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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戊辰 神秘来客

作者:辛化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阳工作的心理诊疗室在市里,胡烈和赵楠夫妇则在50多公里外的乡下,上次聚后一别,生活又回到日常中来,水果店正式营业,卜让尘终于感受到一些尘埃落定感。一个人闲得无聊,开始琢磨起院子里那片开垦好的小荒地来。原来是二姨姥姥种菜用的,自老人生病去世荒了得有一年多,不过卜大师其人四体不勤,鲜少深入农业生活,种点什么现在两眼一抹黑。


    他边整理门口的水果,边往李奶奶家门口瞟,太阳暖和点的时候,果然见老太太拿着一个小板凳走出门来。卜让尘迎上去:“奶奶!我想在院子里种点菜,这季节应该种什么啊?”


    李老太眼见是他,便拿着板凳一时没坐下去,“种点什么?这时候应该种豆角了吧。”


    “豆角……怕是不行,我这厨艺又不咋地,万一哪天没做好,再把自己送医院去。”他思考着说。


    “也是,早听说你十二三岁就会做猪食,还没听说过你会好好做人饭。”李奶奶神情认真道,卜让尘不好意思搓了搓手,默认下这无上夸赞。


    “那可能就没什么能种了啊,天气见暖,青菜和黄瓜都不好出来了。诶,对了!要不种花生?正好乡下的表亲送了些花生来,给你当种子。”


    “花生好啊!夏天了配点毛豆和啤酒,行!就种花生吧。”


    “诶,对了,我有个邻县的老姐妹儿有点烦心事儿,想找你问问,你得空吗?”


    “下午吧,下午客人少,我闭一会儿店。两点可以吗?”


    “行啊,我们这些老东西,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功夫!我让她两点找你。”


    13:55分的时候,一位齐肩短发的老太太站在了客厅门口。“先生,我能进来吗?”


    卜让尘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赶忙站起来,把人往椅子上引:“您坐这边就行。”


    老太太年逾80,看起来倒是硬朗,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事儿,主要就是问问儿孙未来生活是否顺遂。一儿一女,均在远方城市生活,路途遥远,一年中只有中秋或春节回来短暂团圆。卜让尘听着对方絮叨,儿女的工作,孙子的学业,又讲到孙女从小长在身边,现在见了自己却没什么话说,心里空落落的。想来这是一段寂寞的晚年,半生系命于儿女,突得空闲,不知所措。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耳边咳嗽了一声,声音来得蹊跷,分明是个男声,但屋子里除了来访的老太太和自己肯定没有别人,而且这声音听得分外真切,像是在耳边咳嗽。对面的老人却似乎还无觉察,仍旧自顾自讲着孙子上次来看她的事情。


    卜让尘向后挪挪坐直,抬头将眼光放长了一点,眨眼就看到右侧沙发角落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盯着他,眼神恣意,像从他身上打量什么。这人生的有点好看,只是眼珠过于墨黑,直勾勾盯着人,心里怪慌的。卜让尘心下一凛,想说这人什么时候坐到哪儿的,怎么悄无声息?正欲开口问,却见对方眉头一压,他发现自己张不了口了。心猛地跳了一下,便立即站起来了,老人吓了一跳,往后仰着:“怎么了?我孙子是不能考上大学吗?”卜让尘赶忙低下头安慰:“没事儿,院子里跑过一只猫。我怕猫。”怎么又能说话了呢?安慰好老人继续诉说,他瞟了一眼沙发,想张口却发现还是不能跟对方对话。


    顿时心擂如鼓。


    这时一声近在耳畔的声音入耳:“别浪费力气了,跟她说十日打电话叫她儿子回家,装病也要叫回来。”卜让尘神情微动,用表情表达了疑惑,只听那声又说:“农历初十,装病让他回来。”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而且来人莫名其妙,卜让尘心里慌得一批,眼神挪过存在感过于强烈的男人,打算装死不说。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随即他便感觉有什么无形之力,把自己的头又偏向沙发的方向,男人盯着他,嘴角似乎上牵了一下,美人一笑谁不爱看啊,但卜让尘无端就想把桌子上的万年历向他砸去。一样的,他当然无法对着那个方向发力,只觉对方眼神更严肃了点:“说!”厉声道,甚至带了些命令的语气。


    卜让尘就真的打断了老太太,如实告诉了她。老人惊疑了一下,明明在说孙子的事儿,不知怎么又绕回儿子身上:“是他有什么事儿吗?”卜让尘也是一头雾水,对方并没有说明理由,似乎只是说了一个执行方式,像极了那些自以为是的领导,强行把一件简单的工作神秘化。他伸手翻起万年历,想看初十的流日有什么蹊跷——伏吟 酉戌刑(注:八字地支的一种刑冲形式,有很多种意象,要结合全盘看;伏吟:即年月日干支与四柱八字或大运干支相同,一般代表忧患)。


    太熟悉了。


    卜让尘震惊之余先安慰好老人,只言老人听下来很想念儿子,十日是个好日,儿女归家可旺运势,怕儿子不回,所以才要她称病免得借不上流日的好运。卜让尘鬼话连篇,老人一时心稳,即刻掏出老年机给儿子打电话,果不其然,初十是工作日,对方推阻周末回家,老人赶忙说:“腰椎的问题要去复查,当地的专家只有那天才能挂上号。”这才商定,儿子说提前请年假准时回家。


    又客气了两句,卜让尘将老人送出门。看老人转身出门的表现,果然像没看到沙发上的人一样,自顾自看着楼梯。及至门前却见西北门是紧闭的状态,想是老人进门时关闭的。可能是李奶奶嘱咐过,卜让尘推算不喜打扰,总要提前预约,当然如果对方不介意也可带人来旁观进行。


    再关门时,久经几十年的大门发出吱扭声,他心里疑惑更胜:“那人怎么进来的?同行?砸场子的还是盘道?”但他心里更紧张的是联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对方可能不是人。


    想到了这,他疑问更多,脚步不由快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迈进屋子里,却见那人仍旧坐在沙发上,手上拿了个桃。,那桃子一看就是他店里的,上面贴的小绿标是他跑了好几个水果市场选定的,再熟悉不过。


    “不请自来是恶客,不问自取是小贼。您是哪一品种?”卜让尘这话问得不客气,被人稀里糊涂支使一通,想来谁也没好气。


    那人却并不生气,摇摇手里的桃子:“不客气。”


    卜让尘毛了,心说这什么混蛋理论:“你跑到我家,堵上我的嘴,吃着我的桃儿,跟我说不客气?什么大病你说话?我认识本市最好的心理咨询师,她可以给你推荐个物美价廉的精神病院。”


    对方却还是不生气,浅笑了一下,左手平托在胸前,在卜让尘盯着他的脸发怒的时候,不知不觉那只大手上面又凭空多了两个新鲜的桃子,当然上面有卜让尘熟悉的小绿标。对方在他瞠目结舌中站起来,竟然比他还高上半头,更不爽了:“长得跟电线杆子似的,你去路边站直了助人为乐啊,往我这小庙扎什么扎?”


    那人却只是晃了晃托着桃的手:“不错,挺会挑,这两个也不客气。”


    卜让尘一时词儿穷,刚想问人为什么要让老太太的儿子回家,却见人已经没了,而已经落锁的后门没有响。


    饶是卜大师小小年纪经历过生死,此刻心也被惊异攫取,一时都有些喘气困难。他艰难地掏出手机,给宋阳拨了过去,在漫长的铃声中,宋阳一声:“怎么了?”像是太阳破云而出,驱散了一部分他身上的鸡皮疙瘩。


    “宋老师,我可能疯了。我是不是双相了?怎么感觉自己幻听幻视了?”(注:双相情感障碍,一种精神病性障碍,伴有幻听幻视等幻觉体验。)


    宋阳放下手里的量表,认真但又平缓问道:“幻听幻视?你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了?”


    卜让尘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这件事过于离谱,感觉说完可以立刻强制医疗的地步。但仔细想想对方确实没有伤害自己,只是拿走了三个桃子——“挺贵的呢!六块钱一斤,仨桃儿得二斤多!”想完心疼得直抽抽。对贫穷的感受略大于对未知的恐惧,冷静下来一点卜让尘有点后悔草率给宋阳打了电话,怕是会让她担心。


    “没事儿,我看了个鬼片,在这自己吓自己呢。”他又恢复了令友厌烦的吊儿郎当。不过宋阳还是感觉到了一点端倪,“恐惧并不是至高无上的情绪,不要一味去延展它,试图去压制其他情绪。而且,人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也远比你以为的坚强,双相的确诊标准很高,你近一年从未出现过躁狂和抑郁交替出现的状态,年初体检也无器质性病变,不会直接越级出现幻觉。少看点恐怖片,不要瞎担心。”


    宋阳的话意有所指,卜让尘却没接这岔,只回说:“知道了,是我草率了。主要是后劲儿太大,刚才确实怕了一下,男子汉小丈夫胆小也正常。”


    宋阳似是叹了口气,“我明天请假要去分个手,忙完早的话去你那儿看看你。”


    “不用!我晒晒太阳壮壮胆儿就行了。怎么,分手还要专门请假?”


    “仪式感,你一介凡人不懂。就这么着吧,挂了。”然后就挂了。


    卜让尘心想,呼救还让自己呼出一段恋爱八卦来,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头,去前面把暂时休息的牌子撤了,重新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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