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听着吴晓的诉说,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一个单亲妈妈养育女儿要耗费多少心血?这些年,吴梅一定总在吴晓耳边念叨自己的不容易,说她爸爸抛妻弃女,说她们母女俩只能相依为命。她想靠这种诉苦,激发吴晓的罪疚感,让女儿不敢有自己的想法,更不敢“背叛”她。
正是这种不健康的关系,让吴晓一直被母亲牢牢控制,她所有的痛苦,根源都在母亲身上。母女关系本是天然的纽带,可吴晓即便知道问题所在,也没法向别人求救——她被困在了这份名为“亲情”的枷锁里。
其实这时,唯一能帮到她的人是父亲。可他要么缺席,要么不作为,没能调和这对母女的关系。要知道,父母双方本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互相阻止对方对孩子提出不合理要求。
对吴梅来说,吴晓不只是女儿,更像她的“玩具”,是向别人炫耀的工具。外人对吴晓的每一句夸奖,都成了刺向吴晓的尖刀——因为这些夸奖都在变相印证“吴梅是对的”,都在告诉吴晓:你就该做个听妈妈话的女儿,哪怕妈妈错了也不能反对,毕竟“她是为你好”。
顾影听完吴晓的遭遇,心里满是心疼。可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怕是一家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这种裹着“爱”的控制最让人无力,连反抗都像是在“忘恩负义”。
吴晓还在诉说这些年的煎熬:她讨厌自己的名字“吴晓”,觉得“无晓”就像没有光明,可这个名字要伴随她一生,哪怕死亡也无法将她们分开。她也不喜欢回家,每次回去都要面对妈妈那张哭丧的脸,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家没有成为避风港,反而成了沉闷的战场。
或许连吴梅自己都没察觉,她嘴上说着“为吴晓好”,心里却藏着对女儿的潜意识仇恨。尤其是发现吴晓某些地方像极了她爸爸时,她对丈夫抛妻弃女的恨意就会重新燃起。她对吴晓的严苛,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报复那个缺席的丈夫。
顾影看着吴晓,觉得自己能做的太少,只能轻轻抱住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清楚地知道,母亲遭遇了这么多痛苦,却仍试着保持积极——努力学戏剧不让吴梅失望,也很少去恨那个缺席的父亲。
吴晓早已不是孩子,她对母亲偏执的控制感到恐惧,可又心疼母亲独自拉扯她长大的不易。为了让母亲放心,她选择压抑自己、成全母亲:没有自己的朋友,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受吴梅的严加看管。
吴晓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儿,顾影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抽泣和肩膀的耸动。
“我以前一直以为,爸爸抛妻弃女后就不管我们了。可最近帮妈妈收拾房间时,我发现了一个铁盒子——里面放着家里的存折、现金,还有……还有一打汇款单。”吴晓抬起头,眼里满是困惑,“每个月都有一笔1000块的汇款,汇款人地址是空的,但签名……签名是我爸的名字!可妈妈明明说,他早就跟别的女人跑了,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所以你怀疑,你爸爸不是跟别人跑了,而是……”顾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心里也泛起了疑问。
吴晓突然抓住顾影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声音里满是无助:“我想找妈妈问清楚,可我不敢!我好害怕,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顾影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腕上,轻声安抚:“没事,有我陪着你。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她再次将吴晓搂进怀里,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们的身份互换了,自己成了母亲,而吴晓成了需要被保护的女儿。
顾影和吴晓商量后决定:明天等吴梅出门,就去找那个铁盒,然后拿着证据跟吴梅对峙。
为什么不直接偷出铁盒或存折?因为吴晓不敢——长期受母亲摆布,她觉得这种行为会伤害到妈妈,可她又实在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第二天,一切都按约定进行:吴晓等吴梅出门,就赶紧把顾影放进家里,两人一起去了吴梅的房间。可找到铁盒打开后,吴晓却惊住了——里面的汇款单不见了!
她慌张地看向顾影,眼神里满是“难道妈妈发现了”的惊恐。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时,门把手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转动的声音。顾影和吴晓瞬间警铃大作,连呼吸都停住了,竖着耳朵分辨门外的脚步声。
门缓缓打开,两人僵在原地,表情呆滞得像做贼被抓了现行,紧张的气氛在房间里飞速扩散。进门的人,不是吴梅还能是谁?
吴晓原本以为,妈妈知道自己带外人回家翻东西,一定会歇斯底里地质问、辱骂,甚至动手打她。可吴梅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这种反常的平静,比歇斯底里更让吴晓心慌——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是在默默积蓄摧毁一切的力量。
吴梅的目光掠过吴晓,直接落在顾影脸上,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就知道,总会有外人来教你翻我的东西。”
她缓缓走进房间,从衣柜顶部的缝隙里摸出那个铁盒——原来她只是把盒子换了个更隐蔽的地方。
“你在找这个?”她盯着吴晓,眼神里满是深深的失望,还有一种“你终究还是背叛了我”的痛楚,“你以为你爸是什么好人?这每一张汇款单,都是他欠我们母女的债!他以为靠这点钱就能赎罪吗?”
吴晓用力掐着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强烈的罪疚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顾影往前跨了一步,把微微发抖的吴晓挡在身后。她没有回避吴梅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直视着那潭死水般的注视:“阿姨,吴晓没有联合外人背叛您。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藏着个疑问,可她不敢问您,才想找铁盒找些蛛丝马迹。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我就替她问一句:她爸爸当年到底为什么走?”
吴梅脸上满是不屑,语气刻薄:“解释?你想要什么解释?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们的家事,轮得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出头?”
好像人们都有这样一种集体潜意识:只要是家事,哪怕触及法律,只要能在家里解决,外人就不该插手。吴梅带着长辈对晚辈的优越感,毫不留情地驳斥了顾影,让她这番替吴晓出头的话,显得格外自不量力。
顾影心里暗忖:吴梅说话也太刻薄了,自己几乎要招架不住。可一想到身后发抖的吴晓,她还是硬着头皮坚持:“作为外人,我的确不该插手您的家事。但作为吴晓的朋友,我必须为她发声——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吴晓感激地看向顾影,心里又感动又温暖——这个认识没几天的朋友,竟然愿意为自己两面插刀,说出这些她不敢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