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青荷早早起床,偷偷溜回下人房,将她的衣裳换好,然后又去后院的马车上,将国公夫人和蓝凤芝的行李都卸下来,伪装成她确实是为了收拾好东西,所以才刚从寺里回来的样子。
今日的早膳难得是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
自家人吃饭比较随意,国公夫人也不给家里的孩子立太多规矩,因此大家是可以说话的。
今日饭桌上讨论最多的话题便是剿匪一事。
“听说夫君昨日剿灭的那帮匪徒里面还有吴美云?真没想到她被赶出京城后竟然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蓝凤芝开口道。
站在她后方随时准备布菜递茶的青荷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蓝凤芝当真没想到吗?
昨日,她可是受了蓝凤芝的指使才去厨房找吃食的。
怎么就那么巧,匪徒刚好就伪装成僧人藏匿在厨房里?
这样的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蓝凤芝与昨晚的绑匪有什么牵连。
但她没什么证据,说出来反而会被认为是诬陷,所以干脆藏在心里,等时机合适了再说。
“夫君,你是如何知道那山上有匪徒的?”蓝凤芝一脸崇拜的看向顾沉渊。
顾沉渊本不欲作答,但看到国公夫人和青荷也好奇的盯着他,便开了口。
“每年庙神节,寺里的香客都会暴增,坑蒙拐骗这类的事也时有发生,皇上派我负责奉国寺的安全问题,自然要尽职尽责。”
他话说得不是很清楚,但在场之人都听懂了,无非是他察觉到了有匪徒想犯罪,所以循着蛛丝马迹寻到了对方的山头,将其一举歼灭。
大概是这么个流程。
玄景在一旁听着却撇了撇嘴。
什么皇上派世子爷去负责奉国寺的安全,分明是世子爷主动请命去的。
还不是因为国公夫人跟青荷姑娘都在寺里的缘故。
青荷自然不知道玄景心中所想,她听完顾沉渊的话,心里便有了答案。
原来护卫奉国寺本来就是他的公务,想必他是见着深更半夜有马车下山,觉得奇怪才会跟着去对面的山头。
剿匪对于他来说本就是大功一件,就算不为了她,换了另一个人被匪徒绑上山,他也是会出手的。
“唉,吴氏那孩子若能将心眼放正,顶着乡君的名号,就算嫁不上勋贵人家,在京中的官宦之子还不是任由她挑?只可惜她心眼不实,一步错,步步错。”
国公夫人有些惋惜。
吴美云一个弱女子,怎么会跟那一群脏乱差的大老粗混在一起?
想也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好好一个女子就这么被毁了。
蓝凤芝听到吴美云的事,眼珠子轱辘一转,再度看向顾沉渊。
“夫君,吴美云会怎么判啊?”
顾沉渊并未回她的话,而是看向国公夫人,实则是说给青荷听的:
“教唆、谋划绑架良家妇女入匪帮的,一般都是责百丈流千里的。”
“啊,如此一来,岂不是连小命都没了?”蓝凤芝惊叹道。
听到这话,顾沉渊终于直视向她。
“她自小娇生惯养,皮肉嫩的很,怕是不必流放千里,就先受不住那一百杖刑咽气了。”
他的语气似乎是在解释,但目光却像是在警告什么,又像是在观察她的脸色。
蓝凤芝的心思此刻不在顾沉渊身上,压根没瞧见他打量的目光,满心只想着他刚才说吴美云会死的话,终于是松了口气。
与顾沉渊同时察觉到蓝凤芝不对劲的还有青荷。
回到住处之后,青荷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直贴身伺候蓝凤芝,蓝凤芝见了谁她都是知道的,她是如何跟吴美云联系上的?
她仔细想了想,只有去奉国寺以后,她自己一个人不能时时贴身伺候蓝凤芝,难道是在那个时候她跟吴美云联系上的?
可她每次离开的时间都很短,根本不足以让蓝凤芝和吴美云讨论什么周密的计划。
她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呢?
青荷想,若有机会,她一定要再去一趟奉国寺,或许线索就在奉国寺里面。
聚福堂。
顾沉渊坐在国公夫人下首,一杯暖茶在他手中缓缓转动,他静静盯着茶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国公夫人轻咳两声,唤回他的心神。
“刚才在饭桌上你说吴美云教唆匪徒绑架良家妇女?还有这事?”
顾沉渊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些,怔了一瞬后答道:“是有这么回事。”
国公夫人沉默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她问出口。
“那人是青荷吗?”
顾沉渊知道这些内宅琐事瞒不住她,了当承认:“是。”
“你赶到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他大概猜到她想问什么,直接道:“青荷聪慧,正与匪徒斡旋,并未受到伤害。”
国公夫人算是松了口气。
她看出来了,渊儿对青荷与其他人不同,日后难免要给那丫头一个名分,他的身边人必得是清清白白。
顾沉渊薄唇翕动,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没必要,便从聚福堂告退了。
他回到听松苑,坐在桌案前翻开吴美云的卷宗,里面记录的倒都是些他知道的消息。
他将玄景唤了进来。
“世子爷有何吩咐?”
“让刑部的人再提审吴美云,着重审问同伙一事,是否有人在寺内与她里应外合。”
“是。”玄景应下,却并未离开。
顾沉渊察觉他不动,眉头轻拧:“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玄景面色稍显为难,似是在斟酌有些话该不该说。
“世子爷,那个叫奔雷的大当家今日刚刚提审结束,他说了一些关于青荷姑娘对他的说辞和承诺,其中有一部分是关于您的,刑部的人不知该不该写进卷宗里,想请您示下。”
顾沉渊闻言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倒是很像听听青荷在外头是如何说他的。
玄景见状,便将青荷在奔雷面前说的那些“世子爷对我一见钟情”“世子爷为我舍生忘死”之类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随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顾沉渊的脸色。
顾沉渊心头五味杂陈。
她说的这些倒不算是假话,但她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在危急关头想要利用他的名号来保命,而不是她真的这样认为。
无情的女人,也只有在这种危难时刻才会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