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尔带来的三文鱼,被阿依慕精心摆盘放在餐桌中央,与一桌新疆传统美食形成奇妙的对比。
阿依慕小心地夹起一片,蘸了点酱油和芥末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了一会儿,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他爸,你尝尝这三文鱼,口感太鲜美了,像是海洋的味道。”
吐尔逊尝了一片,眉头微蹙地点点头。
“不错,但比起我们的羊肉,还是少了点接地气的滋味。朵朵,听说你们年轻人都爱吃这个?”
古兰朵顿了顿,她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千年古郡:泰州。
“朵朵,想什么呢?”
古兰朵猛地回神,反应迅速。
“阿爸,我在想,如果姥姥能吃上三文鱼就好了。”
阿依慕和吐尔逊面面相觑几秒,笑了。
“有巴图尔陪你一起去塔县,姥姥还愁吃不上三文鱼?”
巴图尔赶紧表现,放下筷子,点头的动作如同筛糠。
“朵朵,出发前,我一定记着给姥姥带三文鱼。”
古兰朵一个用力过猛,演技超纲,搂着巴图尔撒娇。
“还得是你,巴图尔哥哥。”
阿依慕和吐尔逊看着两人嬉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不少。打算等两个孩子从塔县回来,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他们订婚的事。
两天后。
阿依慕准备了不少吃的东西,让女儿带给远在塔县的母亲。
“朵朵,你跟姥姥讲,等阿妈忙完这阵子就去塔县看望她老人家。”
“对巴图尔好一点,别总是欺负人家。巴图尔老实,但不傻。”
“阿妈,我知道了,走啦!”
古兰朵坐在巴图尔车子的副驾驶,看着阿爸和阿妈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眼泪模糊了视线,看着窗外将眼泪硬憋了回去。
巴图尔问:“朵朵,你手里拿着什么?”
“丑小鸭!我三岁时候的一件木雕作品,阿爸一直当宝贝收藏着。”
“朵朵,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真没必要没苦硬吃。”
古兰朵望着喀什古老的街巷,前方手臂通往喀什机场的路,后方是回家的方向。天山的风吹过她的发梢,带着无花果的甜香和沙漠的炽热。
“我还会回来的,但是现在必须离开。”
“不走不行吗?非要去撞南墙?”
“巴图尔,你别劝我了,只有撞破南墙才能知道答案。”
“朵朵,你不害怕失败吗?”
“比起失败,不去试一试,我会更后悔。足球是我的梦想,能从事和足球有关的事业,我是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巴图尔,你别磨蹭了,油门提速。”
两人来到喀什机场,晨光普照着机场大厅,带着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特有的干燥与清洌。巴图尔看着身边一身运动穿搭的古兰朵,心中不舍。陪着她完成了值机,护送着她登机。
这过程,巴图尔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
“就送到这儿吧!”古兰朵和巴图尔对视。
巴图尔从兜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进古兰朵的粉色双肩包。
古兰朵摸了摸信封的厚度:“你哪来这么多钱的?你管这叫凑了点?”
“你别管了,我在我阿爸店里收银柜拿的,回头还回去就是了。”
“你阿爸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
“巴图尔,这叫偷。”
“管他呢,心都被你偷走了,你这么能吃,没钱傍身不行。”
古兰朵破涕而笑:“行吧,这钱算我借的,回头发了工资分期还给你。”
“不用还,以后都是一家人。”巴图尔说完,没什么自信的垂眼。
“无语!我当你是兄弟,你当我是媳妇。算了,回头再说吧!巴图尔,谢谢你,抱一个。”
古兰朵大大方方张开怀抱,巴图尔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还是别了吧,我怕抱了更舍不得。”
古兰朵耸了耸肩:“好吧,那也行,握个手吧!”
巴图尔眼中满是不舍:“那还是抱一个。”
古兰朵笑了:“你这人有时候真矛盾,坦坦荡荡不好吗?怎么感觉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巴图尔双目染上了一抹细碎的光,稍纵即逝,双眸暗沉,淡淡悲伤。
“等你回来。”
巴图尔触碰她的脸颊,指腹在她的嘴角旁边轻轻停留几秒,最终将手放了下来。
“嗯?”古兰朵歪头疑惑。
巴图尔目光扫过她的脸,每一寸仔细地收进眼底。
古兰朵定了定神,声音温柔且粗暴:“滚!”
“好嘞,那我滚了,等你回来。”巴图尔脸上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记住,到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在那边要是待不下去了,就回来,我卖海鲜养你。”
古兰朵转过身,拎着一个随身携带的小行李箱登机。
最后好像听见巴图尔在喊:“朵朵,我等你撞破南墙回来。”
古兰朵擦干眼泪,喃喃自语:“巴图尔,你太小看我了。即便撞破南墙,我也要让它碎得漂亮。”
第一次坐飞机,古兰朵喜好安全带,看着窗外被黄沙、山峦环抱的喀什越来越小,最后被云层吞噬。刚才临别前的伤感,一扫而光。
手里握着那只木质的丑小鸭,木质纹理硌着手心的皮肤,眼神坚定的像一只飞翔的雏鹰。
“泰州,我来了!”
机场外的广场上,巴图尔仰头看着那架载着古兰朵的飞机钻入云层,消失在天际。心口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过了一会儿,转身,融入了喀什机场熙攘的人流,背影显得有些孤独,低声自语:“朵朵,我等你回来。”
六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扬泰机场降落。
湿热的风扑面而来,与喀什的干爽截然不同。
古兰朵拖着行李箱,在接机口紧张地张望。
“您好,请问,您是古兰朵助教吗?”
古兰朵转身,看到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干的中年男人,举着一张皱巴巴的A4纸,上面用马克笔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古兰朵。
“您好,我是古兰朵。”