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萧霁云下巴微抬看向钱福。
后者弯着腰,脸上笑得如花一样,“王妃您说笑了,奴才无论是跟着殿下还是您,不还都是为王府效力。”
说着他小心地看了萧霁云一眼,面朝着谢岁安道:“况且跟着您,奴才还能躲懒,不用日日奔波了。”
他这话有讨好之意。
谢岁安也不是那等严苛之人,便欣然受了,“如此,辛苦钱公公了。”
语罢,当着萧霁云的面,拿了一个红封给他。
钱福手指微动,不知该不该接,目光犹疑地看向萧霁云。
“看本王做什么,往后你是王妃的人,自当以王妃为重。”
萧霁云浅啜一口茶,眼眸抬了抬又再度看向盏中。
这话便是将他彻底送给王妃的意思,钱福心下明了,笑嘻嘻地将红封接了,又磕了一个头。
“不必多礼,往后这内庭之事就要仰仗钱公公了。”
她这人在不触及底线的时候,向来都是好说话的。
钱福悄悄捏了捏,红封不薄不厚,既无笼络之意,也无看轻之嫌,王妃果真聪慧。
他心满意足地退下,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替王妃做事。
清风卷着花草气息,偷溜进屋子内,吹起两人的衣带。
萧霁云侧眸,烛火透过轻纱落在身旁人脸上,像是千年古玉重逢天光,莹润中流淌着勃勃生机。
他抬起手中的茶连饮两口,想留下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难觅的芳香。
“王爷今日如何?”
气氛沉闷,谢岁安主动开口。
她有些时候实在好奇,萧霁云这样的性子是如何养成的,人前笑意连连,人后沉默寡言。
“尚可,”萧霁云吐出两个字,才觉有些冷淡,又解释道,“岳父于掌兵一道,很有章法。”
他今日去,不过是认一认南衙各部的将领,看看朝廷的兵事安排,做了一日的闲人罢,暂无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便也没什么可说的。
谢岁安对他的评价不否认,她的父亲顺阳侯,于家不是个好父亲,但于国事一道,他可谓是尽心尽力,否则也不能一直深受盛宠。
“王爷今日辛苦了,不如早点歇息。”
她点点头回了一句,她知道自己应该开口将他留下,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王妃该做的。
可内心深处,总是做不到。
他有他的心上人不能释怀,她也有她的责任不能放下。
“这个给你。”
萧霁云看出她的抵触,从怀中摸出一张请柬递过去,打算离开。
他身为王爷,亦有他的骄傲,断没有勉强一个女子的道理。
况且,他从心底里,不想她恨他。
“这是什么?”
谢岁安接过。
“秦王今日送来的,”萧霁云凝视着她,语气淡淡地解释,“你我大婚时,他尚在南边核查赋税,未曾赶得及,近日回来后便打算办一场赏荷宴,想要让几位兄弟聚一聚。”
谢岁安翻看着请柬,上面的确有他们夫妇两个人的名字,时间是三日后。
“除了太子,其余的人你也未曾见过,正好去见见。”
“可要备什么礼?”
谢岁安询问,秦王她倒是有所耳闻,名霁风,排行第二,他的母妃也是近年最受陛下宠爱的敬贵妃。
“按照惯例即可,不用特意准备。”
萧霁云说完,不好再多作停留,只丢下句早点歇息,便抬步离开。
门口守着的钱福稍稍有些诧异,他还以为王爷今日会留下呢。
这两人除了新婚夜,便再也没有同过房,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他担心得不行。
可屋内的谢岁安已经安然入眠。
第二日,她刚刚醒转,豆蔻就急匆匆进来,“王妃,有你的信。”
谢岁安迷蒙的眸子瞬间清醒,定然是紫苏来了。
她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师父在信上先是恭贺她觅得佳婿,后又告诫她别忘了母仇,随同信封一起的,还有紫苏的身契。
“送信的人呢?”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门房上说在府外,是个女郎,要叫她进来吗?”豆蔻疑惑。
“快,请她进来。”
豆蔻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妃这般急切的样子,不敢耽搁,匆匆朝殿外交代了一声,亲自在门外等着。
很快一位身着束袖青衣的女子,从回廊尽头出现。
她手中拿着一根鞭子,三千青丝绑成马尾,随着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细长的眉如弯月一样,就是一张脸没有一点笑意,显得怪冷的。
豆蔻搓了搓手臂,将人迎回屋内。
谢岁安听到声音,‘噌’一下站起来,惊喜地说道:“紫苏,果真是你。”
紫苏看着她,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容来,“奴婢拜见王妃。”
她恭恭敬敬行礼。
谢岁安一瞬间却红了眼眶,这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陪着她日夜练武的人,是她真真切切的‘娘家人’。
她忍不住走上前,拉住了紫苏的手。
两人亲亲热热地说话。
“王妃,奴婢这不是来了,你莫要伤心才是。”
紫苏以为女郎成婚后怕是忘了自己,谁知是她多想了。
想到此,泪水盈满了眼眶。
豆蔻早已经看出这女郎和王妃的关系非同一般,早早让人准备了茶水,还有糕点。
好一番伤怀,两人这才渐渐平息情绪。
谢岁安转头看见她准备的这些,笑着赞赏道:“好豆蔻,你果真贴心。”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紫苏,往后就和你一起,做我的贴身侍女。”
豆蔻笑盈盈地走过去,上下打量了紫苏一番,道:“紫苏姐姐还会武呀?”
紫苏感受到她的善意,跟着点了点头,“会一点。”
“哇,能不能教教我,”豆蔻两眼放光盯着她,“我看过一些话本子,那些江湖人飞来飞去的,别提多厉害,可惜我只有羡慕的份。”
紫苏看了看她,摇头,“不行。”
“为什么?”豆蔻垮着脸。
“你年龄太大了,只能学学防身的技巧。”紫苏一本正经地回道。
豆蔻瞬间难过起来,转身拉着谢岁安的衣袖,假装哭泣,“王妃,你看看她,奴婢才十四,她就说奴婢老。”
紫苏以为她真哭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想学……也不是不可以……”
她想去哄人,又不知道怎么哄,一张脸憋得通红,求助地看向谢岁安。
后者拍了拍身侧人的胳膊,轻声道:“好了,豆蔻,紫苏说得没错,让她教你几招防身的功夫,日后遇到坏人也不用怕了。”
一听这话,豆蔻立刻高兴了,“那好吧,就这么定了,王妃都发话了,你可不能耍赖啊。”
紫苏没想到她是诈自己的,有些愕然。
这女子好生狡猾。
几人在府内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南衙内,萧霁云刚结束一场比试,额上全是汗。
他随手抹了一下,拿过旁边的水壶,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这才转身坐下。
紧跟着一位年龄比他低一些的小将,也从校场内跑下来,在他身边席地而坐,“王爷,太子殿下近日怎么想起来整顿军备了,累死我了。”
萧霁云拿起另一个水壶递过去,目光越过兵器架,看向西北方向的天空,声音沉沉地说道:“今日整顿军备,自是为了来日出征,能够一击必胜。”
“要打仗了吗?”
崔启辰惊讶。
他是崔家的嫡次子,同太子和昭王是表兄弟,关系向来不错。
“不准乱说,”萧霁云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站起身道,“好好地打什么仗,再来比试一场。”
谢侯今日忙着外府番上调配之事,没空管他们。
萧霁云便带着几个将领,在场内比武切磋,一较高低,打算选出几位各方面功法不俗者,担任训练的教头,练出一支精兵来。
他和太子说了这些想法,两人倒是不谋而合。
据东宫的消息,北境人正在加紧训练骑兵,而且还是重甲骑兵。
若是大梁没有应对之法,往后的战场便难测起来。
想到此,萧霁云愈发感觉肩上的担子不轻。
“还来啊……”
崔启辰看着他矫健的步伐,着实有些吃不消,干脆投降,“王爷,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放过我吧。”
萧霁云脚尖挑起地上的长枪,随手抓住就朝他扔过去。
泛着寒光的利刃迎面而来,崔启辰不得不闪身避开,再一把抓住枪尾,“王爷,你这是谋杀。”
他大喊着,可没人理他。
场内萧霁云已经和几位中郎将分开站好,就等着他了。
崔启辰不敢再推辞,几个飞跃落在场地中央,新一轮的比武再度开启。
因着他萧霁云下了全力以赴的命令,所以各位将官都不敢留情,奋力将自己毕生的本事施展出来。
一时间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有人披甲被挑飞,有人干脆被踹下场。
红缨衬着利刃在半空翻飞,嚎叫声惊动了路过的飞鸟。
从日出到日暮,一连比试了三日,方才有了结果。
翌日正好是秦王举办宴会的日子,萧霁云大发慈悲,允他们休沐一天。
几位将官欢呼雀跃,围着萧霁云吼吼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