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泽退休后住在A市城区的一片别墅内,闹中取静,虽然房子看上去并不算宏伟,但院内植被茂盛,房前屋后都有很大的花园,平日里他也喜好侍弄些花花草草。
九月末,院子里的花大都开谢了,留下仍然具有生命力的枝叶,夜晚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走近了才能发现叶片的玲珑精巧。
“等等。”邵聿把车停进车库,江知渺刚迈出车门,就被他叫住,肩上很快就落下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
邵聿帮她整理好,顺手揽住她的肩膀,连人带衣服搂紧,非常刻意地“嘶”了一声:“好冷,让我取取暖。”
虽然夏日酷暑已经结束,可暑热的余威仍在发作,这几天又赶上了升温,外套刚披在身上,江知渺就感受到了闷热,再加上他的体温,倒比盛夏还要热上几分。
她哪会看不出邵聿的心思,索性车库距离大门不远,江知渺无奈地笑了一声,顺应着邵聿的动作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是啊,好‘冷’啊——”她咬住“冷”这个字,邵聿知道被她拆穿了,也跟着轻笑起来。
下午他们一起去看守所见颜洪时,按照规定必须分开会见。
江知渺先和颜洪聊了十分钟,向她说明来意,又劝她相信国立电视台,这才换邵聿进入会见室。
他们两人的会面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结束,邵聿推门出来时脸色明显惨白。可问他都说了什么,他却只说“没什么,她不配合”。
原本她还担心,会见不顺利会影响到晚上的家宴,不过现在看来他心情不错,江知渺这才松了口气。
可当他们敲开大门,看到门里出现的人时,江知渺还是立刻感受到了邵聿身上刺骨的寒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语调就像一块石头撞在墙上,生硬得不留一丝情面。
门内的中年女人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频繁且尴尬的眨眼。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江知渺,江知渺从未预料到这种场面,双手藏在外套长长的衣袖里,快要把布料抓出个洞来。
邵聿早就和她说起过,眼前这个体态略显丰腴的女人,正是他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夺走他父亲全部的爱的女人:邢颂。
江知渺原以为这场临时起意的家宴是关于自己,抑或是邵聿在《对话》的工作,却万万没想到,邢颂竟然是家宴的主角。
邵聿的母亲去世后,或许是因为邵聿的意见太过坚决,邵永泽没有再婚,而是让邢颂做了邵氏集团运营部门总经理。
这种让步并没有得到邵聿的认可,甚至因此更加逆反,坚决不愿做邵永泽的接班人。
而邵峥成为总经理后,没过两年,邢颂也主动申请退休了。
结婚七年,江知渺曾在邵永泽家中遇到过她两次,不过都是以邵聿大发雷霆而告终。邢颂总是尴尬地笑笑,劝邵永泽别生气,然后悄然离开。
正在他们两人语塞时,邢颂再一次挤出了勉强的微笑。
“先进来吧,晚餐马上就好。”
可邵聿根本没有正眼看她,抓起江知渺的手就说:“我们走。”
话音刚落,江知渺分别被他们两人拉住了。
左侧,邵聿强势地与她十指交握,而右侧,邢颂掌心的冰凉透过厚厚的外套,沁入她的肌肤。
“孩子……”某一瞬间,江知渺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邢颂的声音里竟然充满了哀求的意味。
“放开她!”邵聿不为所动,上前一把推开她的手,把江知渺挡在身后。
“你告诉他!”邵聿怒目而视,“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他想跟谁再婚,把公司给谁,都随便他!”
江知渺从没见过邵聿如此愤怒的样子,如同野兽歇斯底里地低吼,周身弥漫着危险的信号。
在任何人面前一向的温文有礼被他甩在脑后,锋利的眉眼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快要哭出来的女人。
直到回到车上,从别墅区扬长而去时,江知渺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的低气压。
等到车子开到闹市区,进入拥堵路段时,她才轻声安慰道:“别生气了。”
可怎么能不生气呢?江知渺代入他的视角,母亲罹患癌症,父亲非但不闻不问,还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只是过去这么多年,总要往前看。他方才气到浑身发抖的样子,恐怕心结会越来越深。
那到底是他的父亲,一辈子不闻不问也不可能。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太过分了?”
邵聿忽地扭过头,眼底的血丝还没有褪去,看上去又凶狠又可怜。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努力思索着一个两全的答案。
提到这件事,邵聿的耐心明显少了很多,他的食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等了几秒,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因为他背叛了我。”邵聿压低了嗓音,每一个音节都在胸腔里引起充分共振。
“背叛,不应该得到报复吗?”
低沉压抑的声音自带回响。
江知渺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他的声音如寒风般冰冷,没有一丝温情,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脖颈上,闪着凛冽的寒光。
而真正让她感受到一瞬恐惧的,是他的眼睛。
炽烈的目光死死地咬着她的眼睛,硬是在冰天雪地里生起一捧不灭之火。
毋庸置疑,那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决绝、放肆、不计后果。
仿佛要把她燃成灰烬。
“好了,不说这些了。”他突然间就像换了一个人,方才那个深陷恨海的男人,瞬间变成了江知渺的错觉。
他的眼神又柔和下来,深深地望着她,上翘的眼尾隐藏着笑意。
“跟我回家,还是,我送你去剧组?”
江知渺怔怔地眨了眨眼,换来邵聿的失笑,“你怎么这么紧张?”
“我没有!”
可惜苍白的辩解没能逃过他的法眼,他不再争辩,在驶入高速后,立刻加大马力,车速飙到了一百多公里。
突然的提速让江知渺的心重重地坠了一下,恍如自高空坠落,失重状态下血液倒涌,强烈的不安全感促使她紧紧地抓住了胸前的安全带。
“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邵聿打开车窗,呼呼的风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江知渺向他的方向靠了靠,勉强听清。
扑面而来的风使她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她不由得张开双唇,如溺水之人开始奋力呼吸。
“别怕。”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邵聿停顿了很久,才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只有背叛我的人,我才会这样对待他。”
他猛地转过来,用鹰一般的目光,犀利地盯着她。
漫长的五秒后,他忽然绽开一个少年般纯净天真的笑容:“你没有背叛我,不是吗?”
直到回到家中,温热的洗澡水洒在身上,江知渺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看到邵聿的书房还亮着灯,于是轻轻敲了敲门,“还没睡吗?”
邵聿抬起头,温柔地看向她:“马上就睡了。”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江知渺这才发现他的眼底布满铁青。
“我看你在忙,就自己吹了头发。”她抓了几下自己的发尾,“好像的确没有你的手艺好。”
邵聿被她逗笑了,“那下次还是让我这个专业的Tony来为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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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吧。”
暗哑的声音骤然响在耳边,明明家里没有其他人,可他的语气却像是在说悄悄话。
江知渺脸色一红,扭过头就要离开,“不和你说了,你早点休息吧。”
邵聿突然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臂,强硬地拉着她转过身来。
“哎,你……”她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像惊弓之鸟一样,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不邀请我一起睡吗?”
江知渺不敢去看邵聿的神情,立刻错开视线。
她当然想过,既然已经和好,那就不该再继续分居下去了。
只是他们俩这五年里早就形成了各自的生活习惯,她的行程早晚不定,少不了打扰他。
贸然打乱他自己的节奏,江知渺总是担心会影响到他的工作状态,毕竟电视台的直播容不下一丁点错误。
“今天很晚了。”她试探着抬起头,“你明天还要去上班……”
邵聿出言打断了她,用非常受伤的眼神盯着她,带着细微鼻音地声音愣是听出了浓浓的委屈:“我们俩之间,只剩下这种关系了吗?”
她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邵聿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邵聿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丝,“知渺,我们是夫妻啊。你忘了吗,以前睡前我们总都会聊到很晚,有时候说着说着你就睡着了。早上醒来,我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总爱赖床,还要我帮你把早餐端到床上来吃。”
他说起这些地时候眼睛都在发亮,那些梦一样的场景,在江知渺的记忆中逐渐清晰起来。
这个场景中的女孩,让她感到分外陌生。
她想告诉邵聿,为了保证镜头前的皮肤状态,她已经很少熬夜了。她的睡眠不算安稳,这几年也不再赖床,甚至经常在闹钟响起前就醒过来。
那个曾经的江知渺,已经消失了,不会再回来了。
可看着邵聿那样深情的眉眼,她突然就不忍心了:把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他,无异于将他美好的记忆彻底抹杀。
江知渺不禁后退了一步,背却刚好抵在门框边缘,退无可退。
她下定了决心,即使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变了,即使他爱的只是从前的那个自己,她也不想看着他陷在过去的幻境里。
毕竟,有再好的演技,她也演不回曾经的自己。
“邵聿,我……”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他用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给你压力,更不是让你和我回到从前的生活模式里。”
邵聿勾起嘴角,目光异常地专注和坚定,“我就是想和你做一对寻常夫妻。”
心底的堤坝突然溃塌,江知渺回过神来时,邵聿已经伸出手,用指腹轻柔地拂去她的泪水。
她透过水雾望向面前这个男人:邵聿,邵聿,你是怎么做到总能猜中我的心思的呢?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你却早就比我先迈出一步,然后在前方耐心地等待我的到来。
好像拥有一种魔法,能够穿透我那层厚重的盾甲,窥见仅剩的一点真心。
江知渺踮起脚尖,重重地扑向他张开的怀抱,紧紧环住他精装有力的臂膀,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水面上的枯木。
“邵聿……”
她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简练的两个音节,却有和他本人一样神奇的力量,仅仅是念出来都会觉得安心。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邵聿笑出了声,下颌在她的头顶亲昵地蹭了蹭,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圈得更紧了些。
“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家,家庭,家人。
美好得像是阳光下的肥皂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