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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如实禀告

作者:兔兔抱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母亲。”陆青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您也回府吧,今日之事,等父亲回京之后,我会一五一十地禀报。”


    侯夫人闻言,身子狠狠一颤,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若不是张妈妈及时扶住,恐怕也要当场晕过去了。


    这次,她是真的惹怒了儿子,也彻底失了分寸。


    看着侯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失魂落魄地离去,陆青宴疲惫地闭了闭眼。


    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寺院的护卫头领正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又指了指那群还跪在地上的赌坊打手等人。


    “大公子,这些人……”


    陆青宴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厌倦:“等京兆府的人来,一并带走。”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寺门外走去。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从他查到张德的底细,到他决定报官,再到今日这场闹剧。


    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那个叫姜意绵的女子。


    他走出寺门,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脑海里,却浮现出方才她倒下时,那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脸。


    要说今日这场戏,不是她一手策划的,他一个字都不信。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没有半分被算计的愤怒。


    回府的马车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陆幼荌还惊魂未定,一张小脸煞白,一会儿看看躺在软垫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姜意绵,一会儿又偷偷觑一眼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兄长。


    她有很多话想问,可看着陆青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和他新换的纱布下隐约透出的血色,一个字都不敢问了。


    只好伸出手,笨拙地用帕子,替姜意绵擦去额角因为“惊吓”而渗出的细汗。


    姜意绵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敢睁眼。


    今日之事,她自以为算无遗策,却没料到陆青宴早已走在了她前面。


    她所有的后手,在他面前,都成了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笑话。


    现在,她和他同处一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看似平稳,实则锐利如刀的视线,正一下一下地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一定是怀疑她了。


    不,他不是怀疑,他恐怕已经认定了,今日之事,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姜意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不怕侯夫人,不怕陆幼荌,甚至不怕那个喜怒无常的谢安。


    因为她自认能看透他们,能拿捏他们。


    可陆青宴,她看不透。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温和谦逊,君子端方,可最后,也是他,亲手给她递上了那杯毒酒,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个男人,心思太深城府太重,被他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马车轻轻晃动着,陆青宴始终没有开口。


    他确实在看她。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失了血色的唇。


    心里乱成一团麻。


    从他让平安去查张德的底细开始,他就觉得母亲的这个决定荒唐至极。


    安远侯府再不济,也轮不到用一个孤女的终身幸福去换所谓的安宁。


    所以他查了。


    结果让他触目惊心。


    那个张德,何止是品行不端,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毫不犹豫地写了状纸,将自己查到的所有证据,一并送去了京兆府。


    他本以为,这件事他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既惩治了恶人,也保全了侯府和姜意绵的体面。


    谁知,父亲的一封急信,让他不得不出城两日。


    就这两日,事情便发展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赌坊的债主,枉死丫鬟的家属,还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恭亲王,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精准地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爆发。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而这个人,除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无害,实则手段狠辣的姜意绵,还能有谁?


    她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人,甚至幼荌的善心,将母亲逼到了悬崖边上,也把自己从那桩婚事里,摘了个干干净净。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换做是旁人,用这等心机手段算计侯府,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捻除。


    可偏偏是她。


    他想起在潞州,她撞进他怀里时,那双惊慌又带着恼意,亮得惊人的眸子。


    他想起在学堂,她为了护住弟弟,毫不畏惧地扇了二房奶娘耳光时,那副刁蛮又倔强的模样。


    他想起在恭亲王别院,她为了救幼荌,想也不想就跳进冰冷的湖水里,那份奋不顾身的果决。


    他想起在书房,她被药物控制的他逼到绝境,哭着拿砚台砸向他时,那眼里的恐惧和决绝……


    这个女人,像一个谜。


    她贪慕虚荣,却又有着自己的底线。


    她心机深沉,却又会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勇气。


    她让他厌恶,让他鄙夷,却又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刮目相看,甚至让他无法忽视她。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对一个满心算计的女人,产生这么多复杂的情绪?


    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她救过幼荌,是因为她是侯府的客人,他有责任管教她,不能让她败坏了侯府的门风。


    可这些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马车在存荷堂的院门口停下。


    “把她扶进去。”陆青宴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


    陆幼荌如蒙大赦,连忙叫着采薇,两人一左一右地想把姜意绵架起来。


    就在这时,姜意绵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目光在触及陆青宴那张冷峻的脸时,猛地一缩,像是受惊的小鹿,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我……这是在哪里?”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刚醒过来的迷蒙和后怕,“那些人呢?他们……”


    “行了,已经没事了。”陆幼荌连忙按住她,柔声安慰道,“这里是侯府,我们回来了,大哥他已经把那些坏人都赶走了。”


    “大公子……”姜意绵看向陆青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和感激,“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她演得太好了。


    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那份发自内心的感激,真实得找不出一丝破绽。


    如果不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底细,恐怕连他,都要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骗过去了。


    陆青宴看着她,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声音冷得像冰。


    “你不用再演了,这里没有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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