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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出趟门

作者:李悬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到住所,白越寒接了一盆水,冲进小半盆刚烧开的热水,又去李胖子的房间端了一把塑料小凳子,两腿支得高高的坐在虞承南对面,把他的脚架在膝头,手里捏着一块毛巾,用最柔软的毛圈部分擦拭干了的血。


    刀片割得很深,重新绽开之后,还没结痂的口子周围凝出了瘀痕,虞承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白越寒停下动作,捏着热毛巾的手因为温度和用力而泛粉,将毛巾换了一面,依旧用最柔软的部分一点一点剥去残留的血痂。


    “那个,我自己来吧。”白越寒的力道太轻了,像在拂叶瓣上的露水,按他这么弄,一分钟弄完的事得拖到五分钟。


    “我脚之前受过伤,”白越寒却没停止手上的动作,还说起别的事,“别人帮我清理伤口更小心。”


    虞承南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嘴角抿了抿,“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吧?”


    白越寒的一边嘴角扬了起来,眼底的光软得浸了蜜,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他一副言尽于不能说的秘密的模样,让虞承南适时的终止了这个话题。


    这货心里绝对藏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虞承南脑子里切换着各种类型的美女,慢慢在心底形成一个模样。扎着高马尾的清纯学妹,pass。面冷内心缺爱的女杀手,pass。


    pass pass pass……


    虞承南私认为bro喜欢性格旗鼓相当的,譬如笑起来带着漫不经心勾人的那种富家千金,或者很有主见的有一番事业的魅力女强人。


    “你有么?”白越寒手心打着旋将药膏抹匀,淡淡的清木香味弥漫开,眼皮始终垂着,“心底有人么?”


    虞承南叉掉美指划过杯沿的画面,“我算了吧,现在社会进步了哈,女生们很懂得爱自己,我自己还是个宝宝,没开情商呢嘿嘿。”


    “看你傻懵懵的样也不像会谈恋爱的。”


    虞承南:“……过分了啊,不带人身攻击的。”


    “我出去下,你脚不方便,在这里等我。”白越寒放开虞承南的脚,他人太高了,从小小的凳子上起来,自己的两条腿终于从幽闭空间解放了一般。


    “你要去渔公庙?”虞承南一看白bro淡然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是你不是点香的人,就算庙里有鬼僧的蜡烛,也不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会小心。”白越寒手插进兜里,“好好休息,傻小子。”


    虞承南被那句“傻小子”噎在床上,心想如果被白bro知道他可能是个百岁老人,会不会称呼他为死老头。


    尽管担心他,但虞承南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哪怕是跟木骆泽一起进怪潭的小道士。


    所以李娇山从隔壁回来问白越寒去哪儿了,虞承南说他脚湿了,去岛上的生活区逛逛,看有没有合脚的鞋子。随即觉得这理由太蹩脚,又说他顺便找找般潮大阵。


    “那个,大佬,胖子回来一直发烧,症状奇怪……”李娇山支支吾吾半天没说明白,“要不我扶你去隔壁看一眼?”


    前面白越寒特意交待了脚不能落地,虞承南单脚蹦去了隔壁。


    还没蹦进屋,一股子腥味扑面而来,不浓,像腐烂了的水草的味道。


    “你也闻到了吧?”李娇山低声说,“回来的路上他身上发臭,擦洗换了衣服还是这样,不像正常的生病,我怀疑阵里的能量钻他身体里去了。”


    虞承南由他扶着跳了几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李胖子满头的汗打湿了头发,两鬓连到下巴的位置浮着一层细细的绒毛。


    软垂在身侧的手臂汗毛也特别重,跟欧洲人橘色的浓毛没两样。体毛上黏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持续不断地释放水草味,房间里的霉味都被冲淡了不少。


    “南哥,你看怎么个事。”李娇山说出了一种您掌掌眼的意味。


    虞承南半眯着眼,在李娇山的注目下,缓缓伸出指头,朝床上的胖子一点:“这货是个混血?”


    李娇山差点栽倒。


    怀表男也在,脸色不太吉利,“我怀疑他被发展成信徒了,要不要趁他还没变异……”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划杀猪的动作。


    “万一不是呢?”虞承南说,“就算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谁下得去手?”


    李娇山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把你叫来啊大神。”


    “大神棍吧。”跟李胖子同屋的男人倚着床杆,“反正今天我不跟他一屋睡。”


    “管你睡哪儿。”李娇山没好气道,“到了晚上只有这幢房子通电,你去找吉穆棱暖棺材窝吧。”


    虞承南略微惊讶地转头,“你什么时候跟胖子处成哥们了?”


    “人不可貌相!他很懂猫的习性,教了我好多,哎呀……”李娇山不耐烦地挥手,好像面前摆着一堆令人烦躁的无形杂物,“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有救不?”


    “我是神棍,不是神医。”虞承南想出手帮忙也无能为力,“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了。”


    看着咋呼呼的胖兄弟蔫成了海带,虞承南也很无奈。


    这位大兄弟待人热情,一天天笑嘻嘻的,黑亮的眼仁透着股没心没肺的澄澈,像追着阳光转的圆滚滚向日葵,虞承南对他印象不错。


    尤其这人知道自己冒犯了李娇山,坦荡的认了错,没因此产生任何隔阂,性格挺招人喜欢的。


    最最重要的,他把生的机会让给了小孩哥,哪怕是因为不想失去记忆,但有的人宁可把牛奶倒了也不愿意接济穷人。


    “再等等看吧。”虞承南说。


    “等什么?”李娇山顺着他深沉的目光望向窗外,什么都没看见。


    虞承南没回应,扶着床杆起身,单脚跳回房间,把先前看过的几本书拿来重新翻起来,跟李娇山一起陪着李胖子。


    胖子体质挺能扛的,没有温度计,但看他面部熟透,汗湿了三回的情况,搞不好上40度了。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书上的字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风刮得篱笆沙沙响,虞承南时不时看向窗外,终于把人盼回来了。


    他猛地起身,但是院子外来的却是村长。


    隔壁的怀表男迎出去,跟吉穆棱寥寥说着话。


    屋子里的味道实在重,留了小半扇空隙,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吉穆棱说来接白天点着香的那位姑娘,怀表男说午饭过后就没见到她人。


    吉穆棱于是坐在了门口走廊的台阶上,说船不等人,没工夫找了,他只等十分钟。


    “原来可以不跟他去的么?”李娇山说着话又给李胖子擦掉新沁出的汗,手边盆里的水被染得浑浊。


    过了十分钟,吉穆棱起身拍了拍屁股,连连感叹可惜了。


    他走了没两步,突然回过头:“船来了,既然那位姑娘辜负了渔公的好意,你们谁想出岛的,跟我走。”


    另外两间房接连响起轻微的关门声,窗帘卡在一半,谁用力扯了下,钩子刮着铁锈发出粗糙的平滑声。


    李娇山也想悄摸摸把门关了,走路时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不对劲的村长注意到自己。


    指尖刚碰到门把手,本来就离这间房最近的吉穆棱抬手做出投掷的动作,将手里的木仗扔了出来。


    棍子“咚”一声插进缝,把发霉的木门死死卡住,门框不中用地卡掉一些木屑。


    李娇山像只受惊的小猫,两手缩在身前,肩膀绷得发僵,连连往后退。


    吉穆棱一步、两步,仅仅三步停在门口,抬起精瘦的手压在木仗上,“咔”,抽了出来。门板被顶得鼓出一截,边缘的漆皮剥落了一大块。


    他那干黑的指节扣敲着木棍顶端,嘴角漫起阴冷的笑意,“不跟我走吗?”


    即将西去的光线在他脸上投出交错的阴影,笑里的寒意比皱纹还深,“怎么,你们不相信渔公?”


    “就你吧。”吉穆棱点兵点将选中虞承南,“你看上去是个乖小伙。”


    虞承南:“……其实我学过散打,段位挺高的。”


    李娇山撤开一步:“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果非要有人跟你去,不如你把胖子背走。”


    吉穆棱瞪大了眼:“这样厚道吗?”


    李娇山:“得了吧您,那您倒是别为难我们呀,怎么?谋财害命和为人圣父都让你一人演了呗?”


    门口的最后一丝余晖抽走,院子里,黄昏的橘粉被晚间的交界线推开,浸入黛青的暮色,在最后一缕光辉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虞承南耳朵尖动了动,余光里见吉穆棱模样正在变化。


    脸上的皮肤莫名蠕动起来,鼻子塌成扁平的鳃裂,皱纹嘴角缓缓向耳根裂开,露出两排泛着冷光的尖牙。


    门外的风吹过他,带起腥咸的盐霜味,那脸逐渐扭曲,奔着鱼头模样变化。


    手里的木仗也像在变魔术,枝干末端分叉出尖利的三根骨刺,质地从木头到鱼骨,眨眼间变作一支鱼叉。


    “走吧。”虞承南起身,“脚不方便,借你棍子用用。”


    “南……”李娇山刚吐一个字,被死鱼眼瞪了回去。


    老鱼人伸手递来鱼叉,覆在手背的青灰色鳞片逐渐退化成正常的皮肤,五指根部半透明的蹼失去弹性,慢慢的消失。


    他手一摊,指缝间裹的透明滑腻的粘液挂在木仗上,拔起亮晶晶的丝状物。


    虞承南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挑起没被摸到的一头,将叉子倒过来找到平衡点,受伤的脚前掌虚虚点地,偏头指指外面,意思让开。


    脚步一顿一走,投在身后的影子跟着一瘸一拐,鱼叉顶端的尖刺着地,发出闷脆的点地声。


    从台阶上下到院子,虞承南转头看了一眼,村长脖子上的腮正缓缓闭合,耳朵也露了出来。


    他回身猛地向前扎,只剩一根叉尖的鱼叉刺进村长的腹部,衣料应声绷裂,却没见血。


    吉穆棱晃了晃,握住鱼叉的手肌肉紧绷,拔出来已经不见尖头,变回了木仗。


    虞承南往旁边跳了一步,手却没松劲。握着木仗一扯一顶,力道忽紧忽松,令那一头的吉穆棱蹬得脚边的碎石子滑动。


    摇摆了两个来回,吉穆棱刚闭合的脖颈又松垮了下来,青灰色的鳞片一层一层覆盖到下巴的位置,鼻尖眨眼塌成了扁平的鱼吻,嘴唇绽开鳃状的褶皱。


    他的鼻尖挂着湿漉漉的水腥气,鳃盖一张一合地吐着细小的泡沫,力气陡然大了几倍,重新长出三根尖叉的木棍被用力一拉,虞承南骤然放开手。


    墙外猛地冲出一道寒芒,白色人影闪动,由于惯性后退的吉穆棱瞪大了眼,刚变形成鱼头的脑袋猛地一扬,鳃盖疯狂扇动,沉沉的闷哼声中,脖颈处呲呲往外滋血。


    白越寒手腕旋拧,顺势把鱼人往后推,将对方死死钉在了斑驳的墙壁上。


    鱼人身体抽搐了几下,带蹼的手指徒劳地抓挠着墙灰,留下黏腻湿滑的水痕。


    眼皮很快耷拉了下来,黄浊的眼睛失去光泽,翻成了真正的死鱼眼。


    短短一两分钟的引诱,让隔着窗户看戏的人绷紧了神经,木板门吱呀呀地开了两道,其余人小心从房间里钻出来。


    “你你你……”怀表男指着白越寒手里的三叉戟,“你把渔公的三叉戟偷来了!”


    “算你没瞎。”白越寒抽出三叉戟,戟身发出冰冷的低鸣声,泛着淬冰寒芒,锋利的戟尖在昏暗里闪着血光。


    “纠正一下。”他耍花枪般将三叉戟转直,“光明正大抢的。”


    怀表男:“……NPC怎么能乱杀啊!你会害死大家的!”


    “咚”一声,吉穆棱僵直地跪了下来,眼皮动了动,竟然还没死绝。


    “你不是他最诚挚的信徒么?”白越寒抬脚架在他肩上,身体前倾,眼中寒芒冷冽,“死在他的戟下,是你的荣幸。”


    白越寒站直,脚掌往前一蹬,将吉穆棱的尸体踩实在墙上,让其彻底无法动弹。


    一阵风过,尸体渐渐化为透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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