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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溪云初起,山雨欲来。

作者:风吹雷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允离了金鼎轩,脸上的柔和被敛得干干净净,眉目凛凛,他径直往西边的广济堂而去。


    广济堂药栈内,药香四溢。吴碧秋正拈起一小撮药,放鼻下一嗅,又提起笔来写下几字,听得脚步声抬头,见是周允,甚是意外。


    “周大哥?”她放下笔,从药栈里款步出来。


    周允颔首,不疾不徐,开门见山:“我来找杨钦。”


    吴碧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找杨钦?可是有什么事?”


    周允开口解释,语气平静无波:“府上换了护院,不知底子,我恰逢路过此处,便来寻杨钦过去比试一二。”


    吴碧秋思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差伙计去后院把杨钦唤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广济堂,交谈一二,翻身上马,却是朝着谢家府邸疾驰而去。


    谢家坐落在城郊的安静街巷,与叶家比起来,要简朴得多,宅院是在原有谢家老宅上重建的,青砖灰瓦,门庭不显,伺候的也仅有一个看家老仆夫和两三洒扫炊事的小厮,显得格外冷清。


    可这清冷十数年的老宅,这些日子却热闹起来。


    周允和杨钦二人并未直接上前扣门,而是一拉缰绳,绕着谢府的外墙,远远扫视。


    一圈转完,两人的眼神便凝重起来。


    院子表面看起来与往常无异,风平浪静,但在几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有几人看似闲散路过,实则极其隐蔽地观察着谢府。


    眼见谢府内松外紧,明哨暗桩交替巡视,硬闯或扣门都绝非良策。


    周允与杨钦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先后离开,退到更远的巷弄中,晃晃悠悠来到仅与谢家一墙之隔的邻家院落。


    “我去引开他们视线。”杨钦低声道,声音短促有力。


    周允点头:“一炷香后,毋论成否,此地汇合。”


    计划既定,杨钦不再犹豫,他故意从藏身处走去,脚步略带仓促地朝着谢府走去,不经意地朝紧闭的大门张望,一脸焦急。


    果不其然,他霎时吸引了几个眼线的注意,几道目光直勾勾射过来。


    趁此间隙,周允悄无声息绕到邻家后院,院墙不高,他深吸一口气,足下发力如猫般在墙头探视一番,这户人家似在前堂待客,他利落翻身而过,落地时仅发出轻微一声。


    屏息凝神,确认未被察觉,他这才再次翻越,终于踏进谢家的后院。


    脚刚落地,便觉一股荒凉之气正在院中缥缈四散。


    院里静得可怕,远处花木被晒得万念俱灰;脚下杂草软弱无能,刚刚被清理过;周身浮沉虽难掩跋扈,但青砖地却是齐整洁净。


    周允嘴唇抿得紧紧,脸上愈发宁静,一时揣摩不定,心中警惕更甚,他猫着腰,借着廊柱和树木遮挡,快速探查了后院。


    整个庭院,因不速之客的来访而惶恐起来,却并无异样。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凑近后院的主屋。门扉紧闭,周允蹲在窗棂下,向内窥探。


    此时天色尚明,屋内景象依稀可辨,只见谢烛靠卧榻上,正背对窗户,一只脚正搭在矮板凳上。


    周允正思忖间,前院传来动静。他当即警觉,矮下身子,警觉退至侧厦阴影之中,隐去身形。


    只见谢家那位老仆夫,正端着端盘,上头是一只冒着热气的药碗。仆夫走到卧房门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门,向里头禀报几句。


    门内随即想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夹杂着一两声低沉沙哑的回应。


    周允紧绷的心弦霎时松了下来。


    待老仆夫彻底消失在后院,周允思索一番,快步走至门前,屈指轻叩起房门。


    “还有何事?”里面立刻传来谢烛声音。


    周允答:“二师傅,是我,周允。”


    屋内静默一瞬,随即传来一声:“进来罢。”


    周允推门而入,只见谢烛依旧靠坐在榻上,手边搁着一碗汤药,他的脸色稍显苍白,疑惑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掩上门,走到榻前几步远,拱手开口,语带歉意:“二师傅,冒昧打扰,听闻您拒不见客,父亲与我甚是挂碍,今日我来,又见门外不太安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翻墙进来。”


    谢烛闻言,露出一丝苦笑:“原来是为此事。劳你们挂心,也让你费心跑这一趟,从坊里出来可不容易吧?”


    周允默不作声,微微颔首。


    谢烛继续说道:“不瞒你说,自那日离了冶坊,督造的便特意警告,命我不得与外人往来,以免泄露工事。外头那些人,想必是盯着我的。我谢绝见客,也省得给旁人惹麻烦。”


    “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周允点点头,又问起,“您这嗓音,怎会这般沙哑?”


    谢烛笑笑:“嗨,整日不出门,竟还染上了风寒,有些日子了,估摸着快好了。”


    谢烛伸手探了探药碗壁,似是还太烫,便又放下手来,话锋一转:“你既来了,我也正好嘱咐一二,坊里后续的收尾工序,尤其是锅耳的加固、锅身最后一遍淬火,务必要盯紧......身为匠头,莫与那些当官的争一二,有何事,听他们的便是。”


    周允再次点头,心中不安渐渐被捋平。


    又寒暄几句,周允不敢久留,便躬身一礼,转身欲走,忽而颈间一痒。


    伸手一探,是一只蚂蚁,手指头刚碰上,蚂蚁已然被他的力道碾死,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甚在意地将其甩到地上,转眼,黑靴又踩上那只蚂蚁,挫骨扬灰。


    周允循着原路行至院墙下,却又听得隔壁院中一阵交谈。


    “眼看娘的忌日到了,祭祀总得有点荤腥。”一男子声音响起,带着点商量,“我看杀只鸡//罢,意思到了便是。”


    “鸡?”一女子的声音立刻扬起,透着不赞同,“年年都是鸡,祖宗也该吃腻了,杀鱼吧,图个吉利,保佑咱家年年有余。”


    “鱼?那多费事...”男子似乎有些犹豫。


    “费什么事?你知不知现下一只鸡能买几条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就杀鱼。”女子态度坚决。


    墙内沉默一瞬,男子语带妥协:“行行行,听你的,杀鱼,年年有余,这下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女子缓和下来,二人声音越传越远。


    直至声音消失不见,周允才又返回去,回到约定地点。


    二人在巷子碰头,话不多说便离开此地,到了远处一僻静地头,周允率先勒马,杨钦紧跟其后停下。


    周允看一眼下山的太阳,谨慎朝杨钦说:“无事。”


    杨钦一脸威武,面色肃然,点了点头。


    二人互相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分道扬镳。


    暮色徐徐展开,周允很快便消失在血色残阳中,堪堪赶在晚饭前回到冶铸坊。


    匆匆用过晚饭,他回房换了身衣裳,朝着督造值房走去。


    他在门外整了整神色,提高声音向着门内禀报:“王大人,周允求见。”


    里面静默片刻,门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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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一道缝,小太监探头出来,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周允一眼。


    周允将通符奉上:“劳烦公公。”


    小太监接过通符,看也没看,便要关门,周允急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公且慢,小的还有要事,需当面禀报王大人。”说着往小太监手里塞了一块银锭子。


    小太监打量他一下,尖声尖语:“等着。”


    不多时,小太监退到次间,周允进了值房。


    王公公歪在榻上,见周允进来,眼皮都未抬,慵懒问:“何事啊?”


    周允躬身行礼,默不作声掏出两张叠好的银票,放在王公公手边的矮几上。


    王公公扫一眼周允,慢慢坐起来,似笑非笑:“看来周匠头这‘心病’,是彻底治好了?”


    周允谦卑扬一下嘴角:“全仗大人开恩,给了小的方便,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王公公不置可否轻哼一声,用指尖把银票拨弄到一旁,悠悠开口:“说罢,又有何事?咱家可提醒你,有些方便,可一不可再。”


    “小的此番前来,不敢再求方便。”周允如常开口,“实不相瞒,今日外出,小的得知前匠头竟已病至无法见人,谢师傅在坊里数年,小的心中挂碍,不知大人可知...前匠头在坊里,莫不是遭了什么变故?”


    王公公猛地一声轻笑,瘆得人汗毛四竖,他倏地坐直身子,打断周允未说完的话:“看你是个聪明人,怎的这会儿蠢笨起来?若是朝廷的工事都能有变故,那这天下岂不是没有太平了?”


    周允缓缓抬起头来,忽而露出一个笑:“大人指点的是,瞧我这脑子,真是被热得糊涂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和小的一般见识。”


    王公公盯着他看了半晌,重新靠回榻上,挥了挥手,淡漠说道:“退下罢。”


    房门在身后关上,一切步入正轨。


    许是上天觉得这口巨型铁锅承载着扬威异域的使命,整个工期竟是异乎寻常的顺利,连大型铁锅极易出现的砂眼、裂纹都未曾出现。


    终于,在连绵雨季拉开序幕前,巨锅彻底完工。


    它静静矗立在大棚屋下,形制古朴大气,锅壁厚薄匀称,刚刚上完防锈膏,锅身隐隐泛着金属光泽,其上錾刻的云海纹路精美绝伦,远远望去,便自带一股摄人气势。


    完工当日,天地昏昏然。


    工匠们合理将铁锅运入库房,而这库房内外,早已由侍卫队伍接管,戒备森严,寻常人再难靠近半步,就连周允,也不再有库房的钥匙。


    巨锅安然入库,库门缓缓合拢,落下重锁。一刹那,天际被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割开,无声之处,惊雷巨响。


    豆大的雨点跌下来,从天上跌到地上,痛快地跌到地上。冶坊里卷起一阵狂风,吹散一切烟尘和燥热。


    按照惯例,所有参与此事的工匠们都拿了丰厚的工钱,即日起放假数日,直至坊里另有安排。


    工匠们松了口气,带着圆满完成任务的喜悦,站在檐下,望着倾盆大雨,各个面露庆幸之色。


    “真是老天爷赏脸呐!”


    “可不是嘛,正好赶在大雨前头完工,一点儿不耽误!”


    欢呼声、感叹声,混着雨声,哗啦啦,不遗余力地哗啦啦。


    督造的官员们也纷纷收拾行装,登上马车,冒雨离去。


    热闹了数月的冶铸坊,霎时人去镂空,只剩雨水冲刷着空荡的场地。炉窑偃旗息鼓,死气沉沉。


    一切只余寂静,冶铸坊进入了淡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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