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刻意避着旁人,把米灵支出去,确定屋里没其他人后,才掏出手机查阅邬洽的消息,谁承想温叙这小子竟不知何时一声不吭地站到他身后。
    “啧,谁叫你打字打得这么慢。”聊天内容被他一览无余,温叙翻过沙发坐到滕勉身侧,几乎整个脑袋都要挤到手机屏幕前,见状不满地抱怨着,“看吧,人都把钱退回来了。”
    滕勉本来还有点手足无措,见他这么说,反而不爽起来,“关你什么事?谁让你偷看的?”
    “没良心,说话前请想想今天这事我办得利落不利落”,温叙指挥他,“你再给她转过去,就说是给她的精神损失费,下次有需要的话再找她。”
    滕勉狐疑地眯眼看他,“我还是那句话,关你什么事啊。”
    温叙见他这幅装傻到底的样,懒得跟他一来二去,“你骗骗米灵得了,我又不是傻子。”
    “听不懂。”滕勉不接他的招,但口是心非地又给邬洽转了一次款。
    “你找的这个演员不适合你,你就适合米灵这种,真正的乖乖女。”
    “你又知道了。”
    “本来就是,气场不对,你hold不住她。”
    有钱不赚是笨蛋,邬洽深知这点小钱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看情况滕勉也没生气,愿意付她工资,下次还找她,那她就爽快地收下。
    “呵,瞧你这话说的,我女朋友我hold不住,谁hold得住?”
    “该谁谁。”温叙拾起桌面上的魔方,单手转着玩,言语里依旧是那幅拽样。
    滕勉受不了他这幅贱嗖嗖的样,收起手机就要离开,起身时顺走一包香烟。
    “走后门,前门有‘狗’。”
    “知道了,用得着你废话。”
    “脾气真差,你女朋友迟早把你甩了。”
    “呵呵。”
    就安静下来,隔壁屋早已差人打扫干净,明净的地面上一滴汗液也没留下。
    总觉得哪哪不对劲,就算再怕,也不至于是这种反应吧。
    三十秒时间,不多也不少,魔方恢复原状,温叙没再深想,起身更衣回老宅。
    父母常年分居,外人都传他们彼此相爱,只是因为忙碌才聚少离多,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连带着对这个儿子也没多少耐心。
    甚至可以说,放眼整个温家,也就老爷子对他稍微关心些、重视些。
    虽说是长子的独子,可温老爷子对温叙却从不溺爱,反倒是他的亲生父亲更希望他被养成一个废人。
    小半年没“团聚”过,今夜有场硬仗要打。
    老宅建在半山,没有四邻倒是清净,就是交通略显不便。温叙没成年,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少年,亦不会做出无证驾驶的事。
    他向来不喜司机的存在,从前父母都给他配过,后来发现来的人都是借着这个名义监视他。
    究竟有没有人真心希望他好得过,温叙不知道。
    最叛逆的那两年,他前脚才出去浪,后脚就被老爷子命人拎回家一顿训。
    所以他就把人都打发了,连老爷子要往他这塞的人都一并回绝了,每天上下学不是打车,就是蹬着他那辆小破自行车。
    这次回去也不例外,依然是打车,只要有钱,任何事都会给你行方便。越是往上,空气越清新,他的视野也逐渐从狭窄转为开阔。
    温柯两家强强联手的产物怎么会没人关注?
    温叙细数着今晚的人员名单,估摸着他爸的三三四四应该还会借着某种由头来现场找点不痛不痒的事情让他难受。
    他妈那边嘛,应该还是照旧如常,她把身边人管得挺好,以致于他至今都还没在他们手上栽过跟头。
    老爷子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他早对温、柯两位开门见山地警告过,玩归玩,就算搞出小孩都没事,不过一切都不准摆到明面上来,除非他死。
    温叙还记得他十二岁那年,有位挺着大肚子闹到老宅的阿姨,不仅被勒令流掉小孩,而且连原本的工作都丢掉了,后面日子过得如何尚不可知,可参照爷爷以往的行事风格,估计难。
    老爷子给他们提过醒,要记得温叙身上留着谁的血,他只是小,暂时没能力,也懒得去计较,别真当他是傻子。
    年复一年,年年都是这场面,一点新意也没有,说是给他庆生,实际上就是来人脉资源的流通场,在推杯换盏中结交,生意人的做派一向如此。
    “叙仔来。”老爷子声音威严洪亮,将人唤到跟前,在场面最热闹的时候,宣布将自己手里公司5%的股权转到温叙名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底下的人众说纷纭,怎一个嘈杂可以形容。温叙在老爷子面前懂得卖乖,声音不卑不亢,亦没有大起,情绪隐藏得很好,只淡淡道,“谢谢爷爷。”
    温家三房,明面上,老大只有一子,老二家两子一女,老三家只有一女。此消息一宣布,别说老二家的坐不住,温叙的亲爹也有点按耐不住,但好歹还有老爷子坐镇,没人会在这种时候生出是非,给外人看笑话。
    温叙跟着老爷子转进书房,看见他递过来的股权转让书就接过,随意瞄了两眼便搁置在书桌上。
    “你倒是一幅不为金钱所动的姿态。”
    “爷爷说笑了。”
    “哼,这就我们两个人,想笑便笑吧。”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好歹再等等我。”等我羽翼更丰满些,等我能力更出众些。
    “我是怕我等不到!”温老爷子身体硬朗,中气十足,“你说说你,今天在你那个破地方又做了什么好事!”
    温叙本来还吊儿郎当地赖在靠椅上,闻言不由得一惊,此事经手的人都由他层层筛选,全都是从小就跟他玩在一起的,最脏的事也请专业的人处理干净了,可爷爷怎么会知道呢。
    “不要自作聪明啊叙仔,要办事就得不留痕迹,今天这事的尾巴我给你处理干净了,以后你自己要注意。”
    “爷爷,您怎么会知道?”先前那点从容淡定全如飘散云烟,一阵风来就被吹走。他一时间竟觉察不出是谁将他的举动汇报给爷爷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爷子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瞥了他一眼,还是作罢,“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且算是你做了件好事吧。”
    “是……爷爷。”
    话题就此止住,事也就过去了。
    但温老爷子沉默了一会,突然提起,“你跟滕家老大还是老样子?”
    “怎么突然提起他?”
    “我听说他家老二今晚也没来”,老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跟老大闹掰了,就要懂得把握老二,我既不逼着你与人人都交好,但人际关系这块,你是不是要懂得自己维系。”
    夜黑,风高。
    趁着宾客散去,温叙绕过正门离开,原先是打算在老宅留一晚过夜,谁知道爷爷竟突然当众宣布转让股份,这一举动让他措手不及。温家没一盏省油的灯,那间书房估计不会安静太久,他要趁着还没被人缠住,先走为妙。
    妙就妙在温叙给娃娃发消息的时候,邬洽刚洗了把脸从卫生间里出来。
    手机摄像头及时打开——邬洽正俯身给邬云琴掖被脚。
    娃娃:【话不多说,上图】
    温叙:【顺利么?】
    娃娃:【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温叙:【展开讲讲】
    【我来了没一会,她就出门了,听她外婆说是有事情。我看了一下,东西已经拿走了。最绝的是你说巧不巧,她去打印店刚好会经过那家店,事先打点好了老板,她回来后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感觉没有不相信的意思,就是本来还想A钱给我,被我打太极推回去了。】
    温叙:【点赞.jpg】
    娃娃:【不过她谁啊?用得着咱们温少这么绞尽脑汁?而且你怎么知道她外婆和我奶奶住一个病房的?】
    温叙:【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
    娃娃:【呦呦呦,某人今天生日,某人最大,连个问题都问不得了666,无良黑心资本家,帮了你忙,不仅连块蛋糕都没舍得给我吃,还这样讲话】
    温叙:【少贫,人帮忙照顾着点】
    娃娃:【知道了,包在哥们身上】
    老年人觉少,这会儿外婆正和王奶奶看电视,是最近热播的古偶剧,娃娃瞥了一眼,发现两位主演都是新面孔,倒是因此生出些兴趣。
    “娃娃,跟小洽聊聊天呀,马上开学就是同学了,以后要懂得互帮互助。”王奶奶牙口好,咬着脆苹果给娃娃使眼色。
    “奶奶,还没分班呢就知道是同学啦?”他心想,就算要互帮互助也轮不到他啊,但还是琢磨了个话题,问她:“你是自主招生进的,还是中考进的啊?”
    邬洽知道有自主招生这一通道,但这机会没轮到她,故而只能走中考,礼尚往来,她也反问了一下对方。
    “我也是中考”,说到这可就有的聊了,娃娃递给她一包薯片,想着边吃边唠,“我跟你说,我们这届自主招生进来的有十几个人都挺魔鬼的。”
    “怎么说?”
    “你初中也在树德读的吗?”
    “不是。”
    “哦哦,那树德的自主招生通道主要分这几种情况,一个是竞赛,一个是学校推优,另一个是看质检排名自主报名,后两者需要参加选拔性考试。我初中也是树德的,所以了解的可能比你更多些,本部走竞赛进的只有十个,其中有两个贼牛的,一个叫温叙,市状元,一个叫隗语薇,市第三。”
    “那全市第二呢?”
    “第二不是我们学校的,听我朋友说,她也直升她学校了”,娃娃接着说,“嗯,我就感觉挺变态的,他俩一起搞竞赛的,重心都放在理科上,竞赛成绩也拿了,完了回来参加中考还要降维打击一下我们这些普通人。那个温叙语数英仨主科接近满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平常不常在学校呆,一回来就和隗语薇交替着国旗下讲话,偏偏因为长得帅,大家还都无敌乐意听,你说这像话吗?”
    邬洽叹为观止,当初匆匆浏览网页,光顾着细看滕勉的信息,只简单扫了一眼有关温叙的帖子,知道他是市状元,知道他家超级有钱,知道他长得又帅又高,就是不知道他是搞竞赛的,也没注意他语数英接近满分。
    她理科好,数理化生接近满分,但英语很废,其他学科也比较平平无奇,说实话还挺佩服这种全面开花的同龄人的。
    “那隗语薇呢?她听起来也很厉害。”
    “我们年级的人给他俩起了个外号——金童玉女”。
    “金童玉女?”
    “对”,科普欲上来,娃娃有点不要命的倾向,“他俩从小就认识,学什么都一起,隗语薇的数竞成绩比温叙的还好,而且大提琴拉得贼六,去年登上过卫视春晚,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
    “那确实很般配了”,邬洽默默把人名记下来,她事后得了解一下,“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他们从小就认识都知道。”
    “啊哈哈哈,我也是听说的嘛,大家都这么说”,娃娃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后脖子,“有个软件你可以下载一下,叫‘树德树洞’,里面有我们学校的各种信息,还有这种的八卦啊、小道消息什么的,像老师的喜好、主任的怪癖,里面都有,可以提前看看,避免踩雷。”
    “这么……私密的信息都有啊?”
    “是有被删帖过,但删了还会有人发的,法不责众嘛,一些帖子现在可能没那么好找,‘树洞’开了屏蔽器,大家就用代号来称呼这些老师,你要是有不清楚的可以问我,额当然了,我不保证所有问题我都能解答。”
    “真的?那太好了,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扫你。”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就说怎么有时候会刷到些云里雾里的帖子,邬洽下载‘树洞’的原意就是想查查哪个老师会带竞赛的,没查到原来是因为没掌握APP使用规则。
    “啊?哦哦好。”他不过随口一说,哪知道她还真有问题要问啊,娃娃把二维码打开递过去,心想他该不会比温叙还早加到邬洽的微信吧,而且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电视被俩小孩勒令关闭,老太太们合力反对也无效,只留下一句“你们聊完了,就欺负我们两个行动不便的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