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也跟着坐起来,看着她疏离的背影,试图说点什么。
“我让厨房熬了粥,你一天没吃东西,过……”
“傅沉。”
江岁年打断他,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
“谢谢你把我姐叫来照顾我,但我现在真的没事了。”
顿了顿,她垂下目光,语气疏离。
“离婚协议,你什么时候能签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傅沉心中刚升腾起的一股暖意。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
“你就只会说这个吗?”他语气陡寒,“江岁年,我昨晚……”
“你昨晚有更重要的事,我知道。”
江岁年再次打断他,疲惫地闭了闭眼。
“我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我们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闹剧。我上班快迟到了,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径直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傅沉僵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挫败混合着怒火,汹涌而至。
他猛地一拳砸在柔软的床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江岁年快速洗漱,换好衣服,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卧。
经过那堆残破的画时,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些承载着她过去爱与痛的东西,已与她无关。
楼下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傅沉走到窗边,看着江岁年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快步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只觉得刚刚那个充满温存的被窝,此刻冰冷得令人窒息。
江岁年,坐上出租车,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
果然,还是迟到了。
江岁年离开后,主卧里只剩下几幅沾满泥污的残破画作。
傅沉站在原地看着,心烦意乱。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上面的模糊色彩,那是属于他们过去的印记。
即使被如此糟践,她仍固执地将它们捡回。
沉默片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方圆的电话。
“傅总。”
方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找个地方,把那几幅画还原好。”傅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方圆显然有些为难。
“傅总,那几幅画的状况……恐怕非常不乐观。我尽量去找最好的修复师,但……”
“尽力去做。”傅沉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无论花多少钱。”
“明白,我立刻去办。”
挂了电话,傅沉走到窗边,看着江岁年早已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
与此同时,瀚宇集团总裁办公室。
庄名骞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苏醒的城市。
赵磊垂手立在他身后,低声汇报着。
“庄总,昨晚我按您吩咐,去接江助理。后来傅总的车强行别停了我们,傅总……他似乎情绪非常激动,直接把江助理从车里拽了出来,两人在雨里拉扯,江助理怀里抱着的画也全掉地上毁了。后来江助理晕了过去,被傅总带走了。”
赵磊斟酌着用词,尽量客观,但语气里难免带上一丝对江岁年遭遇的同情。
“今早江助理,她迟到了些,脸色很不好,看起来非常虚弱。”
庄名骞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沿。
他未置一词,但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那像是对一件精美瓷器被粗鲁对待时,本能生出的一丝惋惜。
这种认知,让他心底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悄然滋生。
赵磊汇报完毕,见庄名骞没有指示,便悄然退了出去。
庄名骞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正准备处理积压的文件,内线电话响起。
工作人员告知他与市政规划部门负责人的那个非正式会谈,地点定在了一家茶舍。
下午,茶舍幽静的庭院回廊。
傅沉与一位中年男子并肩走出包厢,显然刚结束一场会谈。
恰在此时,斜对面的包厢门也打开,庄名骞与另一行人走了出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南川顶尖的圈子就那么大,这类高端茶舍本就是政商人士偏好的洽谈场所。
庄名骞率先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傅总,真巧。”
傅沉脚步微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庄名骞,冷淡回应:“庄总。”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的凝滞。
“傅总事务真是繁忙。”
庄名骞语气平和,仿佛闲谈,“不像我,还得抽空处理些手尾。昨晚江助理身体不适,没能完成的工作,只好我亲自来了。”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却精准地点出了江岁年昨晚的失约以及由此给他带来的“麻烦”。
傅沉眼神倏地一冷,庄名骞这话,明着是抱怨工作,暗里却是在指责他昨晚的行为给瀚宇添了乱。
“庄总对手下员工倒是关怀备至。”
傅沉声音淡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连这等小事都亲自过问,难怪,瀚宇能留住这么多‘心甘情愿’卖命的人才。”
庄名骞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反击。
“员工是公司的财富,尤其是得力的助手。身体状况不佳还坚持工作,作为上司,体谅一二也是分内之事。总不能像某些人,只管用人,不管死活,最后烂摊子还得别人来收拾。”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傅沉一眼,继续道。
“毕竟,像江助理这样的人才,我们都该珍惜,傅总,您说对吗?”
庄名骞特地加重了“珍惜”二字,意有所指。
两人言辞中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却都维持着上层精英的体面,谁也没有明显失态。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刻,傅沉手机震动起来,是方圆的电话。
他瞥了一眼,直接接起。
“说。”
“傅总。”
方圆的声音传来,感受到那头傅沉明显的低气压,小心措辞。
“问了几家顶尖的修复行,看法都很一致,原画基底损毁太严重,修复如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傅沉眉头蹙紧:“没有其他办法?”
“老师傅说……如果想保留那画的构图和神昀,他可以尝试用最高明的技艺,按原样临摹一份,几乎可以乱真。但原作……确实无力回天了。”
傅沉沉默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沉声道。
“就按他说的办吧。”
挂了电话,傅沉抬眼,发现庄名骞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