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江栀走的时候很平静。
我不信。
我认识的江栀,那个会在代码出错时咬着指甲皱眉、会在吃到喜欢的糖醋排骨时眼睛微眯、会在深夜实验室靠在我肩上睡着的女孩,怎么可能就这样平静地离开?
镜湖的水一定很冷。她最怕冷了,去年冬天还要我握着她的手呵气取暖。怎么会选择那样冰冷的方式?
我翻着我们最后的聊天记录。她说:“周屿,我累了。”我当时在做什么?哦,在调试一个该死的程序,只回了一句“早点休息”。如果我知道那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一定不会这样敷衍。
她送我的那双球鞋,我还一次都没穿过。不是不喜欢,是舍不得。现在,再也没有机会穿着它和她一起散步了。
我去了她打工的那家奶茶店,点了一杯她最爱的茉莉奶绿,三分糖。老板娘还记得她:“那个不爱说话,但做事很认真的小姑娘?”是啊,她就是这样的,安静地努力着,像一株不起眼却顽强生长的植物。
可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这样的她有多好。
她的室友把一本笔记本交给我,说是整理遗物时发现的。翻开第一页,是我第一次教她写代码时,随手画下的流程图。那么久远的事,她竟然还留着。
后面零零散散地记录着一些片段:
“今天周屿夸我代码写得漂亮。”
“数学又考砸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笨?”
“他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我太烦人了?”
每一页都像我心上的一道伤口。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独自承受了这么多不安和挣扎。
我总嫌她太敏感,嫌她小题大做。却从没想过,她的敏感是因为太在乎,她的“作”不过是想要确认被爱着。
昨天在图书馆,看到一个女孩坐在我们常坐的位置上,背影和她有几分相似。我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这才明白,有些失去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她奶奶来找过我,老人家的眼睛已经哭坏了。她拉着我的手说:“小栀以前常说,你是除了我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
如果我真的对她够好,怎么会连她最后的求救都没听出来?怎么会让她独自走向那片冰冷的湖水?
今天路过花店,栀子花开得正好。我买了一束,放在镜湖边。卖花的姑娘说,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可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永恒可言?
我对着湖水说了很多话,说我的后悔,说我的想念。风很大,把花瓣都吹散了,像是在替她说“没关系”。
可是怎么可能没关系?
我永远欠她一个认真的告别,欠她很多个温暖的拥抱,欠她一句“你已经很好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在每个她需要的时候紧紧抱住她,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可是没有如果。
只有镜湖的水,永远那么平静地映着天空,像她最后看这个世界时,那双再也没有波澜的眼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