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很温暖,虞承南仿佛嗅到了记忆中的冽雪松香。双臂稳稳圈住他砸下的身体,那张太过超标的脸就这么对上了他的脸。
一个模糊的却令人心安的漂亮面容。
浓重的疲惫再度涌上来,心脏也在轻轻发颤,眼前的轮廓像被蒙了一层雾气。
虞承南莫名想抬手去捋毛,指尖动了动,触到柔软的被褥,手抬不起一点。
眼皮重得像坠了铅,他累得睡了过去。
唤醒的记忆还没来得及吸收,另一股更汹涌的画面冲破了意识防线。
破碎的片段在脑海里炸开。
呼吸,深沉的吸气吐息。啜泣,娇.喘的轻泣。
虞承南:“……”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在与记忆里的自己共享一切,如同被通感的纸人。
眼缝一张一合,又半张半合,视线顺着绷紧的脖子抬起,猛然转头,手紧紧与谁的十指相扣,几乎要将力道嵌进那人的皮肉里。
虞承南第一次不想继续探看记忆,但不由他控制。
记忆中,他再度闭上双眼,脖子顶着酥麻抬起,全身都是汗,满身贴在覆着淡淡松雪香味的另一人的汗间。
每一次的心跳都牵扯出某种感觉,神经中的酥意无限放大。
虞承南想强迫自己从记忆中抽出来,可记忆像失控的猛兽,冲向脑海里最敏感、最不愿提及的角落。
淡淡的悲伤涌现,这感觉更像他想把记忆连同记忆中的人保护起来。
记忆中的自己再次半眯开眼,呼吸中带着颤抖的啜泣,逐渐变得粗重,身体里的那团火爆燃开来,再也克制不住。
他敞着身体,任由修长、触肤滚热的手指,从脖颈侧面的线条往下。
柔得软到心尖的指头没在胸膛停留,缓缓地、带着一丝慵懒的意味,滑向腰侧。
就在那指尖即将触碰到某处的瞬间——
虞承南忍不住战栗。
抬眼瞧见一片花白,是天花板。
花了一秒时间清醒过来,如果不是身体太累,那样激烈的……醒来的时候身体肯定弹坐起来。
窗外,天蒙蒙亮,曦光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胸腔砰砰地跳动,仿佛随记忆里的自己起了情绪。
虞承南长吐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冰凉,那是细密的汗珠,将碎发黏腻地贴在额角。
他下意识动了动,湿濡感从身体的某个部位传来,腿根蹭到一片与体温不符的湿凉。
虞承南浑身一僵,热度从耳尖猛地窜出来,顺着脖颈往脸上漫。
把被子往身侧悄悄掀开,虞承南小心动作,把声音压到最低,生怕被子摩擦床单吵醒白bro。
蜷着腿探下床,稍微一侧身,余光瞥见铺盖整齐的对床。
虞承南:“……”
僵硬片刻,再度:“……”
昨晚不是沿着床边滚到床上了吗?
眼神跳动着回想了半天,夜里就势一滚,翻在了就近的床铺上。
虞承南掀开被角的手指悄悄收力,僵硬地转过头——
白越寒侧趴在床内侧,头枕着软枕,一只手枕着半边脸,润唇微微嘟着。
钴蓝色的羽坠垂在侧脸,随轻浅的呼吸微微起伏。
极漂亮的人还陷在睡梦中。
脚探到冰凉的地板,虞承南囫囵钻出被子,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只稍微扯动了一下被面。
见白bro皱了下眉但没醒,他松了半口气,一点一点拉开放在墙边木椅上的双肩包的拉链,拿了裤子出门。
洗浴间在客房背后,一排的独立单间,有热水。
虞承南麻溜收拾完自己,怕机械音扰动寂静,没好意思开电吹风,用毛巾反复揉吸头发,再用纸巾擦了几遍就算完事。
刚要开门,还未散净的水汽间飞近一道小小的白影。
小纸人贴到虞承南耳边。
昨夜几乎耗尽了储蓄,没足够的气量通感,只能由纸人用原始的办法通风报信。
“叽叽叽……”
(有四个人,俩老一丑一瘸腿,一直在院子东南角监视房间,夜尽了才走。后面换别的小道士监视,你出门的时候,小道士被白二迷睡着啦。)
“哫哫哫……”
(丑的那个被反噬受了伤,瘸腿的说他们布置的傀线不可能无缘无故全断了,说看你的模样,可能是天师的后人,来报仇的。)
“叽哫叽哫……呼喇!”
(一号老的说他的狗跑啦,要想办法把你留下,威逼利诱你说出潭匙的下落,顺带看看你知不知道通往诡域的隐藏密道。二号老的说实在不行,道技大赛结束后,严刑逼供你!)
“吧嚓酷!”
(快逃命吧!)
虞承南咬破手指,赏了纸人两滴血,在纸人准备嘬第三口的时候,指头一弹,“身体虚弱的主人也是主人,干活。”
小纸人跟撞墙的奶狗似的嘤嘤嘤,食指一下一下的对碰,抬头望见虞承南长辈般“关怀”的目光,身体一趟,贴着门底缝出去了。
虞承南收拾好自己,好整以暇地开了洗浴间的门。
院墙东边,隔着白墙上的镂空圆窗,细碎的话声掺着脚步声,从墙外的林荫小道上传过来,往演武场方向去。
一串人穿着束脚的道服,其中几个边探讨着什么,边比划踢腿,招数略显生涩,却很认真。
看模样要去晨练。
那些青涩的面庞跟脑海里浮现的遥遥相应,时过境迁,虞承南仿佛跨时代看见几百号人晨练的模样。
小道士们聚在熠星顶,齐着劲装,朝他作揖,喊恭迎天师。
震得心口发颤。
脑中极尽拉扯,虞承南转身的动作却很慢。待肩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底残存的最后一丝犹疑在晨风中彻底消散。
虞承南落下脚步。
这局,他入了。
满腔怀揣着某个决心,在推开房门的刹那,目光撞进一片清亮的视线里,硬刚的傲气生生噎回心里。
虞承南也不知道心虚什么,咽了一口唾沫。
白越寒撑着左脸侧卧在床,眼底蒙着刚醒的水汽,懒懒地说了声“早”,声音软乎乎的,尾音勾了下空气。
以前面对这张漂亮到超越人类的脸,虞承南能坐怀不乱地纯粹欣赏。
可做了那个梦……而那,应该不是梦。
“早。”虞承南垂下眸子,声音卡在喉咙里,睫毛在眼下投下浅影,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超绝不经意地坐到自己本该睡的那张床边,把被子推褶,“撒了泡晨尿。”
“嗯。”白越寒眯着眼,嘴角却翘了个明显的弧度,“前面睡醒过来,看你出门抱着裤子,里面夹着内裤,还以为你梦见哪位佳人,忍不住……”
“越寒。”虞承南抿住嘴,眼神跳动地厉害,“你是不是记不得过去的很多事?跟我一样,失忆了。”
话一出口,白越寒看向他的目光缓缓幽深,没有丝毫慌乱,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何以见得?”他撑着脸颊的手指微微抬起自己的侧脸,另一手的指尖蹭着右耳的羽坠。
语气平稳依旧,给人一种他发现了别人的秘密,而不是别人发现他什么**的错觉。
“我让李娇山帮忙找朋友的青梅竹马,他托人找了你说的福利院,去年年底就征迁了,可你刚前阵子才搬出来。”
虞承南的语气没有一点拆穿真相的快意,反而先垂下了眼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你不太会用手机,也不懂线上支付,在超市结账还要观察别人怎么扫二维码、刷脸。对网络热梗一无所知。”
“这么说起来,”白越寒带着明知故犯的笑意,“我破绽还挺多的。”
虞承南懵懵地眨了两下眼,发现对方的眼神黏在自己身上,半点没把被拆穿当回事,倒像故意留了空子,等着被抓包。
“你的福袋跟我的一样,也是恢复记忆吗?”虞承南试探着问出最在意的问题。
“不是。”白越寒还他一个坦然的笑,“不能告诉你。”
虞承南:“……”
“你一定很奇怪,我最在意的居然不是自己的过去。”白越寒换了个姿势,起来坐在虞承南面对面,两手撑在身后的床上,“肯定也奇怪,既然我没有恢复记忆,为什么会来找你。”
虞承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晨光漫过纱帘,空气里飘着木质房间特有的味道,窗外偶尔掠过清脆鸟鸣,一切都静得凸显。
白越寒没继续往下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如果说什么都没想起来,看他的眼神却包含了太深的熟悉,这点虞承南这会儿才想明白。
在怪潭早镇第一次以人的形态见面,又找去南彩镇,白越寒从没掩饰过对他的熟悉。
透彻的目光能把他游移的视线,微微攥紧的指节,还有语气里没压稳的试探,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虞承南败下阵来,躲开的视线都没了落点。
在把自己看得透透的白越寒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
“除了心愿,其他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答应过,会告诉你。”白越寒打破凝滞的气氛。
虞承南认真地思索了会儿,无奈地笑了,“没有,其他的我自己能想通。”
“也能想通我为什么喜欢你?”
虞承南:“??”
“!!”
他睁大了无辜的双眼,怔怔的脑子像被按下暂停键,空白得发懵。
热意难以掩饰地从耳尖窜上来,连耳廓都烫熟了。
“那你喜不喜欢我?”
“!!”
轻佻的话声像根羽毛轻轻搔在心上,连衣领遮住的地方都发烫。
虞承南拽死了膝头的裤腿,跟着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用力到泛白的指根。
“我……”虞承南感觉嗓子冒烟了,“我想报名参赛。”
白越寒愣了好半晌,冒出个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