里哭什么?!”


    “我不,我就要在这里哭,还要狠狠哭!”


    冯值守看她哭得一抽抽都快哭背气还要放狠话,心中叹息,其实说得也没错,小姑娘哭起来确实比老头要哭好看,回想起当初自己一把年纪受挫同样哭得满脸褶子泪水纵横时的模样,他再次板起脸哼道:


    “别碍眼!滚角落里哭去!给你哭一刻钟,哭完滚过来给我继续学!”


    “……呜呜呜,好。”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少女怀春是青春亦是常态。……


    清晨,宋良宵依旧寅时起身,推开斋舍门口,看到枫树下空无一人等待时,她神色微怔,随后自嘲的笑了笑,独自一人来到了教练场。


    随着苏钊玥与蒋婕离开书院,原本的八人切磋小队只剩下了宋良宵与秦柯二人,早已在前两日就已解散。


    宋良宵独自一人打了一套军体术又练了一遍军刀术,却发现只过去了半个时辰,没有对战切磋的小伙伴后晨练时间好似过得特别的漫长。


    无奈,她轮流练了好几遍军体军刀术,这才熬到了早膳时间。


    用过早膳后,宋良宵准备回斋舍洗个澡,正好碰到巡楼回来的冯值守,回想起自己昨夜哭得稀里哗啦的傻模样,她不好意思的朝冯值守笑笑招呼道:“冯值守,早啊。”


    冯值守瞥了她一眼后,是冷哼一声道:“哼!不早了!”


    随后重重关上屋门,宋良宵摸了摸自己鼻子,悻悻返回斋舍。


    上午,放堂后,傅成山把宋良宵叫到了院教小院。


    花厅内,除了徐朗之外还有一位穿着淡青色裙袍,举止端庄,面容秀丽的夫人。


    宋良宵心绪微沉,好快,这才第二日就要给自己换院教了?


    她给徐朗行礼后,便听得徐朗笑着与她介绍道:“宋良宵,这位是尤夫人,亦是我们西院一位非常有名的女院教,接下来你再跟着成山也学不到什么适用的课业,尤夫人学识渊博,不如跟着尤夫人,相信她定能帮你离开书院后更好的在大望生活。”


    宋良宵没有拒绝,她朝着这位尤夫人行了见师礼:“学生宋良宵,见过尤院教。”


    尤夫人面上带笑,暗地里却也在观察着宋良宵。


    昨日徐朗上门来访,说有名欲要参军的女学生被木兰军刷下希望在最后这小半年内她能够帮忙接手教导这名女生。


    当时,她是非常吃惊,一是自己从未听过书院中有女学生愿意参军却被木兰军刷下的事,按理说就算学生不是很优秀亦都有三阶,以木兰军缺人程度也都是先招揽至军中先行培养,绝无不适合一说;二则是自己虽然是书院院教,但只是挂名实际本职乃是官媒,书院女学生本就极少,她给女学生们授课时间并不多,也就一月一两次,还是自愿旁听原则,只有在最后一年西院有临近离院还未有心仪对象的女学生,她才会替她们牵线搭桥,像这样一对一带着学生授业可是从未有过。


    尤夫人下意识认为自己要接手的女学生应该并不好教化,其实不论在书院还是在外边,这样难以牵线搭桥的女子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不难对付,但需要花费不少心思,容易影响心情。


    无奈书院这边已经决定要交给自己,就算不想接手亦无可奈何。


    熟料今日一见,发现却并非如此。


    少女不但容貌出挑,楚楚可怜,性子似乎也温软谦虚,完全不似自己以为的难教化者。


    看来只是自己敏感,并且对方看模样确实也不适合参军。


    这样的学生她还是非常愿意带一带的,尤夫人掩唇笑道:“好孩子,徐院教既然把你交于妾身,妾身定会带在身旁好好教导,亦让你少走些弯路。”


    宋良宵笑道:“那便有劳尤院教,不过,学生之前一直在跟傅院教学习亦有一年多,之前学的课程学生依旧不想放弃,所以学生有个不情之请,在不影响尤院教授课的情况下,学生能同时继续再跟着傅院教学习么?”


    “这……”尤夫人没想到她竟会提这样的问题,再看那一双鹿眼带着期盼望着自己,她一时倒也难以拒绝,不由看向傅成山与徐朗。


    只是两个大男人,前者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后者则假装观望庭院里的景致,无一人说话。


    尤夫人想了想,觉得对方本来就是女武奇人,听说资质亦非常不错,还是去年演武个人战第三名,若是拒绝了说不定会让对方从心底生出对自己的抗拒,她们这些做媒人的最清楚,一门婚事若想要说成功,说媒对象对媒人的信赖可以说至关重要,便同意道:


    “既然你有心继续学武,多一门技艺在身也是件好事,以后只要不是我授业时间,傅院教不排斥,你可以像以前一样。”


    宋良宵喜道:“那学生多谢尤院教成全。”


    尤夫人含笑点点头,非常满意她的客气有礼。


    “妾身的授学堂在西院东南处的簪花小院,明日巳时,妾身在书房里等你。”


    拜别尤夫人与徐朗后,傅成山跟着一路宋良宵至食舍前。


    末了,一直沉默的他突然开口:“宋良宵,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马上要嫁人吧。”


    宋良宵笑笑没说话。


    傅成山啧了一声后道:“那你且再等上一两日,我想办法总会有的。”


    宋良宵颇为诧异,听其意思似乎有办法能够让自己摆脱现在的处境?可她并不觉这条书院隐性规则是傅院教一人便可反对的。


    不过直到傅成山离去,他都未曾有说是何办法,只是让自己先暂时忍耐一会。


    次日巳时,宋良宵准时来到簪花小院。


    尤夫人身前已经摆放好一整套茶具,茶盏中冒出的水汽氤氲,茶香芬芳,窗棂外石榴压枝,赏美景品茶,有种能让人放松心情的氛围。


    行礼后,尤夫人招呼宋良宵入座,并也给她斟了一杯热茶,闲聊般道:“如今这里没有外人,妾身唤你良宵可好,你也不必唤妾身院教,唤妾身尤夫人便好。”


    宋良宵从善如流:“好,尤夫人。”


    尤夫人颔首再道:“良宵,妾身观你今日与昨日都是穿着书院制式劲装,可是不喜裙装?”


    宋良宵不好意思笑笑道:“倒也不是,学生就是纯粹的穷,一件罗裙大半枚银株,学生买不起。”


    尤夫人拿着茶盏的手抖了抖,差点泼出茶水,好在她反应够快迅速掩饰道:“原来如此……那良宵可有什么想学的?在妾身这处和其他地方不同,并不会强制你们一定要学什么,你们完全可以挑自己感兴趣的技艺,不过妾身可不会舞刀弄枪,除此之外像女工、茶艺、插花、声乐、舞技又或者投壶、击鼓等各种游戏甚至中馈之道妾身亦都有涉猎一二。”


    这边宋良宵听着却是在心中略松口气,情况比自己预料要好,就算书院想要她在离开前能够定下门婚事也并不会强迫自己去学大望那些为人妇的规矩。


    遂她直接开口道:“说来惭愧,学生大字不识一个,夫人说这些我都不太懂是什么,不若夫人从头教起,先教教学生认字如何?”


    尤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新收下这名学生不但穷还目不识丁,她在脑海中回想一遍自己看过的案牍,总觉得上边记录多少有些片面,怎会漏了那么多的重要信息?


    无奈之下,她只得接受自己这名学生需要从头开始从认字教起,并不断宽慰自己,只要能将此女培养成为知书达理长的贤内助,许户好人家,将来便也算是桩功德。


    于是从这日起宋良宵开始正式跟着尤夫人学习。不过尤夫人平素公务好像特别繁忙,也就亲自带了她两日,再往后往往四五日才会来一次替她授业兼检查功课,其他时间也都是宋良宵自行安排。


    就这样白日在尤夫人在时宋良宵便跟着她巩固学习千字文第一卷,晚上则回冯值守处学认新字,而且这位尤夫人可比冯值守阔绰多了,给宋良宵授业用的都是上等牙雕笔白雪纸,就连《千字文》亦也是精装版,什么都不用宋良宵准备。


    白日若尤夫人不在宋良宵便依旧跟着傅成山一起习武训练,日子倒是比之前过得还要更舒坦。


    眨眼一个半月时间过去,这日,尤夫人从外边给宋良宵带了好几本图绘。


    她含笑道:“良宵,这都是最近市面上闺阁姑娘们喜欢看阅的图绘本,每一本都是一个小故事,以大量精美绘图为主,简单文字注解,十分适合初学认字者,妾身想着正好可以给你打发时间用,便借了几本过来让你试看。”


    宋良宵也没多想,只当尤夫人是替学生着想,接过图绘本后便感谢道:“多谢尤夫人替学生着想,学生定当认真。”


    说着她翻开了最上边一本图绘本,书不厚,每张图画得都很精细,看图便可明白其中大半只意,所以注字也不多,只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宋良宵便已快速过完一遍。


    这本图绘的主人翁乃是一位出身贫寒女奇人,虽然出身不好但却聪明好学,温柔贤淑,最重要的是她持家有道,将家里一切都搭理得井井有条。在成为奇人后,她与朝中一位大人互生情愫,这位大人将其娶为正妻,婚后她掌管中馈,照顾夫君家中长辈以及房中妾室,家中每个人都对其赞不绝口,最后故事结尾,她的夫君节节高升,成为了朝中尚书,而她亦成了尚书的诰命夫人,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百年好合,成为一段千古流传的佳话。


    宋良宵是全程表情淡漠将这本图绘本给看完,她完全没想到这居然是一本大望的少女怀春读物,就是故事内容多少有些老套。而且若不是自己见过东院那些学生,见过温枔为了攀附高门姻缘付出了如何的代价,她说不定还会对图绘中的内容将信将疑,但现在嘛,她是一张图都不会信。


    将剩下的图绘拿过来统统都翻了前几页,发现每一本的开头都是大同小异,不是出身贫寒的少女,便是中道家落的少女,甚至还有被人诬陷入狱的少女,总之各种出身低下又或家中极品甚多的不幸少女看得宋良宵脑壳都疼。


    尤夫人则在一旁静观变化,这会见其眉心是越隆越紧,不由出声探究着问道:“良宵,可是不喜欢这些故事?妾身见你才看了一本接下来便眉头紧锁,还是说心有所惑?不如说出来,妾身说不定亦能给你些建议。”


    她也不知这些图绘本能起到几分作用,但至少外边很多妙龄女子还是非常喜欢这些故事,少女怀春是青春亦是常态。


    这边宋良宵已将图绘本合上,带着一脸的难受表情道:“倒也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就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这些图绘本中的少女人人都命运坎坷,难道大望的普通人家人的女儿都过得不富足不安稳,没有享受过阖家欢乐,生活安康吗?我更喜欢一大家子相互礼让,父慈子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故事。”


    尤夫人:“……”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宋良宵,我马上也要调离……


    这姑娘想法真清奇。


    还好身为官媒,尤夫人亦算见多识广,她轻咳两声道:“故事么,总归会有一定夸大成分,大起大落,跌宕起伏才足够精彩,而且故事最后不也都是阖家欢乐,团团圆圆么,且不论那些人物的出身,良宵不觉得这些故事寓意都非常美好圆满吗?”


    宋良宵认真想了想道:“虽然学生只看了一本,但听尤夫人说这些故事最后都是团团圆圆,阖家美满,莫不是指故事中所有少女都嫁了户好人家,夫君官运亨通,家中妻妾和美?”


    尤夫人这下总算满意点点头道:“正是,人间美满生活大抵不过如此,这天下女子想要有个好归属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这第一步识得好姻缘便是重中之重,之后还需步步为营,用心维护,方才修成正果。”


    宋良宵却道:“美满是美满,但结果却太过单一,明明都那么努力,到头来却多半还是要委屈求全,也不知有没有像这些故事中女子丈夫这样的励志女子故事?出身名门追逐名利,最后招赘个夫婿,再多收几个情郎,在学生看来倒是比忍辱负重,看着夫君三妻四妾更圆满。”


    尤夫人方才恍然,之前她一直以为对方乖巧听话,但一月多相处下来却总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原来反骨长在这里呢!


    不过她可不怕学生有反骨,就怕找不到反骨在哪,找到了便方可对症下药。


    “唉,谁说不是呢,”尤夫人亦赞同道:“女子本弱,也总是天生多厄。但像你所言却也是有那么几个幸运儿,如今大望不就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木兰军萧绾萧将军。萧将军年纪不过百却已官阶三品,其夫君正是招赘的寒门探花郎,家中更是还有三位男妾,但望京却无一女子愿意效仿,良宵可知为何?”


    宋良宵摇摇头表示不知,她发问亦是以家乡一些读者角度出发探讨。自己一来这世界就被当成祭品再到入书院,两年都生活在一个相较封闭的环境之中,对外边的世界了解可以说只有只言片语。


    尤夫人浅笑道:“因为没那个命!萧绾本就出身萧氏嫡支一脉,其父兵部左侍郎,七阶武奇人,而其自身更是罕见的八阶武奇人,拥有这些靠的可都是命,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挣来,唯有积德重新投胎来过方才有那么几分机会。自然,若是不求高官名利,进了军营日后挣个七品六品官阶,招赘一些小门小户的郎君再收位情郎也不是不可以,不用投胎大富大贵命也是能实现的,可却会活得很累,一家老小吃喝拉撒的担子全都压在身上,贪早摸黑不得闲,可便是这样一条充满艰辛的路,良宵,你的也已经被堵死了,还是出自大神官大人的贵口亲言。”


    这番话让宋良宵不由一怔,一时垂眸不语,看似有种被戳中痛处的楚楚可怜。


    尤夫人见罢面露满意神色再接再厉道:“其实你亦不必太难过,大神官大人虽然说了你不适合参军,却也亲口说过你适嫁。只要挑对了郎君,倒也不一定就只能局限于内宅相夫教子,靠着夫家举荐亦可入仕或是走其他特殊门路进入朝堂,这样的妇人在各区衙府中亦有不少,朝堂天宫中也有将近十余位女大人,这就得看你自身的选择外与努力,若运气极好拜个三四品女官也不是没有可能。而身为院教,只要学生愿意,妾身亦会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尽力帮助自己的学生牵线搭桥。”


    书房内,茶香袅袅,而窗外秋风扫过光秃秃的枝头,吹得落叶哗哗作响。


    尤夫人看宋良宵似乎依旧沉浸在思绪之中,她觉得点到为止便可,今日也不宜再冒进,遂道:“良宵,此乃人生大事,你确当深思熟虑,如今距离开书院尚还有数月,若是想清楚了,随时你都可以来这里寻妾身。今日授课便先到此,书你慢慢看,下次授课时可以再与妾身说说其他心得。”


    待她离去,宋良宵这才抬眼,望着尤夫人优雅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傅院教说这位尤夫人本职乃是官媒,通过这月余接触,她能感受到对方真有不少本事,并将润物细无声的做法是发挥到了极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连带着不轻不重的敲打,若心存迷茫心智不坚者,真有可能会被动摇。


    但宋良宵不一样,她虽然也对前程迷茫,思想可能也不那么坚定总在摇摆,可总有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在她前二十八年所接受的教育,生活的经历让其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婚嫁模式。


    宋良宵只承认被骨鼠刺穿喉咙能幸运活下来是靠命,但却不信自己只有嫁人的命!并且若无不甘反抗狠狠咬了骨鼠王一口,恐怕她后边也不可能再醒过来,所以就算靠命那亦是要有努力在前!她仍旧想试试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脚踏实地的努力能不能过上自己所想要的生活!


    既然所有人在都告诉自己:宋良宵你以后的路会很难,那她便要看看她的路到底会有多难!


    一场秋雨一场寒。


    十月一过,初冬这日,夜下起了大雨。


    便是这样一个寒冷的雨夜,温枔亦不在斋舍,却有人轻轻拍响了斋舍大门。


    宋良宵一边前往开门一边奇怪为何会有人在深夜来访。


    待打开大门,便看到穿着一身蓑衣,湿淋淋的陶羡正站在门外。


    他呼吸声微喘,就好像快马赶了数百里路一样。


    宋良宵连忙将他请进屋,并给他捣腾了杯热水问道:“陶羡,你怎么突然从青鸾军回书院了?”


    陶羡没有绕圈子,直接说道:“傅院教告诉我你没有被木兰军招纳,所以我和我们将军请了假,特意赶回来一趟……宋良宵,你和我订亲吧!”


    宋良宵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刚想要拒绝,却被陶羡打断道:“你先别着急拒绝,听我把话说完,订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傅院教和我说其实你并没有要成婚的打算,但书院的规矩在这,少不得会有些麻烦。但如果你与我订亲了,书院便不会再替你牵线,而我参军至少要十年才有可能再回大望,你我也不必真成婚,你可以在大望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若是等到哪一日不再需要这份婚约做掩护,你亦可以随时将婚约解除,我已让族中长辈将订婚书与退婚书都已拟好,全都放在你这,如此一来你当再无后顾之忧。”


    他怕宋良宵没有耐心听,所以说得很快亦很急,末了郑重的从怀里掏出了两封婚书及之前曾赠给过宋良宵的那枚玉珏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宋良宵看着桌上两封婚书及那枚玉珏,没有说接受或不接受,她看着少年脸庞上残留的雨水,声音干巴巴的道:“你花了几天回来的?”


    “三天,”陶羡说道:“我怕万一来不及先修书一封到家中让爹娘帮忙准备好两封婚书,进望京后我先回家取了婚书这才赶来书院,所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入夜才赶过来。本来应该白日登门拜访的,但傅院教说此事比较急,今夜正好你那斋舍友亦不在,我便求门口值守通融,这才得以进来。”


    宋良宵凝视着冒着风雨昼夜兼程赶来的少年久久,这会发现他下巴处竟然是冒出些许青色胡渣,在悄无声息间,少年似乎渐渐变成了男人,她声音有些沙哑的问:“这样值得么?我是真的从未心悦过你,答案和当初一样,在我眼中你可以是朋友是亲人,可就是不可能是心上人,你这又是何苦……”


    “我知道,我很清楚你并不喜欢我。”


    少年和以前一样,还是半点都不生气也不失望,反而爽朗笑道:“但我也曾说过希望能有个机会,我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不试试谁又知道不行,万一呢?婚姻亦是大事,我不希望以后某日回想起来时因未用尽全力争取而后悔。”


    轻裘白马,青春肆意。


    陶羡的赤忱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烟火,给宋良宵带来温暖同时亦耀眼得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只因为在他提议那一瞬间,她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意动。


    在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对陶羡心动的情况下,居然还想着要占人家便宜!要知道这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两封婚书,更是一个牢笼,一个可能会困住少年十年甚至更久的牢笼,让他不得不在笼中耐心的等待一个全然不可能实现的虚妄,自己实在是有些可耻!


    终于,宋良宵抿起唇,用尽所有力气控制着自己的手将两封婚书及信物轻轻推回道:


    “谢谢你,但是恕我不能接受。”


    陶羡眼中期盼的光瞬间黯淡了下来,他问:“为什么?”


    恍惚中,这好像已经是自己第三次在问为什么。


    宋良宵笑了,但这个笑比哭还难看满是辛酸。


    “因为不喜欢。”


    陶羡离开了,和来时一样冒着雨彻夜赶回青鸾军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两封婚书及玉珏他却留了下来,不曾带走。


    他告诉宋良宵若是反悔了便传信到青鸾营给他,这两封婚书一直都有效。


    但宋良宵在他离开后,为了不让自己有反悔的余地,是直接烧毁了两封婚书。


    随后她拿着玉珏来到斋舍外,果然看到傅成山正站在冯值守小屋外的长廊上。


    宋良宵将玉珏递给傅成山道:“傅院教,能帮我把这个信物还给陶羡么?”


    傅成山没接,而是挠了挠耳后道:“那个,宋良宵,陶羡虽然只有六阶,但他其实也并没那么差,是个非常不错的孩子,而且他也没真要逼迫你嫁给他……”


    “就是因为我真不会嫁给他,才不行!”宋良宵目光如炬一步都不肯退让道:“他不是不差,他很好,非常好,这便是我要退回玉珏的理由,傅院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奇人而言两情相悦到底有多重要!”


    傅成山被她的气势给怔住,但很快便又回过了神,叹息着伸手接过了玉珏。


    “你们这些孩子呀真是……也罢,我会帮你还给他的,你,真不后悔?”


    “婚书我已经烧了,”宋良宵话语一转轻声问道:“傅院教,您夫人是您心上人吗?”


    傅成山目中难得的露出了几许温柔:“当然,不然谁愿意那么早成婚。”


    宋良宵笑道:“那您还很幸运的。”


    傅成山同样笑笑,只是转瞬他便收起了笑容,似难以启齿般轻声道:“宋良宵,我马上也要调离盛京院,接下来恐怕亦帮不上你忙了。”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在你们望京管这叫洁身自好?……


    变故触不及防。


    宋良宵下意识脱口快速问道:“傅院教也要走?为什么?什么时候走?不等教完我们这一届学生么?”


    傅成山看她明明有些慌乱却要佯装镇定的模样,不知怎的有些欣慰亦有些难过。


    “就在前两日将军说我这些年表现不错,尤其是今年还带领你们在演武团战赢了东院,准备调我回护龙军再次提拔。这个月底我会和将军及秦柯一同返回护龙军述职,而你们这一批学生各奇人军这两月陆陆续续都来招走了不少人,我记得曾说过你们是我教过最好的一届,所以大部分学生都有了去处,现在男生这边只剩三四人留院,等今年过完年书院便会将他们统筹编入十七支奇人军中。”


    如此一来,这届学生便只剩下你尚还未有归宿。


    最后这句话傅成山实在不忍当着宋良宵的面说出,只能放在心里小声说道。


    宋良宵听到原来是傅成山高升了,瞬间放下心来,打从心底替院教表示开心并祝贺道:“这可是大喜事呀,您怎么一脸苦愁大恨模样,害学生还以为犯事受罚了。学生提前恭喜傅院教高升,离开书院前院教是不是得请学生吃顿好的才行呀?”


    傅成山笑道:“放心,肯定不会少你的。另外我这里还有封信函,若是你离开书院在望京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拿这封信函到天慧区衙府找一个叫彭越的衙差,他会想办法给你提供一些帮助的。”


    宋良宵看着傅成山手中的信函,感激同时亦忍不住道:“傅院教,您替学生做的已经够多了,真的不必再如此照顾学生,您不欠学生什么,倒是学生受您不少恩惠,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孝敬您。”


    “拿着吧,你们去年赢取东院已帮院教耀武扬威,其它不需要你孝敬与回报,”傅成山笑着道:“还有可能是因为你这张脸,不知怎么的有时候看上去格外丧气与可怜,就当院教发善心做善事吧,所以要感谢就感谢你自己这张哭丧脸。”


    正感动着的宋良宵瞬间是哭笑不得,“傅院教怎么连您都受蒋婕传染,得了不会说人话的臭毛病,真狗嘴从不吐象牙。”


    傅成山听着是哈哈大笑,“哈哈哈,还有心情打趣院教,说明你是真想清楚了,院教也只能祝你真能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


    宋良宵亦笑回着道:“我亦祝院教步步高升,有朝一日能够统帅全军!”


    “好一个统帅全军!”傅成山的笑声更大了,“有你这句吉言,若真有那么一日,院教到时定将你揽入麾下!去他狗屁的毁天灭地,哈哈哈哈!”


    “好呀!那学生便等着了!”


    宋良宵亦受笑声感染,咧开嘴跟着傅成山一同大笑,给这静谧的雨夜留下了温馨惬意的一段记忆。


    分别永远比相距更快,甚至还来不及等到月底,才不过三日徐朗带着秦柯与傅成山离开了盛京院。


    不过他们走得比较隐秘,有直学在传曾看到萧山长指着人去楼空的院教小院吹胡子瞪眼在骂。


    所以,宋良宵没能吃成傅成山这最后一顿请客,甚至连送行也都未曾赶上。


    西院到处都没了熟面孔,食舍中见到的只是今年的新生们,对他们这些老生而言还剩下两个月便要离开盛京院,书院也没有必要在给剩下寥寥无几的学生再重新分配院教,便任由大家自行安排,只等过完最后两个月,送离书院。


    而宋良宵也来不及感慨分别,另一边尤夫人似乎已经等不及,开始着手解决她这名最后“滞留”下来的女学生。


    十一月,初九这日,天气虽冷,却是风和日丽。


    尤夫人一大早便领着宋良宵去逛神庙街,说是临近新年要替她选一套喜庆的新服。


    敏锐的宋良宵立刻会意:这应该是在给自己准备相亲的衣裙头面吧?


    虽然她觉得在知晓自己穷的情况下尤夫人应该不会指望自己掏钱,但她还是提醒了一句:“尤夫人,学生没钱买不起。”


    尤夫人心中憋闷,面上破为无奈,相处多日自己已经非常了解这位女学生的脾性:铁公鸡一毛不拔,表面看似温软没脾气,实则油盐不进,主意比谁都大,不主动不拒绝我行我素,比爱提各种无理要求的难缠对象更麻烦,当初自己真的是鬼迷心窍才会觉得对方好教化。


    “且放宽心,今日你只管大胆去挑,看中了便拿,一切都是由书院出钱,不会用你半分。”


    原来是由书院买单,萧山长恐怕也为自己的因缘操碎了心吧,生怕自己成为盛京院有史以来第一个没牵线成功的女学生。


    让书院替学生买头面,也不知自己是否算开了先例。


    宋良宵挑挑捡捡的,也不管搭配,专挑贵的衣裙下手,心中盘算在离开盛京院后把这些衣裙当了也不知能换回多少铜株……


    最后尤夫人实在看不过眼,直接出手替她挑了一整套的罗裙与头面,并让她当场给替换上。


    当穿戴打扮完毕后的宋良宵走出来后,就连尤夫人看得都一时有些恍惚。


    浅粉色的长摆罗裙衬得少女桃腮粉面,娇嫩得就像是春天的花骨朵,而最特别的还是少女那双明亮的鹿眼,带着水润的光泽,一眼便望入心。


    尤夫人回过神后,是满意笑道:“果真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家良宵当真是光彩夺目,极美。不过……”


    也是这时,尤夫人方才察觉到一些不妥,平素宋良宵都穿着难分男女的制式院服时还没有如此违和,现在其换上女装后,她才发现对方在看人时从不似一般女子低眉侧首,而是直接坦然与人对视。


    便也是这点不同让其就算放之众多美人之中亦不会埋没,轻易便可吸引住旁人的视线,可却也同样容易引起一些重规矩礼教者的诟病,比如今日牵线那一位……


    “良宵,穿女装时看人目光要偏几分才是,莫要直接对视,多少有些失礼。”


    宋良宵还是第一次听说直视别人眼睛不礼貌,从小到大她都被教导说话要看着别人眼睛,否则那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自己也不是第一日到大望,生活已经快两年了,从最初跟着别人有样学样,到现在与同窗与院教沟通无碍,各种礼仪早就了然于胸,也从无人说过自己礼仪有问题。


    这边尤夫人同样亦不是第一日见自己,为何却现在才突然说不可直视他人?


    一时,宋良宵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困惑的望着对方,神色为难。


    尤夫人心中微叹,不敢明着点太多怕引起这姑娘潜在的逆反心理。


    没错,眼前少女虽然对自己从未表露出不耐或抵触,但凭借数十年积累下来的识人之术,她非常清楚对方有反骨,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反骨。


    早在与对方谈开那日,自己便已找过萧山长商量着手牵红线一事。


    只是尤夫人万万没想到,萧山长竟是苦笑着先拿出一本秘档让自己先翻阅。


    待看完这些份秘档,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差点就直接跪下恳请山长另请高明。


    谁想这姑娘不但性子难以教化,就连身份背景也都异常复杂,还牵扯到数方人物,就在一月前光禄侍郎吴大人就派亲信前来传话,希望与此女结亲之后莫要再在自己养女眼皮底下晃悠。如此一来自己手中大半青年才俊选全都被排除在外,这让她去哪里找能完美符合这姑娘心意又绕开光禄侍郎人脉圈的人选呀!


    最终还是在萧山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是重金许诺,再给自己提供了一整本安全人选名单后,她这才勉强应下。


    可饶是如此,自己也是费尽心思整整理了十多日,这才从中挑选出一个稍微适合的人选,所以此时只差临门一脚,是万万不可再出岔子。


    尤夫人重新露出端庄得体笑容道:“罢了,罢了,你亦无需多想,这张脸够美便足矣。”


    这一刻,宋良宵感受到了尤夫人耀眼之极的媒婆特性,只笑了笑,也不揭穿她。


    做了有史以来最美丽娇柔的装扮,宋良宵衣裳楚楚跟着尤夫人来到了一座雅致的私人花苑。


    这处花苑里种满了垂丝海棠,如今正值花季,坐在视眼开阔的花厅处便可看清满苑桃粉色的云海,煞是美丽。


    两人坐下后,还没喝上几口茶,赏几眼美景,便见一名穿着锦绣青袍的俊美男子踏着满地花瓣信步而来。


    盛京院中并不缺贵气俊美的学生,但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哪怕他们表现得再早熟老成稳重,终是未曾经过多少社会历练,能够看得出依旧青涩。


    而眼前的男子则与他们完全不同,就像一颗完全成熟的果子,带着现代社会少见的儒雅风骨,在四周姹紫嫣红的海棠花映衬下,竟似一副古香古色勾魂夺魄的美人画卷。


    宋良宵已经好久没看到如此赏心悦目的男人了,是的,这是男人不是男孩。


    一旁的尤夫人自然不曾错过宋良宵眼中那抹惊艳与欣赏,她掩唇轻笑,心中堪比大夏天服下一盅冰糖燕窝般舒爽,只要对症下药,没有哪个少女能逃过一位风度翩翩美郎君的诱惑。


    她趁热打铁在宋良宵耳畔旁低语道:“这位乃是翰林院潘奕,潘学士,官拜正七品,擅书画弈棋,博才多学,乃是大望乙巳年的探花郎,二阶魂奇人;潘奕今年尚未过六旬,是望京中少有的青年才俊,更难得的是他年纪轻轻尚未婚配,亦无妾室,只有两名从小跟在身旁的通房,可谓是洁身自好,品行高洁。”


    等等,洁身自好?


    宋良宵瞬间便从美色中抽离,她颇为诧异看着尤夫人,虽然不曾开口话意却已是呼之欲出:


    在你们望京管这叫洁身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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