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不肯和离了》 第1章 大婚之夜 雾气缭绕,山中亭阁若隐若现,往日停在此处的仙鹤不知踪迹,只余狂风肆虐着窗前的纱幔。 视线被盖头遮挡,南棠安静地坐在婚床上,五年了,她与江衍秘境一别,再次相逢却是在两人成亲之日。 可是早该过来行合卺礼的人却迟迟未出现,她的期盼一点点落空,是了,现如今,他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她仅仅是一个为了解他怪疾嫁过来,与他双修的女修而已。 那些纷乱的过往都随着秘境的坍塌不复存在,就像他忘记她一样,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有剑气破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门被踹开,她头上的盖头被人毫不怜惜地一把扯下,扯落的盖头刮到凤冠,拽得头皮生疼。 她忙用手扶住凤冠,在慌乱中看向这突然出现的人。 江衍就站在眼前,不是幻觉,今夜他穿着一身交领大袖的红色道袍,身姿修长挺拔,五年不见,他已然褪去少年的青涩,陌上仙君,清容俊朗,如明月般让人可望不可即,看着她的眼神疏冷带着锋芒,不带一丝温度。 她这狼狈的样子都落入了他的眼中吧,只是一眼,她便知道,他,并未记起她,早就料到的结果,为何还会觉得苦涩。 “站起来,滚到一边去。” 南棠被江衍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到,江衍的声音凛冽如刀,她慌忙起身,绣着凤穿牡丹的嫁衣红裙垂落到地上,便见江衍一挥手,鸳鸯戏水的红色被子从床上滚落到她脚边。 强大的威压降下,在迫人的威压下,筑基境的她双腿不支,就要跪倒在地,拼进全力才坐到地上,她不会跪他。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想到,天剑宗的青岚少君,金丹境的天灵根天才,不仅救过苍生,也斩过妖兽,强大的气场是生死猝练出的。 江衍俯下身,手指捏在她的下巴上,眼神中带了一抹狠厉,“收起你的魅术。” 魅术,她只会医术,何曾修炼过魅术,她又不是合欢宗女修。 她茫然地看向江衍,显然江衍并不相信,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加了力道,太疼,她伸手去掰下巴上的手指,江衍却突然松开手指,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充满厌恶。 “少君,我想是有误会,”她还没有说完,拂青剑拍在她的脸上,冰凉刺骨,也止了余下要出口的话。 拂青剑从南棠脸上划到白色的细颈,微微用力,便有血珠沁出来。 江衍弯腰,手指在瓷白的细颈旁重重碾过,看着指上的红色血珠,自嘲道:“与我相溶的血,呵。” 大红色的婚服上滴落上几滴血,迅速融进布料里,让人无从分辨,是嫁衣原本就如此艳丽还是被血染到的关系。 江衍取了帕子擦掉指上的血,“双修更是无稽之谈,不要以为嫁进来,就真是少君夫人,本少君是不会承认你的身份的。” 南棠坐在地上愣愣没有动,身为医修,她知道脖子上的伤口不重,但是心里的伤口却在一点一点的裂开,她千百次地想过,两人重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却独独没想过新婚夜是这样的。 有一方帕子擦过脸侧,落在颈上。 “碍眼。” 听到这话,她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害怕惹起江衍的厌恶。 五年前出幻境,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江衍的怪疾,不能让他无辜被杀,她会守护他,助他度过书中的死劫,不能因为此刻这点委屈就放弃,知道他厌恶双修,不喜这桩婚事,“少君,我们能谈一谈吗?” “谈什么?”强大的威压收回,江衍似笑非笑,“你没资格。” “可我能治少君的怪疾。”南棠急急辩解地道。 “哦,绕来绕去还是绕到双修上,本少君是绝对不会因为怪疾就与你双修的,你死了这条心。”江衍一面说话,一面随意地用剑划着落在地上的嫁衣裙摆,拂青剑锋利,所过之处绣着的牡丹碎成一条条。 “不双修,我也能治。”南棠坚定地看着江衍。 她是医修,学的就是针灸之术,但为江衍行针,不是简单的针法问题,而是要配合她的木性灵力,消耗她的灵力随针渡到江衍身上,才能起到疗愈的效果。 “本少君真是小看你了,耍这些没用的手段,是该夸你聪明还是夸你能认清形势,以为我会信吗?本少君会将你关在一水净,这辈子你休想踏出一步。”江衍语气阴寒,锋利的剑尖轻轻一划,布条一条条从嫁衣上脱落,被剑气荡开,四散到地上。 风吹乱地上的碎布条,也吹过离去之人的衣摆,让她想起五年前,江衍离开的时候,也是不曾有一丝犹豫,不曾回过头。 * 五年前 碧水秘境入口处 一行白衣修士御剑而来,他们身上的道袍随风舞动,脚下的剑带着凛然剑意。 最前面的一人清逸出尘,身姿如松,迤逦的样貌不显阴柔,反而独有一种少年英气,真真正正让人叹一句剑骨仙风当如是。 “是天剑宗。” “是青岚少君。” 人群中有人喊道。 南棠站在末尾,远远望着,他就是天剑宗的青岚少君江衍么,虽然距离远看不太清长相,但是观其身姿果然与书中描写的一样,甚至那些文字都未描写出他的孤标傲世,不染尘埃。 她看书的时候,感怀这样的少年仙君怎么能那么年轻就被害死,他应该有意气风发,不足书写的传奇人生。 太可惜了…… 其实她是一个穿书者,在走路的时候突然晕倒,莫名其妙穿进了这本吐槽过的修仙小说里。 这本小说叫做《仙君之劫》,讲述的是天剑宗的大师兄陆远尘和妙音宫的大小姐温朝烟的虐恋情深,而她则穿成了造成陆远尘渡劫堕魔的恶毒十八线女配。 她的女配之路要从天剑宗青岚少君江衍说起,江衍从出生便带有怪疾,偶有灵气不通之时,在灵气不通之时全身不能动,随着他十八岁踏入金丹境,怪疾发病的次数频增。 江子浦寻到一个上古邪方,找到一名能与江衍血液相溶的木灵根女修双修,或许可解,符合要求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原主。 原主是五味谷的医修,五味谷说是医修门派,属实夸大,其实五味山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头,因为灵气稀少,只有低等的仙草能活,种植的大部分都是凡人使用的药草,靠给凡人治病收诊费,以钱换灵石修仙。 原主是大师姐,受够了这种穷酸,在江子浦带着十万灵石来时,一口答应嫁过去,并且独霸了全部聘礼。 本幻想着成婚后就是天剑宗的少君夫人,可惜江衍十分排斥双修,从未与她同房过,梦想生活破灭,在二师兄方泽的蓄意诱惑下,原主以为找到真爱,透露了江衍患有怪疾的秘密。 方泽其实是山阴宗宗主的私生子,潜入天剑宗多年,为的就是灭掉天剑宗,使山阴宗成为修仙界第一大宗。 知道了江衍的秘密后,方泽里应外合,在江衍犯怪疾时,一剑取了江衍的性命。 而正在闭关修炼的江子浦听闻江衍已死的噩耗,爱子情深竟气血攻心,被方泽带来的山阴宗高手围剿杀死。 护山大阵被方泽破坏,第一大宗被满门屠杀,而原主最后只等到了方泽的一剑穿心。 周遭忽然一片安静,南棠止了思路,随众人一起向前边的高台望去。 只见山阴宗宗主唤出一面镜子,顿时天光大开,镜子化为一道门,门里浓雾如烟,浩渺不可见。 秘境开启,江衍带着天剑宗的弟子率先进入秘境,紧接着是打开此次秘境的山阴宗的弟子。 五味谷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只能是排在末尾,不过能有机会进入碧水秘境,已是天大的好运了。 师父让她来,并不是寄希望能寻到斩星剑,而是在五味谷炼丹属她最厉害,老头希望她能在秘境多采些高品阶的仙草,炼成上品丹药,卖出去换灵石。 果然在哪里,没钱都不行。 在数得上数的大门派都进去后,便是小门派,她一没有势力,二修为低,被挤到最后一个进入秘境。 这是她第一次进秘境,又紧张又好奇,兴奋得觉都没睡好,原以为迈过镜门会是像跳崖一样下坠,被传送到不可知处,结果却和迈门槛一样轻松,而她由于预估错误,脚落地时差点崴到。 仙侠小说骗我。 再回头,镜门已关闭,入目的则是一片桑木林,椭圆形嫩绿的桑木叶比五味谷的要大一倍,叶片莹润饱满,桑木树下长着三品灵耳草,一片一片,目不暇接。 所谓秘境寻宝,寻求那一线天机,她长这么大除了人人能抽到的幸运奖,没中过任何大奖,十分有自知之明,绝不会成为那个幸运儿,还是老实听师父的嘱托,采仙草炼药才是此刻应该做的事。 三品灵耳草,修仙大派可能瞧不起,但是对于五味谷来说却是难得的稀罕物。 此处是秘境的入口处,修士都往里走了,方圆目之所及,仅有她一人而已,那这些灵耳草不都是属于她的,还没有修士同她抢,想到这个,顿生喜悦之情,灵耳草我来了。 采了一个时辰,她才找了一个木头桩子休息。 这次出门,老头把最宝贝的双合炼丹炉交给她,双合炼丹炉看似只有汤碗那么大,实际内里自有乾坤,可以同时炼两种丹药,一次可炼千斤仙草。 秘境里灵气充裕,适合炼丹,采的灵耳草最好在秘境里炼成丹,能少消耗灵石。 一连几日,她都是早上起来采摘灵耳草,中午炼丹,下午打坐修炼,看着储物袋中的丹药一点点囤积起来,十分有满足感,都快忘记了是在秘境中。 今夜她同前几日一样在两颗桑木树之间挂一张吊床,周边撒上药粉,防止虫蚁和小兽靠近,正准备进入梦乡之时,忽有几道光闪过,桑木林忽明忽暗,树叶和草被劲风吹得哗哗作响,吊床也不停晃动。 她立刻警觉,翻下吊床,躲到一棵粗壮枝叶茂盛的桑木树下,即使作为一个炼气境的小修士,也知道这是有大能在附近出手。 强大的威压袭来,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一阵妖兽的悲鸣过后,劲风止,威压散去。 用手扶住胸口,浑身脱力地靠在桑木树上,这是她第一次感受修真界的打斗,真真正正体会到高境界对于低境界的压制。 “嘭,”有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 循着声音小心地探出头望去,不远处那被她采光灵耳草的地上,此刻正有一名剑修摔躺在那里,之所以判断是剑修,是因为随着剑修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把剑。 那剑通体泛着青光,幽幽霜寒之气散溢出来,林里温度都降了几分。 开新文了,欢迎光临小书铺! 小剧场: 江衍:别给我安排谈恋爱的剧情,没劲。 作者:包的,直接安排你成亲了。 江衍:受不得这刺激,可能需要一个医修。 作者:满足,你娘子就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大婚之夜 第2章 碧水秘境 一) 据她观察,剑修从摔落就不曾动过一下,难道是重伤晕过去了。 如果真是受了伤,作为一个医修,她不可能不去救,这一刻,倒忘了害怕,向剑修跑过去。 此时,掉落在地上的青剑却腾空而起,剑尖对着她,铮铮而鸣,是希望救它的主人还是怕伤害它的主人? 她不敢随意碰剑,这剑一看就是神剑,不知有没有剑灵,站着没动尝试与剑沟通,“剑灵,我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是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青剑左右摆动,最后让开了路,只是一直跟着她。 她蹲下抓起剑修的一只手想要先摸脉,却发现剑修身体僵硬,难道已经断气了? 不敢耽搁迅速探脉,有脉,活着,可这脉好生奇怪,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脉,也未在任何医书上看到过如此脉相的记载,是因为这里是修仙的世界,所以与凡人的脉有不同,试着用灵气往内探了一下,元丹正常却无灵气,不应该啊。 换剑修的另一只手,三指压在脉关,经脉感受不到气的运行,可她并未摸出剑修有外伤或内伤,以及中毒的迹象,是什么原因造成没有灵气身体不能动的呢。 正在思考的时候,不期然与一双眼睛相交,四目相对,她才注意到这个剑修美目如郎星,流波溢彩,只是此刻带了警惕与锋锐,但也不影响他的仙姿佚貌,一个男子长得如此漂亮,真是让人嫉妒 。 见剑修一双眼睛紧盯着她不放,想想无论是谁不能动,没有自保能力,面对陌生人都会警惕的。 她松开脉关,表情亲切,语气和善道:“这位师弟不必紧张,我是医修,并无歹意,原本我在此处睡觉,发现师弟摔落后长久不动,担心师弟有伤,才贸然过来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解释完原因,剑修的眼里并未有任何放松,她能够理解,几句话不足以取得信任,也不计较,摸出腰间银针,快速在剑修两个食指的商阳穴各扎了一针。 扎针后,再去探脉,竟然没有变化,这种情况她从未遇到过,她扎的是南家的独门穴位,是救命的急行针,不可能不提气,可事实却是丝毫没有,针法无效只能取下。 她手法快速地取下刚才扎的两针,别看只有两针,这两针外人是绝对取不下来的,需要先外旋三下,再内旋三下才能取下针,由于多年练习,她手法已快到看不到旋转,只以为是直接拔针。 自从跟着爷爷学医那日起,爷爷教她的第一课不是药法也不是针灸,而是讲心,要有一颗理解病人痛苦的心,一颗能减轻病人痛苦的心,学医治不了所有的病,但是如果能使病人减轻痛苦,这才是学医一生所要追求的。 这脉奇怪,她从未见过,但是不妨碍她尝试各种方法救人。 抬眸看向剑修,剑修眼里还是带着戒备,却多了一丝知道结果的了然,他对她的医术没有信心。 可她还不想放弃,“虽然你情况特殊,我也并没有把握,但是会尽我所能的,现在换一套针法,只是需解了你衣裳方便扎针。” 剑修眼里散发着比青剑还要霜寒的冷意。 她权当没看见将剑修的外衫,内衫脱下来,中裤卷到膝盖上方。 掏出一方丝帕准备铺到剑修头下,她的手碰到剑修的头方时,才发现剑修的眼睛似乎要喷火,赶忙解释了一句:“在医修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 随后将人翻了面,后背朝上,下巴撑在丝帕上,用丝帕是避免剑修吃到一嘴的土。 她换的这套针法是走十二经脉的足太阳膀胱经,使体内阴阳气平衡来提气,后背,腿部,胳膊,手都有针。 将灵气聚于指尖,精准地扎进需要扎的穴位。 内心不由感叹,便宜这个剑修了,这一套针法扎下来,秘境里几日辛苦修炼的灵气全损耗了。 由于灵气消耗,施完针后她直接坐在剑修身边,开始打坐运转促使身体灵力的恢复。 桑木林内陷入沉静。 青剑围着动也不动的两人绕了几圈,最后落在剑修旁边,全身的青光和寒气瞬间消散,如一把普通的剑不再引人注意。 江衍下巴隔着丝帕撑着头趴在地上,视线只能看到眼前的一方丝帕,白色无花纹,没有一点标记,辨不出女医修的身份。 丝帕上混合着药草的味道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令他无比烦躁,如若不是身体不能动,他早就碎了这丝帕。 作为天剑宗的青岚少君,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想到他不仅被一个女子解开衣衫,还脱了衣衫,更可恨的是那女医修翻他的时候,肩膀,腿部,下巴都碰到了。 他不但**裸地被看光了同时也被摸了,现在还衣不蔽体地趴在这里,属于少君的一丝尊严也不剩,他没脸见人了。 真不应该去追刚才那只大妖,不去追也不会落入这番境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收拾完大妖,取了内丹,却突然犯怪疾,拼了最后一点灵气,御剑飞出,就怕被人遇到。 明明缓一个时辰自会恢复,未想到却意外撞见这个不自量力的女医修,拂青剑还去求她救他,这把蠢剑。 灵气运转一周天,两刻钟,南棠睁开眼睛,探向身边剑修的脉,能感到蓬勃的气在经脉中流动,不枉费她损耗灵力救人。 同时她也发现剑修的修为高出她太多,刷刷快速起针,起针后见剑修一直不动,她出言提醒,“师弟灵力已经恢复,你可以动了。” 江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扒人衣裳的女医修针灸能起作用,所以他一直未动,听到这话,试着动了一下,身体真的能动了。 这时,一双手伸过来要扶他,顿时,他觉得尴尬极了,好像在故意等着女医修扶似的,“啪”地一声,重重拍开那双手。 他坐起来,发现女医修揉着手正在看他,顿觉又羞窘又恼怒,“闭眼,你还看。” 南棠的手都被打红了,不指望知恩图报也不至于这么凶吧,听着剑修的话,再看剑修的表情,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是害羞,这个露的程度,她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小师弟,说了我是医修,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将之前解下的衣衫扔过去,她站起,一个起落已背过身,站在与剑修有一段距离的桑树下。 江衍抓着衣裳,有一股气无处发泄。 等了许久,一直没有声音传来,南棠试着问了一声,“小师弟,你衣裳穿好了吗?” 她其实可以放出灵力感知的,但是那剑修明显境界高,既然都说了不看,此时却用灵力,出现误会反而解释不清,想到那双愤恨的眼,可不想好心救人,反倒惹来杀身之祸。 问完久久没有听到回音,她补了一句,“不说话,我便转身了。” 并没有声音回答。 转过身来,眼前只有空荡的桑木林,已无刚刚那个少年剑修的身影,只是在他刚刚摔倒的地方留着一颗妖丹,以及她刚才铺在他下巴下的一方丝帕。 捡起妖丹,是一品妖丹,以她的修为,这辈子都猎杀不了这样的大妖。 留下这颗妖丹,算是付的医药费吗,给的倒是太多了,能换不少灵石,倒是没枉费她消耗这么多的灵力。 将妖丹收进储物袋,去捡地上的丝帕,却只捡起一手碎屑,手帕已经碎成了渣,至于么。 一挂瀑布汇成一弯池水。 冰凉的水激起阵阵寒意,却也阻止不了想要洗掉身上脏了的人。 江衍反复洗了十几遍,都已经搓到皮肤通红脱皮,却还是有那种被碰触过的感觉,他一拳砸在水面上,溅起水柱无数。 在碎裂又纷乱的水花中,起身上岸,看着地上的衣衫,良久,碎裂成碎屑,才换了一身白色道服,御剑离开。 * 南棠在晨光中睁开眼,能明显感到修为比昨日有提升,要是能一直在秘境中这么修炼多好,五味山的灵气太稀薄了,磕灵石修炼,实在是没有那壕的底气。 她熟练地拔起一株株灵耳草,不伤茎叶却又能连根带出来,一看就是做了无数次。 在弯腰的时候,忽然发现腰间的传讯符亮起,这是入境之前山阴宗发的,可以通过此传讯符大范围求救,也能收到一定距离内的求救信息。 用手拂过传讯符,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附近有没有医修,我们遇到大量野猪兽袭击,有很多修士受伤,位置在西南向。” 想也未想,唤出初晴,循着西南方向而去,初晴是一把飞行法器,也是她唯一的法器。 南棠到的时候,情况比她预想的要有序的多,已有弟子在帮忙止血包扎,她拦住一个面相看起来温厚的管事师姐,“这位师姐,我是医修,接到传讯符,前来支援。” 洛紫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修,“只你一人?” “只我一人是医修。”南棠答得含糊,此处人杂,她本为救人而来,却也不想暴露独自一人的事实,弱肉强食,到哪里都是如此,柿子都是拣软的捏,孤身一人在外,总要多些提防。 洛紫玉并没有多想,情况紧急,医修来得越多越好,“这位师妹,我是天剑宗洛紫玉,你可以叫我洛师姐。” 那么巧么,她随意拦一个人,竟然就是天剑宗的。 她也自我介绍道,“洛师姐,我是五味山南棠。” 五味山倒是未听过,想来是小门派,洛紫玉并未因为小门派而有所轻怠,“师妹,你跟我来。” 跟着洛紫玉走到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人前,那人背对她们,身姿修长。 洛紫玉恭恭敬敬执礼道:“少君,五味山派了一个医修前来支援。” 那人转过来,是一张让女子都自叹不如的脸,姿容天绝,胜于芙蓉花开,但这张面容她却在几日前见过,是那个摔落在她眼前的少年剑修。 被天剑宗洛紫玉称得一声少君的,只能是那一人,青岚少君江衍。 第3章 碧水秘境(二) 秘境门口南棠只远远望见江衍的洒落身姿,却并未看清脸,才没有认出那日救的少年剑修就是江衍。 现在想来,是她太大意了,诊脉时那不同寻常的脉象,不是正吻合了书中对江衍怪疾的描述。 看书的时候她就想,如此少年,怎么能有那么惨的下场,如果她有机会去治,能不能治呢,却没想到命运之神真的将江衍送到她面前,在无知无觉中诊了脉,虽然没有想的明白,但是她想试一试,试着治好他,这只是她心底的想法,并不适合在当下说出来。 江衍在转过身看到洛紫玉带来的人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怎么会是她。 他突然感到浑身不自在,可能她是第一个看过他身体的女修,而且她那惊艳的一眼他记忆犹新,他的容貌,也确实值得她惊艳。 洛紫玉迟迟没有听到少君的吩咐 ,又禀了一声,“少君,人要如何安排?” 他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板了脸色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是少君。” 洛紫玉离开后,便只剩江衍和南棠相对了。 江衍先开口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可曾婚配,家里还有什么人,擅长什么兵器?” 谁让他最大的秘密被女医修知道了,他又不是魔头,不能杀人灭口,只能详细了解女医修的身份来历,恐吓警告也能找到人。 南棠诧异,这么详细吗,怎么感觉不像是找医修倒像是来到了相亲角,不过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如实回答了,“来自五味谷,名叫南棠,水北天南的南,棠梨叶落的棠,二十一岁,未曾婚配,家里仅有我一人了,不擅兵器,主要擅长医术。” 听到医术,江衍脑袋嗡地一下,狠狠瞪了南棠一眼,“南棠是吧,你跟我来。” 南棠以为是派她去治伤员,结果跟着江衍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最后在一处密林深处停下。 难道是单独找她谈话,两人并无交集,唯一的交集是几日前的针灸,是想要警告她保守秘密还是请她治怪疾,如果请她医治,那日就不会不告而别,看来是警告了。 江衍的目光淡淡扫过距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南棠,挥手设了一层结界,以防有人听到两人的交谈。 南棠还是第一次见人设结界,目光都被结界吸引,并未注意到江衍的手拂过拂青剑,有霜寒之气漫开。 直到突然特别冷,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才意识到在这处阳光射不进的密林中,即使冷也不会这么冷,那么如此的寒凉之气只能是来自对面的人。 她抱着手臂,直截了当开口,“青岚少君并不是带我去治伤员,应该是为前几日之事找我吧。” “倒是有几分聪明,”江衍不可置否,“不过,太聪明也不见得是好事。” “我嘴很严的,”南棠保证道,她举起手做发誓状,“少君放心,作为医修,保守病人的病情是最基本的,我发誓绝不会说出去的,如有违背誓言,让我散尽修为。” “散尽修为?”江衍好像听了什么笑话,轻视地看着她,“你一个练气境,有多少修为,散不散有区别吗?” 这是明晃晃的嘲笑吧,她好像又感受到来自于学霸的碾压,气人。 “少君不会觉得每个人都如少君一样是天灵根吧,炼气境也很难的。”她嘟嘟囔囔。 看到南棠受挫,江衍嘴角小幅度上翘,扳回一城的感觉不错。 还没得意许久,脸色窥变,他明明是要来警告的,怎么被她插诨打科混过去了。 一个手挽花,拂青剑便落到了右手上,他凛声道:“我觉得还是死人好,只有死人会保守秘密。” 见南棠圆睁了眼睛,他左手随意摘了一片树叶,树叶在近拂青剑一寸处便瞬间断成两截落到地上,切口平整。 “好剑,青剑斩绿叶好唯美。”果然是神剑,如此锋利,南棠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句。 江衍本以为会将南棠吓住,谁知她非但没有害怕,一双眼睛不眨地盯着拂青剑瞧,还出言品评,他又不是给她表演的戏子,脸色更阴沉几分,一个翻腕,拂青剑出。 南棠压根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变故,根本反应不过来,拂青剑已经破空而来从耳边擦过,一绺秀发轻轻飘落,拂青剑功成身退回到江衍手里。 双方视线交汇在一起,一个睁大眼睛,黑色的瞳仁似乎还留有剑影,一个看似无风无动,却暗藏锋利。 一只黑褐色的毛虫,拖着重重的身体,从草丛中爬出来,东蹭蹭西蹭蹭,又爬回草丛里,本是蠕动很慢的虫子,转眼却不见了。 血色回到脸上,南棠内心无奈,“小师弟,仗着修为高,吓唬姐姐可不好。” “谁是小师弟,你又是哪门子的姐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江衍直接回斥,骂完才觉失态。 他是天剑宗的少君,时刻记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代表着天剑宗,从来都是谨言慎行,小时候就有大人做派,谁不称一句稳矜有度,却几次三番被这个女医修逼得失了风度。 南棠算是看出来了,她要是不表现出来害怕,江衍没完。 她装出害怕的表情,怯怯看向江衍,“少君,是我说错话了,再不敢了,少君放过我吧。” 江衍脸色僵硬,沉默不言。 她再加把劲,偷偷掐了自己一把,逼出两滴眼泪,“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也算是救了少君,少君品行清正,德厚流光,放过我吧。” 江衍有些无措地看着南棠眼中湿润,有透明的泪水滴落在白皙的脸上,她原本脸上就肉乎乎的带着少女的稚气,不说二十一,谁看了都会以为只有十六七岁,让他莫名有一种欺负了人的心虚。 他怎么会知道拂青剑没吓唬住她,他大声骂一句她就哭,别扭地威胁道:“你最好保守秘密,本少君从不开玩笑,要是让本少君知道你有泄密,拂青剑不会让你好活。” “少君放一万个心,绝不会说出去。”南棠轻声回道,用手擦掉脸上的泪痕,“那我可以帮少君治病吗?” 江衍眼皮一跳,隐瞒道:“好了,不需要治。” 南棠知道江衍不想暴露,斟酌道:“那少君要是有不好的情况,记得来找我,我是说少君与其找别的医修,便多一人知道此事,恐怕对少君不利,不如就再找我。” “话多,前面就是野猪兽攻击过的地方,我不介意将你扔过去。”江衍挥手撤了结界,与南棠擦身而过,往原路返回。 “你不会的。”南棠赶忙跟上。 “少拿话恭维我,小心弄巧成拙。” 真是不讨喜,她手动闭嘴。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 南棠被分到重伤处,这一处有六个修士,都是年轻弟子,伤口已经被撒过止血粉,她询问了一个相对来说伤势轻一些的修士:“吃过解毒丸了吗?” “吃过了。”魏宇洲答道。 那还好,秘境里的妖兽就怕有毒,伤好治,毒难解。 她查看了一下少年的伤势,袖子上全是血,掀开袖子,手臂上血肉模糊,撒着药粉,用手指沾了洒落在伤口旁的药粉闻了一下,用的是止血的紫珠草。 魏宇洲见医修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咬痕,“是被野猪兽咬的,好像连骨头都咬断了,不能动,我,”说到这,他后仰了一下头,才轻问了一句:“我还能用右手拿剑吗?” “能。”南棠知道,伤患的意志力也是能否痊愈的关键,要让患者有信心。 在储物袋中取出医箱,用正骨锤在少年手臂处一处处敲击,同时让少年修士反复攥拳伸开,以是否疼痛来判断骨头断都断在哪里。 在南棠不曾注意的地方,不时有余光看向她。 江衍本是要巡察,目光却不自觉频频落向一处,她诊治的时候很认真,也很温柔,怎么对他就一点不温柔,区别对待,再去看那男修,容色与他差十万八千里。 她的手毫不避讳地摸在男修的手臂上,真是应了她那句话,她是医修,在她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 想到他不是她看过的第一个男修,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 好在未看到她用针治过任何人,他还是特殊的,他青岚少君必须是最特殊那一个。 目光一直在南棠手上,江衍才注意到,她的手很白皙,手指秀丽,很好看,在碧色的锦纱袖子相衬下,更显莹白如玉,顺着碧色的锦纱袖子往上看去,乌鸦色的发被一条碧色发带扎起,脖颈的肤色比手更白净莹润。 她不是那种大眼美人,眉毛弯细,色洲却黑,眼尾微微上翘,瞳孔黑白分明,薄唇轻抿,嘴角天生自然上扬,看着非常亲切。 不过在修仙界她的样貌都不够看,可能是皮肤白皙水润的原因,纯净如水的气质倒是难得,观其身形,虽然娇小,但是从骨相也能看出引气入体时已近二十岁,修为真差。 南棠收起正骨捶,把接骨用的夹板和纱布准备好:“我要接骨,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 话落,直接动手接骨,接骨的时机要选患者意外的时候,如果患者有准备,心里害怕,不利于接骨。 接完骨,用纱布缠上夹板,“好了,切忌不可乱动,以免造成二次伤害,那神医也救不了你了。” 她取出南家独门治骨伤的药递给少年修士,“这是我派独门治骨伤的药,一日三次,这里的量够服用十四天的,虽然修士都已经辟谷,但是这期间需要吃点鱼和肉或者蛋类促进骨骼生长。” “多谢。”魏宇洲先道了谢,才把药收进储物袋中。 南棠收着纱布,感觉有股视线落在她身上,抬头,见是江衍,轻轻笑了一下继续手里的事。 江衍并没注意到竟然走到了南棠身旁,南棠这么偷偷对他一笑,他觉得羞愤极了,快速走开了。 羞愤过后他又有些生气,至于为什么生气,他也不知道,总之归咎到一起,就是他被看光了,又不能言,也不能将人怎么样,令人憋闷。 小剧场: 江衍:相亲资料出示一下。 南棠:我不是来应聘医修的? 江衍:你也可以身兼两职。 南棠:这要算额外的费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碧水秘境(二) 第4章 碧水秘境(三) 将所分的伤患都处理完,一直精神高度集中,此时停手南棠才感到疲惫,靠在一颗树前休息。 魏宇洲望着远处,那与青岚仙君齐名的壁上仙君山阴宗大师兄余理,陷入沉思。 事情有些蹊跷,他之前也是仰慕壁上仙君的才名,在秘境碰到余理后,发现余理确实如传言一模一样,待人十分有礼。 让人不得不叹一句,山阴宗果然是大宗门,既开秘境让他们来寻宝物,遇到危险又都是壁上仙君先上,而众人白得妖兽内丹,于是跟随余理的人越来越多。 那山谷雾障笼盖,不能深见,谷边缘的植物娇艳异常,他原本是不想往那山谷里进的。 谁知有一些人大肆鼓吹,有壁上仙君在什么大妖不是手拿把掐,来秘境就是来寻宝,不敢去,莫不是惧怕,还想要修什么仙,于是一行人便进了山谷中。 谷下方有一深潭,潭中间长着一株金色莲花,花苞未开,徐徐地闪着金色的光。 “这必是宝物,吃了这株莲,定能修炼长一个境界。”有人吵嚷道。 他们这群人虽然是跟着山阴宗进来的,但是人多私心就多,见到金莲花,眼里只有宝物,为了争夺金莲花在潭边便打了起来。 有一人趁打败身边之人,迅速飞过去,要采金莲花,手还未碰到金莲花,便被突然从潭水里冒出的一只巨大触角兽缠住。 “是守护神兽,这金莲花绝非等闲之物。”有人喊道。 秘境寻宝,谁抢到是谁的,即使眼看有危险,也阻隔不了贪心,不断有人过去摘金莲花,触角兽缠住的人越来越多。 他当时并没有想取金莲花,所以当时看到金莲花,第一时间是看向壁上仙君,觉得这样的至宝在场的人中也只有壁上仙君有资格拿到。 然而余理根本没有去看金莲花,而是在触角兽缠斗的时候,隔空用一神器在谭水里取了一颗凝水珠,凝水珠本应该是透明纯净如水的,而那颗却是黑色的,余理封印了凝水珠后带着山阴宗的弟子迅速撤走了。 他觉得事情恐怕是不对,马上离开潭边,想追着山阴宗跑。 场面在这时突然发生了转变,触角兽离开潭水上岸疯狂攻击,被缠住的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去时乌泱泱一群人,跑出来的不足半数,本以为脱离危险,却突然听到巨兽奔跑的声音。 “快跑,得有上千只。”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不顾一切飞奔逃命。 他庆幸飞行器够快,只伤了手臂,保住了命。 躺在这前思后想,才慢慢想明白,余理的目的就是让他们缠住触角怪取黑色凝水珠,他们是给山阴宗当了替死鬼。 收回看向余理的视线,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等待着,此地危险,他应该悄悄远离这里。 还没来得及行动,便听见山间树叶簌簌作响,大地震颤,万兽狂奔的声音。 “是野猪兽。”有经历过的修士,马上听出来,惊恐地叫道。 听见叫声,南棠心里惴惴不安,她的修为低,又从来没有经历过实战,要对付伤了那么多筑基境修士的野猪兽,绝对是免费送人头。 可是危机已来,只能自保,这个时候才恨恨想到炼那么多丹药,却没换过一把兵器,真是无知者无畏,寻了近处的一根木棍当做武器。 江衍与余理隔空对视一眼,双方点了点头。 余理对着山阴宗的一名弟子吩咐了一句,便听那名弟子传讯,“所有修士向中间聚拢,壁上仙君和青岚仙君联手布结界。 没受伤的修士扶起受伤的修士,有序地聚集到中间。 余理高声传音:“没有受伤地修士围在外围,万一结界破了,也能击杀野猪兽。” 众人很快围好,南棠犹豫了一下去了外围,心里害怕,不自觉地寻找江衍。 可惜她的位置离天剑宗的修士有些远,离江衍更远,此时,已经不方便再挪过去。 她看到江衍坐下,手腕翻转,随后双指朝上,一股精纯磅礴的灵力击出,在余理布下的结界外围又布了一层结界。 结界刚布完,野猪兽便冲了过来,黑压压一片,围着结界冲撞,根本辨不出有多少头。 野猪用牙齿咬结界,那牙齿又尖又利,撕咬的声音响在耳边,她心跳如骨,紧紧抓住手里的棍子。 江衍站起,抬头打量结界是否有破损,视线在看到一根木棍的时候顿了一下,“不擅兵器,”脑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一刻钟,二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结界未破,众人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如临大敌,但野猪兽还是不知疲累似的一直攻击着结界。 余理穿越人群走到江衍旁,抱拳先施一礼后才道:“江师弟,一直与野猪瘦僵持不是一好个办法,结界也不知道能阻挡多久。” 江衍回了一礼,“余师兄,只要结界不破我们就不动,最好能拖到野猪兽力竭之时,反攻胜算也能大些。” “也只能如此了,野猪瘦虽然凶狠,但是并没有智商,长时间的全力攻击,总有精疲力尽之时。”余理抬头望了一眼攻击结界的野猪兽,随后转回目光,伸手在江衍肩膀拍了拍,“今日也是机缘,能与江师弟一起联手御敌。” “能与壁上仙君余理联手,同样是师弟的荣幸。”江衍同样客套地回道。 余理扬了扬眉,打赌道:“那我与师弟一人一方,只待野猪力竭之时,比一比谁斩杀的妖兽多。” 江衍并不接茬,“师兄玩笑了。” “师弟这般,倒显得师兄意气了,”余理调侃道,接着突然大声喊道:“山阴宗和天剑宗留弟子轮换看守结界,其余修士打坐休息,只待野猪兽力竭,我们大杀野猪兽。” “听壁上君子的吩咐。” “听壁上君子和青岚少君的吩咐。” 听到众人的回答,余理抱拳:“江师弟,我也回去养养神。” “余师兄,请。” 余理风度翩翩,姿态优雅地走回去。 目送余理离开,江衍余光不自觉滑到刚才看见的木棍处,南棠也在闭目养神,他倒有些好奇,一会她是要用木棍杀野猪兽还是躲在受伤的修士里不出来。 去杀野猪兽,那是不要命了,有那么多剑修,再说上战场,医修也是后方保障,南棠打定主意,如果野猪兽不攻到眼前,她绝不会动,脸面是最无用的东西,她不要了。 齿牙啃咬的声音渐渐变小,是击杀野猪兽最后的时候,随着拂青剑和九重剑在两边飞出,天剑宗,山阴宗还有大批修士执剑出结界,去杀野猪兽。 结界外面不断传来剑贯穿野猪兽的声音,随着最后一只野猪兽被斩于剑下,这场大战全胜。 江衍和余理收了结界,两人隔着众人点了点头,江衍便带着天剑宗的弟子离开。 南棠见江衍离去,也悄摸摸溜走,书里山阴宗可是大反派,壁上仙君余理可不是君子如壁,那绝对是蛇蝎心肠,内里黑的不能再黑,他可是方泽最得力的帮手,天剑宗的覆灭就是他们两人联手。 这样的人,那是有多远躲多远。 本想回之前采灵耳草的地方,无奈林内方向难辨,转了好久后她发现迷路了,天色渐黑,夜行还不知道有多少妖兽,实在危险,只能暂时挺过今夜,明日再斟酌去哪。 晚上是不敢打坐修炼的,万一被妖兽吃了呢,寻了一块背风的地方,把吊床系在两颗树之间,又在周围洒了驱兽粉,捡了些碎石回来,当做备用武器,她手里只有一根木棍,没有武器,如果真遇到危险这些石子关键时候也能挡一挡。 林子里传来一声鸟叫,她的心瞬间提起,大气不敢出,半晌,没有传来动静,才敢喘一口气,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紧张半天。 这个时候,真真是恨死老头了,身为师父和门派宗主,只知道日日喝酒,不思进取,为难她这个大师姐,冒着生命危险进秘境采仙草炼丹换灵石,现在倒好仙丹是炼了,她也得有命出去啊。 不经意往林子里看了一眼,看到两盏绿灯,绿灯还会动,随着灯的移动,她内心呜咽,那是什么绿灯,是狼的眼睛。 狼迈着四蹄,轻而快速地靠近她,在距离她二丈远的地方停下,一人一狼进这么对峙了一会,只见狼抬起前蹄,飞快跃过来。 危机时刻,南棠反而异常冷静,两手抿着石块,把尖的一端朝向外面,在狼跃到近于一定距离的时候,双手将灵力注入石块,飞快出手,朝着狼的眼睛迅速掷去。 随着一声凄惨的狼叫,她快速起身抓起木棍,翻下吊床,向最近的树上爬去。 狼凄惨嚎叫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爬起来恨急地咬烂她的吊床,循着她躲藏的树扑来,秘境的狼不是普通的狼,扑起的高度,差点就咬到她的脚,她拼尽全力才打下狼。 狼摔到地上后,立马起身再次向树上扑来,她只能用木棍猛力击打,扯了嗓子喊救命,乱打中,木棍被狼咬到,狼双蹄抓住木棍作势就要攀上来,她立马扔掉木棍,狼的力道都在木棍上,与木棍一起掉了下去。 南棠伸手要去折最近的树枝,树枝折一下没有断,这时候狼已经扑上来,冲她张开獠牙。 瞬息间,她想这死法也太痛了,闭了眼,却没有被狼咬掉的痛,反而听到扑腾一声。 第5章 碧水秘境(四) 南棠睁开眼低头望去,狼倒在地上,腹部朝上,有咕咕鲜血流出,明显已死。 树下的江衍剑尖滴血,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时,她才感到手脚发软,差点从树上栽下去。 江衍目光扫过地上的狼,狼的两只眼睛被石头击中,一根木棍断成两截散在地上,棍上斑驳着狼的咬痕,尚可做到冷静直击要害。 这狼妖如若不是先被她伤了眼睛看不见,她也等不到他来,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的,炼气境了,一点实战攻击都没学过,记得白日击杀野猪兽的时候,她并未出结界,倒是知道自身实力不济。 “江衍。”南棠哽咽唤了一声,好没出息,整理了一下情绪,从树上跳下来,站到江衍身后,站后面会让她多一些安全感,“多谢少君救命之恩。” 江衍转身扫了一眼南棠白了的脸,吓坏了,与他无关,疏离道:“不必谢我,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谁也不欠谁的。” 生死擦肩而过,见到熟识的人,南棠没来由地感到亲切安全,也不觉得江衍是要拉开距离,“我还是有些好运的,少君来的太及时了,少君是我命中的贵人。” “没有能耐还独自一人乱闯,”江衍口气不善地斥责道,“怎么不在山上与那些门派的人一起行动?” “少君都走了,我为什么要和他们在一起。”南棠理所应当地道,星星眼望着江衍,一副除了你别人我都不跟的样子。 “不是有壁上仙君。”江衍被看得浑身不得劲,错了视线。 “他还不知内里多黑呢,少君不在,我自是不能跟山阴宗的人在一起,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谁成想下山时迷了路,不得已才在密林深处过夜,还倒霉遇到狼妖。”南棠本来理直气壮,说到后面渐渐低下声去。 “壁上仙君内里黑,你就那么相信我是好人。”江衍用拂青剑挑出妖丹扔过去,“收好。” “我不相信少君相信谁,”南棠想也不想地答道,伸手接过妖丹,笑得灿烂,“少君真好。” 江衍瞪了南棠一眼,无奈那人捧着妖丹瞧根本没看他,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她本身长得就甜,这么一笑,声音也带了甜,就好像在冲他撒娇。 自从被她看过身体后,每次见她总觉得两人之间没那么坦荡,她这样更是引人歧义。 他是脑袋抽抽了,费力取妖丹还上赶着给人送去,意识到做了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急于打破这奇怪的氛围,乱问道:“缘何相信我。” 出口他就后悔了,问的什么,记那么清楚这是她第二次说相信他,还想知道原因,原因就是刚被他救一命。 缘何,自是因为书中写了你是心如明月的仙君,不过这个原因自是不能说出口,穿书的事,是要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让人知道的,万一泄露了小命不保,岂不很冤,她还没活够呢。 南棠将妖丹收进储物袋中,迎上江衍的眸子任性道:“就是相信,不需要原因,我的直觉。” 那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映着他银纹发冠反射着的一点月光,江衍似被定住。 “我可以跟着少君吗?我是医修,认识很多修士不认识的仙草,也能帮助治伤救人。”南棠考虑过在这秘境里,她只有跟着江衍才能保命,趁着现在氛围不错,赶紧提出要求。 江衍忽然反应过来,懊恼极了,拔腿便向着林深处走去,都忘记了回答。 南棠没想到江衍说走就走,刚刚气氛不是还很好么,这么快就变脸,比川剧变脸还快,少年真不好哄,赶紧追上去。 察觉到南棠跟着他,江衍拨开挡道的树枝,口里拒绝道:“天剑宗不缺仙草,弟子由我保护,不会受伤,你修为太差,完全是一个拖累,不可以跟着我。” 南棠锲而不舍:“少君,我不会拖累你的。” 江衍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后面跟着他的人,把拨开的树枝又挡回去,“你不可以跟着我。” “少君,不要这么无情。” 江衍要跳脚,耳根红透,一个未嫁人的女修说的都是什么话,他干嘛要搭理她,甩步就走。 一只灰褐色的小松鼠刺溜刺溜爬下树,也不害怕人,蹦蹦跳跳捡起落在女修脚前方的野果又爬回了树上。 后面静悄悄的,没有杂乱的脚步声跟来,江衍拨开树枝的动作渐渐减慢,求人不能多求几次。 “少君,等等我。”南棠等着小松鼠过去,才大声喊江衍。 听到后面的喊声,江衍嘴角翘起,继续往前走,只是速度稍稍慢了一些,让后面的人能追上。 南棠小跑着追到江衍身后,“少君,我还会做饭,做的菜特别好吃。” “还会做饭?”江衍止了脚步,转头看过去,她正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可我已经辟谷多年,并不需要吃东西。” 话落,肉眼可见南棠的表情由期盼到失望,最后被噎住,江衍心情大好地继续往前走。 南棠一个穿越人士,走路惯了,又急于保命,希望江衍带上她,她要再多想想就知道,江衍要是不想带她,早就御剑飞走了,还会走路让她追上,她这是自己往坑里跳。 “少君,修仙界最霁月风光,救世救怀,剑术让人忘尘莫及的少君,你带上我吧,,总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南棠只能使出绝招,拍马屁了。 “还有呢?” 原来是喜欢被恭维,这还不简单。 “少君年纪轻轻就进入金丹境,不只是天赋,少君每日定是下苦功修炼,所有成果都是少君应得的。” 这句话倒是比方才那几个词真实挺多,“不刻苦修炼的哪能提高境界,我后面的这位医修,你比本少君长三岁,本少君已经金丹境了,你怎么才炼气境,知道夸别人天赋和努力,自己没有天赋还不知道努力?” 小孩子,嘴真毒,要不是还需要跟着他,南棠真不想给他好脸,他是天赋惊人,哪了解普通人修行的不易,“五味山灵气稀少,我身为大师姐,还需要炼丹治病换灵石,山里师弟们也都刚引气入体,食物也需要钱,师父年岁大了,不问世事,我得去治病赚钱,是以,修炼有所疏忽。” 江衍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知道方才的话有些重了,但是众星捧月的人,是拉不下面子说软话的。 南棠心知别人不了解真相,有些误会很正常,揪着不放,反而是落了下成,引出江衍的一丝同情心变好,“少君,修炼我虽然有所疏忽,但是医术方面,经验很多,少君的病症,有需要我可以试试。” “闭嘴,”江衍斥责道,话出口后,才想起口气又重了,“你可以跟着,如果再让我听到你提起,真送你喂狼。” “好,好,我知道,我不提,谢谢少君。”南棠保证道。 江衍唤出拂青剑,御剑而起,“南棠,你有飞行法器吗?” “哦,有的,”南棠唤出初晴,伞开,她执伞而起,与江衍齐平。 “跟紧我。” 江衍带她到了天剑宗临时休息的地方便打坐修炼去了。 她有分寸地寻了一块地方,撒上驱兽粉,拿出一张蒲团坐下。 巡逻的洛紫玉看到南棠十分意外,走过去打着招呼,“师妹怎么会与少君一起?” “刚才遇到狼妖,是少君救了我,少君见我修为只有炼气,好心让我跟着天剑宗的。”南棠解释道。 洛紫玉关心道:“南师妹遇到狼妖了,可有受伤?” 南棠摇了摇头,“没有受伤,少君到的及时,狼妖被少君杀死了,我并未受伤,就是有些吓到了。” “没受伤就好,南师妹勿要多想,休息一下睡一觉,明日心情能平复很多。” “谢谢洛师姐。”她是没有想过只有一面之缘的洛紫玉能关心她受没受伤。 “但是我们要寻斩星剑,前路多凶险,南师妹要提前有心里准备。”洛紫玉提醒这个懵懂不知的小师妹。 斩星剑吗?是了,这次开秘境寻宝,支撑这个秘境的至宝便是斩星剑,据传斩星剑和碧水镜都是上古一名女仙司瑶的仙器。 司瑶女仙与伐檀仙君是一对神仙眷侣,详细内情跨越千载岁月已无人得知,只知道伐檀最后修了魔道,为祸苍生,司瑶女仙最后以身入剑,将伐檀封印,那柄剑便是斩星剑。 南棠当时只是听听,压根没想过斩星剑的事。 如此上古神剑,又需要山阴宗的碧水镜开启秘境,山阴宗不避过世人偷偷取剑,而是如此大张旗鼓,谁寻到算谁的,以山阴宗谋图成为修仙界第一大宗的野心,此刻细细想来,这不合理,内里肯定是有什么大阴谋。 按照那本《仙君之劫》的时间,江衍是在六年后死的,这次秘境之行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危,但是她都能穿书,不知道会否影响剧情偏离主线,只能是多加小心。 “这位师妹怎么从未见过?”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剑修,眉眼温润,正笑着问她。 第6章 碧水秘境(五) “方师兄,”洛紫玉先打了招呼,然后介绍道:“是一个小门派的医修,遇到狼妖,恰巧被少君救下,暂时便跟着天剑宗。” “哦,原来如此,”方泽点点头,亲和友善地对南棠道:“秘境中妖兽多,师妹放心跟着天剑宗,我是天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方泽,有事大可来找师兄。” 方泽不就是勾引原主,害死江衍,灭了天剑宗的大反派,书中描写方泽外表温润,内里腹黑,善于伪装。 南棠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但也不能得罪人,低着头施了一礼,“多谢方师兄照拂。” “师妹客气了。” 方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两眼才离开。 那眼神看似随意,可却令她毛股悚然,一方面怕无论怎么想逃离,都躲不过书中剧情,一剑穿心太可怕了,这可是杀了她的人,另一方面,不知道方泽有什么阴谋,想要提醒江衍,但是她与江衍并不熟络,而方泽与江衍一同长大,关系最近,江衍又怎么会信她的话。 希望不是她杞人忧天,也许方泽这次并没有什么阴谋,而是她见到方泽就方寸大乱,瞎怀疑,想东想西。 一夜休整过后,江衍带着天剑宗的弟子继续往山里走,此处不方便御剑飞行,密林里树枝交错,千年百年的树木怎么长的都有,脚下也是杂草丛生,十分难走。 约走一段路后,树木开始减少,到了山中一处峭壁,峭壁上全都是石头,不长草木,在峭壁一处,有一个山洞,洞内漆黑,望不到里面。 “少君,弟子去探一探。”一名天剑宗的男弟子主动请缨前去。 江衍一抬手,示意众人在此处等。 南棠佩服那名弟子的勇气,古老丛林里的山洞,想来不会只是一个山洞,那肯定是野兽的窝,这里又是修仙的世界,那洞里的就是妖兽啊。 就算洞里有天才地宝她也不敢兴趣,主要是打不过,小命要紧。 那名弟子进去不到一瞬,便飞速奔出,向江衍禀报:“少君,洞里全是蝙蝠兽,弟子并未往里深探。” 话音未落,黑压压的数不清的蝙蝠兽从洞里飞出,天剑宗的弟子瞬间持剑在手,要大杀妖兽。 南棠心里流泪,她杀不了啊,唤出初晴,初晴虽是飞行法器,不知道能不能抵挡蝙蝠兽的攻击,她蹲下用初晴遮住全身,降低存在感,幸好刚在密林,捡了一根木棍探路用,现在好歹能对付防一防,不至于徒手,那太恶心了。 可能她的伞上没有蝙蝠兽的血气,并未遭到蝙蝠兽的大规模攻击,偶尔有零散攻击的,都未击破初晴,初晴远比她预想的坚固,不过,初晴每遭到一次攻击,她的心都在滴血,她没有灵石再买飞行法器。 她躲在初晴伞下,一边躲蝙蝠兽,一边看江衍霜花流转的剑法。 江衍的拂青剑快得只能看到剑影,剑扫过之处,蝙蝠兽大片坠落,每一道剑气都带着少年仙君的锋锐与无畏。 这时,位于江衍不远的方泽,在靠近江衍的时候,右手握剑击杀蝙蝠兽,左手似乎攥了什么东西。 她眯了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方泽却朝江衍移动,在与江衍不经意地擦身而过时,有一颗黑色的珠子掉落在江衍衣摆上,珠子碎裂,黑色的汁液染了江衍大片衣摆。 再观方泽,手里好像又捏碎了什么,有无色透明的水从他手里滴出,然后他渐渐走远,继续斩杀蝙蝠兽。 江衍此时正在不停击杀蝙蝠兽,并未注意到落在衣摆上的黑色汁液,她不知道那黑色汁液有什么用,出于方泽反派身份,自动脑补认为绝不是好东西。 想要提醒江衍,但是没有证据,况且只是脏了衣摆,在杀蝙蝠兽的当下,江衍也并不会在意,她不如直接动手。 想到就做,储物袋的药箱里有手术刀片,她取了出来,靠着初晴的遮挡,快速往江衍身边移动。 “少君。”她先出声喊了一句,担心江衍不知道是她,把她误伤。 江衍瞥一眼,南棠整个人在一把伞的遮蔽下蹲在他附近,这个时候来找他,是害怕了,他靠近两步,护在她身旁。 南棠没想到江衍会靠过来,这更方便行动,迅速出手截下了他一截衣摆。 江衍察觉不对,难道南棠另有图谋,低头一看,气血直往上冲,“你在做什么?” 南棠没有时间回答,裁掉外袍脏了的衣摆,却看到里面的内衣摆也有黑汁液,拿刀迅速出手去割,意外江衍后撤一步躲开了。 江衍胸膛不断起伏,压不住火气,她究竟知不知道在做什么,不分场合的胡闹,刚要收拾人,突然被什么东西卷起。 见有巨大的触角兽卷起江衍,南棠手比脑子快,收回初晴去抓江衍,没拽回江衍,反倒随江衍一起被触角兽带起。 整个人被甩荡在空中,在一片眩晕中又从空中被拖进水里,触角乱甩,她死死抓住江衍的脚,才没有被甩出去。 其实只要松开江衍,就能摆脱触角兽,可南棠当时一心系在江衍身上,根本未想过松手。 江衍脚下不敢动,担心南棠抓不住,手持拂青剑不断向触角兽劈去,触角兽的触角糙厚,一剑下去,竟然一点也未伤,他连砍数剑,都未伤到触角兽分毫,嘭地一下妖兽卷着他砸到水里。 在水里更难对付触角兽,随着触角兽甩动触角,他也被来回甩起,在触角兽停下的时候,才感到除了被勒得要断气,脚也要被扯断了。 就她那点修为还妄想要救他,他一个人对付触角兽都没有胜算,她过来非但帮不了忙,还是累赘,明明是想骂她自不量力的,却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情绪涌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试着动了动脚,希望南棠松手,毕竟她没有被触角兽缠到,松了手是有机会逃走的。 南棠想幸好会在水中闭气,否则入水就活不成了,在一阵甩荡后,感觉到江衍的脚不停在动,是有什么需要她配合的,对了,都忘了江衍衣摆上的黑汁液,难道是这黑汁液引来的触角兽。 此刻脑子开始思考,才想到这是在水中,她可以游泳的,松开手向上游,用灵力撕断了江衍的衣裳下摆。 江衍没想到南棠松手后,还是念念不忘撕他衣裳,这个时候,他才隐隐觉出衣裳可能是有问题。 一只冰凉的手拍在他的胳膊上,他已是金丹境,在这深水中也能看清楚南棠比比划划,应该是问怎么对付触角兽,不是怕死么,怎么不逃走。 他抓住南棠的手把人拉在身侧,另一只手用尽所有灵力驱动拂青剑,天剑宗剑法最后一招,万剑齐发,拂青剑变换成万只剑,剑势充满冰霜寒气,从不同方位冲着触角兽的腹部和头穿刺而过。 触角兽的触角无力松开,江衍收回拂青剑,抓着南棠的手向水面游去。 水突然急速流动形成漩涡,漩涡吸力巨大瞬间吞没两人。 阳光照在的沙滩上,细细的沙子似披着银色的光,轻柔的浪花缓慢扑向银沙,有螃蟹露出头,横着在沙滩漫步。 南棠感到好晒,睁开眼睛,是大大的太阳,晃得眼前一片白光,反应了一会,才想起当时江衍杀掉触角兽后,两人没有游出水面,而是被水中的漩涡卷了进去,再然后,她晕过去了,这是没死? 试着动了动身子,未感到有受伤的地方,坐起来打量周围,前面是大海,她此时在沙滩上,浪潮退去时,看到了一个半截身子泡在海水里的人,江衍。 她赶紧跑过去扶起江衍,手摸腰间银针,在江衍人中扎了一针。 江衍感到细微的刺痛,疼得醒了过来,入目的是一张放大的女子的脸,女子头发全湿,有水珠滴落,正在温柔看着他。 “江衍,能认出我吗?”南棠见江衍眼光不聚焦,试着唤醒。 江衍缓慢仔细看了一会,“南棠。” “是我,那你是谁?” “江衍。” 南棠取下银针,探了脉,脉象正常,“好了,没事了。” 江衍也知道没事了,是南棠刚刚靠得太近,他从来没有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女子脸的时候,才会没反应过来。 一股很重的药香传到鼻尖,他侧头去看,才发现头正靠在南棠肩上,怪不得药香味这么重。 视线随意一撇,江衍慌乱用手推开南棠,不知手按到了哪里,软绵绵的。 他背对南棠,脸上涨得通红,“你,”想说你衣裳湿透了,还不换一件,话到嘴边停住了,刻意提醒,好像他看到了什么,他才什么也没看见,不就衣裳湿了,轮廓清晰。 除了脸连带耳朵都绯红一片,江衍大声道,“你转过去,我衣裳湿了,我要换衣裳。” 南棠看着泡在海里的江衍,好心提醒,“少君不上岸换吗?” 听到这话,江衍才发现,他还坐在海里,气恼道:“要你多管,你转过去,走得远远的。” 第7章 碧水秘境(六) 南棠内心嘀咕,一个男子怕什么,她也应该找一个地方换衣裳,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少君,那边有几块石头,我去石头后面,你自便。” 听到南棠踩着沙子离开的声音,江衍才偷偷转过头,上岸换了一身衣裳,用灵力烘干头发,重新整理了发冠。 他等了一会,南棠才姗姗回来,换了一身白色长裙,只是头发还湿着,不知道用灵力烘干吗,真是蠢。 “少君,我们往哪边走?”南棠见江衍已经整理完毕,两人也应该找出去的路。 江衍四下打量了一番,“走山路,翻过这座山再说。” 两人离开沙滩,往对面的山林走去。 “咦,少君,前面有一块石刻文。”南棠快走几步挑开杂草树枝,一块约三丈高的石头完整的露了出来,石头上面刻着文字。 文字十分古老,很难辨认,观其刻痕,应该不是一点一点雕刻上去的,倒像是用什么锋刃的利器一蹴而成。 江衍走近石头,看着上面所刻的文字,文字认识他,他不认识文字。 “你识得上面的字吗?”他转头看向旁边,南棠正微微仰着头,认真看石头上的文字,可能是刚才在水里泡的原因,她本就白净的皮肤更显娇嫩,一绺湿发粘在脖颈处,怎么看怎么碍眼,让他很不舒服。 本来以为她未听到他的话,就在盯着那绺湿发的时候,南棠突然转头,江衍的心狂跳,有一种偷窥被抓到的窘迫,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看石刻上的文字。 他和文字两两不相识,相了一会面,视线又落到南棠的脖颈上,那绺湿发还贴在颈侧,实在受不了,碍眼极了,“你不会用灵力烘干头发吗?” 南棠低头看了一眼头发,“那多浪费灵力,太阳这么晒,风吹一会就干了。” “随你。” “少君认识吗?”南棠好奇问道。 “不认识。”江衍一脸的不高兴,甩袖走开。 不认识也不丢人,怎么莫名其妙又生气,南棠把注意力继续放在面前的石刻文上。 江衍就是浑身难受,他总结是他实在受不了有人顶着一头湿了的头发乱晃。 “别动。” “嗯?”有热度从头上传来,原来江衍是用灵力帮她烘干头发。 江衍收回手,脸色臭臭地道:“头发干了,就快研究文字。” 南棠弯了眼角,“谢谢少君,也不是全都不认识,古文字象形居多,少君容我想一想。” “铃铃铃,铃铃铃……” 有铃铛的声音从耳边穿过,像是从很古老的地方而来,“少君,你听见铃铛的声音了吗?” 江衍仔细听了一会,什么也没听到,“哪有铃铛的声音。” 南棠侧耳听去,“铃铃铃,”声音像是从耳边传进脑海,脑海里的铃声与耳边听到的一模一样,“少君,你仔细听听,是有铃铛的声音。” 江衍是不曾听到什么铃铛声音,“在什么方位?” “在,”南棠只觉得是在脑海里,凝神去辨方位,铃铛声却消失了,“消失了。” 她看到江衍一副她撒谎的眼神,又无从辩解,索性也就不再开口,去研究石刻上面的字了。 一撇一竖是人,人是有脖颈的,所以不是直的,有好多字都和人这个义符有关,口,口加人,命令相关,司,是了,人张口命令,司。 人低了头,拖着兵器停止,那么这个字是伐,杀人头垂,是了,伐,这个字出现次数多, 司,伐,一个模糊的印象闪过,南棠努力地想,司瑶,伐檀,她想到了。 “少君,你看这个字,应该是司,这个字是伐,还有这个左边金右边佥,青铜制造的长刃兵器,那不就是剑,这篇刻文应该是与司瑶和伐檀有关,难道是提到斩星剑?” 江衍听着南棠的解释,再去观察石刻上的字,认为南棠分析的有道理,“既然提到了斩星剑,就是很关键的信息,你再认真看看提没提到斩星剑最后封印在哪?” “好。”南棠继续辨认剑字上下的字。 她忽然头特别疼,用手捂住头“头疼,好疼,疼得要炸了。” 听见南棠的话,见南棠手捂着头,眉头皱起,脸色也不如方才,江衍立刻扶着南棠坐到地上,“先休息一会。” 南棠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却还是很难受。 江衍见南棠十分难受,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医修吗,针灸厉害,既然这么难受,给自己扎几针,不就好了。” 南棠白了他一眼,“没听过医者不自医。” “听到是听过,没认为是真的。” 南棠解释道:“自己辨不准自己的病症,容易误诊错治。” “那我有什么能帮你的?”江衍见南棠十分痛苦的样子。 南棠烦躁道:“你不打扰我就是帮忙了。” 好心没好报,江衍真是觉得多余管她,每次都惹他生气。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石头上泛起一丝黑气,很快消失不见。 头疼渐渐过去,南棠打坐循环了一周天,睁开眼,江衍正守在她身旁,心里泛起被人照顾的暖意。 “我好多了,再看看石刻文吧。”南棠站起,继续看石头上的文字。 只能一个部件一个部件拼凑着认,认出的不多,即使认出的都是她的主观判断,也不能保证准确。 认出的字又不是连贯在一起的,全文的意思还是难以了解。 “少君,我能认出的有限,只能是揣测,这石头上面的刻文应该就是司瑶女仙刻的,她和伐檀生活在附近村子里,要以身入剑封印伐檀仙君。” 江衍听后,推测道:“既然司瑶石刻中提到她和伐檀仙君生活在这附近的村子,那么想来,伐檀应该就是被斩星剑封印在这附近,我们先寻找看看那个村子是否还存在。” “还能存在吗?几千年过去了,而且又在这秘境里,能有凡人生存,那能是人吗?”南棠有些不确定。 “怎么,害怕了?” 南棠倒未掩惧色,“我怕鬼。” “哈哈哈”江衍听了大笑起来,调侃道:“有你不怕的东西么,胆子怎么那么小,放心,不是还有本少君么。” “那你要寸步不离我,我是陪你取剑,要是我自己,才不会去寻这剑。” “本少君成你贴身侍卫了。”江衍故意板起脸。 也就她不知道青岚少君是什么样的存在,平时虽然一口一个少君叫着,但是其实一点尊敬他的意思都没有。 南棠陪着笑,“少君此言差矣,我是少君贴身侍女。” “油嘴滑舌,活人是不能有了,估计能寻到一些生存过的痕迹”江衍唤出拂青剑挑开石头后面的乱草,“贴身侍女,还不跟上。” 真能占她便宜,南棠偷偷在江衍身后比划比划拳头,见江衍回头,立马放下拳头,她不是假话,看书的时候,她最喜欢江衍,才愿意陪他冒险。 拂青剑经过的地方,枝杈杂草切口平整地散落在两旁,有江衍在前面,脚下好走多了。 “呜呜呜,”有孩子啼哭的声音传来。 江衍回头和南棠对视了一眼。 两人循着声音过去,穿过一段树木更加茂密,渺无人迹的林子,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麦地映入眼帘,金黄的麦子株株饱满,远处有一村庄半隐在半山坡。 通往村庄的一条土路小径上,一个穿着靛蓝色细布短打,约五六岁的稚童正坐在地上哭泣。 是人是鬼,南棠抬眼,日光正盛,小孩身后有影子。 小孩见到两个陌生人,惊讶的都忘记哭了,眼睛张得大大的,只有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江衍并未感到妖气,敢午时出来,不遮日光的断不会是鬼修,但是如此荒山密林中却别有洞天,出现五六岁的小孩,怎么都透着邪性。 他手持拂青剑,将南棠掩在身后走了过去,“小孩,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哭?” 小孩眨了眨眼睛,反而放声大哭:“哥哥,我被蛇咬了,我要死了,呜呜呜。” 江衍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咬哪里了,我看看?” “这。”小孩用手指了左边小腿处。 江衍将拂青剑递给南棠,以防有变故,拂青剑能帮南棠挡一先。 他蹲下解开小孩裤脚绑着的带子,将裤腿折上去,小腿上有一排细小的齿痕,齿痕不深,伤口周围泛红肿胀,并未出血。 “蛇无毒。”南棠在他身后说道。 这样的密林有蛇很正常,通常有蛇的地方也有治被蛇咬的草药,南棠四下望去,果然在她刚出密林的地方有七叶一枝花。 “等我一下。”南棠跑过去采了一支七叶一枝花回来。 江衍见小孩说的话是真的,接过拂青剑,站在南棠一边承保护的姿势,防止南棠处理伤口的时候有变故发生。 南棠先取了一支银针,将伤口附近的血导出来,用手将七叶一枝花戳烂出汁水,敷在了小孩伤口处,又取了纱布缠上,防止感染。 “好了,这个药能消肿止痛,你不会死。” “真的吗?”小孩扑闪着眼睛盯着南棠。 南棠笑着道:“真的,姐姐不骗人。” 江衍问道:“小孩,你家住哪里。” 小孩用手指了指,“就在山坡上,进村第一家就是。” 江衍望向远处的村庄,是司瑶女仙与伐檀仙君住的村庄吗,无论如何,不合时宜出现的小孩与村庄,都是要去探一探的。 他刚才看伤口的时候探了小孩,并没有灵力,像一个普通的凡人孩子,以他的修为,倒不担心对付不了这个小孩,正好借送小孩回家,打听看看。 第8章 碧水秘境(七) 村头长着一颗高大的檀木,直径有一米宽,高耸入天,叶子细碎,形如羽毛,抬眼望去,被深绿色包围,不知此树是长了千年还是万年。 小孩的家,青石高墙围起,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大门与墙齐平,竟然是铁门,另有人出入的一扇小门。 往村里望去,每家的房子距离都不近,并且都是高墙铁门,除了进入村子前的一片麦田,村庄无一丝田园农家低矮篱笆墙的味道,这分明不是一个农家村庄。 南棠看向身旁的江衍,江衍眉中也带了凝重。 小孩在江衍背上冲门里喊道:“奶奶,开门,坎儿回来了。” “吱吱,”铁门摩擦生锈带来沉重的声音,一位老婆婆拉开铁门的角门。 见到门外的陌生人,老婆婆眼神复杂,却没有去接江衍背上的孩子,只是神色慌张地问孩子:“坎儿,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位是谁?” “奶奶,我在外面玩被蛇咬了,是哥哥姐姐救了我,还送我回家。”坎儿口齿伶俐地答道。 “是好心人啊,姑娘,公子快请进。”老婆婆拉开门,站到一旁。 江衍背着孩子先进去,见院子里有一张石桌,桌边有石凳,便将小孩放到了石凳上。 南棠紧跟在江衍身后,又是“吱吱”的深重声音,回头便见老婆婆正用铁锁锁门,她阻止道:“婆婆,我们只是将孩子送进去,您不必锁门,我们向您打听点事,就离开。” 老婆婆上完锁,才转过身连连解释:“姑娘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你初来乍到不清楚,这山上有妖怪,所以村里每家每户才会建高墙和用铁大门,防止妖怪来吃人。” “原是这样。”南棠假装吃惊,暂时先隐藏修士的身份,她和江衍在岸边换了衣衫,穿着普通,看不出身份,这老婆婆的话,她是一点不信,有妖怪还能让五六岁的孩子出去玩耍,明显话与行为不符。 老婆婆抛下她,直奔孩子而去,声音带了哭腔,“我的坎儿啊,快让奶奶看看,蛇咬到了你哪里。” “奶奶,咬到了腿,你不要紧张,姐姐说蛇无毒,已经帮我敷了草药。”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就剩你这一个孙子了,你要有三长两短,奶奶也不活了。”老婆婆搂着孩子,落下眼泪。 “奶奶,多亏了哥哥姐姐。”小孩流着泪道。 “奶奶只顾你都忘了,还没有好好谢谢人家。”老婆婆用袖子抹掉眼泪,“公子,姑娘,快坐,我去给你们沏一壶茶去。” 南棠婉拒道:“婆婆,不用忙活,我们不渴,我与弟弟迷了路才误进了村子,想和您打听打听,您听过司瑶女仙和伐檀仙君吗?” “你们是姐弟吗,看着像小夫妻。”老婆婆答非所问。 江衍听到老婆婆的话,飞快地睃了一眼南棠,这老婆婆是不是眼神不好使,看不出南棠比他大,她就是长得显小容易骗到人。 南棠礼貌笑一笑,证实道:“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姐弟。” 老婆婆颇为遗憾地道:“你们两个有夫妻相,老婆子才误会了,你们先坐,吃杯茶,慢慢说。” 没有听到想听的事,老婆婆要上茶,南棠和江衍无奈只能在院中先坐下。 院子一间正房,一间厢房,一间灶房,并没有农具类的工具在院子里出现,也可能是放在灶房了,也没有养鸡鸭类的家禽,南棠不知道江衍是怎么看待此处,小孩在对面坐着,两人并不方便沟通,等了解了司瑶女仙和斩星剑的事情,最好赶紧离开。 须臾,老婆婆端了茶壶和茶杯出来,一人倒了一杯递过来,“这是檀木开花的时候,晒干泡的茶,姑娘和公子尝尝。” “谢谢。”南棠端起茶杯,嗅了一下,有浓郁的花香味道,是檀木花的味道,她轻轻放下茶杯,未饮。 江衍并未动面前的茶水,在南棠看他时,给了南棠一个眼神。 南棠接收到江衍的意思,开口问道:“老婆婆,请问您听过司瑶女仙和伐檀的故事吗?” 老婆婆坐到孩子旁边,并未给自己倒茶,“是知道一些,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这个村子确实是与司瑶女仙和伐檀仙君有些关系。” “这里是胡隐村,先祖姓胡,当时因为外族不断攻打,为让人民免于不停的战乱,先祖经过深思,决定把城池让出,带着胡姓族人离开另寻居住之地,城池百姓感于先祖的德行,便自愿跟着先祖。” “先祖带着一城百姓,寻找新的栖居地,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在经过一座山的时候遇到妖兽,幸而当时得路过的司瑶女仙和伐檀仙君夫妻所救,伐檀仙君感念先祖的良善,便带先祖们到了这里,自此,胡氏一族和百姓就此隐居在这山里。” 南棠没有听过老婆婆所说的事,判断不了真假,“那婆婆司瑶女仙和伐檀仙君也住在这个村子里吗?” “仙君夫妻曾在村里住过一段时日,对村民都特别友善。”老婆婆道。 南棠继续问道:“那您听过斩星剑吗?” 老婆婆摇了摇头,“这老婆子倒没有听过。” 南棠和江衍对视一眼,“谢谢婆婆告知,我们姐弟就先告辞了。” “哎,”老婆婆拦了要走的南棠,“天要黑了,姑娘和公子再往前走,就要露宿山林了,山林中有妖怪,你们救了坎儿,老婆子我不能见你们去送命,不若在此留宿一夜,明日天亮再走。” 南棠去看江衍,江衍点点头,“那就叨扰婆婆了。” 老婆婆笑着道,“姑娘客气了,只是农家都是睡一张床的,老婆子家只有两间房,不知你们姐弟一起住东厢房可成,不行,姑娘便同我和坎儿一块挤挤。” “婆婆多虑了,我们亲姐弟,睡一张床自是不成问题的。”此处到处透着蹊跷,她是不能与江衍分开的。 跟着老婆婆一起进了西厢房。 “姑娘和公子放心住,这屋子老婆子我日日打扫,干净着。”老婆婆打开窗户。 屋内确实如老婆婆所言,干干净净,一张木桌子,两把木椅子,一张床,床上整齐叠着红色的被褥,床尾有一个矮柜子,桌子上和窗台的红色瓶子里,插着干花。 南棠日日与各种药草打交道,搭眼便看出是檀木花制成的干花。 老婆婆离开后,南棠关上窗,站在窗棂旁,看向外面,老婆婆在灶房,小孩还坐在桌子旁,不过手里多了青草,在编草玩。 她小声问江衍,“少君,我们今晚当真要住下吗?这里实属有些反常。” 江衍从窗户打量着院子里的人道,“是反常。” “对吧,那个老婆婆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关键的斩星剑却说不知道,是不是拿话骗我们。”南棠凑到江衍身边低声说道。 江衍身体往后拉开一点距离,“暂时分辨不出话的真假,但要留下我们是真,天要黑,露宿山上危险是借口。” “那不答应呢?” 江衍手指敲着窗棂,“不答应,还有别的方法留下我们。” “那她为什么要留下咱们呢?”南棠想不通。 这高墙大院,又是铁门的,总给南棠一种关在牢笼插翅难飞的感觉。 “那就只有那个婆子和小孩知道了,既然她想留,咱们就留下,看看里面卖的什么葫芦。”江衍倒不觉得对付不了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孩,整个村子诡异,就不知道晚上村里是不是要冒出什么东西,这些他不打算告诉南棠,他会保护她的。 过了半个时辰,老婆婆在外敲门。 南棠去开门,见老婆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菜和饭。 老婆婆热情道:“姑娘,老婆子做了点晚食,农家菜,你们也别嫌弃,赶巧今日一早去换了猪肉,要不然更是拿不出手。” “婆婆客气了,我们姐弟在这白住本就不好意思,怎能白吃您的东西,我们还不饿,这菜留给您和孩子吃吧。”南棠委婉拒绝。 “姑娘就不用和我老婆子客气了,我做了不少,怕姑娘和公子和我老婆子一起吃饭拘束,才单独盛了一半给你们端过来。” 南棠接过托盘,“既然这样,多谢婆婆了。” “你们吃着,吃完端出来就行,我和坎儿也用饭去。”老婆婆帮忙关上门。 南棠端着托盘进屋,放在屋里的桌子上,从窗户看到老婆婆先将孩子背进屋,又去端了一模一样的饭菜进主屋。 刚才门口的对话,江衍听得一清二楚,看见老婆婆背了孩子进屋,“用银针试试有毒吗?” 南棠取了一根银针,每一样都试了一下,银针未变色,“无毒,我再辨一辨菜里都有什么。” 入眼能看到的都是平常蔬菜,肉从肌理上观,是猪肉没错,她用鼻子去嗅气味,都用了哪些佐料。 虽然经过大量佐料处理,但是南棠是医修,辨味道本就胜于一般修士,更何况还是木灵根,她还是闻出了檀木花的味道。 “少君,每一样菜里都有檀木花,在菜里看不到,佐料用得多,味道冲,但是我能闻出檀木花的味道。” 江衍端起每样菜嗅了嗅,并未闻出檀木花的味道,不由对南棠多了一分佩服,“檀木花有什么特别的药性吗?” “味辛,性温,行气止痛,散寒调中,制成檀香,有镇静安神的作用。”南棠说出烂熟于心的药性。 “听你这么说,倒是没有什么危害。” 医修也不可能穷知万物,南棠有些忧心,“危害是没有,可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菜里要偷偷加檀木花,而且老婆婆给咱们泡的第一杯茶就是檀木花茶,还有这桌上,窗口处的干花也都是檀木花制成的,万一有我不知道的相生相克的药性作用怎么办?” “可能这里檀木多的原因吧。”江衍想到入村口便有一棵檀木树,“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他在储物袋里取了一个罐子,将一部分饭菜倒里,伪装成吃过的样子,示意南棠过一会将托盘端出去。 深山里的夜,要比外面黑得早。 江衍从储物袋取了一样法器递给南棠,“这个是护身法器,你收好,我去村里探探。” 南棠接过法器,“少君,小心些。” “嗯。”江衍悄声翻窗出去了。 第9章 碧水秘境(八) 南棠时刻注视着窗外听着周围的动静,忐忑不安地等着江衍。 在看到江衍落进小院后,心才落下,麻利地打开窗子,江衍翻窗进屋。 她关上窗,从窗缝中往外观察了一会,见那老婆婆和孩子并未出来,也未听到正房里有异响,才回头小声问江衍,“少君,村里是什么情况?” 江衍面色凝重,“这村里没有一家点灯,虽说是晚上,乡下人家可能贫困,但是家家都有住人,感觉不太对,拿刀逼问了一个老婆子,说法一致,问斩星剑的事情也并不清楚。” “那我们今夜还留宿在此处吗?” 江衍坐到椅子上,“留,咱们探不到,如果夜里真有异动,倒是好事,你睡吧,我值夜。” “嗯。” 折腾了一日,南棠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疲惫至极,有江衍在身旁值夜,也就安心睡觉了。 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绵长,睡得真快,江衍望向合衣侧躺的人,屋内昏暗,但是对于他来说是不受影响的,能清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嘟起的唇,整个人小小一只,这个样子怎么也看不出她比他年龄大,像一个可爱的妹妹。 想到这江衍眉眼也没了属于青岚少君的清冷。 是像个妹妹,一直需要他保护,他现在不就是在保护她,给她守夜。 这一日发生太多事,最让他想不到的是,她会拼了命救他,他知道她很怕死,可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呢,如果换一个人她也会如此么。 从来一心只有剑道并未了解情字的少年是注定想不明白的。 晨光穿过陈旧的窗棂,照进内室,睡着的女子偏头躲过晃眼的光线,不一会,睫毛动了动,又翻回来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中一俊美少年正望着她,有光打在少年侧脸,仿若这世间所有美好不及少年唇边的一笑,南棠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回笼,她和江衍是住在一老婆婆家。 老婆婆,她顾不得欣赏江衍的容颜,腾地一下坐起来,急急问道:“昨夜,昨夜发生了什么?” 她没想到自己一觉竟然睡到天亮。 江衍看着南棠那因睡觉而滚乱了的长发,毛躁躁的,动了几下手指才忍住不去抚顺,“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点异常都没有吗?”南棠不可置信问道。 “没有。”江衍又动了动手指。 “难道真的只是普通的村民?” “是不是都无所谓,你,”江衍的视线从上到下扫了南棠一番,“你收拾一番,咱们离开,去山里探探。” 他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几下坐一夜僵直的腿,开了门出去。 一股浓香传来,四下望了一圈,隔着院子高墙,看到村头的那棵檀木树开花了,黄色的花,开得繁盛,遮盖住了绿色的叶子,一夜便开花,有意思。 花香弥漫,鼻子痒痒的,江衍不停揉着鼻子。 南棠在储物袋里取了一方镜子,将睡觉弄乱的发重新梳好,正了正皱巴的衣裳才出去。 一开门便闻到浓重的香味,怎么会这么香,仔细嗅了一下,是檀木花的香味。 视线扫过正站在门边的江衍,见其一动不动发着呆,“想什么呢,都入神了。” “嗯?”江衍有一瞬间的恍惚,见南棠正带着询问的眼神看他,是问了他什么问题吗,他可能走神并未听到。 南棠见江衍一脸的迷茫,以为江衍是在发呆,并未特别注意,“没事了,怎么有这么浓重的檀木花香。” “是村口的檀木树开花了。”江衍道。 “村口的檀木开花了?”南棠抬头望去,村头那棵高大檀木,此时枝上开出一簇簇黄色的小花,花开得热烈。 怎么会突然一夜花开,没有待开的花苞,朵朵盛放,从昨日到今日,自进村接触的每一样东西都与檀木花有关,事出反常必有妖,刚要和江衍说一说,老婆婆却出来了。 老婆婆亲切招呼:“姑娘和公子睡得还习惯吗?” “睡得很好,多谢婆婆收留,我和弟弟还想早回家,在这里就和婆婆辞别了。”南棠找借口离开。 “怎么也得吃了朝食再走,你们等着,老婆子我煮饭快,这就给你们做早食去。”老婆婆说着便往灶房走去。 “不麻烦婆婆了,我和弟弟素来没有吃早食的习惯,麻烦婆婆开一下门锁,我们便不叨扰了。”南棠也不与老婆婆绕来绕去,直接拒绝。 老婆婆听了停下脚步,手在腰间摸索着,“这就开门,姑娘别着急,哎呀,你看看,我这老婆子就是岁数大了,昨日还想着关于你们问道的斩星剑的事,可能村长会知道,想着早上去请村长过来。” 感觉江衍拍了拍她,南棠立马会意,“既然这样,辛苦婆婆跑一趟,带我们姐弟去见见村长?” 老婆婆有些为难,“坎儿现在不方便走路,一个人在家,婆子我不放心,这样吧,你们等一会,我现在就去请村长过来。” 明显是托词,南棠望向江衍,江衍微微点了一下头,她改了话语,“如此就麻烦婆婆了。” “姑娘这么说就见外了,如果没有你们,坎儿昨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老婆婆走到门口,开了锁,手拉着铁门叮嘱道:“坎儿还在屋里睡觉,麻烦姑娘照应一下,老婆子我快去快回。” “婆婆放心。” 老婆婆关上门,“咔嚓”一声,又在门外上了锁。 这是怕她和江衍跑了,不过这高墙和铁门能锁住普通人,但是想要锁住修仙之人确实不可能的,南棠问江衍,“我们要等村长吗?” 江衍目光扫过正房的窗户,“此处的出现与司瑶女仙既然有关,一定与斩星剑有关,听听那个村长如何说。” 两个人坐在桌子前等着,南棠无事,抬头去看村头那棵开花的檀树。 * “吱吱,”沉重的铁门缓慢打开,坎儿跑过去,“婆婆。” 胡婆子看向桌子旁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的两人,对付这两个人着实费了些功夫,那个公子修为高深,他们不是对手,而那姑娘又十分警惕,并不食用檀木花的吃食,她只能动用秘术催动檀木开花。 坎儿表情阴冷,完全不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婆婆,不知这男子能否成事?” 胡婆子道:“定能,这男子是婆婆千年未曾见过的天灵根慧体,而且道心纯净,定能破了司瑶斩星剑的封印。” “只要这女子怀孕,便可让这男子去破封印,封印破,族长便可寄生到这女子肚中的孩子里,在伐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杀死伐檀,族长便能彻底摆脱封印破除禁制,重获新生,当下咱们只需静待这女子有孕,有孕之日便是咱们胡氏一族重见天日之时。” “咳咳咳,”胡婆子咳出一口鲜血。 坎儿去扶胡婆子,“婆婆,秘术反噬了?” 胡婆子抬手一把擦掉嘴上的鲜血,“婆婆我还能承受的住,族长的事却是不能再等了。” 只见胡婆子抽出一根一会变成红色,一会变成黑色的线,将线一头打进南棠的两眉中心,另一头打进江衍的眉中心,随着一双如枯树枝般的手拂过细线,丝线消失,胡婆子转头又吐出一大口血。 “婆婆,”坎儿担心地叫了一声,“为什么还要用牵丝引,您会受不住?” 胡婆婆直起身,“无事,用了牵丝引多一重保证,这男子修为高,怕檀木花控制不住,咱们不能有失。” * 热,热,南棠犹如身处一片火海中,被炽热烘烤着,口干舌燥,急需水源解渴。 脖子痒痒的,在挣扎中睁开眼,才发现一个男子正在她脖子旁蹭来蹭去,这是什么情况。 “娘子,你醒了。”男子察觉她醒来,水雾蒙蒙的眼睛盯着她看。 “娘子?”南棠开口,带着迷茫,她成亲了吗,为什么她不记得。 “是啊,娘子,我们成婚六年了,坎儿都五岁了。” “坎儿?”南棠缓慢开口,有什么东西似乎忘记了,她想要想一想,头却疼起来。 江衍见娘子捂着头,手足无措,“娘子你怎么了?” 南棠停下去想她是谁,不想头便不疼了,她缓了一口气,才回答,“头突然疼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娘子无事便好,我们来生孩子吧。” 南棠迟缓的反应着,并未觉得她不是男子的娘子,“夫君,我们不是有坎儿了,为什呢还要生孩子。” 江衍有一瞬的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生孩子,但是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要生孩子,生孩子,对,没错,生孩子。 那要怎么才能生孩子呢,他不知道,此时只觉得难受极了,用脸蹭了蹭娘子的脖子,声音嘶哑,“娘子,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生孩子呢?” 怎么生孩子,南棠脑子里有什么模糊的念头,她觉得如果那样做太羞耻了,用手推开脖颈处夫君的头,扯了谎话:“夫君躺在我旁边一起睡觉便能生孩子了。” “是吗?”江衍听到娘子的话,立刻照做,乖乖在娘子身边躺好,并拉起被子将两人盖好。 过了一会 江衍身子不敢乱动怕影响生孩子,偏头眨巴着眼睛去看娘子,忍着难受道:“娘子,我好热,好难受,能不盖被子睡吗?” 南棠侧头看到夫君的脸十分红,眼睛也红,额头上都是汗,她也感到特别热,在强忍着,便同意道:“可能是天气太热,那我们便不盖被子睡觉了。” 江衍一挥手,被子便飘落到地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放下,继续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样就能很快生孩子了。 清晨的风夹着浓郁的幽香从窗缝吹进来。 南棠在混沌中醒来,全身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中衣都汗湿了,她起身去柜子里想要找一件换洗的衣裳,拉开柜门,却发现柜子空空,他们这么穷吗?那生了孩子要怎么养。 垂眸见夫君还在睡觉,她拿起床边的衣裳穿好,轻轻将地上的被子捡起叠好放到床边,悄声出去了。 院子的一角有一口水井,将水桶从井口放进去,一圈圈放开绳子,又一圈圈转着手把,将绳子缠回去,拉起水桶,用水桶里的水洗了一把脸,井水清凉,洗去脸上出汗的黏腻,十分舒服。 “娘亲,你起了?”一个小孩站到她面前。 有些迟疑地叫了一声:“坎儿?” 小孩听到名字,脸上绽开笑容:“娘亲,你在做什么?” 这是她和夫君的孩子吗?她怎么没有对这孩子的印象,难道孩子不是她带么。 这时,一个老婆婆走了过来,“坎儿还是跟娘亲,奶奶算是白疼你了,媳妇你给坎儿洗脸吧,婆婆我去拿汗巾。” 婆婆,南棠直觉不是很喜欢这个婆婆,看见那张脸上的褶没来由的心底发毛,这婆婆对她一定很刁难,怕惹婆婆不高兴,低眉顺眼地回道:“辛苦婆婆了。” 给坎儿梳洗完,南棠便去灶房做朝食。 灶房有很多食材,她虽然记不起是否会做饭,但拿起食物切起来还蛮顺手的。 要炒菜的时候,婆婆进来了,倒了一把花进去,看见锅里的花,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炒菜会放花进去,但婆婆要放,她也不敢忤逆。 饭菜做好端出去的时候,夫君也起来了,与坎儿一起坐在桌旁等着吃饭。 人齐了,她刚坐下,坎儿就下桌跑开了,“坎儿,吃完饭再玩。” “我还不饿,玩一会再吃。”坎儿蹲在院子里。 南棠还有再喊,婆婆道:“小孩子,就让他玩去吧,我也吃好了。” “是媳妇做的不好吃?” 胡婆子笑着道:“婆婆我今日无胃口,你们小两口多吃些就行,我还等着你们赶紧给坎儿添一个弟弟呢。” “娘,坎儿还在。”南棠听到话后害羞地低下了头。 第10章 碧水秘境(九) 饭菜做好端出去的时候,夫君也起来了,与坎儿一起坐在桌旁等着吃饭。 人齐了,她刚坐下,坎儿就下桌跑开了,“坎儿,吃完饭再玩。” “我还不饿,玩一会再吃。”坎儿蹲在院子里玩泥土。 南棠还要再喊,婆婆开口了,“小孩子,就让他玩去吧,我也吃好了。” “是媳妇做的不好吃?” 胡婆子笑着道:“婆婆我今日无胃口,你们小两口多吃些就行,我还等着你们赶紧给坎儿添一个弟弟呢。” “娘,坎儿还在。”南棠听到话后害羞地低下了头。 南棠涮完碗出来,夫君正在院子里劈竹子,刀法很快,一刀下去切口平整。 瞧见这样的技艺,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嫁的夫君不仅貌美,还有这般好的手艺。 寻了一块汗巾给夫君擦汗,“夫君,为什么要劈竹子啊?” 江衍木木道:“娘说,屋里的床席旧了,编一个新的。” “那我和夫君一起编,夫君教我。” 江衍将竹子劈成如纸薄的竹片,拿了竹片手不停绕,竹席便初见雏形,南棠有样学样。 月光洒在农家小院,庭院如水。 江衍先躺到床上,留了一侧给娘子,“娘子,今晚我们也一起睡,快些生孩子。” 南棠听了话,羞红了脸点点头躺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都成亲这么多年了,和夫君一起睡一张床还有些许害羞,。 江衍感觉很燥热很难受,十分想靠近娘子,但是娘子说这样便能有孕,他忍得眼睛通红也不敢动一下。 如此过了几日 胡婆子单独将江衍叫到一边,“晚上我怎么一直没听到你屋里有动静,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江衍迟钝了一会,不是很理解,“那方面是什么?” 胡婆子看着江衍一脸懵懂不知的样子,原来是不通人事,白白让她等了这么几日,“你等着,给你拿一个东西,你仔细学习。” 胡婆子回屋取了一个小册子塞给江衍,让他和媳妇一起学习。 夜晚 南棠和江衍一起坐在床边。 江衍的大手放在南棠的小腹上,眉眼温柔,“不知道这里是否有我们的孩子。” 南棠感到有热度从腹部传来,“可能,会有吧。” 夫君也太傻了,两人都生过一个孩子,怎么还会认为只要一张床睡觉就能生孩子呢。 “娘给一本册子,一起学习。”江衍收回手,在怀里掏出一本陈旧泛黄的册子,深蓝色书册封皮上未印有一字。 南棠好奇是什么书,凑到夫君旁边,等着夫君翻开。 书册翻开,上面画了一男一女,男子**着上身抱着女子,两人的嘴对嘴贴在一起。 “啪”地一声,江衍合上书籍,“丑死了。” 他拿着册子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将册子扔到了床下最里面,“娘子莫要被这鬼画符的丑男污了眼睛。” “嗯。”南棠没说有些看懂了书上是怎么回事,见夫君似乎不知,也未吱声,如果与夫君如书册上那样做,太羞人了,她想想都心狂跳,可不能那么做。 江衍解开衣衫先躺到床里侧,“娘子,我们还是一起躺着睡觉,好怀上孩子。” 两人便如往日一样,未盖被子,并排躺着睡觉。 “铃铃铃……” 朦朦胧胧间,似乎有铃铛声传来。 “铃铃铃……”声音由远及近,“铃铃铃……” 江衍觉得今夜比往夜更难熬,可能是看了那鬼画符的东西,他不自觉地将他和娘子代入成那两个人,越想越浑身燥热。 “娘子,娘子。”他喊着身边睡着的娘子。 却怎么喊,娘子都不醒,第一次,他想,就今日一日不生孩子了,他好想抱抱娘子。 南棠感到身上沉重,呼吸困难,在要窒息前醒过来,此时一个男子正压在她的身上,毫无章法地咬着她的唇。 这是什么情况,遇到采花贼了,她修为低怕打草惊蛇,并未表现出异常,闭上眼睛,右手悄悄摸到腰间,那里有银针,手摸到腰间时她一怔,腰带不在,只能另想办法。 伸出一只手试探着虚虚搂上男子的后颈,男子还在吃她的唇并未有反应,就是此时,快速并拢双指,用了所有的力气在男子头后枕骨下,两筋之间的风府穴狠击了一下,男子软软瘫软在她身上。 推开身上的男子,南棠扯开遮住男子脸的头发,露出采花贼真容,“怎么会是江衍。” 在采花贼脸侧摸了一圈,没有易容,真是江衍,江衍竟然在晚上爬上她的床来狂吻她,这不可能。 再看床也不是她的床,环顾四周,陌生的房间,在看到窗台的那一瓶干花时,猛然想起这屋子是胡隐村那个老婆婆家的房间。 不对,她和江衍明明坐在院子里等老婆婆带村长来,怎么又住回了这屋,而且现在竟然是晚上,是檀木花,江衍的异常定也是受檀木花的影响。 有些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她方知已经过去了几日。 低头看向被她击晕倒在床上的江衍,前几日她说一起躺着睡觉能生孩子,江衍都是老老实实地睡觉,今夜的异常定是受那老婆婆的册子影响。 那哪是普通的册子,分明是春宫图,恨恨瞪了一眼昏迷的人,学得倒是挺快,那可是她的初吻,莫名其妙就被夺了,虽然江衍人好看,她也有一丢丢喜欢他,可是……幸好只是看了一页。 她取了银针,将江衍扎醒,准备同江衍商量赶紧离开。 江衍缓缓睁开眼眸,不眨眼地看着娘子,实在快坚持不住了,抱怨道:“娘子,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想眨眨眼,这样好难受。” 南棠一头黑线,想骂人,听见江衍叫娘子,还有这弱智的问题,便知道他还未清醒,无奈道:“不看了,你眨吧。” 江衍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动了一下,“啊,娘子,我脖子好痛,你帮我看看。” 南棠心有愧疚,伸手在江衍脖颈上好好揉一会,接着哄道:“夫君刚刚睡觉不小心磕到床板了,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江衍忍着疼痛,不想让娘子担心,娘子都帮他揉了,他要坚强,“娘子揉完没有那么疼了,我现在就睡觉,明日就好了。” 说完,江衍翻身仰着躺好,闭上了眼睛。 有浓郁的花香飘进来,又是檀木花,这檀木花为什么能迷惑人的心智,尤其江衍还是金丹境的修为,竟然轻易就受影响。 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南棠将手指搭在江衍的脉上,并无中毒的迹象,又探了灵力,灵力运转毫无滞塞之感,檀木花能使人不清醒,而那老婆婆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控制着江衍的神智呢? 她能清醒,江衍要多久能清醒呢? 那老婆婆留他们又要做什么?并没有要杀她和江衍,只是圈在这个院里,每日让他们日复一日的编竹席,不,不只是编竹席,还有生孩子,让她和江衍生孩子。 江衍这样,她只能不动声色先观察。 未免打草惊蛇,这几日南棠一直伪装,并未表现出异常,通过脸色他看出老婆婆内伤严重,这伤在之前是没有的,老婆婆和小孩都不怎么出屋,那伤又是怎么来的呢。 有一日她佯装找坎儿,想进主屋去看一看,刚推开门就被打了出来,她迅速按了自己的穴位昏迷过去,醒了的时候还是躺在地上,她继续佯装什么也不记得的样子。 江衍仍然未清醒,总想着要生孩子,大多数时候都相信她那个一起躺着睡觉就能怀孕的谎言,只是偶尔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不安分爬过来亲她,她知道他不舒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针扎晕他。 每晚她还是能听到铃铛的声响,她想可能是铃铛的声音能使人清醒,问过江衍能否听到,江衍完全听不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衍不清醒,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老婆婆想要她怀孕,便只能大胆一试,制造怀孕的脉象,变化也许是转机。 * 南棠偷偷扎了几针,形成滑脉,在院子里故意装作要吐吐不出来的样子。 果然没一会,老婆婆便从屋里出来,脸带欣喜道:“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南棠用手捂着胃,虚弱道:“娘,我也不清楚,总是感觉想吐。” “媳妇不用紧张,坐下,娘给你看看。”老婆婆指了指院子里的凳子。 南棠听话地走过去坐下。 老婆婆抓了她的手腕,摸了很久了。 痛,眉心特别的痛,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铃铃铃……” 缓慢而清脆的铃声响起,一声又一声,南棠渐渐找回意识,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见江衍就坐在对面,老婆婆和小孩站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南棠并不敢轻易动作,坐着不说话也不动。 老婆婆好像并未对她的醒来诧异,只是脸色更加不好,伤好像加重了。 “跟我来。”老婆婆说完转身向着大门走去。 第11章 碧水秘境(十) 南棠见江衍站起跟着老婆婆走,她也跟了上去,老婆婆对于她跟着未表现出不对,她便知道,她是应该跟着的。 坎儿到铁门口便停住并没有跟着一起走。 出了村庄,在上山的路口处,老婆婆停下对着江衍道:“娘就送到这里了,记住取了剑,杀死被剑封住的那个人。” “记住了。” “再重复一遍。”老婆婆十分严肃大声地命令道。 “上山,取剑,杀人。”江衍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好,”老婆婆听后十分满意,视线转到她这里,拉起她的手,将手腕上的一串檀木手串褪下戴在了她手腕上。 “去吧。” 胡婆子盯着往山上走的两人,胸膛起伏,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要不是伐檀对他们下了禁止,他们也不用这么大的牺牲,图谋这么久才能让族长脱离司瑶和伐檀的压制。 为了让族长重生,村里的很多人都已经献祭了,不能让村民的血白流。 南棠跟着江衍边走边思考着,取剑杀人,那人被剑封印,不就是伐檀仙君么,封印的剑,那不就是司瑶女仙的斩星剑。 传说伐檀仙君入魔,司瑶女仙才以身入剑,用斩星剑封印伐檀仙君的,但是这个事情的真相好像并不一定是这样,因为她直觉老婆婆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好事,用邪术控制她和江衍,又让她怀孕,这是好人能干出的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 这个村庄处处透着诡异,剑,暂时不能让江衍取,不破封印才能有一线生机,此时脱离了老婆婆的视线范围,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唤醒江衍。 “夫君,等一下。” 江衍回头望过来,眼神要比平时木得多,她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夫君发现这里我们走过一次了吗?” 江衍听了半天没有反应,就在她期望变绝望的时候,江衍摇了摇头,“娘子,我们迷路了吗?” “嗯,迷路了,迷路了。” 她万分庆幸江衍还知道她是娘子,这就好,迷什么路,是她拖延的借口,“夫君站在这里不要动,我想一下走哪边。” 假装东看看,西看看,其实是在考虑往哪边走是错误的方向。 “铃铃铃……” 铃铛声再次响起,她惊喜地发现这次的铃铛声能听出方位,铃铛声能唤醒她,如果找到铃铛,是不是也能唤醒江衍,这个想法让她觉得天都亮了。 她应该循着铃铛的声音走,去找铃铛。 牵起江衍的手,“夫君,你跟着我走。” 江衍并没有拒绝她,抬脚跟着一起走。 循着铃铛声,穿过一处阵法,眼前豁然开阔,一座两层的阁楼矗立在山间,二楼的屋檐挂着一只铃铛,铃铛上斑驳着锈迹,一看就很古老,但声音却清脆。 没错,是它,江衍有救了。 “夫君,你能听到铃铛声吗?” 江衍一副看傻子的样子,“不聋,自是能听到。” 真是神智都被迷惑了,那傲娇的说话脾气也没有改。 推开门,阁楼内一尘不染,居然没有落灰,用的什么神器,她也想拥有,想到每次打扫完屋子,过不了三日又落灰,永无止境的打扫,这神器太实用了。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有女子用的东西四处放着,走到外面的露台,抬头就能看到古铃铛,“夫君,这里高,我们可以在此处居高临下看看哪里是对的路。” “娘子,我知道,离这里很近很近。”江衍突然说话。 南棠差点没栽下去,不是吧,不需要你抢答,她认为的是一直在拖延,结果却误打误撞走对了地方,这都是什么苦,她太惨了。 只能骗江衍,“夫君记错了,不在这附近。” 江衍摇摇头又点点头,似有些困惑,“娘子,离这里很近很近。” “我都说了不近,夫君你坐下闭眼听一会铃铛的声音,要认真听,一直听,就能找对地方。”南棠骗江衍静心听古铃铛。 “好,要认真听,一直听。”江衍重复着坐下闭上眼。 须臾,江衍睁开眼睛。 南棠迫不及待地问道:“夫君,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江衍一脸不解道:“娘子,要想起什么?” 是她太着急了,既然这铃铛能唤醒她,定也能唤醒江衍,肯定是时间太短,没发挥效果。 江衍却不想坐在这里了,焦急道:“娘子,取剑,很近很近。” “夫君,走了好久,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们在这休息一晚再去吧,好不好?” 那老婆婆不知用了什么邪术,能引着江衍找到位置,她不能让江衍在神智被控制的时候去取剑。 “不好,要去取剑。”江衍拒绝道。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去取剑,杀了他。 南棠真想一针扎晕他得了,哄着道:“可我真的走不动了,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天黑再去,行吗?” “不好。”江衍摇头。 “那夫君一个人去。”毁灭吧,她太难了。 江衍半天没有动静,眼神比刚刚要木,“娘子,一起,一起,取剑,杀他。” 江衍的话说得不清楚也不完整,但是南棠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关键,取剑的时候,需要带上她,必须两个人一起,那好办了。 她捂着肚子,“夫君,肚子里的宝宝不舒服,我们过一会再走,好吗?” 江衍盯着她的腹部盯了好一会,才道:“好。” “那夫君闭上眼睛听一会好听的铃铛声,等肚子里的宝宝舒服了,我们就去。” 为了让江衍听铃铛声,她可太不容易了,希望铃铛声能起到作用。 渺无人烟的山中,古老的铃铛一声又一声传来来自远古的铃音。 在这铃音中,江衍仿似看到雾渺中的仙山,看到一个孩子在山中练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孩子到少年,少年的脸盘渐渐清晰,许多画面闪过,那个少年就是他,他是天剑宗的青岚少君。 他带着天剑宗的弟子到秘境寻斩星剑,在对抗蝙蝠兽的时候被触角兽缠到水底,杀死触角兽后,为了找斩星剑,与女医修意外进到一个村子里,所有的一切逐渐清晰。 江衍睁开双眼,南棠正坐在对面,眼波闪闪地看着他。 “夫君要一直听铃声,快闭上眼,认真听,听完我们就可以去取剑了。”南棠轻声地哄着。 江衍听到那声夫君,一些旖旎的画面闪现在脑海中,视线不知为何就落在了南棠的唇上,黑色的夜,他躁动难耐地啃咬着她的唇,那柔软微甜的感觉似乎还在唇边,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听话的闭上眼睛,对面的人松了一口气,一直让他听铃铛的声音,是这声音有净化神智的作用吧,她,应该是比他先清醒的吧,是在什么时候,想到那仅有一次的脖子痛,是在第一次他偷吻她的时候。 那么,后来每次……她都是清醒着的,所以他会莫名在亲吻中昏迷,他的心绪从来没有像此刻般复杂,既庆幸她是清醒的,让两人没有铸成大错,又想到,她就那么无情地扎晕他,是他青岚少君的魅力不够么。 那可是他的初吻,就这么在浑然不知中都给了她。 年轻的少君不知,只有真的喜欢了,才会不自信敏感又多疑。 想到这些都是因为那老婆子,江衍恨不得将那老婆子碎尸万段都不解恨,恨意搅散了心底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南棠见江衍再次睁开眼睛,虽未说话但眼里情绪翻涌,难道是清醒了,“江衍,你是清醒了吗?” 江衍不知道如何开口,开口又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顺势点了一下头。 南棠眼睛瞬间有光亮起,整个人朝前凑近了几许,“江衍,能认出我是谁吗?” 江衍喉结动了动,很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南棠。” 不知为何,只是说出一个名字,他却觉得比在凌风阁练剑还要艰难,刚刚搅散的情绪又有一丝在心底蔓延,不自觉地朝对面看去。 眼前的人突然笑起,弯起的眼睛遮住了晶莹的光,却更是让他喘不过气,他错开眼睛,却有忍不住偷偷看。 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有一个笑窝,仅在脸的一侧,此前他并未注意到,酒窝让她看起来更漂亮。 可惜笑容一闪即逝,酒窝便看不见了,他还没有看够,想要她再笑一次,意识到在想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为什么会觉得她漂亮,他以前不是这样认为的。 “我想的没错,这铃声真能使人神志清醒,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南棠的声音想起。 江衍听了此话,突然反应过来,是了,他定是神智还受迷惑,才会有这样不属于他的情绪出现,稍定心弦,“无论如何斩星剑都是要取的,不过不能盲目,先到封印的地方,再见机行事。” “那个老婆婆为什么非要你我生孩子?”南棠提出重点。 “咳咳。”江衍猛地咳嗽了一声,“你继续说。” “哦。”南棠接着说道:“今日早上我用针造成了滑脉的假象,老婆婆摸了我的脉后,我突然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跟着你们出了村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清楚。” 第12章 碧水秘境(十一) “我也只记得命令我带着你取剑杀人,估计是什么邪术,需要借孩子寄宿灵魂,获得新生,如此说来,斩星剑下应封了两个灵魂,一个是伐檀,一个就是要寄生的东西。”江衍分析道。 南棠感到思路豁然开朗,很多想不通的事都通了,“原是如此,这么说事情就通了,还是你清醒了好,我想了好几日都想不明白。” “仅是胡乱猜测,在书中看到过这种记载,不知是不是就是这个邪术。”江衍从地上站起来,“走吧。” “嗯。” 南棠站起来,抬眼见到屋檐下摇动的古铃铛,“江衍,等一下,我把这古铃铛带着,有它在身边,能清明许多。” 她踮起脚尖,还是够不到系古铃铛的绳,这时,一双手越过她的手,三两下便解开了系着的绳子。 看着古铃铛被解下,南棠转身要走,忘了江衍靠的近,一转头整张脸都贴在了江衍胸口。 “我不是有意的。”她慌忙解释,向后退了一步,本想要拉开距离,却忘了后面是栏杆,仓促之间,身体向后仰去。 “小心。”江衍伸出手,一把揽住南棠,将人拉了回来。 南棠在惊惧中,本能抱紧抓住的东西,直到鼻子中充满霜雪的冷冽味道,才反应过来双手正紧紧抱着江衍。 仰头去看江衍,却发现江衍也正低头看她,四目相对,江衍深色的瞳仁中映着她的身影,就好像在他的世界她是他的全部,在这样的眸子里她忘记了反应。 突然双脚离地,一个旋转被江衍抱到阁楼的屋内,江衍把她放到地上,松开后将一只古铃铛递到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着眼前的古铃铛,她伸出手,避开绳子上江衍的手,接过古铃铛。 知道刚刚失态,垂了头将古铃铛系在腰上,却无意看到老妇人给她带的檀木手串,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要摘下来扔掉,却怎么弄都摘不下来,她喊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江衍,“少君,那个老婆婆戴在我手上的手串摘不下来。” 少君,好久没有听到的称呼,神智不清的时候,她叫他夫君,刚刚一直叫他江衍,此时却叫他少君,江衍没来由地不喜从她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他想其中原因可能是他神智还受到些残余的影响。 “手伸过来。” 南棠将手伸出去,江衍唤出拂青剑,拂青剑贴着她手腕穿过,冰凉刺骨,随着江衍轻轻一挑,手串瞬间断裂,四散着滚落到地上,拂青剑冰凉的感觉转瞬消失。 江衍收回拂青剑,率先走下楼梯,身姿飘逸,干脆利落。 没人知道,有一抹白一直萦绕在他眼前,以及拂青剑贴过去那手片刻瑟缩时,他要握住的冲动。 * 两个人走到一处断崖。 江衍一剑劈开禁制结界,一路都未曾回过头的人,此时才看向身后跟着的人。 “在崖底吗?”南棠往前走了几步,瞄了一眼断崖,深不见底。 “不在崖底,在峭壁的的一处,你,跟紧我。”江衍本想说的是我御剑带你下去,只是在南棠看着他的时候改了口。 拂青剑从未载过旁人。 如果她求,他勉强可以考虑。 “好。”南棠唤出初晴,江衍的目光在她的伞上扫过,她突然感到拂青剑霜气更加冰寒。 江衍御剑而下,她赶忙跟上去。 急速而下,便见拂青剑突然飞起,江衍手持拂青剑,以极快速度在峭壁上劈了一剑,一个凌空的峭壁缓台显化出来。 两人在峭壁的缓台上落下。 峭壁的缓台中间坐着一个伐檀,伐檀闭着眼睛,看模样还很年轻,他的双手成莲花指放在双膝上,身上穿着黑色绣着檀叶纹的仙袍,头上戴着莲花玉冠,在伐檀头上方悬着一把剑,剑身泛着莹润的光,那光并不刺眼,柔和舒服,剑尖的位置正对着伐檀的莲花玉冠。 “少君,这是斩星剑吗?剑下的人就是伐檀吗?”南棠要走近黑色仙袍的伐檀处去瞧。 “别靠近,”江衍眼疾手快拉回了南棠,“有禁制。” 南棠拍拍胸,有些后怕,幸好江衍拉住了她。 “找一找有没有什么手书,留音法器之类的。”江衍道。 说完手拉着南棠没松开,借着斩星剑的光,在崖壁上寻找起来,找了一圈,并无收获。 “只能破禁制取剑了。”江衍望着悬着的斩星剑,在储物袋取了两件防御法器,递给南棠,“这是两件防御法器,一会我取剑,有异动,你就打开法器,不论发生什么,都无需出来,记住了吗?” 南棠接过法器,郑重点头:“记住了。” 她帮不上忙,也不能成为江衍的拖累,站到峭壁缓台的边上。 江衍见南棠远离,才唤出拂青剑,拂青剑的剑刃凝结出寒霜,周边的空气受到寒气也都凝结成了水汽。 他一剑劈开禁制,飞身去取剑。 一阵地动山摇,罡风卷起,缓台上失去斩星剑的光立刻漆黑一片,南棠修为低看不到前方发生了什么,黑暗风乱间,忽然,她有不好的预感,急速打开防御法器。 刚刚坐在地上的伐檀,速度极快像她扑过来,顷刻间,防御法器碎成渣,就在她以为躲不过一劫的千钧一发间,一把寒霜之剑向伐檀袭来,伐檀回身去挡。 江衍手持拂青剑迅速与伐檀缠斗起来,整个平台碎石乱飞。 南棠赶紧打开另一件防御法器,唤出初晴,想要离开这里以免拖累江衍。 本在江衍手里的斩星剑忽然脱离他的手,像南棠袭去,刹那间,法器不敌上古神剑碎裂一地。 还没待南棠逃离,手已经被伐檀抓住,伐檀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你未怀孕?” 南棠见到伐檀面容瞬间扭曲,手腕被狠狠攥着,似乎要被捏断,伐檀阴冷的笑起,一只手瞬间抓上她的脖子。 江衍一剑刺过去,直奔伐檀头颅,伐檀不得不松开一只手去抵抗,江衍虚晃一招,拂青剑对着伐檀抓着南棠的那只手臂斩去,伐檀立刻松开抓着南棠脖子的手。 江衍将南棠拉开,再次与伐檀打起来。 伐檀似乎有些不耐烦,招招都是致命的死招,江衍一个不敌,被打倒摔在地上。 “去死。”伐檀表情凶狠地狂喊了一声。 南棠视线都在伐檀身上,忽然感到身后有剑气袭来,一切发生的太快,“嗤”的一声,有剑插入身体的声音,预想的疼痛没有来,肩头传来一声闷哼。 “江衍。” 她听见剑抽出身体的声音,斩星剑又回到了伐檀手中,江衍迅速将她扯到身后,与伐檀缠斗起来。 伐檀实力在江衍之上,再加上江衍受伤,在一个回合里,江衍不敌伐檀再次被打飞,身体撞上崖壁,落在地上,晕了过去。 伐檀面色怨恨地向她缓慢走过来,她惊惧地一步步后退,挂在腰间的铃铛不断响起,伐檀有一瞬间的停滞,眼睛看向她腰间的古铃铛。 南棠堵她没有看错,快速用手摇起腰间的古铃铛。 “铃铃铃……” 铃铛声不断,伐檀也停止了向前的步子。 不知摇了多久,南棠见伐檀本来赤红的眼睛,一点点红色散去,变成黑色。 伐檀逐渐在铃铛声中清醒过来,面前摇铃铛的人并不认识,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斩星剑,锥心的痛蔓延开来,司瑶,你用生命入剑助我压制胡族族长的灵魂,可你可否知道,没有了你,我又怎能独活,既然今日我清醒过来,就让我去寻你吧。 他将斩星剑狠狠在心口穿过,直到穿到剑柄,再无余分可进。 “你?”南棠诧异伐檀怎么突然自杀。 “姑娘,铃铛不要停,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一直是清醒的。”伐檀手按着胸口处的剑柄道。 “你是伐檀仙君吗?”南棠摇着铃铛问道。 “伐檀仙君”伐檀似笑似悲,“一万年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叫过了,我是伐檀。” 伐檀一脸的伤痛欲绝,“当年我与挚爱之人司瑶一起游历的时候,碰到一个迁徙的部族,本是感叹族长的德行,便将他们带到檀山。” 在听着伐檀讲述过往的事时,南棠一面摇着铃铛,一面走到摔在地上的江衍身旁,取出一瓶止血药撒在江衍被剑刺穿的肩膀上,又喂了江衍一颗保命丹,才站起来继续听。 伐檀已经抽出了一部分剑,用手小心翼翼地摸着斩星剑的剑身,也不在意手被锋利的剑刃划伤流出鲜血,接着说道:“却未料中了胡隐族的秘术,以至于被一个邪恶的灵魂寄生,刚开始还能控制这个灵魂,想要将他驱除,却没想到非但没有驱除反而被控制,后来只有听着古铃铛的声响才能偶尔清醒。” “我本想自杀,用业火连带着这个邪恶灵魂一起焚烧,只是这种方法,便不能再转世,灵魂彻底消失天地间,司瑶不舍,一日将我带到这里,骗我打坐,她却以身入剑封印住了我,如今我醒来,那寄居的灵魂仍然在我体内,我不能让他为祸苍生。” 伐檀拔出斩星剑,根本不在意心口流出的鲜血。 第13章 碧水秘境(十二) 伐檀双手合印,南棠感到眉间一痛,有一根黑线被伐檀从眉间扯出,黑线的另一头牵在江衍的眉间。 南棠诧异眉间竟有一根线,“仙君,此物是什么?” “牵丝引,”伐檀碾碎黑线,“是一种邪术,线两边牵住的人会认为彼此是夫妻,使用邪术的人也可以通过此线控制中了牵丝引的人,不过使用此邪术对使用人反噬巨大,一般不会下多次命令。” “原来如此,之前我们确实是被控制,多谢仙君帮忙取出。”南棠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后继续瑶手里的铃铛,“仙君,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帮助你吗?” “你们帮不了我。”伐檀叹息道:“感谢你们破了封印,我便能不在蚀骨之痛中痛苦活着,能追随司瑶而去。” 他望了望这个封印了他万年的地方,“趁我清醒,要赶紧焚烧业火,否则一旦我的神智被那邪恶灵魂占领,将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我现在打开通道,送你们离开。” 南棠知道焚烧业火代表着什么,不知道该对伐檀仙君说什么,将腰间的古铃铛解下,挂在了山中一块突起的壁石上,扶起昏迷的江衍。 此时,一片白光袭来,瞬间将她和江衍卷了进去。 伐檀抬头看着摇晃的古铃铛,将斩星剑插在古铃铛旁边,嘴角带了幸福的笑,从手心燃气一簇业火…… 极速的空间移动中,即使南棠已经承受不住,双臂还是紧紧抱住昏迷的江衍,她要完好的将他带出去。 头晕目眩,靠意志力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去,缓了一下,小心地扶着怀里晕过去的江衍坐到地上。 手马上搭在脉关,刚刚在秘境那种情况没有办法为江衍好好处理伤口,能简单急救已经是最好的,好在只伤了后背,并没有伤及脏器,脉象虽弱,但不危及生命。 接下来就是处理伤口,解开江衍的衣衫,露出被斩星剑伤到的后背,又有鲜血流出,应该是刚刚空间传输造成的,倒了一瓶止血药,绕着肩膀缠好纱布。 包扎完她将解开的衣衫重新帮江衍穿好,系上衣裳的带子。 江衍在混沌中睁开眼,面前是一头黑发,垂了眼才发现衣裳的带子正捏在一名女子手里。 他迅速后撤,却感觉肩上传来一阵疼痛,顾不得疼痛,一把甩开拽着他衣带的女子,急忙系好衣带站了起来。 南棠莫名其妙突然被摔出去,带了点气性,“江衍,你是不是有病,”话还未说完,拂青剑的剑尖便对上她的脸。 “大胆女修,竟敢青天白日迷晕人欲行不轨?”江衍拂青剑剑指女子。 南棠并未在意眼前逼近的拂青剑,而是去看江衍的眼睛,眼睛并不木讷,清醒,就是漆黑的瞳仁中有一处火苗,她自动忽略,秘境中伐檀仙君已经抽出牵丝引,不受邪术控制就成。 听江衍的话,以为江衍是误会她要那什么,她可没有那个想法,“江衍,你不要反应这么过激,我刚刚给你处理伤口才解的衣裳,再说,我不是在给你系。” “无耻女修。”江衍没想过衣裳竟然被解开过又系上,感觉浑身都脏了,很不得立刻扔了衣裳去洗。 此刻,从江衍的神态,南棠也感觉到不对劲,“江衍,认识我是谁吗?” “放肆,本少君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江衍的剑又往前近了几寸,“本少君怎么会认识你这种放荡的女子。” “那胡隐村,斩星剑,碧水秘境你可记得?”南棠不相信追问道。 江衍对剑下的女子反应感到异常,“你说的,本少君并不清楚。” “不清楚,不记得了,这是怎么回事。”南棠喃喃自语,并未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以至于手足无措,他们之间,曾经的亲密,还有刚刚他在清醒的时候以命相护的一剑,都不记得了么? 江衍见女子满脸的失落,反应和常人不同,似乎也并不害怕拂青剑,只纠结于他是否记得,料定女子的精神有问题,碰上这种人,他只能自认倒霉,收回剑,转身离开。 南棠本能地喊了一声,“江衍。” 拂青剑带着铮铮剑鸣直奔她而来,擦着她的耳朵而过,然后回到始终不曾回头的江衍手里。 风起,吹动少年的衣摆,风止,少年的衣摆如常。 风似乎不曾起过。 * 五年后,一水净 南棠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望着用结界关着她的小院。 心绪烦乱。 她对江衍是情是恩,是要保护江衍度过书中死劫,还是感激江衍用命为她挡剑,她可能还是没有那么高尚,都是借口,之所以嫁过来,也会私心希望江衍喜欢她。 江衍既然已不记得秘境中的羁绊,忘却就忘却吧,她记得就好,那被蒙蔽神智的夫妻之情,那些同床共枕的日子,对于江衍来说,记起可能会更痛苦吧。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那样风光霁月不沾红尘的仙君,竟然被邪术与一位不喜欢的女子有关系,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吧。 这一次,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有长久的岁月,她和他可以慢慢相爱,慢慢携手,她可以以医修的身份相伴,一点一点渗透到江衍的生活里,给他美好的回忆。 只是没有想到天崩开局,江衍并不想听她解释,一心认定她要双修,新婚第一日就被新郎关了起来,与外界切断联系,现在被关在这里,根本见不到江衍,更别提说服江衍接受针灸治疗。 * 观星亭 “师弟。” 闻言,江衍看向朝亭子走来的人,在这天剑宗人人都要叫他一句少君,只有两个人叫他师弟,一个是大师兄陆远尘,一个是二师兄方泽,大师兄陆远尘下山历练,已经走了三年了。 来的人温良如玉,举手投足间自带大家风范,便是天剑宗里最有雅量的二师兄方泽。 方泽坐到江衍对面,“师兄无意看到一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师弟你,今日是师弟大好之夜,怎么一个人在观星亭喝闷酒?” 江衍眉头皱了皱,“二师兄,莫要打趣我,你知道的,我是迫于父亲的压力,才不得已娶的。” “师弟,不管什么原因,如今亲都成了,师父纵然逼你,也是有师父的原因,父母之命历来如此,你也要体会师父的不易。”方泽劝道。 “停,二师兄莫要拿这些大道理劝我,替父亲说好话,”江衍大声拒绝,“我已经尽孝道将人娶进了门,别的和我就没有关系了。” 里面的隐秘,除了他和父亲,以及那个女子,其他人是不能知道的,二师兄方泽自然也要隐瞒,他只能表面遮掩过去,不能说实话他不想双修。 方泽开解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培养,江衍想到那个穿嫁衣要和他双修的女子,脸上带了厌恶,“我是不会与那么不堪的女子培养的。” 方泽听见此话,试探着问:“少君夫人难道品行不端?” 江衍轻蔑地讽刺道:“贪慕虚荣的女子,仅仅是为了十万灵石的聘礼就嫁过来,提起就扫兴。”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豪迈地擦掉嘴边的酒,将酒壶递给方泽,“二师兄试试,这酒不错,够烈。” 方泽推回江衍的酒壶,“师弟太晚了,我不饮酒。” “二师兄,只你最扫兴。”江衍一脸的无可奈何,却也并没有生气,习惯了二师兄克守礼节。 方泽将话题转回江衍身上,“师弟,也莫要饮这么多酒,今日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 “去他的洞房花烛夜,人已经让我关进一水净了。”江衍漫不经心地说道,“算了,二师兄也不喝酒,我找能陪我喝酒的人去。” * “臭小子,都给我醒醒。”江子浦一脚踹醒一名弟子。 “宗主,是宗主。”被踹醒的一名弟子喊道,试图希望这一嗓子能叫醒其他还在昏睡的同门。 江子浦横眉看向大声吵吵的弟子。 那弟子立马闭嘴,低下头,和其他被宗主踹醒地弟子乖乖站好,等着受训。 江子浦走到桌子旁,见到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酒壶的江衍气不打一处,狠劲地在儿子小腿上踹了一脚。 “谁?竟然敢踹青岚少君。”江衍扑棱站起来,拂青剑瞬间到了手上。 “是我踹的,”江子浦脸色更加阴沉,“我看青岚少君要把我怎么样?” 江衍看到父亲立马蔫了,失了方才叫嚣的气势,收回拂青剑,底气不足道:“刚刚不知道是父亲。” “哼,还知道我是你的父亲,瞧瞧你做的好事。”江子浦指着江衍的鼻子大声骂道。 “宗主,别生气,青岚少君也只是和我们喝点小酒而已。”一名弟子仗义帮着江衍出声道。 江子浦回身,扫了一圈下面一个个低头的弟子,大喝一声,“还不去练剑?” “练剑。” “弟子们马上练剑去。” 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厅里的弟子们给了江衍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瞬间争先恐后地跑光。 江子浦脸色更加黑。 江衍可不想独自留在这里,借机往出走,刚动了一步,江子浦就大喝一声,“江衍,你给我站住。” 江衍神情讪讪,嘴上不承认,掏掏耳朵,“那么大声干嘛,脚麻了,换换脚。” “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少君的样子,新婚之夜带着弟子纵酒,却把新娘关去一水净,你到底要怎么样?”江子浦生气地数落道。 “不怎么样。”江衍抱臂,“我已经听从父亲命令将人娶了,父亲还想怎样。” 江子浦四下打量了一圈,用神识探过周围,确定没有人,缓了语气小声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们早日双修,于你早有益处。” “父亲。”江衍恼怒,“我是不会双修的,你就死了那条心。” “你,”江子浦一掌拍在桌子上,登时桌子四分五裂。 “父亲轻点发火,小心气坏了身子。”江衍凉凉道。 放开抱着的手臂,转身便走,丝毫不给江子浦这个父亲面子。 江子浦只觉一口老血要气出来,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平时就是太惯着了,为了治愈怪疾,就由不得江衍任性。 第14章 一水净(一) 凌风阁内未燃烛火,漆黑一片。 怪疾虽然突发,但是发病次数多了,江衍也摸到些规律。 怪疾一般半个月一次,通常在晚上,算算日子,今日正好是半个月,是以他早早躺在床上,不敢乱走,等着安稳度过。 月镀银灰,夜凉如水。 江子浦推开门,撩开床幔,躺在床上的人似乎不知危险,身体一动不动,但如果细瞧,那眼珠子却咕噜噜地乱动。 以防儿子耍滑头蒙蔽他,故意呵斥道:“要你听爹的,双修便不会如此。” 特意往江衍最听不得的地方说,以此激怒江衍,如果怪疾未犯,估计早起来跳脚回怼了,如今只有眼珠子冒火,便心安了,他能制住江衍,有的人不能。 江子浦扛起江衍,直奔一水净。 江衍的结界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 “咚咚咚,” “儿媳妇,睡了吗?” 南棠听见门外有人喊儿媳妇,不会是宗主江子浦来了吧,“还没,马上来。” 她打开门,果然是宗主江子浦,只是江子浦身上还扛了一个人,她的位置只能看到脚和腿,那人如挺尸般,好像一点不知道配合,“宗主找我?” 江子浦老脸有些挂不住,遮掩道:“你不是医修么,给你送个病人。” 一听病人,南棠赶紧打开门,“宗主进来吧。” 江子浦扛着人完全和没抗一样,大步一迈便进了屋,屋子非常小,他将人扔在床上,此时,见儿媳妇看着他,有些尴尬道:“那个,儿媳妇,病人交给你了。” 急匆匆走到门口,又补充了一句,“他一个时辰便能动,这段时间,你抓紧。” 江子浦匆忙关上门,御剑走了,让他一个天下第一仙宗宗主做这种事,老脸都丢光了,他为儿子牺牲太大。 南棠被江宗主的话震惊到,不用看床上的人,也知道那是谁,与第一次相遇时的情况一样,那时江衍就全身僵硬不能动,她倒不知一个时辰会自动恢复。 不过,可能会让江宗主失望了,以她现在和江衍僵硬的关系,是不可能双修的,但是能有机会同江衍心平气和谈谈,江宗主还是帮了大忙的,否则在一水净,她永远也见不到江衍。 以己之心推测彼心,江衍应该并不是不想治怪疾,只是这涉及到他最大的致命弱点,不能让人知晓,而且可能是多年没有治好,讳疾忌医了。 五年前那次,她用灵力针灸分明是起了效果的,所以,她打算继续用灵力为江衍针灸。 不双修,江衍应该对她的抵触情绪没有那么大,都说日久生情,她小心经营,能不能换来他的喜欢…… 谈话要在施针之前,施针之后,用了过多灵力,她恐怕没有精力与江衍谈。 取了一个蒲团,坐在床边,视线与床上之人的视线齐平,不存在压迫感,忽视掉江衍冰冷的眼神,“少君,我们来谈一谈有关你的病,当然,现在只能是我说,你听。” 提到病,江衍的眼神能杀了她,比从前还凶。 “少君不用紧张,我说的治病不是双修,”她微微一笑,“少君应该并没有了解过我吧,我除了与少君血液相溶,还是一名医修,从小学习针法,在针灸上也算经验丰富,我先把脉,了解少君的病情。” 将江衍袖口的衣裳推上去一些,露出手腕,三指搭脉关,静心诊脉,脉象比五年前要混乱,犯病时丝毫感觉不到有气在经脉中游走,放下这只手,换了另一只继续诊。 松开诊脉的手,将江衍的衣袖落下盖住手腕,“少君的病,可以针灸来治,不必双修。” 见江衍有认真听她说话,眼中敌意有所减少,继续道:“我知道少君并不喜欢我,在治好少君的病后,我可以同江宗主主动提出和离。” “嫁给少君,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对少君言,但有一句可以告诉少君,不是我喜欢的人,双修我也是不愿的。” 因为是你,所以我愿,但却不能对你说。 “我想不是我,江宗主还会找别的血液与少君相溶的女子与少君双修,与其这样,少君莫不如配合我针灸,难道少君想双修?” 调皮地问了一句,江衍眼里都是抵触。 “少君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愿双修,那就好好配合针灸,争取早日痊愈,就能早日和离。” 南棠站起,将蒲团放到床尾一角,“忘了告诉少君,我的针灸费用很贵的,一个月怎么也得付十万灵石,不过,可以给少君优惠,第一个月扎的次数多,十万灵石不能少,以后每个月就收五万灵石吧。” 她直视江衍的眼睛,“现在要施针,银针会扎在背部,大腿和小腿,作为医修,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希望少君不要误会。” 仿若没看到那眼里的拒绝,也不是第一回解他的衣裳了,更何况今日江衍只穿了中衣,三两下就被剥的只剩一条亵裤,当然裤子也得卷过膝盖。 双手放在江衍肩膀上,一个利落的翻转,江衍便改仰躺为趴了。 视线在肩膀右侧上那个疤痕处顿住,是当年为她挡斩星剑留下的伤疤吧,看到这道伤疤,让她确定那些过往是真实存在过的,不是她的午夜梦回。 不敢去摸一摸,小心将左手放在江衍背部上方,指尖正落在疤痕上,只能借此偷偷地触及,感受那不光滑的凸起,是少年对她的情义。 压下翻涌的情绪,将灵力集中到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的针上,手动针落。 一套针法扎完,额上沁出微微的汗,收起手上剩余的银针,坐在床尾的蒲团上,闭上眼睛运行灵力。 屋内安静,只有月光透过开着的窗户撒落到地上的银辉。 江衍全身不能动,整张脸被迫贴在枕头上,鼻中都是药草的味道,想到这是南棠用过的枕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仅鼻子能闻到味道,他的唇也贴在枕头上,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只是将她关在一水净真是太便宜她了,他不再干净了,被玷污了,而且还被她扒了衣裳趴在床上,真是奇耻大辱。 他才不相信她灸就能治好怪疾,最厉害的程老都无办法,而她又学了多少年医,就大言不惭地敢说能治好,庸医,只有庸医敢明目张胆地行骗,什么针法要那么多灵石,买她成婚才只用了十万灵石,她要是那么厉害,还能为了灵石来双修。 灵气运行一周天,针灸的时间也到了,南棠先把了脉,很好,已经恢复了。 刷刷刷起针。 看着起针后依旧趴着的江衍,让她想到第一次给江衍针灸的时候,那时起针后,江衍也是如现在这样一动不动,还是她提醒了一句才起来。 现在想来,不动应该是不相信她的医术,那时不仅拍掉了她去扶的手,还不让她盯着看,太容易害羞了,她唇边带了笑,“少君,还不起来,要让我给你穿衣裳吗?” “大胆,你敢,”床上的人腾地翻身坐起,抓起落在床上的衣裳遮住,却是遮上遮不到下,一阵兵荒马乱。 原来还是如此害羞啊,她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了,转过身去,“我不敢,随口玩笑而已,少君别当真,针灸第一个疗程一日扎一次,少君明日别忘了过来。” 江衍快度地穿好中衣,放下卷起的裤腿,他才不是扎完针不动,是因为根本没想过两刻钟就能恢复。 刚要穿鞋,却发现鞋不在,才想起他是被父亲从床上抗过来的,谁在床上睡觉还穿鞋,去腰间摸储物袋,腰间空空,忘了只穿中衣了。 他只能光着脚走出去,幸好南棠转过身去,没有看到,今日经历的每一件都是此生最让他屈辱的事,想让他来针灸,做梦,他才不会再来。 江衍唤出拂青剑,蹋上剑,以最快速度离开了一水净,直奔凌风阁后面的温泉池。 恨恨地脱掉衣裳扔在地上,衣裳上沾染都是药草的味道,刚想要碎成渣,突然想起没带储物袋,没有衣裳可换。 可恶,忍着穿上,又被恶心了一回。 火速御剑回到凌风阁取了一套衣裳。 这次毫不犹豫地脱了衣裳碎成渣,用灵力吹起一阵风,衣裳的碎屑被风吹散,再也寻不到。 地上什么也看不到后,他才跳下温泉池,拿了皂角擦遍全身,用温泉水洗去那些沾染的东西。 江衍不知道的是,南棠忘了告诉他,针灸后一个时辰是不能沾水的,所以他洗完后,回去针扎过的地方都起了小红点,这是后话。 在温泉池里洗了数来遍。 上一次让他这么洗,还是五年前遇见的一个女疯子,时日久远,当时就看几眼,已经记不得女疯子的样貌,只是记得女疯子说解了他的衣裳是为他包扎,疯子的疯言疯语不可信。 但是他确实受伤了,也确实被包扎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受伤,他并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是他少了一段记忆,却也不多,只是一个月而已,听同门弟子讲述,是在秘境中他带弟子大战蝙蝠兽的时候,被一个巨大的触角卷走,再后面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有关秘境的记忆,他却一丝没有。 第15章 一水净(二) 江子浦坐在澹泊堂里,看着窗外的青山出神。 时间真快啊,转眼儿子都成亲了。 虽然在修仙界跨一个境界能多活百年,江衍早已经进入金丹境,这个年岁成亲着实是早了些,但是儿子因有怪疾,不成亲和人家女修双修,同那些把女修当鼎炉的无良修士又有什么分别,这样的事他们是不能做的。 他已经为了江衍错了一步了,不能让江衍也承受骂名,再说,小夫妻,双修多了,慢慢就有感情了。 一把青剑带着锋利的剑气冲进澹泊堂,直奔江子浦而来。 江子浦抽出玉衡剑,挡开青剑的攻击,青剑被击退,回头往门口飞去。 江衍飞门而入接住拂青剑,再次向江子浦刺去。 两股剑气交错,从屋内转到屋外,狂风暴起,草碎翻飞,树枝断落。 随着拂青剑被挑飞,插在地面上颤动,这场交锋才算结束。 江子浦拿着玉衡剑指着江衍,“江衍,一大早就来闹,还有没有一点少君的威严,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都是成了亲的人。” “成亲,”江衍走过去拔出拂青剑,语气略带讽刺:“我闹,父亲忘记昨夜做了什么好事?” 提到这个,江子浦略有些尴尬,目光扫过儿子,突然顿住,又仔细打量了儿子,他已经步入分神境,有些东西一眼便能看出,“你元阳未破?” 江衍瞬间涨红了脸,眼神看向别处,“未能如父亲意。” 江子浦怎么都没想过,儿子不能动,儿媳妇却未能成事,看来问题不只出在儿子一人身上,但儿子肯定问题更大,“是不是威胁儿媳妇了?” “嗯,威胁过。”江衍直接了当承认道,也不怕被父亲罚。 江子浦气得七窍生烟,“都是平时太惯着你,你才这样不懂事,都二十三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剑不仅都敢指着你爹了,还敢威胁女子了。” 江衍见父亲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他,有些不好的预感,“爹难道还想绑了我不成。” “你倒提醒为父了,绑你,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江子浦抽出捆仙绳,直接捆了江衍。 江衍不停挣扎着,身上的绳子却越捆越紧,“爹,你来真的?” 江子浦懒得回答,拎起江衍,御剑到了一水净。 南棠看到落在院子里的两个人,不由惊住,主要是没想到江衍是被捆着来的。 目光从江衍身上收回,对着江子浦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江宗主。” 礼数是周全,就是这称呼,江子浦皱了眉头,“既然已将嫁入江家,就是江家的儿媳妇,这称呼改一改吧。” 南棠先看了一眼江宗主身旁的人,那人一双瞳仁狠狠瞪向她。 江子浦注意到南棠的视线,不满道:“你看他做什么,我是长辈他是长辈。” 当然您是长辈,但是江衍十分明显不想让她喊爹,她昨日才与江衍说不双修,现在在江衍的反对中改称呼,您这爹不是帮倒忙么。 这些她也不敢说,只能客客气气又行了一礼,知道江子浦来肯定有事,赶紧铺了台阶,“要不,借一步说话。” 南棠的行为还是让江衍满意的,不过也不想让她知道,凉凉道:“好像本少君想听似的。” “闭嘴,”江子浦担心儿媳妇被江衍的话刺到,心情受伤,故意表现出气势汹汹一副要教育江衍的样子,“这孽障,爹回头再教训他。” 两人走得远了一些。 儿媳妇单独找他聊,定是不想儿子听见,就江衍那金丹境的修为,多远想听都能听到,江子浦又布了一层结界。 南棠再次行了一礼,才开口道:“儿媳自小就孤零零跟着师父,从未感受过爹娘的疼爱,,现在嫁人了,也有爹了,十分想叫宗主一声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江衍对我多有抵触,我不想违背他的心意。” 江子浦听到这里,反而为儿媳妇的真心感动,他没想到这姑娘能考虑儿子的心情,说明能真心待儿子。 “所以这声爹,可能要迟些才能叫,等到江衍接受我的时候,我知道宗主是急于江衍的怪疾,能理解宗主的心情,不过,治好江衍,非双修一条路,宗主可记得儿媳是医修,用针灸之法佐以我的木灵力是能治的,昨夜,就是用的此法,只是会消耗灵力,但是为了江衍我是愿意的,跌境界无妨。” “针灸对江衍真的有效果吗?以往也试过,并不起作用。”江子浦半信半疑问道。 南棠肯定地道:“是有效果的,江衍可以证明,每一个医修的针法都不一样,灵力也各不相同,治愈效果自是不同的。” “你有把握针灸能治好江衍?”江子浦问道。 南棠从容地回道:“没有百分百把握,不过对于医修来说,超过百分之五十就可以试。” “好,我答应你,可以先针灸治疗。”江子浦决定道。 虽然了了几句话,他能看出儿媳妇是一个条理清晰,冷静沉稳的人,对于医术也充满自信,所以,江衍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让儿媳妇试试。 “针灸消耗灵力的事情,还请宗主替我保密,我不想让江衍知道。” 江子浦不解,“这是为什么?” “我不想因为损耗了灵气而使得江衍有负担,婚姻不能因为背负愧疚而维持,那是长久不了的,两个人是要平等的爱才能携手相伴,江宗主,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江衍现在反应这么激励,不如慢慢来,我希望江宗主暂时不要逼迫江衍,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儿媳。” 江子浦十分意外,儿媳妇能想的如此通透,年岁只比江衍大三岁,却比江衍成熟很多,他越来越觉得给儿子找一个年龄大一点果然没错,这姑娘真是误打误撞地好,合他心意。 不管针灸能不能治好江衍,两个人通过慢慢接触,感情培养起来,到时再双修,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爹不会透露给江衍任何事的,江衍就交给你了,一切你做主,他要不听话,就来找爹,爹给你做主,那混小子在跟前时,你就称呼江宗主,不在你就叫爹。” 这个儿媳妇他是要定了,可不能让江衍气跑了。 南棠从善如流,“谢谢爹,儿媳愧疚,都未给爹敬茶。” “都攒着。”江子浦不在乎地说道,撤了结界,走到江衍身边,收了捆仙绳,“你小子给我好好反省,不准欺负人。” 江衍动动被捆仙绳捆得难受的身体,问站那没动的南棠:“你和我爹说了什么?” “谈了一下少君的病,江宗主同意我针灸治疗。”南棠说能对江衍说的部分,“他说针灸期间少君得听我的,配合治疗。” 江衍不想理南棠,头一句是真,后一句肯定是假,他可不想单独留下,赶紧追父亲去了。 * 江衍追到澹泊堂,“爹,刚才在一水净那个女子和您说什么了?” “那个女子,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这就是你从小学来的教养。”江子浦斥责道。 江衍未有反驳垂了头,他性子并不是稳重端方,但是为了能符合天剑宗少君的身份,从小就压制性子,想成为父亲和众人眼中希望的少君,却屡屡在碰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控制不住。 江子浦叹了口气,循循善诱地教诲儿子,“称呼名字是对人起码的尊重,况且儿媳妇是多好的姑娘。” 江衍撇撇嘴,几句话就把您老拿下了,好不好不知道,是有点能耐。 “儿媳妇想为你针灸,爹已经答应她,你不想双修,爹以后不逼你,但是针灸不可以再不去,否则打断你腿。” “她当真这么对爹说的?”江衍诧异,昨夜她说的都是真话吗,还是和父亲又有什么新的计谋针对他。 “一天天疑神疑鬼的,总往人往坏处想,儿媳妇是医修,治病是看家本领,你好好配合针灸,争取早日治好。”江子浦嘱咐道。 * 南棠等了一下午,江衍离开后都未返回,还真是…… 五年前她提过两次给江衍治病,可能是不熟悉的原因,江衍都拒绝了,以为这次说开了,能过来针灸,没想到还是劝不来,正主治病都不积极,她着急也是白着急。 她劝不来,没想到江宗主也并未说服得了江衍,针灸计划恐怕暂时要搁置,白瞎她昨日损耗的灵力了,死江衍,气死人。 抬头看看窗外的夜,虽然心里知道江衍未必会来,还是合衣靠在床头等着。 “啾啾啾” “吱吱吱” 南棠被外面鸟叫声吵醒,睁开眼睛,已经是早上了,竟不知不觉靠在床头睡着了,江衍果然是没有来。 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推开窗换换屋里的空气。 清晨的山上水雾蒙蒙,草上缀着颗颗露珠,自然的泥草木气味带给人黯然生机。 远离凡尘,与山水相伴,心没有羁绊,未尝不是人生乐事。 一水净不大,一共两间房子,一间是她住的那间,另一间是放置物品的,里面存放的东西不算多,胜在种类多样,对于她来说,这间屋子算是一个宝藏。 想到要在这里住一年之久,应该装饰一番,让她住着更舒服,此前一直被困于江衍的事中,如今,事情都已经说明白,江衍终是会来针灸的,只是早一日晚一日而已。 第16章 一水净(三) 南棠记得后山灵泉旁有一颗柿子树,因为长在仙山上与凡间的不同,柿子小还饱满,一颗颗橙红,要是挂在屋檐下,颜色鲜艳又有生活气息。 在储物间找了一个竹编的篓子,背着去摘一篓柿子回来。 到了柿子树下,抬头望着结在高处的柿子,也没有用灵力,单纯爬上树去摘柿子。 她自从长大,好多年没体会过孩子般爬树摘果子的快乐了。 摘了一背篓的柿子,轻轻一跃就下树了,还是修仙好,感觉这个下树的方法可以装一下。 灵泉水涓涓流淌,给静谧的深山带来活泼,蹲下用竹筒装了一筒灵泉水。 这水回去可以泡茶喝,还能提升点灵力,即使是微不足道的灵力对她来说也是积少成多,毕竟针灸是一直在损耗。 此处灵气充裕,忙完了要忙的事后,她也不着急回去,寻了一块石头,在此打坐修炼。 修炼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抬眼,日头已经偏西。 她背起装满柿子的竹篓往下走。 回到一水净,放下竹篓,找了一个筐出来,用刀将柿子皮削掉,这样以后串帘摘下来也可以做柿饼吃,甜丝丝的,修仙辟谷不能体会口腹之欲,真真是没意思。 摘柿子的时候,每只柿子的柄她都留下了,用麻绳在柿子柄处系好。 直到太阳落山,才把串好的柿子串在屋檐上一排一排挂好,望着小院被这些橙红点缀,似乎一下就有了蓬勃生气,让她也有了在这条路中独自一人坚持的勇气。 * 山中时日幽长又缓慢,不数着日子似乎不知日子流逝。 一水净的小院已和从前大不相同,院子里有一排架子,架子上的竹帘晒满了各种药草。 橙红色的柿子被串成串,系在屋檐下,垂过窗子。 窗子开着,里面一名女子正低头忙着什么。 南棠用药杵将晒好的药材研磨成粉。 突然,结界破开,一把青剑载着一青衣男子入了一水净,停在了她的窗前。 两人的视线隔着橙红的柿子串交汇到一起。 终究他还是来了。 今日江衍穿了一身绣着云纹的青色仙袍,头上没有戴往日常带的银纹发冠,而是配了一支碧玉簪,少了一丝平时的高贵,多了味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禁欲感,只见那修长如玉的手,一个挽花收了拂青剑,动作潇洒利落。 不得不感叹青色更适合江衍,陌上仙君举世无双。 江衍的视线先落在了屋檐上的柿子串,一挂珠帘都没有,寒酸。 隔着串帘转向窗边的人,简单的发带缠起黑色的发,并没有穿女仙们喜欢的复杂的广袖仙衣,只是很简洁的窄袖衣衫,衣着也寒酸,他不认为她是不喜欢穿那些漂亮的衣裳,估计是没有灵石买。 以后可会是有灵石买了,毕竟宰了他这个冤大头。 瞧见桌子上一堆堆的药粉,是医修日常会做的事。 视线从桌上又回到人身上,那不明艳的眉眼,正沉静坦然地望着他,枉若无论他什么时候来,她都在这里等。 江衍打住这乱七八糟的想法,定是晕了头了,倨傲道:“本少君同意你那日的提议,口说无凭,立一个字据。” “少君想要,我便立。”南棠并没有拒绝,放下手里的药杵,取了纸墨,将她答应的内容写下来,落款写上她的名字,付了她的印契。 写完她犹豫了一会,为了让江衍安心,不立不破,又写了一张和离书,里面签上了她的名字和印契,只要江衍签名附上印契就能生效。 将写好的两张纸从窗口递出去,“少君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江衍接过,字写得倒是秀气,可惜人庸俗,仔细看了一遍,契约上只约定了一方,她针灸为他治病,他付多少诊费,待到他认可怪疾治好,她便会和离。 再看底下的那张纸,和离书明晃晃的三个字,“夫妻情断,此缘不续,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双方自愿,无有胁迫。”落款上有名字有印契。 有了这张和离书,他签上字就能和离,但是,也许这女子就是想和离另觅高枝呢,他可不会轻易签,不过,如果怪疾真治好,也可以放了她。 “免强凑合吧,不补充了。” 他满意地用灵力将墨水烘干,折好纸张收了起来。 南棠一手托着腮,望着窗外的江衍有一会了,此时见江衍收好了契约书,从串帘中伸出另一只手,言笑晏晏地道:“少君,本小利薄,概不赊账,诊金需要提前支付,不知少君可否带了足够的灵石来。” 江衍看向南棠那一副怕他没灵石的样子,奸商嘴脸,庸医,钻钱眼里算了。 他仰着脸瞥了一眼串帘下那只细嫩小巧的手,不屑一顾道:“本少君带了,就怕你那手太小抓不住。” “带了就成,我自是不能用手抓住那么多灵石,不过少君可以进屋里付灵石。”南棠抽回伸出窗外的手,给了江衍一个小人得志的笑。 她站起来,将桌上的药粉折好,以防被风吹散。 江衍推开门后,便闻到满屋子的药味。 南棠一边包药粉,一边招呼江衍,“少君,灵石放桌上便可,我可在给少君腾地方。” 江衍扫了一眼窗边的桌子,药粉已经被包起,脸色憋闷地走过去,哗啦啦倒了一堆灵石。 南棠看着如小山高的发着光的灵石,原谅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毕竟五味谷是真穷,她喜不自胜地拿起一颗,真想咬一口,怎么能这么可爱,突然觉得在灵石面前,江衍可以往后排排,也不是那么主要。 江衍看着南棠那两眼放光的财迷样,浅薄。 “少君可以上床了。”南棠一面装着灵石进储物袋,一面对说道。 江衍听了脸色登时青绿,感觉受到侮辱,发了脾气,“注意你的言辞。” 闻言,南棠抬头,看了看江衍那恼怒的表情,刚才她说什么了,哦,让江衍上床,也太敏感了,这样咬文嚼字,“少君可以上床扎针吗?” “我绝不在你的床上扎针。”江衍视线望向窗外,倔强道。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他才不要在她睡过的床上扎针,恶心。 南棠后知后觉品出一点味来,江衍这是嫌弃,以前两人每日睡一张床,她习惯了,并未当回事,如果换一个人不是江衍,她也不会让人躺她的床。 现在不是从前,江衍什么也不记得,她也要注意分寸。 “储物间有张矮榻,少君可以去搬,以后每次来针灸的时候搬进来,针灸后再搬出去,我不碰。” 江衍未说话,沉默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回来,手里多了一张矮榻,叮叮咣咣地将矮榻放在了窗口下。 她收好灵石,见江衍站在矮榻前没动,估计拉不下脸面。 “少君。” 她又在自己身上指了指衣裳,示意江衍脱衣裳好扎针。 江衍看懂了暗示,知道针灸必须得脱衣裳,告诫自己,只有怪疾好了才能摆脱这个女子,他忍。 南棠望见江衍那壮士断腕的英壮表情,她觉得,更应该悲伤的应该是她,她那情路漫漫啊。 为了让江衍的注意力不在集中到脱衣裳的怨念上,她开口道:“少君前十日针灸,一日来一次,以后隔一日一次。” 听到每日都要来,江衍有些忍不了,直接反对,“本少君不同意日日都要来,都隔一日。” 不想惹得江衍下次不来,她妥协道:“前十日,必须是一日一次,间隔的话,就要从新算十日,以后暂时隔两日一次,少君这样成么?” 能少来一日是一日,对于争取到的,江衍还是满意,“嗯。” “少君趴下,我先把脉好扎针。” 江衍暗暗告诫自己,忍住不发火,只穿一条亵裤趴在一个女子面前,他少君的高冷荡然无存,咬碎一口银牙,等怪疾好了,他再也不要看到南棠,马上和离,让她滚回五味谷。 南棠见江衍趴好,走过去抓起一只手腕把脉,然后才开始施针。 一只手落在他的背上,江衍瞬间脊背僵硬了起来,感觉那周围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实在忍不住吼道:“南棠,你扎针就扎针,手为什么要放本少君背上?是不是要占本少君便宜,快把那只脏手拿开。” 她真是服了,还不如犯病时扎针,不能动,随便扎,现在怎么都不对,占他便宜,她的便宜不知道被他占去多少,在老婆婆家里的时候,半夜偷亲过她多少回。 沉了一口气,不要被影响了扎针,“少君肌肉太硬,不借助点力,凭空下不去针,背上本来就肉少,针进的深度有限,少君忍忍,就当我的手是件物品。” 江衍听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他日日练剑,自然有肌肉,还以一身肌肉为傲。 他只是不喜欢南棠手落在背上的触感,是她自己说的,把她手当物品,就当是死物,死物,死物。 念了一会,实在是念不下去,她的头发扎针的时候不停落在他身上,痒痒的,好在,针很快扎完了。 一条棉布盖在了他身上,遮住了他的身体。 棉布只有皂角的味道,没有药味,算她还有些眼力见。 “少君,棉布是新的,我洗过了,没有人用过。” 半天再没有话传来,江衍还以为南棠会找他说话,上次他不能动,口不能言,她坐床边说了好多话。 没想到今日扎完就坐在榻尾打坐,不说话更好,好像他愿意和她说话似的。 两刻钟,起针。 起完针,南棠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嘱咐江衍,“少君,针灸过后的一个时辰内不能沾水,否则针眼会红肿。” 说完,感觉穿衣裳的江衍僵硬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小剧场: 起初江衍:我绝不在你的床上扎针。 后来江衍:觊觎娘子的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一水净(三) 第17章 一水净(四) 天剑宗的练武场,弟子们身穿白色云纹统一练功服,剑的起落整齐一致,挥出的剑意如碧空明亮,浩浩然然。 练完剑后,几名弟子凑到江衍身边。 乌木道:“少君,明日是方师兄的生辰,我们几个商量,出钱请山下凡人的舞姬来跳舞给方师兄庆生,少君觉得怎么样?” 江衍并不不赞成乌木的提议,天剑宗的宗规是不能轻易带凡人上仙山的,他作为少君有必要阻拦,但又不好扫了大家的兴,委婉道:“凡人跳舞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请师妹们来一曲剑舞。” 乌木挤挤眼,“这,少君就不懂了吧,凡人的舞姬跳舞和师妹舞剑能是一样的么。” 一名弟子道:“有什么不一样,我没看过,也没多大兴趣,不如听少君的,求几个小师妹舞剑。” “你懂什么,去去去,边去。”乌木轰道。 都是没见识的无知小儿,哪知道女子的好,等他们见到穿得单薄的舞姬估计得瞪掉眼珠子。 他平时没少去青楼之类的地方,不由吹嘘上,“少君不知,凡人的舞姬跳舞那都是经过训练的,从小就练,身姿轻盈,舞步曼妙,咱们天剑宗的师妹上去和她们跳舞,那是上台丢丑,台下笑成一片,丢人丢到家了。” 江衍不知道乌木请来跳舞的是青楼的舞姬,听乌木的话,并不知内里意思,想法上与乌木南辕北辙了。 听到上台丢丑,被人嘲笑,心念一动,他正不知怎么报复南棠呢,如果能让她丢人,他很喜闻乐见其成,便有些意动。 乌木见江衍没说话,应该是有所动摇,递给一个弟子一个眼神。 那弟子会意,立马帮腔道:“少君,方师兄最是儒雅,就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既然是方师兄生辰,今年咱们就搞一个不一样的生辰宴,给方师兄一个惊喜,弟子们也借此开开眼。” 江衍沉思了一会:“既然凡人的舞姬跳舞这么好,那就请吧,大家正好也趁此机会,好好热闹热闹。” 乌木听了,拍着胸脯道:“少君放心,这件事包在乌木身上。” 如果没有江衍,他是不敢把凡人的舞姬带到山门来的,他一个小小内门弟子,是会扣了扰乱宗门风气的大帽子,去执法堂受训的,但是有了江衍放话,一切就好办了,守山的弟子也能放行。 江衍给了乌木一块令牌,“就安排在离山门最近的水榭亭吧,以免吵到其他人。” 乌木一脸了然的神色,“少君,我知道。” * 在去一水净的一路,江衍都在思考怎么能让南棠答应去跳舞。 到了以后,望了一眼窗边捣药的人,不知如何开口,便先去搬了矮榻。 将矮榻放到窗下,南棠已经放下手里的活,等着他准备好。 他解衣裳却比张口容易。 南棠没想到江衍这次来针灸,已经能主动配合了,只是频频看向她欲言又止的,应该是有什么事不好开口,她便主动问了,“少君,是有什么难开口的话要同我说吗?可以说完再扎针。” “嗯,”江衍停下解衣衫。 是你自己要问的,他都已经不想说了,既然你要问,他可就说了,“是这样,明日有一个师兄过生辰,几个师兄弟想给庆生,找了几个姑娘跳舞,现在还差一人,实在没有合适的了,不知道你能来帮忙不?” 南棠怎么也没有想过是这样的事,可能跳舞对于剑修来说,有些上不得台面,不过,在她生活过的地方,大家对舞蹈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她只是怕到时候跟不上,“跳舞啊,我只会一点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整支舞蹈。” 要的就是你不会,“没关系,你只需穿了衣裳在一旁站个位置,凑个人数就行。”江衍心虚不敢看人,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撒着慌道。 南棠觉得可能江衍真的找不到人了,才找到她,“少君要是觉得没问题,我是可以的。” 能有机会帮助江衍,对于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好的,她愿意帮忙。 “那说好了,明日我来接你去。”江衍担心南棠变卦,赶紧定下。 “嗯。” 可能是因为南棠答应了,他有撒谎骗人的不安,今日针灸格外配合,只是在南棠手放在他背上时,身体出于本能僵硬了一瞬,倒也没有如昨日一样开口让拿走。 * 翌日 乌木给江衍传讯:“少君,舞姬的事已经安排妥了,人我都已经带进水榭亭后面闲置的院子了。” 传讯符那边想起声音,“我一会就到,把人带到水榭亭本少君见见。” “好的,这就带人去水榭亭。” 乌木放下传讯符,喊了舞姬的管事跟着他去。 江衍到水榭亭的时候,十分诧异。 打量了乌木带的人,看模样得有四十几岁,脸上抹了比白墙还厚的粉,他都害怕那妇人一动就会掉粉,“跳舞就她一人,这般年岁还能跳吗?” “少君误会了,这位是舞姬的管事,”乌木一拍脑门,“我以为少君要见人,就是要与管事聊,我再去把舞姬们叫来。” 江衍摆摆手,“不用了,就见管事,你先下去吧。” 待乌木离开。 江衍往后退了一步,女管事身上香味太刺鼻,他有些后悔,这样的管事带来的人跳舞真有乌木说的那么好,也不知道乌木有没有看过再带来。 但人都已经来了,再说南棠也答应了,他也只能继续下去,“叫你来,是有件事希望你配合,听说你带的舞姬舞姿优美。” 女管事听到夸奖,立刻堆起笑容,夸耀道:“仙长您这话可说对了,奴家敢和仙长打包票,我带的舞姬不仅舞美人也美,要数第一没人敢数第二。” “往后站站。”江衍眉头蹙的紧紧的,“跳的好就行,我这里有一个不会跳舞的姑娘,到时候你安排她和你的舞姬一起跳舞,只需让她上去丢丑即可。” “仙长,这可不行,”女管事连连摇头拒绝,摇得脸上的粉扑扑掉,“您这样会坏了我们的名声,以后谁家宴会还会请我们。” 江衍嫌弃地皱了一下鼻子,恨不得立刻离开,赶紧掏出一袋银钱扔了过去,“这回可以了吗?” 女管事双手接住,掂了掂分量,铺了厚粉的脸上立马绽开笑脸,“都好说,都好说,一切听仙长的。” “在这等着。” 江衍说完就赶紧离开了,十分厌恶,仿若空气都浑浊了,只是为了羞辱南棠,他牺牲太大了。 当他御剑到一水净,平时会在窗下捣药的人,今日却在院子里,一身白色的裙子,没有任何花纹,发着呆的眼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闪着清亮。 南棠一直在院子里等着,怕江衍来了不好意思进屋喊她,都答应帮忙了也要主动点,“少君是来接我的吗,我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呢。” 江衍错开那亮如星光的眼睛,原来她是在院子里一直等他,他说帮忙,她就这么在乎。 不对,不能被她骗了,心软放过她,想想他那日不能动,被她羞辱成什么样,他也只是让她丢丑而已。 “少君?”南棠见江衍神不守色,喊了一声。 “嗯,来接你。”江衍压下慌乱的心情应道。 南棠取了一张面纱系在脸上,“少君,我好了,可以走了。” 江衍看到那张面纱,他要的只是让人嘲笑她,戴面纱也好,也不会有人日后认出她是少君夫人。 他唤出拂青剑,踏上剑,“上来。” 南棠踏上拂青剑,在后面站稳,“少君,可以走了。” 江衍御剑起飞,拂青剑从未带过人,第一次带的却是她。 他带着南棠在水榭亭外面停下,指了指里面的女管事,“你就跟着这位管事,去吧。” 女管事陪着笑脸,恭敬地站在水榭亭里。 南棠扫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怎么像青楼里的老妈妈,不过她并未太在意,只以为是想多了,“少君,我去了。” 她跳下拂青剑,朝亭子走去。 江衍看了一眼南棠的背影,转身离开。 女管事领着她到了离水榭亭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的姑娘个个澄妆粉腮,衣纱轻薄,上身的薄纱能清晰看到手臂,几个姑娘见到她,眼里带着异样的打量。 她再看旁边厚粉敷脸的女管事,之前那一刹那的感觉没错,这些姑娘果然是来自青楼。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衍会是一个逛青楼看青楼姑娘跳舞的人,平时还跟她装清白,她是中医,有些东西摸脉能摸出来,但是她不知道他眼睛已经被茶毒,好得很。 老鸨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姑娘,软软弱弱,看着就好拿捏,答应那位仙长的事,不费力就能完成,进了她这里,得先给一个下马威。 她扔了一套衣裳过去,语气不善地道:“穿上。” 南棠接过衣裳,展开一看,红色薄纱,与舞姬同款,想到这些衣裳都被什么人穿过,她可不会穿,而且她也不喜欢这个管事的态度,直接扔了回去,“我不穿这衣裳。” 衣裳扔到了老鸨脸上,老鸨扑棱开衣裳,骂骂咧咧,“反了你了,敢扔老娘脸上。” 第18章 一水净(五) 南棠拍拍手上碰了衣裳沾到的脏灰,眉眼温怒,“我可不是你手下的姑娘,你说话最好客气些。” “还当自个是什么大小姐呢,到了我这,我看你要怎样的客气,”老鸨对付这样倔强不服从的姑娘多了去了,再清高气傲不也是到这给男人跳舞来了,“来人,给老娘教教她怎么换衣裳,还有这碍事的面纱给老娘扯下来。” 话落,便有几个姑娘上去要扯南棠的衣裳。 南棠打不过修为高的剑修,几个凡人姑娘还近不了她身,初晴随意一点,几个姑娘便被摔到地上。 “你是修仙之人?”老鸨这个时候才发现眼拙了,不能用对付那些普通姑娘的手段。 她混迹青楼三四十年,是白混的,最会察人观色,她可记得面前的姑娘对那位仙长的话言听计从,喜欢那个仙长吧,也是,那么英俊倜傥的仙长招姑娘爱慕也是正常的事,可惜仙长明显是厌恶不喜。 揭人痛处,她最擅长了,脸上不由带出轻蔑的表情,“刚才带你来的那位仙长可交代了,要让你丢丑,你最好识相,否则,我也只能是去找那位仙长了。” “嘭”的一声,老鸨毫无防备膝盖被踢到,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南棠收回踹过去的脚,“是那位仙长说了让我穿这衣裳吗?” 老鸨没有想到这个长得娇小柔弱的姑娘,出手这么狠。 南棠见老鸨不回答,语气冰冷,“是要我再踹踹另一只腿?” 她膝盖要碎掉了,再踹就瘫痪了,老鸨立马全都交代了,“是那位仙长吩咐奴家安排女仙长姑娘们一起跳舞,只要让女仙长丢丑即可。” “这话倒像是真的。”南棠用初晴在老鸨肩上拍拍,故意吓唬。 老鸨疼得眼泪直流,不敢隐瞒,赶紧把一袋银钱摸出来,“这是仙长给的银钱,奴家也是听命行事,不敢违背仙长的意思。” “收钱也是听命行事?逼人穿衣裳也是听命行事?”南棠活动活动脚。 老鸨吓得立刻边磕头边叫,“奴家不敢了,再不敢了,女仙长行行好,放了奴家吧,奴家岁数大了,再承受不住了。” “别叫,吵得耳膜疼。” 老鸨立刻噤声。 南棠拎起地上的钱袋,这么沉,是江衍这个富户能干出来的事, 量这个老鸨不敢撒谎,事情的原委也都了解了,她也不想和老鸨纠缠下去,“行了,钱我收了,你也不用跪我了,晚上的舞我会跳。” 江衍想让她出丑,她也未必会出丑,这钱就算她跳舞的费用了,不能白白跳了。 想不明白江衍为什么要让她出丑,但是江衍的厌恶和不喜却是真的。 她这么努力,就是想要和他好好相处,处处考虑他的心情,却原来在他心底,把她和青楼女子看做一样,这回,她真生气了。 老鸨看着女仙长走出屋子,也不敢叫住,看人在院子里站着,没有离开,才算相信不会跑了,这个买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银钱被拿走了,膝盖的伤还要去医馆抓药。 * 晚月如钩,青山如黛。 而水榭亭却热闹喧哗,打破了这山中夜晚的寂静。 四颗夜明珠挂在亭子四角,将整个亭子照得亮如白昼,亭中的桌子上摆着从人间带回来的各色糕点,玉遵酒杯盛满琼枝佳酿。 乌木举起酒杯,“一岁一礼,方师兄,生辰吉乐。” “方师兄生辰吉乐。” 围桌而坐的几个人都举起酒杯,你一声我一声地说着吉祥话。 方泽举起酒杯环了一圈:“感谢诸位同门,今日高兴,我也破了夜晚不喝酒的惯例,先敬大家一杯。” 其余的人也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方泽坐下,看向旁边坐着的江衍,“多谢师弟来捧场,这酒不错,甘醇,师弟可以多尝尝。” 江衍放下空了的酒杯,“是不错。” 乌木插了话进来,“只喝酒多没意思。” “那今日咱们也玩一个文字游戏来罚酒。”方泽转头看向乌木。 一个弟子笑嘻嘻道:“还不到咱们师兄弟玩游戏的时候,乌师兄给方师兄准备了特别惊喜。” “哦,”方泽带了兴趣,十分好奇。 乌木得意洋洋放下手里的酒杯,终于轮到他的重头戏了,“是大伙共同商议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令牌是少君给的,我只是跑腿下山去请,师弟们是想给方师兄过一个与往年不一样的生辰宴。” 说着,乌木连拍三下手,便有丝竹管乐之声响起。 水榭亭前面的有一方空地,空地的两旁各燃着一排蜡烛,照得十分明亮。 突然走出几个拿着不同乐器的乐姬,站到蜡烛后面,开始表演。 琴音清脆,笛音悠扬,不一会加入琵琶的婉媚,曲风改变,逐渐缠绵悱恻,幽怨闲情。 此时,随着乐声的转变,有几名舞姬走进空地中,舞姬穿着各色纱裙,赤脚轻踩,翩翩起舞,旋转间带动纱裙飞扬,如蝴蝶轻落在花叶上,轻盈曼妙。 江衍看到如此打扮的舞姬,吃了一惊,从没想到过会有女子穿这么少出来跳舞,这就是乌木口里的赞美的好舞蹈,哪有一丝一毫优美,只有艳俗,他要是早知道是如此,绝不会让乌木把人请来。 这种场面他只觉乌糟,无心欣赏,余光扫过坐着的师弟们,都一脸迷醉地欣赏舞蹈忘了喝酒,他不理解。 低头倒了一杯酒,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目光快速扫过十几个舞姬,没看到人,还好。 坐在一旁的乌木见江衍的眼睛在舞姬中流走,怼了怼江衍的胳膊,一脸贼兮兮地小声道,“少君怎么样,哪一个合您心,生辰宴散,您带回去享用?” 江衍收了放在桌上的胳膊,锋利的眼神扫了一眼乌木。 乌木立刻打起哈哈,“当我没说。”他举起酒杯,“我自罚一杯,少君别生气。” 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小插曲,因为弟子们被新出现在舞姬中间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吸引了。 只听有人惊呼:“竟有筑基境的女修去当舞姬。” 闻言,江衍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向亭子下方望去,他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中间出现的舞姬,白纱遮面,黑色的长发全部披散下来,一身白色衣裙,未穿鞋子,露出皙白的脚踝和秀气小巧的玉足。 即使她改了装束,他还是能确定是她,那纯净的气质只有她身上有。 他只是让女管事安排她和舞姬一起出来跳舞,没让她单独出来跳,但是想到如果让她和舞姬穿一样薄的衣裳,被这么多人看,单独跳也还好。 她的舞蹈和刚才舞姬的柔柔媚媚不同,有一种力量蕴含其中,每一个动作包括身体的律动都像在讲述一个故事,她动作很快,偶有慢的时候。 此时看着她闭着眼睛,手轻拍着肩膀,却仿佛有无尽的悲伤在压抑,那悲伤又在她激烈快速的旋转腾跃中释放。 江衍不懂舞蹈,可是看到南棠用双臂抱着自己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她是独自面对一切的,那个世界好像只有她,多大的伤口都要她独自去舔舐的感觉。 随着她一个后翻身,柔软的身子慢慢回正,动作很慢很慢,面纱遮脸,反而更让人从她的眼睛中移不开。 一双复杂的眼眸与他相交,在他没来得及转开视线的时候。 “啪”的一声。 南棠已经收回目光重重倒在地上,身体慢慢收紧,双臂缓缓蠕动抱住了头,舞蹈停止,悲伤却在蔓延。 南棠闭着眼睛抱住自己,仿若小小尘埃,去寻求月光照射过来那一刹那的温柔,就如她对江衍的爱,这一刻,这支舞,她是为自己而跳,但这诸多复杂情绪却只因那一人。 舞止,爱是否该止。 南棠憋回眼角要流的泪,低头起身,想随舞姬一起退下去。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止住了她后退的脚步。 “都回来,过来给仙长倒酒,有赏。”乌木对着几个舞姬喊道。 舞姬们听到有赏,又都退了回来。 赏赐与她无关,她想在这个时候悄悄溜走。 “刚才独舞那个舞姬,你过来,给小爷倒一杯酒。”乌木眼带色气高声喊道,举着手里的金元宝。 南棠顿住脚步,所有人都看着她 ,此时不去,倒显得异常,算了,也就一杯酒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过去才发现那叫住她的内门弟子恰巧坐在江衍旁边,与江衍有关吗? 她往江衍哪里瞟了一眼,江衍正在慢条斯理地饮着杯子里的酒,根本没有看她,她没出丑他应当是不高兴的。 所以,会是他想让她去倒酒么,可是他想错了,她真没有因为一杯酒而闹起来的傲骨,这也是江衍不喜欢她的原因吧,是了,她从不是清冷的女仙,只是一个赶鸭子上架误入修仙界为了喜欢的人而小心翼翼谋求爱情的人。 她执起桌上的玉壶酒瓶,将那弟子桌前的酒杯斟满。 乌木眼睛在南棠身上打转,手并没有端起酒杯,“美人,没有人教过你,倒酒后要把酒杯递过来吗?” 南棠未言,端起刚刚斟满酒的酒杯低头双手递过去。 乌木的目的自不是酒,刚刚跳舞的时候,他就看上这个女修了,气质干净,在庸俗艳色的凡人舞姬衬托下,更显禁欲,他实在心痒。 南棠虽低着头,但是看到乌木并没有接酒杯,而是要握她的手,迅速松开酒杯抽回手。 酒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19章 一水净(六) 够烈,美人有脾气更美,乌木被美色吸引,忘了顾忌旁边还坐着青岚少君和方泽,伸手就去搂美人的腰,要把人拉到腿上。 南棠可以接受倒酒,但是不能忍受咸猪手,一脚朝对方胸口踹过去,但是她未料到内门弟子的修为是远高于她的,脚踝被抓住,她挣扎了几下,没抽出来。 “美人,脾气不要这么火爆。”乌木色眯眯调戏道,手指还在南棠脚踝上摩挲了两下,“皮肤这么娇嫩,弄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乌木,放手。”方泽板了脸斥责道,“这是在天剑宗,别坏了宗规。” 方泽一句话点醒乌木,驱散了他脑中的旖旎之思,虽心有不甘,也只能讪讪松开手。 南棠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她修为上不敌,对于这种咸猪手,不介意用些非常手段,是以并没有立马走开。 此时,不同寻常的安静中一名舞姬端起酒杯递到江衍面前,压着细声道:“仙君,奴家给仙君倒一杯。” “啊,”一把青色的剑挑飞舞姬手里的酒杯,舞姬吓得花容失色。 见此情况,方泽铁黑了脸,“还不都下去。” 舞姬们被吼地瑟瑟发抖,急忙退下。 趁乱之际,南棠偷偷在乌木身上撒了点药粉,才满意地挺直脊背走下去。 用的药粉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发作,全身奇痒,慢慢还会长脓包。 料想此人也不敢去找医修,定是以为在青楼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敢调戏她,折磨死他。 方泽扫了一眼乌木,敢闹他的生辰宴。 气氛尴尬,一名弟子打着圆场,“喝酒,喝酒,给少君换一只酒杯。” 江衍脸色冷漠,突然站起来,“师兄,师弟醉了,先回去了。” “是啊,这酒确实是有点后劲,师兄也感觉醉了,今这生辰宴就散了吧。”方泽也站起来,拍拍江衍,“用不用师兄送你回去?” “不用,还能御剑。”江衍出了水榭亭便御剑离开了。 人人都知道这酒没醉,但是谁也不敢说,都装作醉了,摇摇晃晃离开。 方泽走之前,对着乌木道:“舞姬乌师弟还是连夜送走的好。” 热闹喧哗倾刻间散去,无人注意到,水榭亭内一张椅子的一角,曾被手指用力抓过,指痕下都起了碎末。 日后乌木被废修为逐出天剑宗,根本不知道是因为手亵渎了不该亵渎的人,而被人念念不忘。 * 南棠捡了石子不停地往结界上扔着,她没有江衍的传讯符,一水净有结界,她又进不去,好不容易等到深夜,估算江衍那边应该是喝完酒了,才想到这笨方法引来江衍。 结界有波动,布置结界的人会感应到,就不知道江衍喝没喝醉,会不会来。 有剑破空的声音传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拂青剑在距离她不到两寸的地方停下,霜寒之意瞬间沁入皮肤,拂青剑停留不过一个呼吸就被收回。 南棠就那么愣怔怔地看着江衍走近,凉气沁在肌肤上迟迟不散。 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江衍的目光从那被吓得怔愣的眼睛上跳开,扫向裙摆处脚踝的位置,那里被层层衣衫遮挡,她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衫,与浓的化不开的夜融在一起,便更不显。 结界传来异常,他想也没想带着杀气而来,拂青剑先出,在看到是她的时候,他已经快速收回了剑,只是剑意却不是那么快散去的。 南棠试着缓了两个呼吸,挺直脊背,“有结界,我进不去,少君既然来了,直接进来针灸吧。” 只是相隔了几个时辰,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已截然不同,可能这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对江衍来说,也许无甚区别。 江衍挥手结界分开,南棠率先走了进去。 屋内烛火燃起,也让这山中清冷的小院有了一丝暖意。 望了望窗边晃动的人影,江衍去漆黑的储物间搬了矮榻进屋,默默解了衣衫趴好。 南棠并没有等到江衍的道歉,甚至江衍也没有提过关于水榭亭的任何话语,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她知道嫁给江衍这条路难走,已然有心里准备,可是今日她心情实在糟糕,摸了脉,灵力聚集到指尖,将心思都沉到施针上。 气氛压抑。 江衍想要解释,他并不知道舞姬跳舞是这样的,又觉得没有必要,为何要对南棠这样的女子道歉,她不是也摸过很多人么,这其中就包括他。 她不提,他也不想说,大不了两人的恩怨就此了解,以后他不再找她麻烦了。 不懂情爱的少君,还不知道他其实隐隐感觉到她的摸和乌木摸她脚踝是不一样的。 日后的江衍每每想到水榭亭的事,都要呕出一口血,他视若珍宝的人,却是他主动送出去被人渣调戏,思及此,即使已经将乌木赶出天剑宗,也要去揍一顿,方解气。 一水净的针灸,还是每日不断,只是,每次都安静的仿若屋里没有两个人在。 * 澹泊堂 江子浦有些坐不住,频频望向门外,说寅时初到的人,现在都寅时三刻了还没到。 他坐不安稳,又站起来到门口看了看。 江衍不耐烦地道:“爹,你别老起来到门口晃,晃得我眼睛都花了,姑姑兴许路上有所耽搁了,一会便到。” 江子浦脸上有些挂不住,回到上首坐下。 一条紫色的剑光划过云霄山,剑光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超最近的路落在澹泊堂外。 一位英气的妇人拎起孩子,飒爽利落收剑。 方才还到门口张望的江子浦,此时却端正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江衍瞧了父亲一眼,心中了然,赶忙起身迎了出去,亲切地叫道:“姑姑。” “哎。”江灵云应道,打量了一圈江衍,“臭小子比以前高壮不少,嗯,脸也更加英俊了,不愧是我外甥。” “是比蓬莱的弟子英俊。”被江灵云拎在手里的男孩学着母亲的样子品评道。 “没大没小,”江灵云敲了一下孩子的头,扯着孩子拎到江衍面前,“易白,叫表哥,这是你舅舅的儿子,江衍。” “表哥,”易白乖乖叫了一声,眼睛望着表哥,见表哥一直没有表示,“表哥没有见面礼吗?不是年岁比我大,表哥要给我见面礼吗?” “没教养,”江灵云批评了一句,“哪有张嘴管别人要东西的。” “姑姑别说易白,是我的错,”江衍拍了一下易白的头,“表哥自然是有见面礼给我的小表弟的。” 这小孩和某人比,也不知道谁更财迷。 他随手扔了一个防御法器给易白,“拿去玩吧。” 易白接过法器扔在储物袋里,破法器,他有一堆,毛意思没有,这个表哥除了长得比蓬莱弟子好看些,其他和蓬莱弟子一样无趣。 他原来还想来天剑宗能有好玩的,才和娘亲辛辛苦苦赶路。 娘亲糙地很,完全可以用飞船,躺在里面舒服到天剑宗,结果娘亲非要御剑,他都吹了一路的灰尘了,早知道还不如留在蓬莱逗鱼玩。 “我哥在里面?”江灵云使了眼色,悄悄问江衍。 “在,姑姑没回来的时候,不停到门口张望,听见姑姑回来就装上了,拿出宗主的派头了。”江衍揭着父亲的老低。 “还是那性格,”江灵云拎起易白,“走进去见你舅舅。” 江子浦端了杯茶,假装在饮,实际竖着耳朵听外面的说话声,听到人要进来,赶紧放下茶杯,正襟危坐。 他就这一个妹妹,还远嫁蓬莱,多年见不上一面,上一次见面还是江灵云生易白的时候,他带江衍去蓬莱参加满月礼,一晃都五年过去了。 江灵云走进澹泊堂,看见熟悉的人坐在熟悉的位置,一切还如从前一样,似乎没有变化,心潮起伏,脱口换了一声,“哥。” 听到久违的称呼,江子浦心情激动,又不敢轻易表露出来,“不是说寅时就到么,怎么迟了这么久,路上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江灵云似乎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只是有些怨念,“还不是因为易白,说八百回让他少吃点,见到好吃的就不撒手,御剑一会就吵吵飞得太快,吃的东西在胃里翻腾,这速度快不了。” “没事就好。”江子浦道,看着跟在江灵云身旁的小男孩,梳着总角,长得圆润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正好奇地看着他,抬手招呼,“易白,过来,到舅舅这来。” 易白走近,望着眼前这个长着胡子的人,不怕生地问道:“你就是我舅舅吗?” 江子浦笑着点点头,“按亲舅舅算,只我一个。” “按亲外甥算,也只有我一个。”易白反应很快地道。 江子浦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脸上表情也没有刚刚那么严肃。 易白见舅舅笑了,顺竿往上爬,“听说你剑法很厉害,比我娘还厉害,是真的吗?” 江子浦摸了摸胡子,“嗯,你娘还差得远。” “哇,那舅舅岂不是比蓬莱的所有人都厉害,在蓬莱我娘是最厉害的,就是我爹也经常被我娘提着剑追,唔,”易白挣扎起来,娘亲为什么要捂他的嘴。 第20章 一水净(七) 江灵云尴尬笑笑,“童言无忌。” 臭小子啥都往出说,回去再收拾,断粮,让他胡乱说。 江子浦严正看了江灵云一眼,也不好当着儿子和外甥的面批评妹妹,摆了摆手,“都坐下聊,赶了一路了。” “易白,来,舅舅有见面礼给你。” 易白本被娘亲拉走,又小跑着回到这个厉害的舅舅面前,好奇地等着。 江子浦掏出一个机关玩具,“易白瞧好,动一下这里,机关就会变化,再动一下变得又不一样了,怎么样,喜欢不?” “哇,喜欢喜欢,谢谢舅舅。”易白不眨眼盯着江子浦手里的机关玩具,看起来好有趣的样子。 “去玩吧。”江子浦把机关玩具递给易白。 易白得了机关玩具,便不再理给玩具的舅舅,跑回娘亲身边,爬上一张椅子,学着舅舅的方法调着机关。 江衍瞧了一眼易白满心满眼都是手里机关玩具的样子,不由撇撇嘴,父亲真是抠,那是他小时候玩的,现在又拿来哄易白。 他都不知道父亲在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易白这蠢孩子,他送那么高阶的法器不知道好,被父亲不值一文钱的破机关骗得团团转。 江灵云坐下,非常遗憾地感叹道:“收到江衍要大婚的传讯,我就赶紧出发了,本来是能赶上江衍的大婚,结果因为带着易白,一路上这事那事,愣是耽搁了,没敢上。” “无妨,大婚也是从简,没怎么办置,谁也没请,也没在宗门摆宴席。”江子浦道。 “江衍大婚,怎么能这么简陋,”江灵云在看到江子浦暗示的表情,往对面瞧了一眼江衍,没有往下说,“怎么没看见江衍媳妇?” 江子浦和江衍互相看了一眼,怕江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赶忙先回道:“这个时辰是在炼丹,对,炼丹,灵云你带着易白一路也累了,先领易白去休息,晚上接风宴你就能见到人了,到时候慢慢聊。” 江衍看着父亲急切撒谎的样子,未吱声拆穿父亲的谎话。 “也成,那哥我先带易白回去休息,易白刚会引气入体,还得吃东西睡觉,麻烦死了。”江灵云道。 “你的房间这段时日一直有打扫,去吧,易白吃什么你就吩咐一声,宗里没有,就去山下买。”江子浦一样一样不放心地交代着。 “知道了,哥。”江灵云一把抢走易白手里的机关,“走了。” 易白手里的机关突然被娘抢走,并未同别的孩子一样大哭,只是撅了一下嘴,连忙跳下椅子,追了出去,“娘,娘,你还给我。” 江子浦看着妹妹这般带孩子,不由皱起眉头,哪有这样带孩子的,想要出口说两句,人已经出门了,等有时间再教吧。 姑姑和易白走了,江衍也站起来,要往出走。 “江衍,你先别走,爹有话和你说。”江子浦喊道。 他布了一个结界,“江衍,你姑姑远在蓬莱,有些事就别让她知道,免得她操心惦记,她回来也呆不了几日,你和儿媳妇都装一装,表面上让你姑姑看着夫妻和睦。” 江衍才知道父亲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 江子浦继续劝道:“从小到大,你姑姑待你最亲,她一人远在蓬莱,咱们本就离得远帮衬不上,她要带孩子,又要孝敬公婆,你忍心让他再牵挂着你的事,平添忧思。” “我的事怎么就平添忧思了,我不是好好配合针灸,还要怎么的?”江衍并不认同父亲的话。 当然不是只配合针灸,但这话不能同江衍说,“所谓报喜不报忧,算是爹求你一回。” “你看,是爹心里认为有问题,不是我有问题,早知道这样,何必当初逼我成婚,不如直接让南棠来针灸,省了多少麻烦。” 江子浦被怼得哑口无言。 江衍看着父亲的样子……妥协道:“知道了,会装。” * 一水净的结界外 江衍在此踌躇了很久,有些后悔答应父亲装夫妻和睦了,他和南棠不仅已经签了契约协议和离,而且现在关系也不睦。 上次水榭亭跳舞的事把人得罪狠了,现在都不和他说话,他要如何开口。 南棠正在翻晒药草,听见脚步声,抬头见到江衍有些莫名其妙。 今日不需要针灸啊,十日的第一个疗程已经结束了,目前是间隔两日,难道江衍记错了? 这几日她心情不好,也没太搭理江衍,就没有提醒,估计江衍并未数天数,所以才会过来的。 她放下手里的药草,“少君,我忘了提醒,十日疗程结束,今日不需要针灸,少君后日过来便可。” “嗯,知道。”江衍回道,站着没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在南棠和地面之间徘徊。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期待南棠能搭话,以往他只要表示为难,她都会主动搭话,他便顺着说。 南棠翻完一帘的药草,见江衍还站在那里,看来是有话要说,难道是想通了,要为那日撒谎骗她跳舞的事道歉。 过了这些时日,她有些想明白了,她那日其实并没有很生气,只是伤心,伤心的地方在于那个弟子调戏她的时候,来自江衍的视如无睹,这个才是让她心情很糟的原因。 等的人一直没有给他搭话,江衍刚刚在结界外面鼓起的勇气逐渐消耗殆尽,想要退缩。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南棠终于对他说了来此的第二句话。 “少君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有,我有。 江衍看了一眼手里摆弄药草的南棠,“我姑姑从蓬莱回来了,姑姑是为了咱俩的大婚回来的,想要见你,爹的意思是不想姑姑担心,一会有一个给姑姑的接风宴,想你和我装一装夫妻和睦,别让姑姑看出异常。” 南棠第一听江衍说话声音这么小,原来是这么回事,并不是要和她道歉,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她本也是江衍和了籍的妻子,需要配合的自然会配合,“可以。” 压了一下午的阴霾终于散去,江衍不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姑姑带了表弟易白来,易白五岁,有些调皮,他可能会管你要见面礼。” “见面礼?”南棠想到这是她和江衍大婚后的第一次和表弟见面,他们是该给见面礼的。 江衍以为南棠是担心没有礼物,随意在储物袋里取了一样法器递给南棠,“到时候,你把这个给易白就行。” 南棠接过江衍递来的法器,法器好是好,只是小孩子可能不感兴趣吧,她也想送一些有诚意的礼物,并不是这么敷衍。 小孩子喜欢什么呢,大概率是玩具或者吃的,但是修仙的孩子会喜欢那种简单的玩具吗?玩具也要下山买,时间上来不及。 那就是吃的,做点孩子没见过的好吃的,那要送什么呢,她神识探到储物袋中,挑挑拣拣看看能不能寻到合适的东西。 这一空间都是丹药,不行,这一个存放的是药草,也不行,这一个空间是她的衣物也不行,这一个空间是在五味谷存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一样一样翻翻捡捡,发现存了好多调料,竟然还有两根自制的鸡肉肠,那是走之前给师弟们做了一堆,倒忘了她也装了两根。 那就给首次见面的弟弟做一份烤鸡肉肠吧,谁能抵挡了淀粉肠的诱惑呢。 “少君,我还想给表弟做一个吃食,可以吗?” “自然可以。”江衍方才见南棠答应后,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南棠反悔了,此时,听到还要给易白做吃食,对于她这样重视,让他仿若又回到了两人没有冷战之前,“需要我帮忙吗?” “嗯,少君帮我点火。”她取了一个小炉子出来,往里加了几块碳。 江衍只瞅了一眼,抬手,火便着了起来,看着燃烧的火苗,他去看南棠,心里有些得意,怎么样? “多浪费灵力。”南棠嘟囔了一句。 “费不了多少,还有别的需要我做的吗?”江衍问道。 其实江衍没注意,他一直自称我,并未称少君,也是低了声想缓和关系的。 “少君在一旁等一会,剩下的我来就好,很快的。” 南棠取了一个小锅,往里里面倒上油,拿出鸡肉肠,串上竹签,改一个花刀,油热下锅炸,不一会就炸好了,在上面撒上配好的料,一根煎烤肠就做好了。 找了一个食盒将烤肠放里面,大功告成,她把盒子放到桌子上,“少君,你把火灭了,我去换身衣裳。” 第一次见姑姑,作为新嫁娘,她怎么也得打扮一下。 江衍看着南棠确实很快做好了吃食,闻着还挺香的。 他将火灭了,便坐到院子里的桌子旁等着。 橙红的晚霞逐渐散去,天边只留一丝白。 江衍的视线望向走出门的人,她与往日有所不同。 头发全部挽起,梳了一个妇人发髻,没有用常用的发带,而是插了一根白玉嵌红珊瑚珍珠钗子,唇比往日红,似乎是用了胭脂。 身上穿了件红色广袖流仙裙,外罩白色撒花罗纱衣,淡化了她身上的少女感,多了点成熟的妩媚,像一个妻子。 南棠走到江衍面前,“少君,这样可以吗?” 江衍朝南棠望去,只觉和刚刚随意的看有所不同,耳垂带点红,“很好。” 第21章 一水净(八) 南棠看着踏在拂青剑上的江衍,有些纠结,要是装夫妻,她是不是应该站到江衍前面,“夫君,我站后面和前面有不同吗?” 话还没有问完,拂青剑突然剧烈摇晃,江衍竟从上面掉了下来,这是什么情况? 江衍稳住晃动的身体,堂堂天剑宗少君竟然御剑时掉下来。 他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听到了一声不该听到的称呼,演戏而已,如此慌乱,只因是第一次听不适应而已,多听两次就不会发生这样离谱的事。 脸色平静地重新踏上拂青剑,平时都是站中间的,此时,往后移了移位置,空出前面的距离,“你站前面吧。” 南棠踏上拂青剑,背部与江衍隔了些许距离站好。 剑随意动,拂青剑稳稳地飞出去。 江衍的鼻子动了动,熟悉的药香中多了一丝胭脂的味道,他有点不习惯。 澹泊堂的院子里有个扎着总角的小男孩在炸符纸玩,铺得平整的石头的院子,好几处被炸出大坑,碎石飞得到处都是。 南棠勉强找到一处没有石子的地方落脚,这是江衍口中的所谓调皮,依她看是妥妥地熊孩子。 而且这熊孩子还有钱有势,威力更大。 易白看到表哥来,高兴地冲上去,“表哥。” 江衍匆忙收了拂青剑,担心易白不小心撞到剑尖上。 算这次他一共就见过易白两次,上次见易白还是被抱在怀里,他不知道易白这小小年岁破坏力这么强,终于知道姑姑为什么会错过他大婚了。 他突然有一种感受,姑姑能回来就不容易了,一路也不知道赔了多少灵石进去,蓬莱富有,也禁不住易白这么折腾。 父亲和姑姑都不管,他更管不了,拎住扑上来的表弟,不过是忍几日的事,幸好蓬莱离这里足够远。 易白不舒服,扑腾两下,叫唤道:“表哥你放开我。” “你是易白表弟吗?” 一个声音解救了江衍,他立刻将易白扔到了南棠面前,现在也是她表弟。 易白也没在意被江衍弄乱的衣裳,不眨眼地盯着南棠瞧,没有回答南棠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就是表哥的新娘子吗?” 南棠蹲下,用一只手帮易白把衣裳顺顺,“是啊,我就是你表哥的新娘子,你要叫表嫂,那你是易白表弟吗?” “我是易白,也是表弟。”易白抢着回答道。 南棠用温柔甜甜的声音夸赞道,“原来你就是小可爱易白表弟啊。” 易白露出两颗小虎牙,有些腼腆,小手揪着胸前的衣裳,从来没人夸过他可爱,“是我。” 江衍看到易白被虚伪的夸奖迷晕了头的样子,真想捂脸,没眼看,易白是怎么认为自己有可爱的一面的,就冲这地面的大坑么。 南棠伸处手,笑着牵了易白的小手,“我们一起进去。” 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见江衍没动,“夫君不走我旁边么。” 江衍恍过神来,与南棠并肩而行。 澹泊堂里,江宗主正和一个长得美丽的妇人说话,那妇人眉眼和江衍很像,应该就是江衍的姑姑了。 那位姑姑也在打量她。 她仿若未觉,大大方方走进去,到了屋子中间,松开易白的手,躬身行了一礼,“爹。” 见此,江衍同样行了礼,“爹,姑姑。” 江子浦从刚才看见江衍跟着儿媳妇并肩进来,心里就高兴,又见两人依次称呼爹,终于真正有了儿子已经成婚的感受,心里十分高兴,“儿媳妇,这是江衍的姑姑灵云,过来见见。” 南棠行了一个大礼,“姑姑。” 江灵云从人进门就开始打量,肉呼呼的脸,杏眼清透,唇角上扬,看着就亲切舒服。 穿件红裙,明媚有朝气,水水嫩嫩的小姑娘,就是修为差些,但是因为那病,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已经是不错了,只要性子好,境界可以慢慢修炼。 “你叫南棠是吧。” “是,姑姑。”南棠从容答道。 讲话也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身份低而唯唯诺诺。 她掏出一件鲛纱,“这个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南棠看到鲛纱,知道贵重,但是长辈第一次送的见面礼,肯定得收,“谢谢姑姑。” 先道谢然后走过去接鲛纱,收好鲛纱后,她也掏出之前江衍给的法器,“易白,这是嫂嫂给你的见面礼。” 易白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嫂嫂也送这么没意思的礼物,敷衍地收下。 “什么时候能吃饭,好没意思。”他站在那里怨念地道,无精打采地东望望,西望望。 江灵云真恨不得一剑削易白屁股上,顾忌第一次见外甥媳妇,不好坏了形象。 “人都到齐了,开宴吧。”江子浦放话道,率先向隔断的屏风后走去。 众人跟了过去。 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除了灵果,还有人间的吃食。 江子浦坐在上首,江灵云和江衍分别坐在两侧,南棠一边是江衍,一边是易白。 江子浦知道他不动筷子,没人敢动,拿起了筷子,“都吃吧。” 见江子浦伸了筷子夹东西,众人才拿起筷子。 南棠将带来的盒子摆到她和易白之间桌子的空处,“易白,表嫂刚刚来之前给易白做了点吃食,易白尝尝喜不喜欢。” 江灵云看过去,眼角带笑,嘴上道:“刚不送了见面礼,还给他做吃的。” “是我想做,家乡的小食,让易白尝个新鲜。”她打开盒盖,一股浓郁的孜然混合着肉香味飘出。 易白果然被吸引,凑近盒子,“好香啊。” 他看着盒子里的吃食,这是什么食物,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吃。 南棠见易白不动,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吃,“这个是叫烤肠,是用鸡肉和红薯粉做的,上面刷了料,用手拿着下面的竹签子咬着吃。” 易白听完,小胖手握上竹签子,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这也太好吃了吧。 另外三个人看着在吃饭,实际上余光都瞟向易白那里,盒子打开,味道确实很勾食欲,就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易白的反应,一句话不说,大口大口就是吃。 别人不知道,作为母亲的江灵云可知道,喜欢吃,都没有时间说话了。 很快,一根烤肠就吃完了,易白舔舔手指头上残留的料,“嫂嫂,还要吃。” 果然淀粉肠的魅力没有人能抵挡,但是烤肠不能多吃,小孩子脾胃弱,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她从储物袋取出一个竹筒,倒了一杯给易白,耐心劝道:“烤肠不能多吃,吃多了肚肚痛,易白是个好孩子,一定懂得这个道理,易白尝尝嫂嫂做的饮品,也很好喝哦。” 易白好奇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个也好喝,甜甜的,酸酸的,“嫂嫂没骗我,是真的,真的好喝。” “嗯,桌上还有很多舅舅给易白准备的食物,易白也要都尝尝。”南棠哄道。 易白伸出筷子却没夹起来,南棠拿起公筷帮易白夹到一个空盘里,方便易白吃。 江灵云第一次看到小祖宗这么听话,对南棠看孩子的本领刮目相看,易白平时从来没有如此听话的时候,总是和她唱反调。 饭后,江子浦便离开了,江衍带易白出去玩了。 南棠陪着姑姑江灵云。 江灵云拉了南棠的手到一边坐下,双手攥了攥南棠的手,惊讶地道:“这小手生得可真秀气,白白净净的还好看。” 南棠笑笑,这种是父母给的,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灵云看看自己的手,真是没法比,羡慕不来,她留南棠也是想私下关心关心,毕竟远嫁过来,有些话哥哥也不好说,“在天剑宗生活还习惯吗?” “头几日有些不习惯,现在好多了。” “缺什么少什么,你就和江衍说,让江衍给你置办去,不用心疼灵石。” “嗯。” 江灵云拍拍南棠的手,才进入正式话题,“你和江衍成婚没有感情基础,刚开始免不了磕磕碰碰,彼此熟悉适应,遇到事了多宽容宽容,少吵架,吵架伤感情。” “我知道的,姑姑。” “江衍那孩子娘亲走的早,小时候就由我带,性子我最了解,他也没喜欢过哪个姑娘,眼里只有练剑,这样也有好处,不会沾花惹草,不过可能也不知道心疼妻子,你比江衍年长几岁,多担待些,别太较真。” 南棠捡着好话道:“姑姑放心,夫君对我很好。” 江灵云见南棠这么乖顺,叹了口气,“我就怕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受了委屈也忍着不肯说出来。” 南棠搂上江灵云的胳膊,有些撒娇地道:“姑姑不会的,有事我会和夫君好好沟通的,再说您也知道,夫君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我有方法。” 江灵云听了,两个人倒像是有秘密般,偷偷笑起来。 江衍原本是带易白出去消食,结果没走几步,易白就吵吵累了,御剑易白又说吃太饱会吐,没办法他只好背着送回来。 江灵云看着江衍背上的易白,接过来,“闹觉了,我带易白回去睡觉,你们小夫妻也早点回去吧。” 第22章 一水净(九) 江衍这几日深深感受了带小孩的崩溃,更何况易白还是一个十分淘气难哄的孩子,山上,山下小镇,能玩的地方,能吃的地方都跑遍了。 前两日还能图一个新鲜,今日已经调动不了任何兴趣,在天剑宗的各个峰欺负了几个弟子后,他带着到外门的食堂去吃午饭。 外门弟子灵根杂,为了净化灵根,食堂做的菜都是清淡的。 易白看着一盘盘的各种白灼青菜,皱皱小脸,“表哥,我不想吃这些。” “不吃可以,那你想吃什么?”江衍没当回事,在食堂还不好说,不行就让灶房再做些别的换上来。 易白观察表哥表情并没有要生气,抬起小下巴,提出他的要求:“肉,我要吃肉。” “等着,”江衍一个招来食堂打杂的一个弟子,“把这些换了,都有什么肉,全上来。” “是,少君。” 打杂的弟子立马撤掉桌上的菜,换上了今日食堂的唯二两道肉菜。 素鸡汤,上面能看到白白的鸡肉;排骨汤,里面全是冬瓜,就看到两块毫无颜色的排骨。 “表哥,我不要吃这些清汤寡水的肉。”易白不高兴地扔下筷子,跳下椅子往出走,这个食堂的东西没有一样合他胃口的。 又闹脾气,江衍起来追出去拽住易白,口气有点冲道:“天剑宗每个弟子都能吃,怎么你就吃不得,回去上桌吃。” “哇,”易白本就因为没有好吃的不顺心,听到表哥的语气,登时大声哭起来,“表哥你凶我,我不喜欢你了,我不要表哥。” 易白又哭又闹,食堂内的弟子都向他们这里看过来,江衍真是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焦头烂额,唤出拂青剑,拎起易白匆匆御剑离开。 易白见哭闹不好使,表哥也不哄他,一点都不想和表哥在一起,挣扎着要下去,“我不要你,不要你,呜呜呜,我要表嫂,我要表嫂。” “别叫,”江衍恨不得堵上易白的嘴,哭喊声能响彻整个云霄山,姑姑听见了,定误以为他欺负易白,烦躁地道,“找表嫂是吧,现在就带你去。” 易白听了,抽抽搭搭不再叫喊挣扎了。 “嘭,”很大的声音砸在一水净的院子里,听到声音南棠赶紧背着药草回去,不应该是江衍,江衍来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声音。 赶到院子里的时候,却没想到来的真是江衍,除了江衍还有易白。 此时,江衍和易白各站一边,谁也不搭理谁,一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另一个眼睛,鼻头红肿,还抽着鼻涕,显然是刚哭过。 她赶忙走过去蹲下,摸摸易白的头,温声问道:“易白,怎么哭了?” 易白被表嫂温柔抚慰,一把抱着表嫂又哭了起来,刚刚在表哥面前是雷声大雨点小,作人的哭,现在见到表嫂是委屈的哭。 一面哭一面还不忘告江衍的黑状,“表嫂,表哥欺负我,不给我吃的,还当着许多弟子面要打我,呜呜呜……” 南棠拍着易白,“不哭,不哭。”眼睛则看向江衍,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江衍有些窘迫,“去食堂吃午饭,青菜不吃,要吃肉,上了肉也不吃,又哭又闹,当时人多,我直接拎上剑,便不跟我了,嚷着找表嫂,没有办法就带到你这了。” 他把责任都推给易白,可不是他要带易白来找她的,他们只是假夫妻,她也不是真表嫂,他自然不会带表弟来的,但是表弟要来,他是不得已的。 南棠拍拍易白的背,原来是还没吃饭,小孩子都不爱吃青菜,闹脾气可以理解,“易白不哭,易白想吃什么表嫂给你做。” 易白听到这话,立刻从表嫂肩头抬起头,脸上还流着眼泪,“表嫂,我要吃烤肠。” “那还不容易,”南棠一口答应,拿了手帕给易白擦眼泪,“易白如果能不哭,我们现在就做烤肠。” 易白点点头,眼泪是自己流的不是他想流的。 南棠想两个人刚吵吵过,暂时先分开,把江衍打发走,去取食材。 她给易白先洗了脸,然后带着易白开始做烤肠。 生火和煎油的过程,让易白离的远一些,最后煎完出锅撒料交给易白撒的。 易白刚开始撒料小心翼翼,试过一次后,兴奋地又撒了两次,才一边吹着肠给肠降温,一边等着吃。 很快,江衍捧了一个大盆回来。 吃着香香烤肠的易白见了江衍,歪过头去“哼”了一声。 江衍的性格她怎么也算比较了解,没带过孩子容易焦躁,赶紧上去打圆场,十分惊喜地道:“夫君,我要的食材你都带回来啦。” 江衍倒没那么小气与小孩计较,并不在意易白的小态度。 看着南棠那迎上来高兴的眉眼,心情有所好转,几样破食材,能难倒他青岚少君,就是她要再多,他也能带回来。 南棠想到一个人忙不过来,反正易白是他表弟,不用白不用,“夫君,做烤肠的肉不能有骨头,夫君刀法好,将这只鸡的骨头剔了呗,易白只吃一根烤肠不能饱,我再给他做一份糖醋鸡蛋。” 夫君,夫君,叫得还挺顺口,不知道还真以为她是妻子呢,就一个易白在,她还演,想到是他去求人来配合演的,也只能心里诽谤几句,夫君叫得顺口,人用的也顺手,他青岚少君就是用来在这给她剔鸡骨头的。 南棠好不容哄江衍帮忙干活,忙颠颠取了案板放到桌上,将刀放到案板上,“夫君,你在这里剔骨头。” 江衍走过去拿起刀。 她不由赞叹,剑法好的人,用刀也一样好,剃骨头轻轻松松,分明是一个寻常的动作,落在他身上却莫名的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易白再舍不得吃,一根烤肠也吃完了,抬头看看对面的表哥。 江衍余光瞟见,故意狠狠地剁了一刀鸡肉,易白刺溜跑到南棠身边,还不忘回头对他做一个鬼脸。 糖醋荷包蛋简单,南棠三两下就做好了,装到盘子里,牵着易白回到桌前,让易白等凉了不烫嘴再吃。 交代完易白,去看桌子另一侧的江衍,勾唇一笑,“夫君,剔完骨头,顺手也把肉剁碎了呗。” 江衍重重地剁了两下,表示他的愤怒。 南棠陪上笑脸,权当没看见,转身去给易白做焦糖布丁。 先做焦糖,在小锅中放入白糖,再倒一些灵泉水,搅拌后不停晃动锅,让里面的糖水受热均匀,糖水慢慢由白色变成焦黄色,又变成琥珀色时,离火再次倒入灵泉水,晃动均匀倒入准备好的小碗里。 接着另取一个大碗,打鸡蛋,加入白糖打散蛋液,牛奶倒入刚才的锅里微微加热,再倒入蛋液中,边倒边搅拌。 等蛋奶液变凉的时候,江衍那边已经剁完肉了。 她取了一个大碗,把肉装里面,加入调料搅拌,红薯粉兑水,加入肉碗里,笑嘻嘻地交给江衍搅拌。 回过头把凉了的牛奶混合液,再倒入盛有焦糖的碗中,上锅蒸。 见易白吃完了,叫了易白和她一起灌肠,让江衍洗手歇一会,顺便把蒸好焦糖布丁,拿出来,放到一边静置。 不一会肠做好,就开始煮了。 几个人看着锅里的水煮肠,主要是她守在锅边,江衍和易白一人坐在一张凳子上,拿眼睛看着。 时间差不多,她把煮好的鸡肉肠挑出来,放到凉水里,这个时候,她想起江衍的拂青剑的冰寒之气,“夫君,这水你看有没有办法让它保持冰凉。” 江衍站起来走过去瞅了瞅,唤出拂青剑,拂青剑在水中搅动两下,盆中的水便溢出寒气。 她不吝啬夸奖,“夫君,好厉害呀。” 这就厉害了,拂青剑属于霜寒之剑,让水变凉还不容易,江衍眉头微微扬起,没搭理南棠,没见识,就这两下,也值得吃惊。 易白也跑过来蹲下,伸了手摸了一下水,然后抽出手,崇拜地看着表哥,“是冰冰的。” 江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心里头却十分舒畅,简单一招,就压制住两个人。 南棠摸了摸,肠已经凉了,忽然想起布丁。 她立刻取来,捧着对江衍道:“夫君,还有这个,你也用拂青剑降降温。” “我这拂青剑是给你这么用的?”江衍虽然语气不好,但还是给碗降了温。 南棠赶紧拍马屁:“谢谢夫君,” 她端着布丁碗,喊了易白到桌子旁,用刀在布丁的碗边缘划了一圈,然后拿了一个白瓷盘盖到碗上。 笑着对易白道:“接下来,就是奇妙时刻了,由易白来揭晓好不好,现在易白把碗倒扣过来拿起,晃一晃” 易白伸出两只小胖手,听话地摇晃了几下。 “好了,现在我们把盘子放到桌子上,易白把碗拿起来吧。” 易白小心翼翼地拿起碗,听到“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碗上掉下来,他以为是弄坏了,赶紧去看,一个圆形的东西完好地躺在盘子里,上面还有深色的糖汁,没坏一点,易白露出两颗小虎牙笑起。 南棠递过去一个小勺,“尝尝。” 易白接过勺子,挖了一口,软弹,甜甜的,还有一股他不会形容的味道,但是却很好吃,“表嫂,这个也很好吃。” 江衍把易白送回姑姑那后,又忙着处理耽搁的事务,天色晚了才回到凌风阁,传讯符亮起,他随手一挥,手便顿在了空中。 “江衍啊,你们夫妻睡了吗,易白想和表哥表嫂一起睡,姑姑现在送易白去凌风阁。” 第23章 一水净(十) 传讯符再没有声音传来。 夫妻,南棠。 江衍飞速出了凌风阁,御剑直奔一水净。 南棠听到院子外传来铮铮的破空声,刚从床上坐起,窗户突然被挑开,紧接着江衍便翻进屋内,一句话未说,抗起她就翻了出去。 她头朝下被江衍抗在肩上,只见得黑夜里拂青剑划出的青光,什么事情如此紧急,难道是方泽联系山阴宗提前攻打天剑宗了,书中剧情发生变化了。 江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凌风阁,屋内空空,姑姑还没到。 他舒了一口气,还好,将肩上扛的南棠放到床边坐下。 南棠刚刚被破头朝下,血液逆流,再加上江衍御剑速度太快,她晕剑了,迷蒙地就要倒,被江衍抓了一把,扑倒在江衍身上,脸贴在了江衍腿上。 “表嫂,表哥。”易白冲进凌风阁。 江灵云跟在易白后面进了屋,“江衍,” 刚喊了一声,见江衍站着,南棠穿着中衣坐在床边,此时头被江衍按在腿上,散着的头发遮住了脸,“你们,你们也不关门。” 赶忙一把拉回朝里走的易白,转过身往出走。 她见门开着,并未想到两个人是在,真是让人脸红,虽然是刚大婚时间短,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但也要顾忌一下,就南棠那小身板能禁得住江衍这么折腾。 拍了拍易白,“你表哥表嫂今夜不方便带你睡,跟娘回去睡吧。” 江衍听到姑姑的话一头雾水,他刚才是因为和姑姑抢时间,怕姑姑到了,还没把南棠带回来,才没有关门的。 突然感到腿上微热,低头才发现南棠的头正被他按住,呼吸隔着衣裳传来,轰的一下,气血上涌,他松开手推了南棠一把,便瞧见南棠一张脸连带脖子都绯红一片,眼神迷离。 江衍只感觉手烫,腿也烫,拔腿就跑,迈腿的时候差点绊倒,狼狈地出了屋子。 一声剑鸣,抬头恰好看到姑姑带着易白御剑离开的背影。 南棠晕得晕头转向,抓了床沿,才没有倒,缓了一会眼睛才聚焦。 四下打量了一圈,这里好像是凌风阁,她大婚那夜在这待过,有些印象,江衍大晚上把她抗凌风阁来干嘛。 她刚刚迷糊中好像听见姑姑和易白的声音了,怎么才一会的功夫人都不见了。 晚上的山风带着凉,很快吹散了热意。 江衍吹够了山风才走进屋,见南棠穿着一身中衣,散着头发坐在他床上,眉眼多了几分柔软,他不自觉又想起刚才的一幕,似乎刚刚的夜风吹得还不够久。 从这想法中回过神来,他脸色倏变,方才是意外,此刻她还如此,一定是蓄意勾引,想到此,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寒意,出口的话也变得冷硬:“出来,送你回去。” 南棠觉得莫名其妙,火急火燎把她带来,现在又什么也不说,态度冷漠地要她回去,搞什么,“少君,我没有鞋子。” 江衍的视线朝南棠的脚上望去,一双小脚,莹白如玉,他才想起人是被他直接从床上抗过来的。 视线中的脚似乎觉得害羞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呼吸一顿,很快错开眼睛,语气更加冷漠,“那就光脚走。” 南棠有些错愕,这几日两人的相处一直不错,她不指望江衍能背她回去,但最起码以为江衍会去帮她取。 她微微苦笑,原来一切都是自以为是,其实她可以如前几日哄哄他,可此时,她不想,她也有自己的尊严,不想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光脚走而已,她挺直脊背,不在江衍面前露出一丝懦弱。 江衍扫了一眼,率先转身出了屋子。 南棠走出屋,沉默着踏上拂青剑。 “嘶,好冰。”她忍不住动了动脚。 江衍听到后面的动静,并未回头,收起拂青剑的霜寒之气,但是拂青剑本身就是霜寒之剑,再怎么收也会冰寒。 * 云霄山下山的路口 江灵云扯着每一个人都叮嘱了一番。 南棠趁机将做好的一包奶糖递给易白,“表嫂已经将烤肠和焦糖布丁的配法和做法放到里面了,易白回去想吃,可以按着上面的方法做,这样就能吃到了。” 易白接过放到储物袋中,扯着她的手不撒手,“好舍不得表嫂,表嫂会去蓬莱看我吗?” 南棠摸摸易白的头:“表嫂如果有空会去蓬莱看易白,易白平时也要好好学习,做一个好孩子。” 易白眼圈红红地点点头。 江灵云也眼圈微红,故作爽朗道:“行了,都别送了,又不是不能见,我最讨厌这煽情的场面,易白,过来走了。” 易白乖乖过去,跳上江灵云的剑,摆着手,一直挥手告别。 * 江灵云和易白走后,南棠又回到了从前一个人清净的日子。 每日照旧采种药草,打坐修炼,例行给江衍针灸一次。 只是江衍对她的态度又回到了刚刚大婚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尊心受挫,不想撩夫,两人之间关系急转直下。 停下乱七八糟的思绪,南棠刷刷刷起完针退开,背着身子,绝不乱看,等着江衍穿好衣裳走出去。 江衍扶起矮榻,望了一眼背对着他的人,犹豫了一瞬,“四方城起瘟疫,我一会便要启程,可能一段时日不能来针灸了。” 她损耗那么多的灵力,好不容易已经扎完三个疗程。 “可是针灸不能停啊,”南棠转过身来,“一停,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 “只是耽搁几日,现在不也不是日日扎针,我已经决定了。” 他只是觉得不来针灸,有必要告知,才告诉她的,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可我才是少君的医修,少君不能私自做决定,”南棠对此并不相让,但也不能耽误江衍的正事,“少君去哪里我都得跟着。” “胡闹,老老实实呆在一水净。”江衍不想和南棠继续纠缠,搬起矮塌便往出走。 南棠一面追出去,一面阐述江衍如果带上她的好处,“瘟疫需要大量医修,而我恰好是医修,肯定能帮上忙的,再说,天剑宗的医修平时都是给修士看病,对凡人疾病不够了解,而我在五味山一直都是为凡人看诊,有更多的经验。” 江衍并未理会南棠的话,将矮塌放到储藏间,出来时却被南棠拦在了储藏间的门里,“让开。” 南棠见江衍无论如何都说不动,只能上激将法,“少君莫不是不想和离,我治不好你,和离契约就不能生效。” “胡说。”江衍明知南棠是拿话激他,要他带她去,但是他最听不得此话,他怎么会想和她过一辈子,既然她不怕死,那就去,“想跟着现在就收拾东西。” “那少君不能自己偷着走。”南棠担心江衍骗她,出了这门就私自走了。 江衍斜斜看向南棠,他青岚少君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么。 “嘿嘿,少君自然是一言九鼎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南棠陪上笑脸,往旁边让一让,江衍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少君,等我收拾点药草。” 江衍并未回答靠着一棵榕树站着,她知道他会等她,急忙去将院子里的药草收进储物袋。 一面收拾一面道:“我不会让少君为难的,少君可以和别人说我是新来的外门弟子,反正也无人认识我,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少君夫人的。” 江衍本没有往这方面想,不知为何,听到南棠此番话,一下子来了气,总觉得她先说了,他就落了下乘,出口的话自然不好听,“算你有自知之明,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就算太阳从西边升起,少君夫人也不会是你。” 南棠收药草的手微微一顿,继续将药草收完。 抬头,江衍已经踏上拂青剑,那里应该没有她的位置,唤出初晴。 江衍的视线扫过南棠的飞行法器,他是第一次见,一把油纸伞,遮了她的脸。 * 四方城之所以叫四方城,是因为连通着四条要道,受着天剑宗庇护,离云霄山并不近,但是修仙之人御剑几个时辰便也到了。 他们到时,城门紧闭,灰色的石城墙,共有两层,一层城门上写着安定门,二层的楼上挂着四方城的大字匾。 “四方城闭城,城门不开,还请仙长绕道。”城墙上有一卫兵喊道。 江衍掏出一块令牌举起,令牌闪着光,上书天剑宗三个字。 墙上的卫兵看到令牌,立刻双手抱拳行礼,“不知是天剑宗的仙长,小的这就去通报。” 须臾,城门打开,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将领带着一队兵列队迎出来,他双手抱拳,“四方城大将军朱振,见过仙长。” 江衍十分客气地道:“原来是朱将军,凡请朱将军带我们去见城主。” “仙长客气了,城内现在混乱,仙长还请上马车,朱某这便护送几位仙长到城主府。”朱振说完做了一个手势。 立刻有士兵牵了三辆马车出来。 江衍撩了道袍,直接上了第一辆马车。 此行江衍一共带了两名医修和六名剑修,后两辆马车医修和剑修自动分开坐了。 南棠作为医修跟着药堂的两位医修上了中间的那辆马车。 王启生拿眼睛瞟了南棠一眼,不阴不阳地道:“现在天剑宗的外门弟子都能和药堂长老一起治瘟疫,真是闻所未闻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明白方剂。” 南棠并未接话,这种口水仗没意义,也不想和王长老吵吵,浪费精力。 王长老的另一侧安静坐着一个身穿着米绸色道袍的内门医修弟子,好像是叫孟旬空,眉毛浓密修长,眼睛清澈。 骨架硬朗,神态却细腻,给人的感觉既有柔情又带有锋利感。 小剧场 江衍:自觉跪上搓衣板,玩欢脱了。 南棠:已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一水净(十) 第24章 四方城(一) 孟旬空似乎发现她在看他,微微朝她点了点头,她也回以一笑,不好意思再看人,掀了帘子向外看去。 路边的商户都闭门了,街上并没有多少人走动。 偶尔见到靠着墙角的百姓或者乞丐,都是不停地咳嗽,路过几家便有一家挂着白幡。 瘟疫的情况,似乎比她预想的严重。 马车在城主府大门前停下。 府门外两座石狮子分立在两侧,庄重威严,,门扉题着阮府,黑漆大门被打开,显示出对来客的重视。 应该是早有人到府中通报,此时门口已站了好些人。 一位穿着藕荷色刺绣妆花裙,头戴金镶珠桃花簪三十几岁的妇人迎上来,对着站在朱将军身旁的江衍先行了一礼,客气道:“仙长一路辛苦了,妾身是阮府的二夫人,仙长可称呼我阮二夫人,阮府暂时有我掌事,四方城的事说来话长,还请几位仙长里面详聊。” 江衍十分有礼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阮二夫人请。” 南棠便跟在众人后入了阮府,穿过走廊,在一间会客厅坐下。 “看茶。” 阮二夫人一句话,便有侍女捧着茶上来,为每人倒了一杯茶水。 待茶水上完,江衍率先开口问道:“还请阮二夫人讲讲这四方城的具体情况。” 阮二夫人叹了一口气,徐徐道来:“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四方城城北突然有很多人发热咳嗽,刚开始谁也没太当回事,但是未过几日,这些发过热咳嗽的人中突然就死了好几个人,而且都死得没有征兆,不知从哪里传起说是受了诅咒,要不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弄得人心惶惶。” “事情上报到城主府,大人十分重视,四方城是受仙门庇佑的,不可能受诅咒,大人断定事情是人为,一面派人去调查人死亡的原因,一面为安定人心,亲自到过世的人家里探望,谁想到大人回来后,当日晚上就发了热。” “府中请了四方城最好的郎中,换了几个药方,都无效果,过了三日大人不发热,却开始咳嗽了,而伺候大人的大夫人,侍女陆续也都开始发热,一位郎中提出可能是瘟疫,大人认为瘟疫的可能性极大,城中的医力不足应对,便派人快马加鞭去天剑宗寻求帮助。” 阮二夫人站起走到江衍面前,掏出一个令牌,双手恭敬奉上令牌,“大人身体虚弱不能理事,现在仙长来了,就有人能代大人主持大局,这是城主令,四方城一切听仙长调遣。” 江衍并未看那令牌,直接拒绝道:“城主令还是阮二夫人暂管吧,关于城中瘟疫,阮二夫人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妾身在这里替大人感谢仙长。”阮二夫人真诚地行了一礼。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我带了天剑宗三名医修过来,即刻就可以让他们着手研究治瘟疫的药方,刚听夫人说有查感染瘟疫的起因,不知道现在可查到了?”江衍问道。 阮二夫人收起令牌,回到座位上,听到问话,愁眉不展,“不瞒仙长,暂时还未查到,此事暂时由朱将军调查,我差人去请朱将军来与仙长详谈。” “嗯,不着急,”江衍沉思了一会,“瘟疫感染的事容后我会亲自带人同朱将军一起去查,现在阮二夫人先带我们去看看阮大人的情况。” “大人把与他有过接触的府中人都一起关在府中一座偏僻的院子里了。”阮二夫人站起来,“仙长请跟我来。” 跟着阮二夫人走到一处院子,院子的大门锁着,门口有几名侍卫守着。 隔着门能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干咳声。 “开锁。”阮二夫人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 南棠看着开锁的侍卫,想起她有时也会接触一些有传染的疾病,现在正是需要用到的时候。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口罩,走到江衍旁边,“少君,瘟疫会通过呼吸以及咳嗽的飞沫传染,我们去见阮大人之前,最好做好预防措施,这是我自己做的,叫口罩,能起到预防作用,少君戴了再进去。” 江衍看着南棠手里奇怪的东西并不是很想戴,但是对于南棠的医术他还是相信的,如果真如她所说,呼吸和咳嗽的飞沫能传染,那么他还是低估了这瘟疫,回头对身后的几个剑修吩咐道:“你们几个留下。” 门锁打开,阮二夫人道:“仙长,我就不进去了。” “夫人,在此等着即可。”江衍理解,他低头问南棠:“要怎么戴?” 南棠举了半天,江衍并未接,还以为江衍不会戴了,听到江衍问她,立马示范了一下如何佩戴,然后递给江衍一个新的口罩。 江衍接过去,按南棠的方法挂在两个耳朵上,再用手捏了一下鼻子处有硬丝的地方,使口罩更贴合。 南棠见江衍佩戴得十分正确,又掏出两个,“王长老,孟师兄,你们也戴上,做好预防。” 王启生见南棠那不伦不类的东西,嗤之以鼻,“医术不精,就知道整一些雕虫小技。” 南棠看了一眼不屑她口罩的王长老,道不同的人也没有必要为谋,不戴便不戴,她还舍不得给呢。 本也没有多少,自己都得省着用呢,要不是看在同为天剑宗的份上,她才不会给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孟旬空伸手接过口罩,温和地问:“师妹,是这样挂在两个耳朵上吗?” “是这样戴的,孟师兄接触过病人后,摘下来时记得不要碰到口罩,上面会沾染有毒的飞沫什么的,要从耳朵后摘两个挂绳。” “知道了,南师妹。”孟旬空对南棠笑道。 江衍扫了南棠那边一眼,并未说什么,走到院门口。 守门的侍卫道:“三位仙长一会出来的时候敲门即可。” 江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院子里,倒没有想象中的乱成一团,有病轻的侍女将他们带到阮大人的房间。 阮大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潮红,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咳咳咳,”阮大人咳嗽起来,侍女立马去倒了一杯水,半扶起阮大人,喂了一口水。 南棠仔细观察了阮大人的面部,种种迹象显示邪气侵肺,肺热需宣发,是瘟疫没错。 江衍见阮大人身体虚弱,并不清醒,也无法与他沟通,便靠后,先让王长老查看病情。 王启生避着阮大人的头,走到了偏床尾的位置去把脉。 他心中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法,把不把脉都可以,但是少君在,就多走个过场,象征性地把了脉便也靠门口站去。 孟旬空则是左手右手都细细把了脉,又捏开阮大人的嘴,看了看舌头,如有所思地让开位置,方便南棠去把脉。 王启生和孟旬空都诊完脉,轮到南棠上去把脉。 诊脉的结果和她刚刚面诊的结果差不多,除了肺气弱到要摸不到,别的脉象也不强。 阮大人年岁已高,本就身体机能下降,瘟疫又拖了几日,五脏六腑逐渐受到毒邪侵袭,再拖几日,恐怕有性命之忧。 她收回诊脉的手,问一旁站着的侍女:“阮大人都用过什么药方?可有保存?” 侍女道:“有保存。” “你有完没完,医修都是摸脉辩证,你莫不是不会,摸不出来,才在这问有的没的,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你么。”王启生不耐烦地道。 南棠直接回怼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王长老不记得了么,摸脉只是辩证的一部分,王长老如果不想等可以走。” “你,”王启生脸色不悦,气愤地对着江衍道:“少君,你看这外门弟子,如此顶撞宗里长老,宗门里的规距是一点不放在眼里。” “行了,都别吵,”江衍脸色严肃,“想继续问的留下问,不想问的和我一起离开。” 王启生用鼻子“哼”了一声,一甩袍子跟在江衍身后走了。 屋里只剩下南棠和孟旬空没动。 孟旬空对着南棠道:“我也想了解阮大人都用过什么经方。” 侍女取来了几张经方。 南棠接过,一经方是葱豉桔梗汤,一经方是翘荷汤,一经方是解毒散。 她有些诧异,三张都是治温病的经典经方,居然都无作用吗? 将经方递给孟旬空,“方子没有问题,不对症,可能要调整药材的配伍,改良药方。” 孟旬空仔细看了一遍,“改良药方还要涉及到试药,这样治瘟疫的时间就会拉长。”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南棠也忧虑,“孟师兄,你想到合适的治瘟疫的方法吗?” 孟旬空眉心轻拧,将手里的药方还给侍女,“我暂时想不到太好的方子,就算想到也只能试试,不确定是否有效。” 气氛有些凝重。 南棠道:“孟师兄不知道这城里的瘟疫是不是就这一种,要不我们先确定府里是不是就这一种瘟疫?” “也好,我也有此意。”孟旬空道,对旁边的侍女道:“麻烦把染病的都叫道院子里,我们都需要问诊。” 他从没有看轻这个外门师妹,医道是无止境的,每一家都有不为外人传的独门秘方,都有学习的地方,巧得是她觉得这个师妹看病风格和他有些相似,而且很多想法总是能和他想到一块去。 两个人为每一个人都把了脉,详细问了感染后的情况,确定了城主府的人感染的都是同一种瘟疫。 他们因此又耽搁了一些时间,出来的时候,江衍和阮二夫人都离开了,好在阮二夫人留了侍女在门口。 跟着侍女到了阮二夫人安排的住处,进门才发现江衍和王启生,以及另外六名剑修都在厅里。 王启生略带嘲讽地道:“让所有人坐在这里等了你们半个时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治疗瘟疫的大功臣呢。” 第25章 四方城(二) 江衍眼神微冷地扫了一眼王启生,“既然已经看过阮大人的病情,对于此次瘟疫都发表一下看法。” 王启生端起一杯茶,低头品茶。 他得最后说,才能显出他长老的地位和重要性。 孟旬空是一个安静的人,并不擅长沟通,人多的场合很少发言。 江衍说完以后,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半天无人应答。 见此,南棠只好率先开口:“阮大人的病情不容乐观,年岁大了,染病时日又长,五脏六腑都受拖累,之前服用的经方,我和孟师兄也看了,都是医学史上非常经典治温病的方子,使用后没有起色,可能需要改良方剂来针对这次的瘟疫,但我并没有想到合适的方子。” 王启生不免乐了,趁机挖苦道:“说了半天,最后是没有方子,就这水平还在这大言不惭,真是好笑,要是我呀,没本事就不开口。” 他还以为此人或许有一两样看家的真本事呢,没想到只是话说得漂亮,也是一个混名声的医修。 江衍听到王长老的话说得如此难听,敲打道:“既然王长老能开口,刚才本少君问时为何不言?” “少君,我刚刚还在思考。”王启生圆滑的遮过。 “王长老现在是否想到了,又有何高见?”江衍问道。 王启生端起药堂长老的架子,放下茶盏,胸有成竹道:“少君,没有她说的那么复杂,凡人再厉害的瘟疫,也就是邪毒,既然都是毒,只要解毒即可,用仙界的解毒丹自是可解。” 江衍听完,看向孟旬空和南棠,“你们两位对此方法有什么看法?” 南棠并未因为私人恩怨直接否定王长老的办法,实话实说道:“此方法我并未试过,不敢下断言。” 对于王长老的方法,她没有想过,她是半路修仙,所以考虑病情都是从凡人的医治角度去思考的,这仙界的解毒丹是否可解瘟疫,没经过试验,不能轻易下结论。 孟旬空想了想道:“王长老的方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认为可以先找一人试试,如果有效,再大量普及使用,以免出现不可控的情况。” 江衍思考了一会,决断道:“王长老的方法先找府中较轻的病人试用,观察病人服用后情况,此事就交给王长老,其他医修辅助,剩下的人明日和我去调查瘟疫发生的原因,现在都回去休息。” “是,少君。” “少君,”南棠喊住江衍,“我想明日去城中查看一番,掌握瘟疫是否只有一种,方才我和孟师兄之所以在里面停留的时间较长,是因为把院子里的人都诊查了一遍,确认了府里的人感染的是同一种瘟疫,既然王长老这边需要试药,我想去城中走访。” 江衍望了望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去吧。” “谢谢少君。”南棠高兴地道,她还以为江衍不会同意呢。 * 翌日早上 南棠推门出来时差点撞到人,幸好门口的人后退一步,她才没扑到人家怀里,“孟师兄,你怎么在这?” 孟旬空垂目看向十分吃惊的人,粲然一笑,解释一早上堵着门的原因,“昨日我有听到南师妹和少君的对话,知道师妹今日要去城中走访,我也有此想法,所以就早一点来等师妹一起去。” “原来是这样,孟师兄一定等了很久吧,下次直接敲门就行。”南棠觉得这个孟师兄人品真不错。 “等一等也无妨,是我没有提前和南师妹说。”孟旬空并不想让别人产生负担。 “孟师兄,我们先去哪?” 孟旬空斟酌问道:“城北瘟疫最严重,不如我们第一处先去一起去城北?” “可以呀。”南棠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走吧,有孟师兄在,我也能有一个商量的人。” 两人边往出走边聊,并未看到后出来的江衍凝视了一会他们的背影。 而留守试药的王启生背着手溜达到阮大人住的小院,喂了阮大人一颗解毒丹后便离开了,并未守着病人观察试药情况。 到了城北一家医馆,医馆人满为患,等着看病的都已经排到医馆外的长街上。 南棠想怎么都要把脉询问,就与孟旬空商量不如一边帮忙看诊,一边询问,孟旬空觉得可行。 两人找到医馆掌柜的,表明天剑宗的医修身份,掌柜的一听要帮忙看诊,全力配合,立刻安排了两张桌子,提供给两人把脉,并派了学徒把病人进行分流,普通病症交给医馆坐堂郎中看,发热咳嗽的到他们这边排队。 人虽多,但秩序还算稳定,每看完一个病症轻的,她先嘱咐暂时喝姜汤,官府马上会发药,病重的,只能开方,期望有些效果。 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冲了进来,扑通跪倒她面前哭着请求道,“郎中,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南棠观孩子身体僵硬,脸色已发紫,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把脉,脉已经停了,她也回天无术,“这位娘子,请节哀。” “不,我的孩子没有死,郎中,您行行好,救救他,我给你磕头。”年轻妇人头重重磕在铺着砖石的地上,瞬间额头便出了血。 南棠立马拽起年轻妇人,“娘子你不要这样,我不是不救,是孩子已经断气了,我抢不回孩子的命。” “不可能,我的孩子不可能死,你就是不想救,你这丧尽天良的郎中。”年轻妇人眼睛迸出凶光,挥着两手就朝南棠挠来。 南棠顾忌妇人,怕伤到妇人,躲闪不开,手被妇人长指狠狠挠了一把。 正在纠缠间,孟旬空迅速扯开年轻妇人将她护在了身后。 年轻妇人摔在地上后,收起眼睛里的凶光,十分凄惨地悲嚎道,“我苦命的娃啊,遇到了心比豺狼还狠心的郎中,娃明明还有一口气,这女郎中非说说我的娃断气了,不肯医治,生生让我看着让我的娃死去。” 年轻妇人这么一哭喊,原本在外面排队的人,都挤了进来,人越聚越多,秩序越来越乱。 “这郎中听说是天剑宗来的仙长。”人群中有人八卦道。 立刻有人开始议论,“仙人也有如此见死不救的。” “这女仙长得漂亮没想到丧良心啊,连孩子都不救,我可不能让他们看病,不排队了,不排了,不排了。” 一时间有往医馆外出的,有往医馆内挤的,瞬时场面混乱起来。 “谁在闹事。”随着一声呵斥,门口拥堵的人看到亮出兵器官兵,赶忙散开。 一对官兵拿着刀成两队率先冲进医馆,留出一条道,紧接着江衍和朱振一起走了进来。 江衍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孟旬空护在身后的南棠,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微微动了动手指,此地是朱振管辖,他并不打算插手。 朱振的视线在医馆内扫了一圈,厉声喝道:“是谁在闹事。” 刚才替年轻妇人报不平的百姓都老老实实,指着坐在地上的年轻妇人,“是她。” 朱将军看向年轻妇人,“是怎么回事?” 年轻妇人跪下低泣道:“是这女郎中不救我的娃,我的娃才会死去,大人,求大人为我做主。” 孟旬空听不得年轻妇人的污蔑之词,站出来替南棠作证,“大人,这位娘子到医馆的时候孩子已经咽气,并不是这位女郎中不救。” 有几个当时离得近的百姓也站出来,证明孩子来时已经僵硬了,事情很快水落石出,是年轻妇人接受不了事实而怨念到郎中身上。 “你胡说八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和你拼了,给我的孩儿报仇。”妇人失去理智般冲向南棠,却被官兵先按倒在地上,她一边骂一边挣扎。 “赶紧把人带走。” 朱振一摆手,立刻有官兵驾着妇人出去,地上的孩子也被官兵抬走。 围观的人也也开始有序地排队看病,无人说话,医馆忽然安静了下来。 朱振双手抱拳愧疚道:“让两位仙长受惊了,是末将治安不严,可否有受伤。” 孟旬空还了一礼,并无责备反而和善道:“朱将军不必自责,病患情绪激动可以理解,那位娘子朱将军还是放了吧,我并没有受伤,只不过南师妹被抓伤了手。” 南棠诧异,她一直把伤到的手藏在身后,孟旬空是怎么知道她被抓伤的。 见人都朝她看来,“并不碍事,被指甲挠了一下而已,朱将军听孟师兄的便可,那位妇人还是放了吧,莫要责难她。” “仙长仁善,末将替那位娘子谢谢仙长。”朱振道。 孟旬空转过身,“南师妹,刚刚被抓伤的手给我看一下。” 南棠把手往身后藏了一下,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她遮掩道:“不严重。” 孟旬空板了脸,“你是医修,不知道被感染的风险吗,手伸来,我看看。” 南棠不得以伸出手,白皙的手上有三道抓痕。 “好在没有抓破。”孟旬空从储物袋取出药酒,在南棠手上冲了两次。 江衍的视线在南棠手上划过一眼,并没有人看到。 见两人处理完,他对朱振道:“朱将军,派些士兵将他们先送回阮大人府,我们接着去下一个地方。” * 王启生睡了一个午觉,才慢慢悠悠去看阮大人的情况。 他觉得试药,纯属多此一举,仙界解毒丹给凡人用,能用到的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会有什么问题。 进了小院,侍女要带他进去,他挥手驱赶了,没必要,看一眼他就走。 床上的阮大人青筋凸显,有气乱串四处鼓起,他心里咯噔一下。 第26章 四方城(三) 南棠和孟旬空被朱振的人护送回阮府,两人想知道解毒丹是否对瘟疫有效,便先去后面院子。 她询问哪位病人为王长老试的药,却被侍女告知王长老并未找过人试药,但是王长老今日有来过两次去看大人的情况。 心里有微妙的预感,王长老的试药之人,可能是阮大人。 进到阮大人屋子的时候,阮大人正在睡觉。 她搭了脉,不对,这脉不对,脉太和缓了。 “孟师兄,你摸摸阮大人的脉。” “怎么了?”孟旬空走到南棠身旁,手指搭在阮大人脉上,“脉很正常,明显好于昨日,看来解毒丹效果不错。” “即使吃了解毒丹,也不应该是这个脉。” 南棠相信她的判断。 她取出银针在阮阮大人商阳,合谷,肘髎,天鼎,人中扎了针,再去探脉,明显能感到滞涩感。 “孟师兄,你再试试?” 孟旬空把了很久,眉头紧紧皱起,“取下针,我再把一次脉。” 南棠便取下了银针。 孟旬空再次去把脉,脉象和缓,他迅速点了几个穴位,探脉,脉便不同了。 他松开按脉的手,“是用了解毒丹后病体承受不了仙丹的灵气,灵气无出口造出体内气乱行,王长老不仅没有排出灵气,反而强行封住,造成脉象平和的假象。” “如此,虽然能强行让阮大人好转,但也只能维持月余,便会灵气冲破经脉而亡,先救人,南师妹针灸协助我。” 直到阮大人情况稳定下来,两人才发觉天已经很晚了。 孟旬空看出南棠有些分心,担忧折腾一天,师妹身体扛不住,“南师妹,你先回去,今晚这里我守着。” 南棠之所以有些心不定,是因为今日还未给江衍针灸,听到孟旬空的话便没有拒绝,“晚上辛苦孟师兄了,早上我早一些来换孟师兄。” 夜晚的阮府十分安静,只有燃着的灯笼摇晃在走廊,南棠十分轻地敲了一声门。 声音很小,门却开了,红色的灯笼下江衍的目光却毫无暖意,她本想说一句,等久了吧,她不是有意耽搁的,可面对这样的眼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他心如寒凉的冰,而她却在冬日遇上他 ,无论如何都暖不了冰化成水。 她进来后想要快速关上房间的门,可能江衍也是同样的想法,门是关上了,江衍伸出的手臂却将她圈在了门和他之间,能清楚感受到一种冷冽的压迫。 她知道是意外,佯装无事发生,尽量自然道:“我来的时候走廊没人,不会被人看到。” 江衍愣怔了一瞬,迅速收回手臂。 他转身走到床边解衣裳,一抹月光照进来,恰好照在南棠拿着银针的手上,那手背抓痕明显。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又咽下去,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不是已经有人帮她处理过了。 有温热的手压在背上,他不自觉屏住呼吸,须臾,手便离开,他此刻才有注意到,每次扎完针,她都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总觉得两刻钟很长,却已经起针了。 等到他坐起,只看到门合上,似乎没有人来过,可屋子里却多了丝淡淡的药香。 * 天蒙蒙还没有亮起的意思,万物仍在沉睡中,城主府偏僻的小院院门轻开,有人进入。 南棠推门而入,“孟师兄。” “怎么来得如此早,说了我守一夜的。”孟旬空轻声道。 “想换孟师兄回去补觉,阮大人情况还好吗?”南棠走到床边,去摸阮大人的脉。 孟旬空生了红血丝的眼睛中含着温柔,“情况还算稳定。” “孟师兄回去睡吧,我守一会,顺便给阮大人针灸。” 孟旬空从椅子上站起嘱咐道:“那你先扎一遍针,我开了药,早上派人去抓。” 南棠给阮大人针灸后,见阮大人睡得沉,便坐到椅子上,王长老的方法走不通,要想治好瘟疫还是要改良经方,她细细地想针对每一种症状都应该用什么药材,配比又是什么样的,药性之间的相生相克。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她把一些注意事项交代给侍女,便离开了院子,早上江衍会开会,对于王长老的事,她得全部告诉江衍,以免王长老害了更多的百姓。 * 阮府客房的一间偏厅 江衍坐在上首,见人都到齐了,开始了解昨日他安排给每个人的任务情况;“王长老,解毒丹试用如何?” 王启生道:“还需要观察几日才能确定效果,目前看是有效果。” “瘟疫不等人,时间宝贵,王长老看还需要几日能确定解毒丹能否大量推广。”江衍听完王长老的汇报有些忧心。 “这个,”王启生面露难色,“怎么也得五七日吧。” 江衍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思考等这么久不行。 南棠知道江衍忧心,也不想听王启生在这给江衍画饼,“王长老,请问昨日试药之人是阮大人吗?” “你怎么知道?”王启生有一瞬的变脸,马上又恢复如常,他已经封住阮大人体内的灵气,旁人是发现不了的,心里又有了底气,“是阮大人。” 南棠反问:“王长老当真确定解毒丹是有效果的吗?” “当然,用过之后脉象和缓。”王启生梗起脖子讥讽道,“你是见不得我的功劳,私自去把脉,来挑我的错处?” 南棠差点笑了,“王长老想多了,我还没那么闲整日盯着你,不过阮大人脉我确实把了。” 她站起来,对着上首坐着的江衍道:“少君,弟子有事要禀报。” 江衍第一次见南棠如此严肃,点点头。 “王长老试药时发现有错不及时纠正,反而滥用仙术至病人生死不顾,还同少君撒谎敷衍,陷少君于不义,不顾及天剑宗的名声。” 江衍倒没想过她之前问王长老的几句话是有用意的,之前他也有注意到王启生和她似乎有些摩擦,小事,他并未管,但是他知道南棠不会拿医上面的事说事,肯定是发现了问题, “陷少君于不义”是为了他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长老也站起来,“少君,莫听她胡说八道。” 南棠笑笑,直视王启生,“王长老,阮大人脉象平和是假象吧,凡人身体承受不住仙丹的灵气,阮大人身内多处的凌乱灵气被用仙法封在丹田,最多月余就会经脉爆裂而亡,王大人怎么解释?” “胡说。”王启生指着南棠气愤道:“你一个外门弟子又学过几日医术,就敢在这信口开河。” 南棠反唇相讥,“我倒真是不知道王长老的百年医术到底是学到了什么,残害病人,隐瞒真相,欲图蒙骗少君犯下大错,王长老又安得什么心?” “反了你了,一个外门弟子在这信口雌黄。”王启生瞪眼对南棠咆哮道。 “啪”江衍敲了一下桌子,“当这里是菜市场么,吵吵来吵吵去,都从实说来,如有隐瞒,待本少君查到绝不轻饶,王长老,你先说。” 王启生抱拳蒙冤道:“还请少君明鉴,老夫在天剑宗怎么也被叫一声长老,这个外门弟子不知道尊敬前辈,我不与她计较,没想到她为了在瘟疫中立功,竟污蔑老夫,阮大人服用解毒丹后脉象已经平和,如今恐怕是有人做了手脚,请少君严查,还老夫清白。” 江衍道,“长老要是清白,自是无从污蔑。” 他虽然不喜南棠,但是知道她对于医术方面,钻研甚深,而且她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都是为了他不受蒙蔽,心里还是相信她所说的,并不信王长老的说辞,“南棠,你和王长老各执一词,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话。” 南棠心里十分镇静,王长老只有一张胡说的嘴,而她却有证人,站起来从容道:“我所说的话,同为天剑宗药堂的医修孟旬空可作证。” 见江衍望来,孟旬空立马站起,“少君,我可以证明南棠师妹所言属实,昨日我们从城北回到府上,想了解服用解毒丹的病人有什么变化,便直奔后院的小院,询问了一干人,都说未服用过仙丹,但是王长老确实去过两次,都是进的阮大人房间,此处能断定只有意识不清楚的阮大人一人服了仙丹。” 王启生插嘴道:“老夫从未说过仙丹不是给阮大人服的,你们还拐弯抹角的调查,一看就是居心不良,找老夫的麻烦。” 江衍威严地看了王启生一眼,王启生立马噤声。 孟旬空继续道:“进了阮大人的房间,南棠师妹先把的脉,她说脉不对,我这才去把脉,脉象与昨日确实大相径庭,明显好转,我并未摸出异常,是南棠师妹扎了几针,才发现阮大人有散乱的灵气被封住,我和师妹奋力抢救到半夜,阮大人情况才算稳住。” 江衍想起昨晚南棠确实是很晚才来给他针灸,也是匆匆而走,可当时她却只字未言。 “王长老,对此你怎么说?” “孟旬空也说了,是在那个外门弟子扎过针之后,脉象才异常的,谁知道她针法对不对,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手脚。”王启生迅速在孟旬空的话术中找到能摆脱嫌疑的地方。 南棠未想到王启生如此狡猾,她确实不能证明,因为不扎针泄掉表面的气,便不能发现内里的问题。 孟旬空道:“脉象确实是在南师妹施针之后发生变化的,但我也让南师妹取针,重新把了脉。” “少君,孟旬空的话不可信,据我观察,这两人日日在一起,谁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王启生转向孟旬空,语重心长地道:“孟旬空,作为长辈我劝你一句,不要被女子蒙蔽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四方城(三) 第27章 四方城(四) 江衍阴沉了脸色,“事情已经有了定论,王启生试药期间发生异常情况,不考虑病人病情,滥用仙术,你二人速将人带回天剑宗由执法堂处置。” “少君,老夫冤枉,是被这对狗男女污蔑,他俩之间绝不是清白的关系,估计早上过床勾搭在一起,说的话不可信。”王启生到最后一刻也要泼脏水。 “还不带走。”江衍呵斥一声。 两名剑修立马押了王启生离开。 气氛有些尴尬。 南棠恐江衍误会,“少君,我和孟师兄清清白白,是王长老嘴无德。” “本少君能分辨出真假,”江衍扫了南棠一眼,“作为医修,你们抓紧时间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不要把精力放在无关的事上。” 他的视线无意中在南棠露在明处的手背上划过,那里还如昨日一样,抓痕明显,似乎没有一点要好的迹象。 江衍带着剩下的剑修离开接着去调查瘟疫的原因。 偏厅里只剩下南棠和孟旬空。 南棠想到早上梳理出的药方,正好征询孟旬空的意见,“孟师兄,我想到一个方子,你听听可行不?连翘三钱,金银花三钱,桔梗二钱……” 孟旬空听了眼前一亮,“这个方子妙,辛凉透表,宣肺泄热。” “孟师兄也觉得可以试一试?”南棠露出喜悦。 “太可以试了,”孟旬空想了想道:“金银花再加一钱。” 南棠听了有些纠结,“再加一钱,恐会损伤阳气。” 她用药比较轻,医书上的方子用二钱,通常她会减量,让副作用降到最低,当然这么做有一个坏处,就是药效要打折扣。 孟旬空这几日也发现南棠用药剂量轻,宁愿用针灸不愿开方的问题,不免开解道:“南师妹,非常时候就不能想那么多,是命重要还是阳气重要?” “我知道了,阳气可以日后慢慢调理,先已保命为主,就听孟师兄的,金银花再加一钱,我现在就写药方,让二夫人派人抓药,赶紧试药,早一日就能多救一人。” * 一名天剑宗的弟子道:“少君今日心情不错,是因为咱们有了新线索吗?” 江衍没回答,他有心情好么,只是没想到她能那么为他考虑而已,抛开她是他妻子的身份,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一个姑娘从对面走来,不时看看自己的手,似乎很满意。 因为想起某人的手,江衍的视线便从对面那姑娘的手上一扫而过。 等等,那日医馆闹事的那个年轻妇人在被拖走的时候,他看见了妇人手上有一块胎记,而且那妇人留着很长的指甲,让他很奇怪,所以记忆很深,而擦身而过的这个姑娘的手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胎记和长长的指甲。 会如此巧合么,他示意一个弟子跟上去。 无月的夜晚,灯笼的橙光落在廊檐里,影影灼灼。 南棠和孟旬空一共选了三人试药,症状轻的在早中晚吃过三幅药后,病情明显好转了,症状重的还得再观察一日。 这样好的消息,她还是想第一时间告诉江衍,解了江衍这几日的忧心,虽然江衍没有说,但是她有注意到他的眉心一直紧锁。 隔壁传来门开了又关的声音。 南棠立刻跑出了屋去敲门。 门开。 “有好消息。”她轻快说道。 江衍见南棠眉眼都是笑意,心情似乎十分好,受感染,莫名有些兴奋,“什么好消息?” “是关于瘟疫的,我今日试的药方见了成效。”南棠有些腼腆,毕竟还要看明日病人情况,这样显得她有点说大话。 江衍没想到这么快,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当真。” “试了三个病患,还有一个症状比较重的,效果不明显,还要观察一晚,太高兴了就想和少君分享。” “有两个有效果,已经是很好了。”江衍也看出南棠说完有些底气不足便鼓励道。 南棠低了头,“消息告诉完少君,那我回去了。” 有风忽然吹乱她的头发,她用手掩到耳后,突然手被江衍抓住,在她诧异间,整个人被江衍一把抱到了屋里。 门被关上。 “被人见到,不太方便,我看看。”江衍根本没太注意刚刚抱了人,所有关注力都在南棠的手上,“怎么还没好?” 南棠悄悄抬眼望了一眼江衍的脸,又有些羞涩地低垂了眉眼,腰还被江衍的一只胳膊搂着。 一只修长的手抓着她的手,那红痕在中间格外显眼,这两日只顾瘟疫的事,确实没注意这几道抓痕,“可能是太忙,没有上药的原因。” 江衍用指腹轻轻擦了一下,“疼吗?” “不疼,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被你弄得有些痒痒的,南棠不敢说。 江衍觉得有些碍眼,想用灵力帮南棠愈合,他的手在南棠手上隔空用灵力,红色的挠痕上却泛出点黑,有魔气。 南棠也看到了,“少君,这是什么?” 她并没有中毒的感觉。 “是魔气,抓伤你的那个妇人应该是一个魔修。”江衍道,松了南棠的手,“魔气在体内,时间长了会长出心魔,我帮你把魔气逼出来。” “这么严重啊。”南棠没有这个经历,“少君要怎么帮我逼出来?” 江衍想将南棠体内的魔气引入他体内,他修为高可以慢慢化了魔气,“你只要放松配合我就行,不必担心。” 两个人在床上盘腿坐下,掌心相对。 “闭眼,放松。”江衍道。 他将灵力一点点送入南棠体内。 “少君,好奇怪的感觉。” “闭嘴,放松。” 好凶,南棠不敢忤逆江衍,毕竟体内有魔气,让她害怕,早点清除是真的。 她感觉到江衍的灵气从手上进来,缓缓地由经脉到丹田,绕着她的元丹流动,刚开始还很温和,随着灵气越聚越多,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的元丹和他强大的灵力相比,弱小得不值一提,在强大的流动中,元丹忍不住颤了颤,突然感觉强大的灵力停止了转动,温柔地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她的元丹,然后有什么东西被剥离,跟着强大的灵力一点一点退出她的体内。 江衍本可以一下抽出魔气的,但是感觉到南棠的元丹轻轻颤抖,心念一动,便温柔的抚慰了一下,才在她无知无觉中剥离出魔气。 “好了。”他收回手,对面的人没有支撑软软扑了过来,他接了一个满怀,也太弱了,他只是拨出一丝魔气,就承受不住。 南棠只觉得江衍抽走魔气后,整个人都很虚脱,睁开水润的眼睛,没有一丝力气地看着抱着她的江衍。 江衍无端想起凌风阁微凉的夜风。 他将人放倒在床上,语气难得轻柔,“睡一觉,明日起来就好了,我去寻那个魔。” 剑修追人一般会留追踪符,符上的画会化成细细的灵线,引导到追踪的位置。 江衍循着追踪妇人的弟子留下的追踪符来到一座小院。 守在这里的弟子立马飞到他身旁,禀报了解到的情况。 屋内有一凡人男子,被用魔气掉着,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有很多小飞虫吸食着腐肉,瘟疫便是被这些飞虫传开的,但是源头还是女魔修。 弄清事情真相,女魔修便不能留,江衍唤出拂青剑直接闯进院子。 女魔修露出魔抓,指甲比筷子都长,“今日碰到你,我就知道你会找来。” “你魔气隐藏的很好,本少君并未发现。”江衍道,“但是你在天剑宗弟子身上留下魔气,天剑宗就不会放过你。” “那个女郎中,”女魔修目露凶光,“我的丈夫死了,我要让全城的人陪葬,那个女郎中想救被感染的人,我自不会放过她。”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江衍淡淡道。 女魔修被江衍这瞧不起她的态度激怒,“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我今日就让你为自己的狂妄后悔。” 话落,女魔修祭出蕴含十成十魔气的一掌。 江衍并未怎么动,拂青剑带着霜寒之气缓慢而过,那掌气便被化解,女魔修惊诧中元丹被捅破,修为急速溃散。 女魔修不甘心,伸着长长的指甲,冲江衍挠过来,“我杀了你。” 这一次,拂青剑直接取了她性命。 江衍布了结界,放了一把火,把所有与瘟疫有关的都烧掉,以免瘟疫传播。 清晨的光照亮整座城,人们还不知道阴霾即将过去,一切将要恢复新生。 南棠睁开眼睛,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江衍,神智还不是很清楚,似乎又回到了胡隐村那个小屋里,江衍为她守夜,让她安心睡觉。 江衍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他看,睁开眼睛,看到床上的南棠已经醒了,乖乖躺着,一双眼睛带着点无辜看着他。 他想,她可能不知道,她这样子看人,会让人心软软的。 “醒了?”他问。 她似乎才清醒过来,慌乱地坐起,头上的呆毛让她一点形象都没有,他不自觉笑出了声。 南棠从错觉中回过神来,并未关注江衍的笑,想起昨夜江衍为她驱魔气,她因为修为低承受不住,睡了过去,睡之前好像听到江衍去找魔了,“少君,你找到魔了吗?” 江衍收了笑容,说起正事,“嗯,已经找到了,瘟疫也是因为魔修起的,都处理完了。” “那太好了,还是少君厉害。”南棠夸赞道,下床穿鞋,“我也不能拖少君后腿,得赶紧去看看试药怎么样了。” “等一下。” 江衍还是没忍住,走过去把那撮呆毛理顺,“好了,去吧。” 看着南棠火急火燎地走了,他捻了捻手指头,头发倒是又顺又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四方城(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