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灼雪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抬头时却猛地顿住,蒲墨渊竟站在不远处,唇角勾着一抹极淡的笑。
江让礼还在盯着她的脸打量,眉头越皱越紧,语气里满是疑惑:“嗯?你这家伙……怎么瞧着有些面熟?”
芈灼雪顿时反应过来,自然的接过戏,“让礼少爷,是我啊,罗仕。您的远房表亲,您还记得我吗?”
“罗仕?!”江让礼眼睛一瞪,语气里满是意外,随即又翻了个白眼,语气瞬间刻薄起来,“原来是你这个丧门星!我说怎么看你就浑身不自在,感情是你啊!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副上不了台面的衰样?”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芈灼雪,话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你们罗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就算将来断送在你手里,也……”
“阿礼,走了。”
江让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蒲墨渊的声音打断。他站在晨光里,深灰色大衣的衣角被风轻轻掀起,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江让礼脸上的嚣张顿时敛了大半,他悻悻地瞥了芈灼雪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朝着蒲墨渊的方向应了声:“哦,来了!”
见江让礼转身要走,芈灼雪忙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他的手。
她刻意放软了声音,语气里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与依赖,像极了无措的小辈:“让礼哥!这次是我爹非让我来军校的,说是让我来锻炼锻炼,我在这里一个都不认识,往后……往后你可得多罩着我些啊!”
江让礼听得浑身一哆嗦,他猛地甩动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芈灼雪带倒,脸上满是嫌恶:“谁是你哥!你这个丧门星,给老子滚开!”
芈灼雪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睁睁看着江让礼快步追上蒲墨渊,两人并肩消失在军校大门的拐角处。
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掠过脚边,她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红肿的伤口,指腹触到刺痛的皮肤,眼底的怯懦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狠厉。
她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声音很低,“小崽子,老子迟早撕了你!”
片刻后,江淮军校的室内课堂里,阳光透过窗棂斜切进来,落在墨绿色的课桌上,映出细小的尘埃。
课桌椅整齐排列,身着灰色校服的学生们端正坐好,空气中弥漫着严肃的气息。
“各位同学,安静。”身着深绿色军装的教官走上讲台,手里捏着一份名册,声音洪亮如钟,“今天我们班转入一位插班生,大家相互熟悉,共同进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教室门口,扬声喊道:“罗仕,进来!”
“是!”
清脆的应答声落下,芈灼雪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身姿笔挺地走了进来。她微微低着头,露出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目光缓缓扫过教室,声音温和却清晰:“大家好,我叫罗仕,刚转学过来,往后在学习和训练上,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同学多指点。”
话音刚落,教室后排突然传来一声极不耐烦的“啧”声。
正是坐在窗边的江让礼。他单手撑着下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显然对这个“远房表亲”的出现满心抵触。
这细微的声响却没逃过芈灼雪的耳朵,她立刻抬眼望过去,在看清江让礼的位置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腼腆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熟稔的热络。
她朝着江让礼的方向扬手,声音里满是惊喜:“表哥!让礼表哥!原来你也在这个班啊!真是太巧了!”
“哐当”一声,江让礼手里的钢笔没拿稳,掉在了桌面上。
他猛地直起身,眼神里满是错愕与慌乱,像是被人突然踩了尾巴的猫。他怎么也没想到,罗仕不仅跟自己同班,还敢在课堂上这么明目张胆地喊他表哥!
教官顺着芈灼雪的目光看向江让礼,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随即拿起名册翻看了两页,语气干脆地安排道:“罗仕,既然你和江让礼认识,那正好。江让礼寝室还有个空床位,你之后就搬去跟他住,相互有个照应。”
“什么!?”
江让礼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
他脸上的错愕瞬间转为抗拒,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对着教官急声道:“教官,为什么是我啊!我跟这……跟他根本合不来!我不能和他住一起!”话到嘴边,他硬生生把“丧门星”三个字咽了回去,却还是难掩语气里的嫌弃。
“闭嘴!”
教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打断他的话,眼神锐利如刀:“军校里只讲纪律,没有你挑三拣四的份!再多说一句,立刻去禁闭室关三天,好好反省反省什么叫服从!”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江让礼身上。
江让礼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再纨绔也知道,教官说得出做得到,当着全班的面违逆,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最终,他咬了咬牙,悻悻地坐回椅子上,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却再也不敢反驳。
芈灼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那副腼腆模样,对着教官恭敬地鞠了一躬,便走到后面的空位坐下。
她这会心情愉悦,心想:小崽子,这下傻眼了吧?老子不仅跟你同班,还得跟你住一屋,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刚落座的一瞬她便察觉到了一道异样的目光 ,让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不动声色地抬眼环视教室。
前排同学或低头翻书,或悄悄交头接耳,后排也尽是些陌生的面孔,直到目光扫过斜后方靠窗的位置,才猛地一顿。
蒲墨渊正坐在那里。
他手肘撑着桌面,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钢笔,侧脸隐在窗外投来的光影里,明明没什么刻意的动作,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像藏着深潭,瞧不出情绪,却让芈灼雪瞬间收敛起心底的雀跃,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芈灼雪心里咯噔一下,原本轻松的心情瞬间沉了几分。有蒲墨渊在,往后接近江让礼,怕是要多几分变数。
午休,食堂。
金属餐盘碰撞的脆响、学生的说笑声混着饭菜的香气,在宽敞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芈灼雪走进食堂,目光第一时间就扫向人群。
找江让礼,是她午休的首要目标。
“小崽子,还挺能躲,跑哪去了?”她小声嘀咕着,视线在一张张餐桌间逡巡,终于在靠窗的位置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下一秒,她的脚步顿住了,眉头也悄悄蹙起。
江让礼对面坐着的,竟然是蒲墨渊。
两人正低头说着什么,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倒显得格外融洽。
芈灼雪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俩人怎么走到哪儿都黏在一起?蒲墨渊在,她根本没法跟江让礼套近乎,更别提打探消息了。
得想个办法把蒲墨渊支开。
她捏了捏餐盘的边缘,很快有了主意,随即脸上换上一副热络的笑容,端着餐盘快步朝那边走去,声音清亮:“让礼哥!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一会儿,这旁边还有空位,我能坐你这儿吗?”
江让礼听见这声“让礼哥”,浑身一僵,手里刚夹住的青菜“啪嗒”一声掉回餐盘里。
他猛地抬头,看见芈灼雪正朝自己走来,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显然是对这阴魂不散的表亲厌烦到了极点。
芈灼雪假装没看见他的脸色,在靠近餐桌的那一刻,脚腕微微一拧,故意朝着旁边踉跄了一下,嘴里配合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手中的餐盘顺势脱手,朝着斜前方飞了出去。
按照她的算计,这餐盘会不偏不倚地扣在蒲墨渊身上。
米饭、青菜、还有半块红烧肉,混着油星子,正好能把他的衣服弄脏。
她在心里暗忖:蒲墨渊,这下你总该走了吧?赶紧去换衣服,离我和江让礼越远越好!这顿午餐,就当是免费送你的,也算帮我个忙了!
说时迟那时快,蒲墨渊眸色一沉,上半身微微后倾,堪堪避开飞来的餐盘,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指尖精准扣住餐盘边缘,手腕顺势一翻,竟将餐盘朝着对面的江让礼反推了过去!
“哗啦——”
餐盘在空中划出一条狼狈的弧线,米饭混着油亮的红烧肉、翠绿的青菜,劈头盖脸地砸在江让礼身上。
白衬衫瞬间被油污浸透,饭粒黏在衣领上,酱汁顺着下巴往下淌,模样狼狈至极。
喧闹的食堂瞬间陷入死寂,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这张餐桌上,连金属餐盘碰撞的声响都消失了。
芈灼雪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她怎么也没料到,蒲墨渊不仅躲开了,还能将餐盘原路送给江让礼,计划完全偏离了她的预想。
不过几秒的沉寂,江让礼的怒吼便冲破云霄:“罗!仕!”
声音震得食堂屋顶的灰尘都似要落下,门口刚进来的同学被吓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馒头都掉在了地上。
“老子看你就是故意恶心我!是不是!”江让礼猛地拍桌站起,随手拎起旁边的木椅,朝着芈灼雪的方向追去,椅子腿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你给老子站住!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江!”
傻子才不跑呢。
她反应极快,转身就往食堂外跑,边跑边回头喊,语气里带着刻意装出的慌乱:“对不起让礼哥!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怪那桌子,是桌子的错!你别追了啊!”
跑过拐角时,她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蒲墨渊难道是我的克星?怎么每次想避开他,都被他搅了局?
而食堂里,蒲墨渊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追一逃的背影,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眉峰微蹙。
他盯着地上散落的饭菜,嘴唇轻启,喃喃自语:“怪了……刚才他明明是想泼我,为什么?”
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叫罗仕的新生,看似怯懦,可方才那一下失手,却藏着几分刻意。他为何要针对自己?是无意,还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