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绵!”
陆幼荌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想去扶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姜意绵就那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娇弱花朵,彻底失去了生机。
“快!快叫大夫!”陆幼荌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蹲下身就去探她的鼻息。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端端的一个祈福法会,先是赌坊的上门要债,又是苦主哭诉人命,现在正主儿还当场晕了过去。
这安远侯府的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
不远处,一直看好戏的谢安,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收敛了。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姜意绵,那双总是带着玩味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他身边的侍卫低声问道:“王爷,要不要……”
“不必。”谢安摇了摇扇子,目光重新落回场中,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好戏才刚开场,急什么。”
他倒要看看,这只看似柔弱的小野猫,到底还准备了多少后手。
寺里的护卫们总算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把钱老板和王稳婆等人拖走。
可这些人就像是滚刀肉,又哭又闹,赖在地上就是不走。
“没天理了,侯府仗势欺人啦!”
“还我女儿命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又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后院的方向传来。
“都给我住口!”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侯夫人正由张妈妈扶着,脸色铁青地快步走了过来。
她原本在禅房听住持讲经,隐约听到前院喧哗,还只当是寻常香客起了争执,没放在心上。
直到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去报信,她才知道,这是冲着他们侯府来的。
她一过来,就看到了这副让她几欲晕厥的场面。
女儿陆幼荌,正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抱着昏迷不醒的姜意绵哭喊。
而周围,是无数双看好戏的眼睛,和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
“这就是安远侯夫人?看着挺慈眉善目的,心肠怎么这么毒?”
“可不是,为了赶走一个表小姐,竟然找了个人渣,这下好了,把侯府的脸都丢光了。”
侯夫人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指着钱老板和王稳婆,声音都在发抖:“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皇家寺庙撒野,污蔑我安远侯府!”
“污蔑?”钱老板冷笑一声,将那张欠条又拿了出来,“侯夫人,您可看清楚了,这上面,可是张德亲手画的押,他说好了,娶了你家表小姐,就拿嫁妆还钱,我们是生意人,只认钱不认人,您要是觉得我们污蔑了侯府,行啊,您现在就把张德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王稳婆也跟着哭喊道,“夫人,民妇说的句句是实,若有半句假话,情愿遭天打雷劈,那翠香丫头,就是被张德活活打死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城西的乱葬岗开棺验尸,那孩子的尸骨还在呢!”
开棺验尸四个字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侯夫人的脸上。
她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找个由头,把姜意绵这个祸害打发出去,却招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那个张德,她只以为烂泥扶不上墙的赌鬼,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谁知竟然手里还出过人命?
现在,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该如何收场?
承认这门亲事?那岂不是坐实了安远侯府要将一个无辜孤女推入火坑,甚至还要给一个杀人凶手当帮凶?
侯夫人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电光石火间,她心一横,打定了主意。
“一派胡言!”她猛地拔高了声音,脸上满是义正辞严的愤怒,“什么张德李德,我安远侯府一个都不认识!什么亲事?更是闻所未闻!我安远侯府的姑娘,就算是旁支远亲,也断没有许配此等无赖的道理!”
钱老板和王稳婆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位侯夫人脸皮这么厚,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矢口否认。
周围的看客们也都是一脸的错愕,随即便是更加浓厚的看好戏的神情。
“不认识?侯夫人,您这话可就没意思了。”钱老板回过神来,冷笑道,“您府上的张妈妈,前几日可是亲口去张家说的亲,连下月初八的婚期都定了,这事儿张德都跟我们说了。您现在说不认识,是拿我们当傻子耍吗?”
“就是,我们都听说了。”王稳婆也跟着嚷嚷,“您就是看姜姑娘无父无母好欺负,才找了这么个畜生来糟践她,您安的是什么心啊!”
“母亲,您怎么能……”陆幼荌也忍不住了,她虽然蠢,但也知道撒谎是不对的,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她刚想说母亲明明就派人去说过亲,却被侯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你给我闭嘴!”
侯夫人低声呵斥道,随即转向众人,脸上依旧是那副被冤枉的悲愤模样,“我安远侯府行得正坐得端,岂容你们在此泼脏水,我看你们分明就是受人指使,故意来败坏我侯府的名声,来人!”
她指着钱老板和王稳婆,厉声道:“把这两个满口胡言的刁民给我绑了,送到京兆府去,我倒要问问京兆尹大人,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攀诬朝廷命官了?”
侯府的护卫们得了令,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钱老板和王稳婆等人虽然凶悍,但到底只是普通百姓,哪里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家丁护卫的对手,眼看就要被按在地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懒洋洋的,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慢悠悠地从人群外传了进来。
“哟,侯夫人好大的官威啊,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屈打成招了?本王还以为到了京兆府的大牢呢,怎么,这相国寺如今也归侯夫人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