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嫂子的震惊和疑问,杨则仕并没有慌,依旧八风不动,语气平稳,“我说没人要,我要,就算以后你不再婚,我也能养你到老。”
    许冉的心跳还没平静下来,听到小叔子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小叔子的意思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这孩子虽然外表冷淡,但对她是真的关心和在乎,真把她当成唯一的家人了。
    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在他哥去世后,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给她说完一样。
    平时不爱与人起冲突的人,为了她,也是浑身长满了刺。
    嘴不甜,那张嘴一开口就怼人,对她说的却全是关心的话。
    许冉心里疼惜。
    也是了,指望这样的小叔子说出什么撩人的话来,她舒了一口气,把他给打发走了,“把心放回肚子里,你嫂子我,现在以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为重,谁给我说媒都没用。”
    杨则仕的声线稍微柔了点,“那就好。”
    许冉无奈地笑笑,“新娘子拜天地敬酒了,去看看。”
    里面又热闹起来了,许冉索性也不回厨房了,去看新郎新娘给长辈敬酒。
    许耀祖自此也成了一个有老婆的男人,许冉认识那新娘子,许耀祖带回来过好几次,特意来她家晃了一圈,她没什么好给的,当时和杨则诚还在欠债,她把能拿出来的几百块钱塞给女孩,看到了女孩嫌弃的眼神。
    这是嫌少,可弟妹第一次来家里,她没什么好给的,最后那钱被许耀祖还回来了,许冉的心情也跌入谷底,问他是不是嫌少,她现在没钱。
    许耀祖还在安慰她,“你不用给,我爸妈给了,你的钱拿着还得给庄稼买化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许冉就再没说什么,把钱收了回来。
    就像杨则诚说的,谁的日子过得好过得坏,和他们都没关系,不用刻意去巴结讨好。
    许冉也是这样想的,把自己过好就行了,管别人贫穷还是富有。
    就这样在娘家忙了一天,晚上要闹洞房,许冉以为小叔子晚上闹完洞房才会回去,可吃完饭后发现他不见了。
    冬天的白天比较短,还不到六点,天色就已经暗沉下来,许冉以为小叔子回家了,那么大人了,肯定不会丢,她便没管。
    但八点多,天色黑尽,天上又飘起小雪花,她和一群邻居家的婶婶在收拾碗筷时,杨则仕回来了,手里提着什么。
    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顶头,他往厨房探了一下头,鼻尖都是红的,问许冉,“嫂子,你今晚回去不?”
    许冉原本不想回去,因为明天还得来,明天是招待新娘子娘家人的一天。
    可杨则仕一双眼睛看着她,似乎期待她一起回家。
    许冉想了想说,“我收拾完就回,你现在回家吗?”
    杨则仕说,“那我等你一起,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
    厨房里的婶婶似笑非笑,眼神奇怪地在许冉和杨则仕身上打量。
    许冉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让他先玩儿,这会儿该闹洞房了。
    小叔子听话地离开了厨房,几个婶婶又开始打趣许冉,“你家这个小叔子,对你还挺好的,我们还以为他对你也那样刻薄。”
    许冉还是为小叔子说话,“他年纪小,说话没轻没重,你们也就别当一回事,我是他唯一的家人,唯一的嫂子,得照看他,他必须得对我好,不然我转眼嫁人的话,那他真就一个人了。”
    婶婶们也都同意她这个说法,“那么一个家,要是连个女人都没有,肯定就完了,家里要是没人,他估计都不想回来。”
    这是事实,如果这个家里没有许冉,杨则仕不会再回来。
    闹洞房开始了,许冉很烦这村里的闹洞房仪式,毁三观。
    大半夜的,把人抓住往死里整。
    她作为新郎的亲姐,肯定会有这一遭,所以当这陋习开始的时候,许冉趁着夜黑赶紧去找小叔子,两人迅速回家,不然得遭殃。
    周围到处都是叫唤的声音,许冉早已带着小叔子往山上走去。
    这几天的雪没停过,小路会很滑,积雪也会厚一点,他们两个只能走蜿蜒的马路。
    终于躲过一劫,许冉看了一眼自己娘家灯火通明,隐隐还能听到带感的DJ音乐,她停下脚步歇一歇,“今晚要是被他们抓回去,不知道该怎么折磨我,咱们先走一步。”
    杨则仕停在她不远处等着,“这种不合理的闹洞房早该废除了。”
    许冉同意,“你说得对。”
    感受着山风从脸颊吹过,许冉感觉有点冷,抬步继续在黑暗里,踩在积雪上,一深一浅,“你下午两个小时干什么去了?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杨则仕回答,“去镇子上拿快递。”
    许冉随口问,“买了什么?”
    杨则仕语气镇定,“回去就知道了。”
    见他不想说,许冉便再没问。
    随后就是冗长的沉默,许冉没话找话,“则仕,那个叫秦书瑶的女孩,你俩发展怎么样了?”
    杨则仕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有力,“拒绝了。”
    许冉听到这里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本来落后几米的人,努力迈动脚步追上去,“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难不成你还想待在这样的地方受罪?你听嫂子一句劝,有机会就把握住。”
    许冉走得急了,气喘吁吁,一脚踩在一堆雪里,差点跌倒,小叔子眼疾手快,转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微微蹲下身子把嫂子扶起来,“慢点,我又不会跑。”
    许冉就着小叔子有力量的臂膀站稳后,继续数落,“来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不反对你谈恋爱,我希望你谈,你二十岁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人家秦书瑶,家境好,人也长得漂亮,还跟你是一个学校的,谈起来多方便?你要是怕没钱,那一百万我没动,你拿去花。本来就是给你娶媳妇用的。”
    杨则仕一手搀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打着手机手电筒,“还早,大学毕业再说,等毕业时,若我留在北城,我就考虑她。”
    许冉打他的胳膊一下,“你必须留在北城,我和你哥费心费力地供出你一个大学生,不是为了让你有出息后还回农村的,那会被人笑死,你还没看出来,这十里八乡都等着看你的笑话,你不能被人当成笑柄。”
    杨则仕肯定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过我自己的日子,我出没出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许冉点头,“是没关系,可别人不这样想啊,你看这周围的人,你哥去世,哪个不等着你一蹶不振?你是高材生,他们嫉妒的眼睛都要滴血了,只是我和你哥没跟你说过罢了,他们恨不得你家就此没人了。”
    杨则仕的唇动了动,冻得有些干裂,他没说话。
    许冉的声音在黑暗里又变得温温柔柔,带着喘不匀的气,“没人希望你过得好,所以你要争气,你必须给嫂子带回来一个城市里的媳妇,不喜欢城市里的,也得是个和你一样的高材生,那样我才扬眉吐气。”
    杨则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知道了,先回家吧。”
    许冉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都在叨叨叨,杨则仕静静地听着,也不插嘴。
    终于上山时,许冉累的气喘吁吁,在风口停下,杨则仕一把将她拉走,“不要在风口吹风,会感冒。”
    许冉被他拽着走,“走不动了,以前我走不动路,你哥就会背我。”
    杨则仕闻言,沉默一瞬,忽而停下来蹲下身子,“来,还有一点路,下山的路轻松。”
    许冉一愣,“啊?”
    杨则仕拍拍肩膀,“我背你啊,你肚子没有不舒服吧?”
    许冉赶紧拒绝了,“没有,你哥背我,那是因为他是老公,你是小叔子,你怎么能背我?我能走。”
    说完,许冉的脚步确实加快了,杨则仕只得站起来。
    他只是怕嫂子走路太久,身体不适罢了。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家了,许冉回去喝了点开水,歇了会儿就开始忙碌,火炉里的火还没灭,她加了点煤燃起来,打了一铁壶的水烧上,又开始热炕。
    她一边往柴房走一边问小叔子,“则仕,厅房的炕是热的,你今晚睡上边,你的房间太冷了。”
    杨则仕在自己的房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听到嫂子这样说,随口应了句,“行。”
    许冉去柴房弄了一桶煤,刚提到门口,杨则仕从厢房出来了,看到她一进门就闲不住,他有点担心,“这些活你跟我说就行,我来做。”
    他手里还拿着之前提的包装袋,几步走到大门口,从许冉手里把煤桶提过去,许冉一边搓手一边笑,“没事,这算什么,以后苦日子有的是。”
    杨则仕把煤桶给她提到她的房间去,“重活放着,我回来再干,春天要是需要给庄稼打农药,就出钱叫人,我给你钱,至于夏收的麦子,等我回来收。”
    许冉有点心酸,“你还要读书,还要管家里,真是辛苦你了,没事的,我能行。”
    杨则仕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个嫂子什么样,他哥活着的时候,嫂子只需要在家做点饭就行,农活压根不需要她干,他哥会叫人,就算不叫人,也不会让许冉劳累。
    可现在他哥没了,这个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得许冉自己来。
    杨则仕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进去把煤桶放下,又把那包装精致的东西放在许冉的茶几上。
    许冉问,“这是什么?看你拿了一路。”
    杨则仕说,“护肤品,冬季了,你要注意皮肤。”
    许冉心里一动,“你在网上买的啊?”
    杨则仕嗯一声,“孕妇可用,我刚看了,没什么有害的成分,你能用,精华有日用有夜用,皮肤保养着点,才二十八岁的人,皮肤都差成什么样了,对自己好点。”
    许冉想责备他,哪有他这样说嫂子的,可她没说出来。
    莫名眼睛发酸,最后也只有一句,“谢谢。”
    杨则仕收下了她的谢谢,看了一眼她炕头上面挂的结婚照,抬步离开了她的闺房。
    小叔子一走,许冉的眼泪才从眼底滑落,她心里太苦了。
    盯着包装盒上的“La Mer(海蓝之谜)”品牌名,许冉心想,她没白疼这个小叔子。
    她以后过得怎么样无所谓,但她希望能通过小叔子,改变一下这个家的命运。
    至少让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不要过这么苦。
    她得抱紧小叔子的大腿,这样她和杨则诚的孩子,以后也好有个靠山。
    海蓝之谜是个奢侈品品牌,许冉知道这个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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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但用不起,所以她也只能看看。
    可现在小叔子直接送她一整套,这是花了多少钱?
    这孩子一点补贴全给她花了。
    许冉心里高兴是高兴,可小叔子上学需要钱,这钱不能这么花。
    她领了杨则仕的心意,但说教还是要说的。
    去给厅房的炉子里添煤炭时,小叔子刚洗完上炕,正躺着看手机。
    许冉推门进去,看他一眼,“你一点钱就全花完了,送的礼物我很喜欢,但你得给自己留点钱,不能大手大脚,咱们穷苦人,什么条件就用什么样的东西,以后不准买了。”
    杨则仕也只是应着,“知道了。”
    许冉满意了,“嗯,炉子里的火我封了,明天你要是还跟我回娘家,这火就不用管,要是不去的话,我早上给你把火续好,你要是嫌做饭麻烦,就煮点方便面,晚上我给你带晚饭。”
    杨则仕依旧应着,“嗯。”
    许冉倒腾了半天,再没说什么,把另一边的窗户打开,怕有煤烟,这才出去把门给他关上。
    她洗漱完去试用护肤品,心里感慨,她也是靠小叔子用上奢侈品了。
    ...
    ...
    第二天雪停了,出了太阳,可天气更冷,许冉一早起来就忙个没完,把两个屋里的炭火都烧好,将自己屋的火封好,打扮了一番要去娘家。
    家里没面了,她想嘱咐杨则仕今天去村头磨点面,结果掀开储存粮食的铁仓,发现麦子发霉了。
    许冉赶紧喊小叔子起床,“则仕,完了,粮食发霉了,不应该啊,我和你哥晒过麦子啊,怎么发霉了?”
    杨则仕沉默地起床,去仓房里看情况,“那怎么办?”
    许冉出去看了一眼太阳,“先晒吧,不然都坏了,今天先晒点,你在家看着。”
    杨则仕点头,“行。”
    院子里的雪比较少,叫小叔子扫出去后,一会儿院子就干了,她家向阳,太阳能晒一整天。
    八点多,这会儿太阳已经晒上了。
    许冉把许久没拆开的塑料布铺开在地上后,叫上小叔子去搬粮食。
    杨则仕看到她又要往高凳子上踩,吓得赶紧阻止她,“嫂嫂,嫂嫂,我来,你下来。”
    许冉说,“你在下面撑着尼龙袋子。”
    杨则仕个子高,胳膊一伸就能伸进铁仓里,“你下来。”
    许冉犹豫片刻,只得下去。
    杨则仕让她撑着袋子,自己从里面往出来挖粮食。
    许冉才意识到快一米九的身高是什么概念。
    她感慨,“我以为你也够不着。”
    杨则仕的腿长的过分,许冉低着眼,眼里都是小叔子的大长腿。
    他踮脚的时候,他贴身的上衣被往上带了一些,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精瘦的腰和形状美好的腹肌。
    许冉心想,这孩子当了两年兵,身材变好了不少,不然以前光瘦,竹竿一样。
    看了几眼后移开视线,抬眼视线落在他的下颌线,从这个角度看,他真的很像杨则诚。
    许冉心里一痛,又收回视线。
    她还是太想杨则诚了。
    杨则诚在世时,哪需要她这么劳累,她什么都不用操心,每天只需要想着吃什么就行。
    可造化弄人。
    冬天等一次太阳不容易,许冉让小叔子一次性扛了十几袋出来,他扛一百斤跟吃饭一样轻松,许冉还怕粮食太重压到他。
    杨则仕表示,“这算什么,在部队的时候,我一次扛两百斤。”
    许冉觉得他说大话,将粮食搅开,一转眼发现小叔子肩膀都红了,“就嘴硬,记得及时翻搅,别让雪水落里面了,晒一天,晚上可以磨面。”
    杨则仕去洗漱换衣服,“嗯,你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许冉让他别担心。
    她在娘家又是一天,别人问她昨晚躲哪里去了,许冉说她就知道会被折磨,提前回家了,大家都说她没意思。
    许冉心想,他们觉得有意思,那她就倒霉了。
    天黑的早,她早点回去,杨则仕明天一早的车,她还要小叔子准备一些东西。
    大家都说她对小叔子太好了。
    可好是好换来的,小叔子对她好,她当然也要对小叔子好。
    回去时下午五点,太阳刚过去,杨则仕在装粮食。
    这么冷的天,他光着膀子,可身上全是汗。
    粮食已经快收完了,见许冉回来,他扛起一袋粮食回了仓房。
    许冉还在大门外就说他,“真不怕感冒。”
    杨则仕放下粮食从仓房出来,“不冷。我的衣服明天还要穿。”
    许冉去自己的屋找了件杨则诚的加绒长袖给他拿过去,“你哥穿过的,你穿上,你们亲兄弟,也没什么忌讳了,过会儿还得去磨面。”
    杨则仕哦了声,拿过去套头穿上,“我穿我哥的衣服,像不像我哥?”
    许冉一愣,朝他看了一眼,手中动作暂停。
    随即摇头,“不像。”
    杨则仕看着她的神色,“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哥还在?”
    许冉没说话,转身走了。
    身后的杨则仕喃喃地说了一句,“只要你在,我就觉得他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