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小叔子,许冉心头总是诸多怜爱。
    杨则诚去世,所有人觉得她许冉年纪轻轻当了寡妇,命运可悲,可没人想过杨则仕的处境。
    在许冉看来,她不是最惨的,杨则仕才是。
    几岁的时候没了父母,现在才二十岁,唯一的哥哥又出了意外,没人比他更惨,所以他想尽办法想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为的也只是留念想。
    许冉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把火盆里的火夹好,放下两根铁火筷,起身看向身后离他只有一米远的小叔子。
    心中生出怜悯之情,她笑了笑,语气温柔地告诉他,“在你没成家立业之前,嫂子不会丢下你,你哥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长,你的家人,就算以后再婚,我也找个愿意入赘的,我永远是你嫂子。”
    杨则仕低着眼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再没多余的话,转身走向了床铺。
    他的房间没有炕,是木板床,许冉给他铺了电热毯,提醒他,“睡觉的时候,觉得热的话,就把电热毯关了,还有火盆里的火没烧完,会有煤烟,过会儿记得用灰封一下,要么就把火盆搬出来。”
    杨则仕应了声,“行。”
    许冉出了他的房门,去收拾厨房,小叔子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她也没管。
    她简单洗了一下之后,也回房休息,看了会儿电视剧,朝破旧的窗户纸朝外看了一眼,杨则仕房间的灯还亮着。
    关了灯躺了会儿,怎么都觉得不放心,她又起身开灯,披了衣服下炕去,怕小叔子睡着了,房间的火没封。
    果不其然,敲了一下门之后,没听到杨则仕的声音,她便悄悄地推门进去,火盆里的煤炭烧得格外旺盛。
    这孩子赶了一天的路,估计累得不行,上去就躺了。
    她悄悄地将火盆端到外面的台阶上,又进去把他的电热毯调到低温,这才又走了出来。
    在许冉眼中,杨则仕就是个小孩子,从小看到大的。
    以前有他哥关心他,许冉经常有什么东西都是嘱咐丈夫带给杨则仕,这孩子不怎么亲近人。
    如今他家也没人了,许冉便成了唯一的家人,她是嫂子,现在更像个母亲。
    长嫂为母。
    她出去把门帘放下来,将门关好,仔细谨慎,把大门上了闩,回了房。
    她刚走,睡着的人突然睁了眼,在黑暗中眼神平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会儿,侧头朝着窗外望去,外面漆黑一片,过了几秒,嫂子屋内的灯灭了。
    家里唯一的一盏灯,这样就好像,他的家人,一直从未离开过自己。
    只要嫂嫂还在,他的家就是完整的,小侄儿会降生,他会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成为一家之主,养活他们娘俩。
    只要嫂嫂在家就好。
    ...
    许耀祖的婚事很热闹,许冉和杨则仕都去许家河,许家河在山底下,靠近最大的的马路,在这周围,这个地方已经算是好地方。
    许家的大院子和门外搭起了喜事的帐篷,到处贴满了喜字,只是今天雪有点大。
    从昨晚一直落到现在,老一辈人都比较迷信,说办喜事时下大雪,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许冉不信的,哪怕她和杨则诚结婚的时候也是大雪封山,车上不去,她提着裙子走上去的。
    她一心只想跟杨则诚,一心想嫁给爱情,却不料一生都要画地为牢。
    亲戚邻居都来得早,许耀祖要和一些长辈去接新娘子。
    距离不算远,十几公里,邻居和亲戚一大早就开始扫雪,杨则仕也在其中。
    许冉和姐妹们在外面搭的临时厨房备菜,今天流水席要吃一天。
    许佳佳是最小的妹妹,今年二十五岁了,也是姊妹五个里面最出息的一个,上完大学就进了县医院,在县城当护士。
    也不知道谈没谈对象,反正没听她说过。
    她一眼就看到杨则仕,往杨则仕那边看了半天后,她神秘兮兮地问许冉,“冉冉姐,你家小叔子也来了?他不是在北城上大学吗?还有时间回来?”
    许冉也看了一眼,只见这么冷的雪天,杨则仕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长袖,裤子卷在小腿上,露出一大截小腿皮肤,隐约还能看到上面的毛发。
    鞋子和袜子都湿透了,弓着腰在和一堆积雪较劲儿。
    许冉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冷吗?”
    许佳佳再次朝他看过去,“看起来是不冷,他有对象吗?”
    许冉一边擦了手,一边往屋里走,“不知道,有人追,但不知道答没答应。”
    许冉给他找了件干活的旧衣服拿过去,“则仕,你别感冒了,穿件衣服。”
    杨则仕一抬身,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滚,单薄的黑色长袖都快湿透了。
    许冉心下酸涩,“那么多人一起扫呢,就你老实,你别太卖力。”
    把旧衣服给他披上,许冉从羽绒服兜里拿出卫生纸,给他擦擦汗,“歇会儿,才去接人,早着呢。”
    杨则仕轻轻地吐口气,拿过嫂子手里的纸,囫囵擦了下,点头应着,“行。”
    许冉看了一眼他的裤腿,叹息一声,“过会儿我找耀祖的裤子给你换。”
    他也只是点头。
    许冉又进了厨房,许佳佳还在追问,“冉冉姐,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许冉又捡起土豆切,切成细细的丝,“听到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许佳佳傲娇道,“我不能问了?他一没结婚,二没女朋友,我问了又怎么了?”
    许冉漫不经心,“你不会喜欢他吧?”
    许佳佳的脸顿时红了,欲盖弥彰,“谁喜欢他了,我就问问而已。”
    许冉让她别惦记了,“追他的女孩,家里是做大生意的,在北城有好几套房子,大小姐出身,你大概没希望。”
    许佳佳闻言,哼了声,“没希望就没希望,不过就他那种木讷的人,也有女孩喜欢啊?”
    许冉不否认杨则仕木讷,“虽然是那个性格,但也吸引一些女孩子,追他的应该不止一个。”
    许佳佳唉声叹气,“冉冉姐,你是我亲姐,我以后要是跟你做了妯娌,那就是亲上加亲,我看杨则仕这小子很出息。”
    许冉承认他出息,“学习好,人老实,以后确实会很有前途。”
    许佳佳扔下手中的土豆,凑到许冉面前去,“姐姐,你帮帮我呗,你看我都二十五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许冉觉得好笑,“你爸会剥了你的皮,就他那家庭情况,家里就我一个长辈了,你不怕以后日子难过?”
    许佳佳问,“难过什么?没有公婆才好,免得还有婆媳矛盾。”
    许冉拒绝了亲妹妹,“说实话,作为你亲姐,我真看不上你,又懒脾气又大,我怕我顶不住你。况且则仕才二十岁,你比他大了五岁,你不觉得脸红?”
    许佳佳才不脸红,“现在流行姐弟恋,才五岁而已,他又不是没成年,提前给我定了,你知道的,姐姐,好男人在市场不流通,我这个年纪找个年纪大的,那都是没人要的,那些歪瓜裂枣我也不要。”
    许冉无奈,“他大学还得四年,你等不了的。”
    许佳佳积极道,“可以先领证啊,让他别在学校谈对象。”
    许冉觉得不可能,“我去过他的学校,也见过追他的女孩子,好妹妹,你各方面都比不过。”
    许佳佳不依不饶,抓着许冉的胳膊摇晃,“姐姐啊,你不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妹妹的威风,万一你小叔子就喜欢我这款,不喜欢那些有钱的小姐呢?”
    许冉,“……”
    她有点无言,只有她自己知道,杨则仕对她这一家子人有多少偏见。
    许冉没当回事。
    快十点的时候,接亲的车队回来了,村子里的路都已经扫过了,许冉去找许耀祖的裤子给杨则仕换。
    外面响起了鞭炮声,所有人都跑出去看,周围被堵的水泄不通。
    许冉没去凑热闹,就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许耀祖抱着新娘下车时,她想起了自己和杨则诚结婚的时候,因为下大雪,车上不了山,她走上山,下山的时候是被杨则诚背着的。
    短暂的两年婚姻生活,夫妻俩就已天人永隔。
    她站在那里没动,直到许耀祖抱着新娘子进了门,许佳佳来找她,朝她身后喊了声,“杨则仕。”
    许冉一回头,便见杨则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她没发觉。
    许佳佳被父母宠大,性格活泼开朗,和其他三姐妹都不一样。
    她主动找杨则仕说话,“你在家待几天啊?”
    杨则仕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许冉替他回答,“他后天走。”
    许佳佳明显不开心了,“他怎么还是那样不理人啊,姐姐你没骗我吧,这样的人在大学有人追?”
    许冉跟她说不明白,示意她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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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的婚事就是这么热闹,一家有事,所有人都会来帮。
    人越多越热闹。
    随着新娘子进门,不断有亲戚前来祝贺,送礼,随份子。
    姐姐们肯定也要随份子,但不知道随多少合适。
    大姐许凤霞嫁了个做生意的,有点小钱,一随就随了9999块,寓意久久。
    二姐许盼弟好面子,也随了9999块。
    许冉和许佳佳还没随,她们俩个去礼房看了一下,见大姐二姐随这么多,顿时不知所措。
    许佳佳小声地吐槽,“我刚上班啊,这一年都没攒够一万块,一下子随这么多……”
    许冉告诉她,“你还没结婚,不用随,别管她们。”
    许佳佳小声问,“那你随多少?”
    许冉觉得自己该跟杨则仕商量一下,杨则仕这会儿去和许耀祖说话了,许冉找了半天才在人群中找到他。
    杨则仕朝她望来,看到她的手势意思是来一下,便和许耀祖告别,去看嫂子有什么事。
    许冉把他叫出去,小声道,“我两个姐都随了9999块钱,我们随多少,我这里可能不够……”
    杨则仕朝许耀祖的方向看一眼,“多少是心意,咱们不攀比,没什么意义,我个人随他999块,你也没什么钱,意思意思就行。”
    许冉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我别想在娘家抬起头了,他们肯定又要说我,以后不来了。”
    杨则仕沉着眼看了她一会儿,转了话锋,“你随10001,比他们多两块,寓意也好。”
    许冉为难道,“没那么多……”
    杨则仕从兜里摸出手机,修长有力的手指快速操作,“转你了,你再添点。”
    许冉听到手机响了一下,从兜里摸出来打开,只见小叔子给她转来了一万块钱。
    许冉想说什么,杨则仕已经走了,并且给他发了消息:[上个月的补贴和这个月一起到账了,我有钱,你随就是。]
    许冉的心有点滚烫,她突然发现,杨则仕的冷淡只是表面,他这个人心肠可不冷。
    想了想,许冉还是回他:[当我借你的,明年有了就还你。]
    杨则仕没回她。
    和一群邻居在厨房忙碌,大家又聊起杨则仕,有人热情地问许冉,“杨家这个小子是不是还没对象呢?十里八乡都知道他出息,许冉,要不要我给你家小叔子说媒?我最近知道好几家女儿都在家,不上学了,也都是出嫁的年纪了。”
    许冉摇头,笑着拒绝了,“则仕不找农村的,也不找没文化的,他在大学有对象,对方家庭很好,等他俩毕业,要是还在一起,我就去给他说亲。”
    一听她这语气,几个大婶的表情和语气都变了,“他是个农村人,还想找个城里的,看不上村里没文化的,他爸妈还没文化呢。”
    许冉也不生气,只说,“让他读书就是为了让他走出大山,不是把他困在这里,不管今天是小叔子还是小姑子,我都不希望他留在农村,他该往大城市飞,找个能帮他走的更远的人,不想拖他后腿。”
    有人故意道,“他有出息了可不见得会记得你,你为他着想,他未必为你着想,这样吧,许冉,不给你小叔子找,给你找一个?我这里刚有个离婚的男人,长得不错,家里田也多。”
    许冉还没说什么,杨则仕在不远处抽烟,听着这群大婶唠叨,原本嗤之以鼻,可这些人又打他嫂子的主意。
    这就是大多数的村里人,觉得女人的价值就在于嫁人,找婆家,生孩子。
    前夫才去世多久,又想给他嫂子说亲事。
    杨则仕将烟嘴扔到积雪里,朝临时搭建的厨房门口走了几步,声音冷冷沉沉,“想娶我嫂子,先看看够不够格,配不配。”
    一群人被他一句话怼无语了,转移了话题,只有一个老婶子多嘴,“你这孩子说话还是那么不讨喜,你嫂子是个寡妇,有什么不够格的。有人要都不错了,而且还怀孕……”
    杨则仕听到这里明显生气了,他薄唇紧抿着,一双略显墨沉的眼睛盯着那老女人看了半天。
    许冉赶紧出去把他推走了,“你忙你的,听一群女人拉家常,不是你该干的事,你去找耀祖,看新娘子。”
    杨则仕心里闷着怒气,脸色阴沉,“没人要我要。”
    许冉正推他走着,猛地被他一句话吓到,脑袋里空白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