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合拢的速度飞快,郅晗已经来不及逃出去,只好靠在墙边处理伤口。
    郅晗撕开一截衣摆,把布料缠在伤口上。她嘴里咬着接口,熟练地包扎好。
    李真不会让颜鹤出事。
    自然也不会让郅晗出事。
    否则刚才他就会直接杀了自己。
    念及如此,郅晗悬着的心放下了。生命不再受到威胁,养足精神成为重中之重,困意袭来,她靠着墙,睡了过去。
    状元府外
    颜鹤和沈商陆守在正厅,等待李真出现。
    沈商陆把郅晗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告诉颜鹤。肩头的虎头刺青代表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崔家的私生子,就是李真。
    “呃——”颜鹤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痛意,连忙捂住小臂,一旁的沈商陆发觉不对劲,急忙走过去帮他把脉。明明没有伤,脉象却变得非常虚弱。
    “这是怎么回事?”
    沈商陆学医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是、郅晗受伤了。”颜鹤咬着牙,等痛意稍微有所好转才开口,把前因后果告诉沈商陆。
    知晓一切后,沈商陆笑着说:“你们这是话本照进现实?”
    “也许吧。”
    一番打趣后,李真推门走了进来,看见两个人一脸正色,他悻悻不安地说:“怎……怎么了?这么严肃做什么?”
    “你去哪儿了?”颜鹤问。
    李真走到木椅前坐下,将茶水一饮而尽,才缓缓说道:“去听戏了,今天那出戏可精彩了。你们不知道……”
    颜鹤没有反驳,点头说:“我们也去了,那场戏的确不错,就是剧场里有人打架被官兵抓了,真是扫了兴致。”
    “我们……”沈商陆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颜鹤用眼神阻止了。
    只听见李真点头说:“就是,幸好我离得远,不然也会被波及。”
    话音刚落,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事到如今,你还在骗人。”颜鹤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李真变了脸色,站起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鹤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李真身旁,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今天戏园根本没有人打架,骚乱的地方是茶楼。你今天下午根本没在戏园。”
    “颜鹤,你套我的话?”随后李真自嘲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不信我?”
    “我也想信你。”颜鹤看着李真,眼神满是心寒,“可你呢,你骗了我不止一次。戏园算一次,上次和管牧喝酒算一次……李真,你让我怎么信你?”
    李真看着他,不再说话。
    沉默片刻,颜鹤恭敬地对屏风后的人作揖:“首辅大人,崔大人,陆老夫人……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陆陆续续有人从屏风后走进大厅。首辅徐殿、崔尚书、侯府老夫人……几乎所有和崔府命案有关的人都来了。
    李真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指着他们对颜鹤说:“这是专门为我设的鸿门宴?”
    等所有人都陆续落座后,颜鹤才继续说:“禀首辅大人,崔府命案的凶手是李真。”
    “你有何证据?”
    颜鹤拿出陆知洲给他的玉佩,呈上后说:“这枚玉佩是李真的贴身之物,在崔文浩后院发现。琼林宴饮时他特意把崔文浩的玉佩放在陆知洲身上,让他们当着众人的面发生争执,又传递假消息让陆知洲深夜前往崔府,为的就是加重陆知洲的嫌疑。”
    “崔文浩的玉佩,他是怎么拿到的?”徐殿问。
    颜鹤的声音掷地有声:“因为李真和崔文浩见过面,以一个崔文浩不可能拒绝的理由。”
    徐殿坐直身子,问:“什么理由?”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再回答。”
    “那崔文浩的房间密闭,他是怎么在行凶后逃出去的?”
    “下官又去过一次崔府,发现崔文浩房间的书架后还有隐藏空间,里面狭窄且灰尘密布。”颜鹤拿出一套李真的衣服,递上前,背上肩上都是灰,“这是证据,能证明李真曾去过。”
    是个伪密室。
    一旁的李真闻言,笑着说:“颜大人怎么能确定那就是我三月十七沾上的灰?”
    “从你进学塾开始,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你忘了?”
    “三月十六到三月二十你都没有洗衣服,并且中途还换了衣服。那你换的衣服呢,去哪儿了?”
    随后颜鹤指了指那件被当做证物的衣裳,说:“这件便是李真在三月十六穿的衣服,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换了另一件。”
    “照你这样说,那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颜鹤的目光转向另一边,看着崔尚书说:“这就要问崔大人了。”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就齐聚在崔尚书身上。
    他满脸通红,大喝一声:“放肆!”
    顶着众人目光,颜鹤慷慨陈词:“为什么要杀崔文浩,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李真是崔尚书的私生子。”
    李真看着他,没有反驳,只是崔尚书面红耳赤,指着颜鹤就是一通怒骂:“竖子!休再胡言!”
    为了使证据充足,颜鹤伸出手掀开了李真的外衣,他肩上的虎头刺青格外瞩目。
    在座的诸位都在京中生活了几十年,对于世家大族的刺青再熟悉不过,只看一眼就分辨出了那是什么。
    虎头刺青,崔家的标识。
    李真侧目看了眼,继而一脸严肃对颜鹤说:“崔家的血脉,我从来都不想要。”
    回忆不断涌上心头,李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学塾吗?”李真看了眼颜鹤,脸上变成了柔和的笑。“那是我第一天到宜州,在此之前我都生活在西南边陲的小村庄里。”
    李真的母亲曾经在崔府做事,意外和崔尚书结识,两人一见倾心,发展得尤为迅速,自然而然发展到了下一个阶段。
    当时崔尚书才刚走上仕途,上头还有母亲管着,纸包不住火,他和李真母亲的事自然而然传到了夫人耳朵里。老夫人当即就问崔尚书是要崔家还是要李真母亲,崔尚书放不下权力和势力,果断选择了崔家,放弃了李真母亲。
    后来李真母亲回到西南边陲,在小村庄里生下了李真。小村庄比不得京都,生活条件极差,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是常有的事。当时李真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过上富贵的日子,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不过李真母亲常常劝阻他做人不要太势利,因此母亲在世的那段日子里,李真常常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李真母亲去世之后。
    李真再也没了挂念,也没了拘束。所以在安顿好母亲之后,便孤身一人前往京城,顺利进入千机阁成为杀手。
    学成之后,李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宜州刺杀知府。事成之后他隐姓埋名,却阴差阳错走进当地最知名的学塾里。
    李真没读过书,想着既然来都来了,认识两个字也可以。奈何成绩不好,处处被夫子针对,私下也常常被同窗欺负。
    当时宜州知府离奇去世,整个宜州查得很严,为了保全自己,李真只好默默忍受这些欺辱。
    后来,他再次被同窗当众羞辱欺负时,颜鹤挺身而出,舌战群儒和他们唇枪舌战。当时李真就认定了颜鹤这个兄弟。
    一切重归平静,变故却发生在了学塾学子进京赶考之后。
    春闱时,李真看见了恃才傲物的崔文浩,他看不起颜鹤是从小地方来的,字里行间透露着不屑。颜鹤肚量大,并不愿意和他对峙,这事也就罢了。
    李真却不这样认为,他想起曾经在西南边陲的穷苦生活。自己在小村庄过得生不如死,他却在京中活得风生水起,竟然还看不起颜鹤,心中便升起了要杀他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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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不杀我,啊?为什么不杀我!文浩和你无冤无仇,你杀他做什么!”崔尚书言辞激动,若不是旁边有人拦着,他都要冲上去打人了。
    李真伸长脖子,面红耳赤,脖子上的筋清晰可见。指着崔尚书一通怒骂:“你以为我不想杀你?若不是母亲在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发誓不许杀你,我被逼无奈只能看着你逍遥自在。”
    之后,他充满恨意、咬牙切齿的说:“不然……你早死了百次千次,如今父债子偿也是理所当然,崔文浩他该死,你也一样。”
    上梁不正下梁歪。
    崔晋行能为了权势抛妻弃子,崔文浩也一样。否则乔艾不会活得这么惨。
    李真的这些经历,颜鹤也是第一次听说。他没想到李真不为人知的曾经竟是过得这般凄惨。
    徐殿怒拍惊堂木,问李真:“你杀崔文浩是因为报仇,那赵邦和乔艾呢?他们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赵邦死是因为他太贪心,拿我是崔家人这个秘密威胁我。我本来就不愿意当这个崔家人,拿这个威胁我,简直自不量力。至于乔艾……她只是我用来顶替罪名的替罪羔羊而已,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疏忽被发现了。”话说到这里,李真不禁问颜鹤,“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恐怖?”
    颜鹤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和决定。”
    作为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沈商陆从小习武。他把李真拎起来,用小臂抵住脖子,被墙壁截停。“你对乔艾那么好,是在利用她?”
    李真只能仰头看着沈商陆,艰难从喉咙里说出那个字,“是。”
    沈商陆双眼猩红,通红的脖颈青筋暴起,完全颠覆了往日温润尔雅的形象。“她不是和你母亲经历相似吗?为什么还这么对她,啊?她已经很惨了,为什么不让她好好过完这一生!”
    “我对不起她,但我需要能顶罪的人。再让我选一次,我还会这样做。”
    “抱歉。”
    徐殿的声音环绕在大厅里,“好了,这场案子就这样,明日记录结案。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士卒已经守在门外,等徐殿、陆老夫人等人离开后,他们便走上前,用那些锁链准备捆住李真。
    李真从地上站起身,朝朱红色大柱子上一撞,头瞬间就破了一个洞,血从伤口涌出。
    “李真!”
    颜鹤快步走过去,把李真揽在怀里:“李真!”
    沈商陆还没来得及把李真的脉,就听见他说:“不用想着救我了,救不了的。”
    黑红色的血从他嘴里吐出,原来他已经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时日无多。
    人之将死时,他用请求的语气对颜鹤说:“颜鹤,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颜鹤的牙关在发颤,他的手上沾满李真的血,“你说。”
    黑红色的血不断从嘴里涌出,李真断断续续的说:“我想……回……宜州。”
    “带我、、回去。”
    回顾一生,李真最幸福美好的时光便是在宜州和颜鹤生活的日子。
    落叶归根,他想归的,也是宜州。
    颜鹤的眼眶通红,热泪盈在眼眶里:“好,我带你回去。”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没有……这些经历、这些身份……能和你正大光明的做……做好朋友、好兄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对颜鹤说:“其实……你不能怪……郅晗,就算没有她,你的动向……我也一清二楚。”
    “她被我关在……千机阁……密室,等会儿你就去找她吧……把她带出来,代我向她道歉。”
    “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李真便驾鹤西去。
    案件真凶落网,李真自杀谢罪。
    这件案子到此便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