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脸一听,板着脸扭头道:“公什么?瞧你那不成器的样儿,出了门连句“公子”都叫不好,要你何用?给我闭嘴!不然,把你嫁给公公!”
    萝莉样的小厮听了,顿时像触电似的一哆嗦,结巴症恍若瞬间变好,赶忙道:“不要啊,公子,奴婢知错了...”
    “公公”这两个字,放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含义。
    在小厮看来,自己要是真的嫁给了公公,这才韶华的年纪,未及体会禁果的快乐,就等同宣告下半生毁了。
    没有“鸟”的公公,与一个如花似玉,不窥人事的小姑娘吃一辈子对食,那不是纯纯的折磨人吗?
    公公有心无力,姑娘却是饥渴难耐啊...
    “哼!那你还不机灵点?要是露馅,坏了本公子的事儿,整个宫...的公公都是你未来的夫君!”
    狐媚脸冷酷道,又斥责了一句,这才甩袖走向教坊司大门。
    小厮两眼放大,赶紧抬手捂住嘴巴,弯腰低头,像只惊慌的小白兔般跟在身后。
    几名侍卫在前方开路,不断拨开教坊司门前熙攘的人群。
    京都第一美女的初夜被拍卖,可谓是民间大事,消息一传出,各路牛鬼蛇神都来了,大门前已是人满为患。
    而且教坊司设下的盘口,今夜就会封盘落定,大半个京城的嫖客们都想知道谁能最终成为孙大小姐的第一个入幕之宾,拼了命往会场里挤。
    好不容易来到大堂,狐媚脸径直就往楼上走去。
    台前的掌柜却拦住道:“哎,这位客官,您还没入册登记,留下名讳呢,还请留步。再者,楼上二三层那是贵人的专属,你想上去,得验资!”
    教坊司开设拍卖会的规矩,为防止人满为患,无钱肆意抬价的情况发生,进门必须先交五百两。
    没有五百两以上家底,谢绝入内。
    二三层的贵宾区,则需要额外验资,资产足够才有资格上去。
    狐媚脸似乎也知道这个规矩,闻声回头摆手,示意手下侍卫去办。
    侍卫会意,立即冲到台前,掏出一张千两银票,道:“不用找了。”
    随后,刚想离开。
    掌柜又叫住道:“且慢!五百两入门费只是标准,我刚才说了,二三楼是需要验资的。如果诸位不愿接受验资,只能坐楼下一层的公众位。而且,你们还没留下姓名。”
    狐媚脸神色一沉,两度被阻止,似乎已有不悦。
    但不及表态,侍卫就大怒道:“混账!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知道我家公子名讳,验我家公子的资?”
    说完,便伸手入怀,拿出一块银色腰牌,砰的一声砸在掌柜台上。
    掌柜瞳孔一缩,也显见不悦。
    要知道的一点是,教坊司可是官营青楼,大掌柜便是司首,由礼部任命,妥妥的朝廷背景。
    司衙内养着一群打手,可不怕有人闹事。
    不过,见到面前侍卫趾高气扬,有恃无恐之色,掌柜倒也没有立即发难,眯着眼道:“客官稍安勿躁,此乃司内的规矩,可莫要无事生非。否则...”
    他故意留个空白,不言而喻。
    接着,动手拿起侍卫留在桌上的腰牌。
    侍卫留下腰牌时,可以让背面朝上,正面朝下。
    掌柜拿起,一翻过来,见到正面那三个字时,蓦然两眼发直,脸色煞白,像是见鬼一般。
    下一秒,双手竟在发抖,老腰不由弯下,颤声道:“这...这...请贵客恕罪,小人...”
    没能说完话,侍卫就再次斥道:“还需要验资登记吗?”
    掌柜哆嗦着:“不需要了...”
    “那还不滚?”
    “是...”
    众目睽睽之下,那矮胖掌柜卑微的应了一声,竟真的用头点地,像个肉球一样滚出了教坊司大堂,也不知道在那枚腰牌上意识到了什么。
    狐媚脸见状,这才满意一笑,带着小厮快步上楼。
    一旁之人,无一敢拦。
    自己滚出门外的掌柜,在偷瞄到狐媚脸上楼后,慌忙起身对手下人,道:“快去通知司首,御刀卫来了...”
    几名手下闻声色变,俨然知道“御刀卫”三个字背后隐藏着什么。
    ...
    教坊司东侧门外。
    马车停稳后,杨忠君刚下车。
    杨佐就快步上前,道:“公子,咱们刚入城,何不好好休整一晚,明日再搜寻那贼子沈鹭的下落,来此教坊司作甚?”
    杨忠君浅笑:“此子只要还在京都,就插翅难飞,何须急于一时?而他给本公子扣了这么大一口锅,估计现在有些人已经认定孙红绸在我手上,我怎能没有表示?”
    “微妙的是...孙红绸既然已经失踪,教坊司竟还在售卖她的初夜,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是一场前戏啊...再者,如果孙氏被贬一事,乃陛下与孙镇国联手制造,是针对杨家而来的。”
    “那么,如果孙红绸最终落在我手里,你猜会怎样?岂非更加有趣?”
    他淡然轻笑,谋而后定的样子。
    杨佐浅皱眉头,像是已然了解公子的意思,拱手一句:“公子智谋千里。”
    教坊司有四个大门,但不论从哪里进来,都必须经过中心大堂才能上楼。
    杨忠君等人进入大堂时,那名矮胖掌柜也刚好回到屋内。
    杨佐似乎知道教坊司的规矩,主动上前道:“我家公子要上三楼,但不想留名,身上也没钱,但手中有刀!你拔出来看看!”
    说着,便把腰间大刀解下,伸了过去。
    掌柜此前被迫自己滚出门外,失了洋相,心中已有不快。
    此时又见面前之人好像颇有来历,竟想以一柄刀入内,不禁老脸一沉,但还是没有立即发飙。
    想了想后,先伸手握住刀柄,将长刀拔出半截,想看到那刀身是不是金子做的,竟想凭刀入内?
    可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掌柜顿时懵了,见到刀身处刻的那三个字后,两腿一软,扑通跪倒,说不出话来,额头冷汗冒出。
    只因,刀身上刻着“杨家军”三个字...
    相比之下,“杨家军”这三个字似乎比“御刀卫”更使掌柜忌惮。
    杨佐微笑道:“还需要登记验资吗?”
    掌柜:“不需要了...”
    “那还不滚?”
    “是...”
    掌柜老脸一皱,不得不再次头点地,自己滚了出去。
    ...
    西侧门。
    马车上飘出一阵浓重的酒味,没等下人架好下车梯,一位俊朗公子手中抓着个酒瓶,就摇摇晃晃走出车厢。
    也不顾身旁小厮的搀扶,似已喝醉,脸上尽是哀伤和迷离。
    刚走出车头,就一失足,歪歪扭扭从车上掉下。
    好在被车旁侍卫接住,不然估计摔得不轻。
    但俊朗公子却似乎不愿受人搀扶,摆手推开侍者,也不说话,自己迈着凌乱的步伐走进教坊司。
    路过大堂,刚要上楼时。
    矮胖掌柜再次恰好回到屋中,见到俊朗公子一行人自顾上楼,顿时就怒了。
    被人连续两次叫“滚”,放在谁身上能不气?
    “站住!”
    掌柜大怒,肥眼一眯,就喝斥道。
    他惹不起“御刀卫”,也大不过“杨家军”,但对付一个寻常富家公子还是可以的。
    然而...不等他接着发难,俊朗公子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然回身大喊道:“站住什么?难道连你也想摆布我的人生?那来啊...”
    话只说了一半,俊朗公子脸色突变,便倒坐在地上呕吐起来,俨然处于重度醉酒状态。
    而单凭这一回头,已经足以让矮胖掌柜看清楚那人的脸。
    脑中只浮现出一行令人震惊的大字:国舅府大公子,陈家长房长子,陈楚垚,前科状元郎。
    这只是陈楚垚众多头衔的“冰山一角”...
    其中最值得关注的一点是,两天前,他还是孙红绸的未婚夫!
    惹不起啊...
    掌管懵了,又不自主的跪下,冷汗狂飙。
    他刚才做了什么?
    喝斥国舅府的大公子?
    不用皇后出马,单凭陈家一句话,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陈楚垚猛吐之间,陈家的一名侍卫已经狂奔过来,甩了掌柜两个大耳光,怒道:“你狗叫什么?凭你也想让我家公子站住?再多嘴一声,便让你暴尸荒野!”
    “滚!”
    掌柜没有丝毫脾气,闭嘴、点头,很自觉地第三次头点地...滚了出去。
    ...
    后门处。
    崔宽毕恭毕敬的站在车旁,微躬着身子。
    在刘仲基下车后,近前说道:“教坊司始终是三教九流齐聚,乌烟瘴气之所,爷...真要亲自进去吗?若被人得知,恐有损声誉啊...”
    刘仲基冷声道:“所以今夜是你这个刑部尚书牵头,此刻起,朕只是你尚书府的管家而已,明白?走吧,崔老爷。”
    崔宽老脸一皱,哭笑不得之色,见到皇帝决心毅然,也只能点头,当先走进门。
    后面跟着皇帝,却让他显得不大自然。
    未免皇帝的身份泄露,崔宽一进大堂,就快速转向楼梯,并示意手下心腹严密保护刘仲基。
    矮胖掌柜连滚了三次,站在门口处不敢进门,望着崔宽等人自顾上楼。
    心中纳闷着,今个儿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而且个个都不愿登记,就直接上楼?
    真当教坊司是什么无主之地,随便来去吗?
    好歹也是礼部下属的销金窝啊...
    那要不要拦呢?
    犹豫着。
    矮胖掌柜忽然灵机一动,这回学乖了,他摆手示意一名手下向前阻拦。
    如此一来,就算再次遇见什么大人物,挨打的也不是他。
    悲催的是...手下刚走上前,还来不及开口阻拦。
    意识到有人靠近的崔宽,就猛然回头,怒眼直视门口外的矮胖掌柜,道:“你要阻拦本官?”
    矮胖掌柜目眦欲裂,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那位三品大员,顿时又脚软了。
    他想不明白,崔宽为何不问小厮,反而怒视他。
    但堂堂尚书发话,容不得他装聋作哑,只能硬着头皮道:“不不,小人莫敢阻拦尚书大人。”
    “那还不快滚?别让本官看见你!”
    “啊?这...这...是,大人...”
    掌柜慌张得脸色发紫,连忙称是。
    崔宽或许比不上前面三位的来头大,但同样是他一介青楼掌柜惹不起的。
    大人要他滚,他岂敢不从?
    于是。
    令人大感惊奇的一幕,那位算起来在白玉京城的青楼行业中,也算有头有脸的教坊司迎宾大掌柜,在前院百余号人的目视下,第四次自己滚了出来。
    看似没有人逼迫他,是他自愿像肉球一样滚出来的...
    毫无疑问,孙大小姐的初夜拍卖会,暗中引来龙虎齐聚,今夜必定不会消停。
    又过片刻。
    正前门驶来一辆大马车,沈鹭三人走出时,恰好看见矮胖掌柜“滚”着走。
    沈鹭抬眼望去,不禁皱眉,失笑道:“裴司首,你这个手下...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一直有这样的癖好?怎么也不顾顾你教坊司的脸面?”
    庞鹰也皱眉不已。
    裴红裳则稍显尴尬,且不管那人因何如此,自己麾下之人失了洋相,总归让她脸上挂不住。
    微微轻哼后,却也不愿理会,转而改口道:“玉掌柜刚才说的法子,切实可行吗?”
    沈鹭笑道:“且先一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得通?又或者,裴司首有更好的办法?唯有请二位倾力相助,助我夺下标的,此事方可转圜。”
    “表面上孙红绸落入我手中,便可暂时将麻烦止于教坊司!如此,我们就能争取到一段时间运筹帷幄。接着,白某会发动全城眼线,在最短时间内寻回孙小姐,解了二位的燃眉之急!”
    庞鹰轻叹:“也只能如此了。玉掌柜现在是自己人了,由他出面夺魁,最合适不过,也是无奈之举。只不过...孙红绸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得之可享齐人之福,亦可引来杀身之祸。”
    “还请玉掌柜自知轻重,不要弄有什么幺蛾子发生。裴司首以为呢?”
    说着,他扭头看向裴红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