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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水净(五)

作者:苏水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南棠拍拍手上碰了衣裳沾到的脏灰,眉眼温怒,“我可不是你手下的姑娘,你说话最好客气些。”


    “还当自个是什么大小姐呢,到了我这,我看你要怎样的客气,”老鸨对付这样倔强不服从的姑娘多了去了,再清高气傲不也是到这给男人跳舞来了,“来人,给老娘教教她怎么换衣裳,还有这碍事的面纱给老娘扯下来。”


    话落,便有几个姑娘上去要扯南棠的衣裳。


    南棠打不过修为高的剑修,几个凡人姑娘还近不了她身,初晴随意一点,几个姑娘便被摔到地上。


    “你是修仙之人?”老鸨这个时候才发现眼拙了,不能用对付那些普通姑娘的手段。


    她混迹青楼三四十年,是白混的,最会察人观色,她可记得面前的姑娘对那位仙长的话言听计从,喜欢那个仙长吧,也是,那么英俊倜傥的仙长招姑娘爱慕也是正常的事,可惜仙长明显是厌恶不喜。


    揭人痛处,她最擅长了,脸上不由带出轻蔑的表情,“刚才带你来的那位仙长可交代了,要让你丢丑,你最好识相,否则,我也只能是去找那位仙长了。”


    “嘭”的一声,老鸨毫无防备膝盖被踢到,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南棠收回踹过去的脚,“是那位仙长说了让我穿这衣裳吗?”


    老鸨没有想到这个长得娇小柔弱的姑娘,出手这么狠。


    南棠见老鸨不回答,语气冰冷,“是要我再踹踹另一只腿?”


    她膝盖要碎掉了,再踹就瘫痪了,老鸨立马全都交代了,“是那位仙长吩咐奴家安排女仙长姑娘们一起跳舞,只要让女仙长丢丑即可。”


    “这话倒像是真的。”南棠用初晴在老鸨肩上拍拍,故意吓唬。


    老鸨疼得眼泪直流,不敢隐瞒,赶紧把一袋银钱摸出来,“这是仙长给的银钱,奴家也是听命行事,不敢违背仙长的意思。”


    “收钱也是听命行事?逼人穿衣裳也是听命行事?”南棠活动活动脚。


    老鸨吓得立刻边磕头边叫,“奴家不敢了,再不敢了,女仙长行行好,放了奴家吧,奴家岁数大了,再承受不住了。”


    “别叫,吵得耳膜疼。”


    老鸨立刻噤声。


    南棠拎起地上的钱袋,这么沉,是江衍这个富户能干出来的事,


    量这个老鸨不敢撒谎,事情的原委也都了解了,她也不想和老鸨纠缠下去,“行了,钱我收了,你也不用跪我了,晚上的舞我会跳。”


    江衍想让她出丑,她也未必会出丑,这钱就算她跳舞的费用了,不能白白跳了。


    想不明白江衍为什么要让她出丑,但是江衍的厌恶和不喜却是真的。


    她这么努力,就是想要和他好好相处,处处考虑他的心情,却原来在他心底,把她和青楼女子看做一样,这回,她真生气了。


    老鸨看着女仙长走出屋子,也不敢叫住,看人在院子里站着,没有离开,才算相信不会跑了,这个买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银钱被拿走了,膝盖的伤还要去医馆抓药。


    *


    晚月如钩,青山如黛。


    而水榭亭却热闹喧哗,打破了这山中夜晚的寂静。


    四颗夜明珠挂在亭子四角,将整个亭子照得亮如白昼,亭中的桌子上摆着从人间带回来的各色糕点,玉遵酒杯盛满琼枝佳酿。


    乌木举起酒杯,“一岁一礼,方师兄,生辰吉乐。”


    “方师兄生辰吉乐。”


    围桌而坐的几个人都举起酒杯,你一声我一声地说着吉祥话。


    方泽举起酒杯环了一圈:“感谢诸位同门,今日高兴,我也破了夜晚不喝酒的惯例,先敬大家一杯。”


    其余的人也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方泽坐下,看向旁边坐着的江衍,“多谢师弟来捧场,这酒不错,甘醇,师弟可以多尝尝。”


    江衍放下空了的酒杯,“是不错。”


    乌木插了话进来,“只喝酒多没意思。”


    “那今日咱们也玩一个文字游戏来罚酒。”方泽转头看向乌木。


    一个弟子笑嘻嘻道:“还不到咱们师兄弟玩游戏的时候,乌师兄给方师兄准备了特别惊喜。”


    “哦,”方泽带了兴趣,十分好奇。


    乌木得意洋洋放下手里的酒杯,终于轮到他的重头戏了,“是大伙共同商议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令牌是少君给的,我只是跑腿下山去请,师弟们是想给方师兄过一个与往年不一样的生辰宴。”


    说着,乌木连拍三下手,便有丝竹管乐之声响起。


    水榭亭前面的有一方空地,空地的两旁各燃着一排蜡烛,照得十分明亮。


    突然走出几个拿着不同乐器的乐姬,站到蜡烛后面,开始表演。


    琴音清脆,笛音悠扬,不一会加入琵琶的婉媚,曲风改变,逐渐缠绵悱恻,幽怨闲情。


    此时,随着乐声的转变,有几名舞姬走进空地中,舞姬穿着各色纱裙,赤脚轻踩,翩翩起舞,旋转间带动纱裙飞扬,如蝴蝶轻落在花叶上,轻盈曼妙。


    江衍看到如此打扮的舞姬,吃了一惊,从没想到过会有女子穿这么少出来跳舞,这就是乌木口里的赞美的好舞蹈,哪有一丝一毫优美,只有艳俗,他要是早知道是如此,绝不会让乌木把人请来。


    这种场面他只觉乌糟,无心欣赏,余光扫过坐着的师弟们,都一脸迷醉地欣赏舞蹈忘了喝酒,他不理解。


    低头倒了一杯酒,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目光快速扫过十几个舞姬,没看到人,还好。


    坐在一旁的乌木见江衍的眼睛在舞姬中流走,怼了怼江衍的胳膊,一脸贼兮兮地小声道,“少君怎么样,哪一个合您心,生辰宴散,您带回去享用?”


    江衍收了放在桌上的胳膊,锋利的眼神扫了一眼乌木。


    乌木立刻打起哈哈,“当我没说。”他举起酒杯,“我自罚一杯,少君别生气。”


    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小插曲,因为弟子们被新出现在舞姬中间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吸引了。


    只听有人惊呼:“竟有筑基境的女修去当舞姬。”


    闻言,江衍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向亭子下方望去,他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中间出现的舞姬,白纱遮面,黑色的长发全部披散下来,一身白色衣裙,未穿鞋子,露出皙白的脚踝和秀气小巧的玉足。


    即使她改了装束,他还是能确定是她,那纯净的气质只有她身上有。


    他只是让女管事安排她和舞姬一起出来跳舞,没让她单独出来跳,但是想到如果让她和舞姬穿一样薄的衣裳,被这么多人看,单独跳也还好。


    她的舞蹈和刚才舞姬的柔柔媚媚不同,有一种力量蕴含其中,每一个动作包括身体的律动都像在讲述一个故事,她动作很快,偶有慢的时候。


    此时看着她闭着眼睛,手轻拍着肩膀,却仿佛有无尽的悲伤在压抑,那悲伤又在她激烈快速的旋转腾跃中释放。


    江衍不懂舞蹈,可是看到南棠用双臂抱着自己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她是独自面对一切的,那个世界好像只有她,多大的伤口都要她独自去舔舐的感觉。


    随着她一个后翻身,柔软的身子慢慢回正,动作很慢很慢,面纱遮脸,反而更让人从她的眼睛中移不开。


    一双复杂的眼眸与他相交,在他没来得及转开视线的时候。


    “啪”的一声。


    南棠已经收回目光重重倒在地上,身体慢慢收紧,双臂缓缓蠕动抱住了头,舞蹈停止,悲伤却在蔓延。


    南棠闭着眼睛抱住自己,仿若小小尘埃,去寻求月光照射过来那一刹那的温柔,就如她对江衍的爱,这一刻,这支舞,她是为自己而跳,但这诸多复杂情绪却只因那一人。


    舞止,爱是否该止。


    南棠憋回眼角要流的泪,低头起身,想随舞姬一起退下去。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止住了她后退的脚步。


    “都回来,过来给仙长倒酒,有赏。”乌木对着几个舞姬喊道。


    舞姬们听到有赏,又都退了回来。


    赏赐与她无关,她想在这个时候悄悄溜走。


    “刚才独舞那个舞姬,你过来,给小爷倒一杯酒。”乌木眼带色气高声喊道,举着手里的金元宝。


    南棠顿住脚步,所有人都看着她 ,此时不去,倒显得异常,算了,也就一杯酒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过去才发现那叫住她的内门弟子恰巧坐在江衍旁边,与江衍有关吗?


    她往江衍哪里瞟了一眼,江衍正在慢条斯理地饮着杯子里的酒,根本没有看她,她没出丑他应当是不高兴的。


    所以,会是他想让她去倒酒么,可是他想错了,她真没有因为一杯酒而闹起来的傲骨,这也是江衍不喜欢她的原因吧,是了,她从不是清冷的女仙,只是一个赶鸭子上架误入修仙界为了喜欢的人而小心翼翼谋求爱情的人。


    她执起桌上的玉壶酒瓶,将那弟子桌前的酒杯斟满。


    乌木眼睛在南棠身上打转,手并没有端起酒杯,“美人,没有人教过你,倒酒后要把酒杯递过来吗?”


    南棠未言,端起刚刚斟满酒的酒杯低头双手递过去。


    乌木的目的自不是酒,刚刚跳舞的时候,他就看上这个女修了,气质干净,在庸俗艳色的凡人舞姬衬托下,更显禁欲,他实在心痒。


    南棠虽低着头,但是看到乌木并没有接酒杯,而是要握她的手,迅速松开酒杯抽回手。


    酒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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