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生挠着脖颈子,有些为难。
刚才刘树明的话他可是听得真切。
现在却让他告诉大家伙儿,领导收草是因为大伯的面子,这不是瞪眼说瞎话吗?
也太不要脸了!
刘三金照他屁股踹了一脚:“让你去你就去!”
安排走刘树生,刘三金心里却无法平静。
赵立川的突然造访,刘树明高价收草,这些背后的真实原因,他委实想不通。
当天晚上,刘三金就把愗叔和刘树生都喊到家里。
将婆娘王桂兰和闺女刘芳芳打发到院里守着。
又紧闭了门窗,在屋里商量了起来。
刘三金率先问道:“树生,村民们都什么反应?”
“村民连夜全都把棒槌草卖给刘树明了。刘树明倒也没耍滑头,确实是按一毛五收的。我跟他们强调过,原本棒槌草不值钱,能卖到这个价格都是大伯的功劳。现在所有人都对大伯你感恩戴德呢。大伯,这事儿我办得漂亮不?”
刘树生喜滋滋道。
刘三金又问:“刘树明收到棒槌草后,怎么处置的?”
“全都送去岜迈家了。”
“送去岜迈家?”
“对,我在外面蹲守着,看得清楚,是岜迈家俩儿子用板车拉走的。嘿嘿,真傻,铁定砸手里!”
“你闭嘴!”刘三金转头问愗叔,“你怎么看?”
愗叔一脸老谋深算:
“砸手里倒也不至于。但究竟怎么回事,委实看不懂,估计要再过几天才能知道。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鬼!”
刘三金站起来,团团转:“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县城收购站,今天赵领导来得实在是蹊跷。不行,得尽快想办法弄清楚状况……振东怎么没来?”
刘树生立马道:“我去叫了,他不在家,估计又去县里了。他每次去县城都要在那儿住一宿,真不知他咋想的,招待所那么贵!”
“等振东回来,让他尽快来见我!”刘三金道。
刘树生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大家伙儿在棒槌草上赚了钱,尝到了甜头。看架势,明天肯定全都要上山割草。要不要阻止?”
“先不要理会。”刘三金道,“你这几天盯好岜迈家的一举一动,尤其那个宋远山!”
刘树生嘟囔:“费这个劲呢,随便找个理由,把岜迈和宋远山赶走得了。阿黛雅整天和他黏黏糊糊,看得我心里不得劲儿。
刘三金瞥了他一眼:“赶走不是目的!”
愗叔眼睛忽地一亮,忙道:“村长,我那儿子都三十了,成家的事儿,还得你多操心。”
刘树生瞪眼:“提前说好,大伯答应过我,搞垮了老岜迈,阿黛雅是要给我做媳妇儿的!你家那个傻儿子,可别跟我抢!”
愗叔登时暴怒:“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刘树生毫不退缩:“本来就是!你那儿子还有娶媳妇的必要吗?知不知道咋个洞房都难说!”
愗叔拐杖重重锤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刘树生!按辈分你都得喊我一声爷爷,你爹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没口德的玩意儿!”
说着,抡起拐杖就朝刘树生捶去。
刘树生抱头鼠窜,边转圈逃边喊:“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全村里都这么说!你怎么不去揍他们?!”
愗叔脸色气到涨红:“你个王八龟孙!你站住说清楚,我倒要看哪个敢这么编排我儿子!”
一边臭骂一边追得气喘吁吁。
两人一跑一追,把桌子凳子磕碰得哐当作响。
屋里一片混乱。
刘三金顿时头痛欲裂,瞅准时机拦腰抱住愗叔,把他按在凳子上坐下:
“他一个小辈口无遮拦,别跟他一般见识!”
转头又臭骂刘树生,“少在这儿没大没小地耍牙茬儿!”
安抚住俩人,刘三金又道:
“今儿我做主了,等搞垮老岜迈,他家阿黛雅给树生当媳妇儿。他家还有个小闺女阿诺兰,就给愗叔儿子当媳妇儿。”
“他家两个女儿,你们一家分一个,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此时的岜迈家中,屋里的烛光和灶台里的火光一起忽闪。
一口大锅前。
岜迈赤着膀子,肌肉线条紧绷,正在谨慎地炮制棒槌草,宋远山在旁边指点。
出锅后,宋远山捡起一朵穗子。
就着火光瞧了瞧,然后放在掌心揉碎,凑近鼻尖深闻。
岜迈略带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宋远山点头道:“不错,就照这个力道炒制,轻一分容易炒不均匀,重一分容易把果穗炒碎。现在这个力道刚刚好,没问题了。”
岜迈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俩大儿子阿岩戈和阿扎龙站在一旁,跃跃欲试。
尤其老二阿扎龙,一个劲儿地给宋远山使眼色。
宋远山道:“迈叔,让大哥和二哥也学一下吧!”
“这……”
岜迈眉头拧在一处,看着俩儿子犹豫不决。
正巧这时,阿黛雅端着竹筒杯水过来。
岜迈拿过杯子,一仰头,喉结鼓动,一口气将一杯水都喝光。
然后就要继续干。
宋远山道:“不急在一时。先坐下来聊几句吧。”
一群人刚围坐下来,阿黛雅就兴高采烈地将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们。
听到赶山被村民尾随抢货,俩人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听到阿爹,阿雅和阿山采猴果子戏耍村民,他们被逗得哈哈笑。
听到一天赶山采到不少稀罕货,一天竟然挣了一百八十多块钱,老二表情还好,毕竟他偷偷跟着宋远山赶过一次山。
但老大阿岩戈惊呆了好久,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阿岩戈看向阿山,眼里既有不可置信,又带着几分向往。
“嘿嘿,大哥也想赶山!”阿扎龙一语道破。
“我可没说。”阿岩戈心虚地看了一眼阿爹。
见阿爹并没有啥反应,才催促道,“阿雅,你接着说!”
阿黛雅又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等听到村民们堵门闹事,宋远山几乎听到两个哥哥死咬后槽牙发出的“咯咯”声。
“真是欺人太甚!真当我家是好欺负的吗?”
阿扎龙一拳头砸在木桌上。
木桌上的竹杯瞬间跳了几跳。
“毛躁!”
岜迈拿烟杆子敲了敲阿扎龙的脑袋,“老大不小了还这么不经事儿!”
阿扎龙一看自家老爹和阿山阿雅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阿爹你们咋应对的?跟全村人对着干?”
“你肯定想不到,县里大领导来咱家了!”阿黛雅笑嘻嘻道。
“大领导?来咱家干啥?”阿岩戈听得一头雾水。
“因为阿山!”
阿雅一脸崇拜地看向宋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