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州鹤拿到了庄岫的联系方式之后,消息就像设了定时器一样每天准时出现。
每天三次,早上中午告诉他记得吃饭,晚上又发早点休息,无论庄岫回不回复,他都照发不误。
后来天气转凉了,沈州鹤提醒的内容也跟着变成了“记得添衣”。再后来气温又回升,他又改成“少喝冰的”。
除此之外,就不会再有多余的信息。
不仅如此,沈州鹤似乎格外在乎他的饮食。
因为初栩还在住院,沈州鹤几乎每天都会去医院给初栩送饭。
而他每次送饭时都会多带一份,给庄岫的。
再后来,他甚至摸清了庄岫的排班。
如果庄岫值夜班,他还会再多带一份夜宵,如果庄岫休息,就改成发消息叮嘱他吃饭。
庄岫也搞不明白沈州鹤打算干什么。
要说沈州鹤不想按剧本走吧,他这些天确实在按剧本上的原剧情做事。
但要说他按着剧本走,他的做法又不是一模一样。
因为,沈州鹤来医院的频率比原剧情的要高了很多很多。
更离谱的是,剧本系统检测到了这个变化后也跟着响应。
【检测到与主要任务人物互动频率上升,触发剧情调整】
一天晚上,庄岫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系统发来的冷冰冰的提示。
从那之后,他的工作时间直线上升。
值夜班、紧急急诊,一个接一个,像连锁反应。
他一查排班表,直接傻了。
一周七天,他要上六天半。
就连那半天休息,有时也能接到临时加班通知。
庄岫:“……”
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悄悄给沈州鹤扣了一大笔分。
又是刚上完夜班的一天,庄岫刚从值班室出来,打着哈欠准备换衣服出去吃个早餐,回来再继续上班。
这是他这周第三个夜班了!
眼底发酸,脑袋发胀,他感觉自己离猝死不远了。
他现在唯一愿望就是初栩快点出院,他可以暂时隐身好好休息一下。
衣服刚换好出门,病房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
接着,是护士尖锐的惊叫。
庄岫整个人一激灵,他条件反射般转身冲了过去。
走廊口,一名中年男人情绪失控地大喊大叫,一拳正朝护士挥过去。
庄岫没犹豫,把护士推到身后,抬手一拦,挡下那一拳。
“冷静点!这里是医院,有话好好说——”
那人被他拦得重心不稳,往后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
庄岫下意识往前一步,想伸手拉他一把。
他看那人衣着普通,像是熬夜多天的病人家属,眼里血丝一片,嘴里还在断断续续骂着什么。
庄岫语气放缓:“我知道你情绪不好,可——”
话没说完,那人像是庄岫防御的动作刺激到了,只见那人又猛地坐起,手一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直直地向庄岫刺过来!
那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庄岫眼角余光一闪,整个人本能地侧身抬臂去挡。
刀刃擦过他的前臂,划了一道一口,火辣辣的疼立刻烧了上来。
他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冷静!放下刀!”
但眼下那人哪是听得进去的样子,下一秒他又抡起刀,照着庄岫的胸口狠狠一劈。
这一刀几乎是正面袭来,距离太近,庄岫来不及躲。
脑子里一瞬间一片空白,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眼前的刀锋越来越近,金属反光的冷意刺进他的眼里,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就在那一刻,一股巨力从侧面撞上来。
他整个人被猛地推了出去,脚下一滑,身体跟着那股力道连滚带摔,翻滚了几圈,重重倒在地上。
耳边是一阵短促的空气破裂声,那把刀擦着他原本站着的位置劈了个空。
庄岫愣了两秒,脑子好像跟不上刚才发生了什么。
庄岫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深灰色衬衫。
衬衫因为刚才翻滚的动作皱得厉害,领口微微敞着,里面的胸口还在急促起伏。
那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着急忙慌地把庄岫从怀里掏出来,视线在他身上四处扫视着,确认庄岫伤到哪了。
消毒水和血腥混杂的气味,让庄岫的大脑终于从空白里拉回了现实。
庄岫这才反应过来,救他的人是沈州鹤。
只见沈州鹤面色铁青,眉头皱得死紧,薄唇抿成一条线,不知道在气什么。
走廊那边传来保安制服闹事者的声音,庄岫下意识想说“我没事”。
话还没出口,沈州鹤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臂。
血顺着他的小臂一路往下淌。
沈州鹤盯着那道伤,脸色当场更沉了几分。
“跟我来。”
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庄岫带到了急诊室。
护士看清两人时被吓了一跳,沈州鹤没多解释,直接接过了护士递来的药品。
沈州鹤干净利落地替他冲洗伤口,动作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些事。
碘伏擦上去时有点刺痛,庄岫忍着没动,只觉得空气里那股血腥味越来越重。
他余光瞟了沈州鹤一眼。
对方神情平静,可脸色却一点点发白,眉骨紧绷,额角开始冒冷汗。
庄岫愣了下,以为他是被血腥味呛着了,低声安慰:“没事,不严重,就是擦破点皮。”
过了一会儿,那股血腥味仍然没散,反而更浓了。
他低头一看——地上有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
可那血不是从他身上流的。
庄岫的心“咯噔”一下,抬头去看。
这才发现沈州鹤的右肩上,深灰色的面料已经被大片血色浸透,血顺着手臂往下淌,落在地板上汇成小滩。
“你受伤了怎么不说啊!”
沈州鹤仿佛不在意,手上的动作没停,嗓音变得有些低哑:“别乱动。”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庄岫想挣也挣不开,只能看着他一层一层地把纱布缠上。
直到最后打上结,沈州鹤手上的劲才松了。
“好了。”他说。
庄岫赶忙起身,想帮沈州鹤处理伤口,抬头时却被沈州鹤的眼睛烫到。
担忧,自责,愤怒,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慌乱。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在沈州鹤的眼睛里盛满,后又溢了出来。
庄岫心里不解,不懂沈州鹤为何要这么看着自己,但又很快回过神来。
他赶忙起身,想帮沈州鹤包扎,又被沈州鹤不着痕迹地躲开,让护士替他包扎。
护士剪开那一截被血浸透的布料时,空气中瞬间飘出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庄岫下意识屏住呼吸,眼前的那道伤清晰地露了出来。
伤口从肩头一路延伸到了手臂,血肉翻起,这下不得不缝针了。
他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这人刚才居然还在给自己包扎。
沈州鹤察觉到了他的表情,反而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安慰他说,没事没事。
一通闹剧下来,折腾完都快到中午了。
沈州鹤早上带来的早餐早凉透了,他干脆打了个电话,吩咐助理直接送午饭来医院。
庄岫慢低头吞吞地扒拉着饭,沈州鹤也一言不发,就算受伤了背还是直直的,除了尽量避免用左手之外,根本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沉默中,只有一次次筷子碰到饭盒的轻响。
吃到一半,庄岫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了沈州鹤一眼,轻声道:“今天的事……谢谢你啊。”
沈州鹤“嗯”了一声表示收到,面上淡淡的,好像又变成之前那个看不出情绪的沈州鹤了。
这一声“嗯”把话题堵死了。
庄岫继续低头扒饭,心里一边琢磨着要不要给人家送点谢礼。
请吃饭?他怕沈州鹤根本不稀罕。
送礼?他还真不知道沈州鹤这种级别的人会收什么,送贵的他买不起,便宜的又太掉价。
头疼。
正想着呢,沈州鹤忽然开口:“下周一,初栩要出院了。”
庄岫下意识“哦”了一声,反应慢了半拍。
等脑子转过来,心里已经开始放烟花。
太好了,这段剧情终于要告一段落,他也能歇口气了。
结果,烟花刚升到半空,还没来得及炸开,就被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
“你下周开始搬到我那儿住吧。”
庄岫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沈州鹤语气随意像是在跟他讨论天气:“初栩刚出院,需要人照顾。”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也不太习惯家里来不熟的人。”
这一番理由让庄岫无话可说,但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想起沈州鹤替自己处理伤口时熟练的动作,他斟酌着开口:“其实小栩那都是皮外伤,你下班回去帮他看看,擦个药就行,不会很麻烦。”
沈州鹤没立刻答话,只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他开口:“我不会。”
庄岫:“……”
“而且——”
沈州鹤微微动了下,像是无意间拉扯到了伤口。
他顺势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肩头,刚包扎好的白白的绷带就在衬衫底下若隐若现。
庄岫看懂了。
沈州鹤刚替自己受了伤,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在床上要躺大半个月。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次的事,是他欠沈州鹤一个人情。
算了,庄岫放弃挣扎。
“好好好,我搬我搬还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